乔静禅抽噎的声音一顿,差点笑出声来, 她接过薛筱筱递过来的帕子,把泪水擦了擦,无奈地嗔道:“王妃,妾身哪敢打王爷的主意,看看林淑人的下场!”
薛筱筱笑眯眯地看着她,“那你是不敢打王爷的主意还是不想呢?”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乔静禅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不想。不瞒王妃,妾身心里有人,就是、就是……他。”说完,她的脸红了。
“那就妥啦!”薛筱筱拍拍手,“等皇后梓宫发引之后,我和王爷要离开京都出一趟远门,在这之前就给你把这件事办妥。不过既然是假死脱身,明面上你和王府可就没什么关系了,遇到什么难事可以悄悄地来找我。”
乔静禅起身,肃穆一跪,“妾身多谢王妃大恩。”
“快起来,咱们商量商量。”薛筱筱拉了她一把,“我让王爷给你安排个假身份,再给你在京都买个院子——”
“妾身不敢受。”乔静禅连忙拦住,“王妃放妾身离开,大恩大德没齿难忘,更何况王妃还救了他的性命。妾身哪里还敢要王妃置办的院子。”
薛筱筱摇摇头,“要的,咱们相识一场,你成亲的时候我是不能去了,这是给你的添妆,提前交到你手里罢了。别推辞,”她拦住乔静禅,“女孩子嘛,还是要有些家底才底气足,你可是从咱们王府出去的,更不能太寒酸了。”
乔静禅双目泛红,“妾身多谢王妃。”
薛筱筱抿唇一笑,“这就对了,别浪费时间推辞来推辞去的,这几日你挑一挑,看看城里东南西北的你们喜欢哪里,院子最少要三进,以后章铭做了官,少不了应酬往来,必须得有个单独的外院。你也没做惯家里的活计,再买上两个下人帮你,后罩房也得有。”
两人嘀嘀咕咕地商量着,时间过得有些久,猛听得一声重重的咳嗽,乔静禅脸色一僵,慌乱地站了起来,“妾身告退。”
薛筱筱颇为无语,裴无咎这家伙自己在书房处理公务,还非得她陪着不可,这边耽误一会儿都不行。他是用了多大的声音来咳嗽提醒她呀,在西次间咳的,硬是让她在东厢房都能听到。
她拍了拍乔静禅的肩膀,“去吧,和章铭商量一下,我跟蔡嬷嬷说一声,这几日你随便出府去。”
……
次日一早,两人一起坐马车去了皇宫,薛筱筱的膝盖上绑了厚厚的垫子,果然跪着舒服多了。
身边的薛姗姗也不知道是跪得难受还是怎么了,扭来扭去东张西望地很不安生。薛筱筱用眼角的余光瞄了一眼,发现顺妃今日更加大胆,脸上甚至还用了胭脂。
按理说这么明显的事情魏贵妃不可能看不见,毕竟刚才她们三个可是跪在一起的。皇后一死,魏贵妃和顺妃成了后宫里位份最大的两个,她们应该是竞争的关系,魏贵妃应该揪住顺妃的错处,借着掌管六宫的权利,狠狠地处置她才对。
难道是魏贵妃和顺妃不知何时已经联手了?想到魏贵妃的儿子裴琅正是顺妃喜欢的,薛筱筱心里有了猜测。
跪得久了,时不时有人借着如厕离开片刻,活动一下僵硬的膝盖。
华秀桐坐在偏殿的椅子上,一只胳膊倚在八仙桌上,一手揉着发酸的膝盖。也不知道建昭帝是怎么想的,还非让命妇带着嫡女、朝臣带着嫡子来哭丧,就算人多哭声大又能怎样?难道真像传言所说,皇后是死于建昭帝之手,建昭帝愧疚心虚?
她是华阁老独女,金尊玉贵地养大,还从未受过这样的苦楚,好在哭灵只要三天,再捱过明日就好了。
歇了片刻,华秀桐起身,刚想离开,房门突然被推开了。华秀桐本以为是哭灵的命妇,抬眼看去,发现竟然是裴琅。
“宁王殿下?”华秀桐一颗心突然砰砰跳了起来,“您、您怎么到这里来了?”这边的两个房间都是给女眷准备的,裴琅不该过来。
裴琅高大的身躯慢慢靠近,桃花眼里蕴着笑意,“怎么,我不该来么?”
华秀桐莫名有些心慌,退了一步,她刚刚从椅子上站起来,身后就是大圈椅,这一退刚好把自己跌进椅子里。
裴琅上前,俯身,两只手虚虚地按在椅子的扶手上,把华秀桐圈在了他和椅子间狭小的空间里。
“殿、殿下?”华秀桐又羞又急,白皙的额头上有一根淡青色的血管跳了跳。
裴琅却突然退去,直起身向后两步,拉开了礼貌的距离。
华秀桐不知怎么,竟然有些微微的遗憾。
裴琅叹了口气,“皇后薨逝,我需要守孝三年,三年……也不知道心中的姑娘肯不肯等我。”
“……”华秀桐手指紧紧地抓着椅子,“殿下人中龙凤,爱慕者众,想必人人都愿意等的。”原本父母是属意让她嫁给裴琅,可建昭帝压着婚事不同意,硬是给拖到了现在,皇后一死,裴琅的婚事就要等三年再议。父亲想让她等上三年,毕竟太子身子已经毁了,裴琅继承大统几乎是板上钉钉。可母亲却不愿意,三年后她就是老姑娘了,而万一裴琅在这三年里做了皇帝,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未必还愿意娶她。
裴琅桃花眼潋滟多情,盯着华秀桐,“那阿桐呢,愿意等我吗?”
“我……”华秀桐心慌了。
她想要那个皇后的位子。不光是可以母仪天下,更因为那是他的发妻。裴琅是京都乃至整个大雍最俊逸的男子,论身份,他是尊贵的皇子,论容貌,他丰神俊朗龙章凤姿。虽然两人的亲事一直没有定下,但总是听父母商议此事,华秀桐设想了多次自己嫁给裴琅的情形,心中早已对裴琅起了别样的爱意。
“阿桐……”裴琅在她的椅子前蹲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我不要人人等我,只要阿桐。如果有一天我坐在那个最高的位子上,我希望,我的皇后是阿桐。”
华秀桐一颗心险些从喉咙跳出来,他在许诺,用皇后之位许诺!
被那双温柔多情的桃花眼看着,华秀桐觉得自己快要不能呼吸,“我、我……愿意等……”
裴琅眼睛一亮,好像得了稀世珍宝一般欢喜,他慢慢地松开了华秀桐的手,郑重道:“此生此世,我定不负阿桐。”
……
离开偏殿,裴琅长长地舒了口气,太子已经废了,现在虽然又多了个裴无咎,但只要华阁老进了他的阵营,他的优势还是要比裴无咎更大。
华秀桐捂着胸口,试图让那颗砰砰乱跳的心平静下来。
房门一响,她还以为是裴琅去而复返,刚想说话,却发现来的人竟然是薛姗姗。
华秀桐站起身,神色淡淡,屈膝福礼:“臣女见过顺妃娘娘。”不管她如何厌恶对方,做为京都贵女的典范,礼仪是绝对不会出错的。
薛姗姗冷笑一声,慢条斯理地走到椅子边坐下,并不叫她起身,挑着眉上下打量几眼,“华阁老的独女,呵,本宫还以为是个知书达礼的,没想到竟然如此不知廉耻。”
华秀桐心头一跳,难道刚才裴琅从这里出去恰好被顺妃看到了?不过就算看到了也没什么,大不了推说裴琅不知此间有人。薛姗姗来者不善,华秀桐也不想再装样子,自顾自站直了身子,“臣女不知顺妃娘娘在说什么?”
“大胆!”薛姗姗是跟着裴琅来的,本来想趁机跟裴琅说上几句话,却没想到正好偷听到裴琅和华秀桐的对话。两人郎情妾意,相约等三年不说,裴琅竟然还许诺了皇后之位!
薛姗姗早就气得头顶冒烟,她舍不得跟裴琅闹,也没有正当的理由指责裴琅,只恨不得把华秀桐撕了。见她不肯老老实实地福礼蹲身,更是怒上心头,一记耳光扇了过去。
“啪——”华秀桐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打。她惊呆了,半晌,慢慢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脸,清冷的双目中蕴起了怒火,“顺、妃、娘、娘。”
薛姗姗毫不示弱,下巴一抬,“皇后娘娘丧礼未完,棺椁还停在宫里,你不守妇道与人暗通款曲,还非要选在这个哭灵的时候,呵,本宫倒要看看,说出去大家怎么看你,怎么看华阁老?!”
华秀桐死死地咬着嘴唇,“顺妃娘娘这是污蔑,臣女只是在此歇息,谁也没见。”反正这里也没有宫女,就算有宫女看到,现在后宫都在魏贵妃的掌控下,以她和裴琅的关系,魏贵妃是一定会帮着她的。
“谁也没见?”薛姗姗冷笑,“本宫刚才可是听到有谁在说皇后是阿桐,难道是皇上?本宫倒要去问问,皇上有没有说过这句话。”
薛姗姗下决心要惩治华秀桐,虽然为了裴琅她也不会真的把两人密会的事情说出去,但也不妨碍她先把华秀桐吓个半死,好让她服软。薛姗姗说着话,站起身就往外走。
华秀桐惊得魂飞魄散,她跟裴琅见了面没什么,就算说了几句话也无大碍,但要是裴琅说的“我希望我的皇后是阿桐”这句话传出去,那可就惹了滔天大祸。
毕竟皇上还活得好好的,裴琅这句话说得太过大逆不道,不光是在觊觎龙椅,被有心人拿去添油加醋,恐怕还会被指责狼子野心,暗地里在盼着皇帝早日山陵崩。
而且,裴琅并非储君,太子身子虽然毁了,但储君的宝座还坐得稳稳的。皇上并未流露出废储的意思,裴琅就在这里许诺皇后之位,显然是没把太子放在眼里。
最要命的是,顺妃现在是建昭帝身边的宠妃,她吹上几缕枕头风,建昭帝十有八|九会相信,更何况,建昭帝本来就是个多疑的性子。
眼看着顺妃朝着房门外走去,一场弥天大祸就要降临,华秀桐心里绷得死紧的弦啪得一声断掉了,她抓起桌上的茶壶,对准薛姗姗的脑袋重重地砸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裴琅:我想哭但是哭不出来~
感谢在2020-06-29 00:00:00~2020-06-29 23:59: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卿人可青 1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86章
即便膝盖上绑了厚厚的棉垫子, 跪得久了也不舒服。薛筱筱看看时间差不多,起身借着更衣去了偏殿。
她走得不紧不慢, 活动着僵硬的膝盖。偏殿里有两个房间供女眷休息,薛筱筱慢慢走过去,听到其中一个房间里有人说话, 她脚步一转,进了另外一个。
两个房间的布局是一样的,都有妆台铜镜, 靠墙的高几上供着梅瓶,屏风有有个软榻。薛筱筱没去软榻,她坐在屏风外的椅子上,两只手揉着膝盖。
揉了两下, 薛筱筱停下了手指。她有种奇怪的感觉, 房间里似乎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她站起身,在屋里转了一圈。妆台、高几、软榻……一切都正常,屋里也没有熏香, 她的身体也没有中了药的感觉。
薛筱筱绕过屏风, 回到了八仙桌旁。她的目光一凝, 桌子上摆着茶杯, 整齐地放在红漆托盘里,显然还没有人用过,但是茶壶却不见了。
那托盘上空着一大块地方,就是原本放茶壶的。不大可能是宫女忘了把茶壶拿来,因为她们但凡奉茶都是这样托盘带着茶壶茶杯一整套的。
虽然茶壶不见了不是什么很严重的事情, 但薛筱筱还是决定小心为妙,她在宫里已经遇到过很多次麻烦,哪怕只是有一点点不对劲,最后都有可能是别人的阴谋。
刚刚站起身走到门口,薛筱筱就听到外面传来噪杂的人声。
“……臣女听到那个房间里有人争吵,好像好动手了。听起来好像有顺妃娘娘的声音,臣女敲了门又无人应,很是担心。”
说话的声音很熟悉,带着种特有的冷清。薛筱筱一瞬间就想起来了,这是华秀桐,也是刚才她来到偏殿时在另外一个房间里说话的人。
多次的危机已经让薛筱筱养成了准确的直觉,她不用往外看,也知道这些人是冲着她来的。
她飞快地在屋里环视一圈。刚才她已经找过了各个地方,都无异常,只有桌上的茶壶不见了而已。
大桌……
这是一张很大的八仙桌,桌上覆着桌幂,华丽精美的布料一直垂到地上。薛筱筱弯腰拉起桌布,往大桌下看了一眼。
薛姗姗蜷缩在大桌下,双眸紧闭,无声无息,看起来已经死了。她的后脑红了一片,一个沾了血的茶壶扔在她的身边。
薛筱筱的手指紧紧地揪住了桌幂。
这个屋里只有她和薛姗姗,做为发现尸体的人,她一定会被人怀疑。更何况华秀桐还在外面说听到这个房间里有人争吵乃至动手。
薛筱筱顾不上去想这是提前布好了局等着她,还是别人误杀顺妃之后刚好让她赶上,她只知道华秀桐已经把她堵在了杀人的现场,并且带了很多人前来见证她这个“凶手”被抓现行。
脚步纷沓,从偏殿大门处过来,听声音来的人不少。
走在最前面的竟然是建昭帝,他神情阴鸷,眉间的皱眉刻下深深的川字,嘴角微微向下耷拉,昭示着这位一国之君的心情很是不好。
用些手段杀了皇后,他并不后悔,但不知是不是因为二十年的发妻,这几天他一直没能睡好,一会儿梦到皇后瘦得像个骷髅一样,痛骂他无情无义,一会儿梦到太子浑身是血,哭诉自己太过委屈。
本来让朝臣带着嫡子、命妇带着嫡女来哭灵,是想着人多些,没想到竟然有人在哭灵的第二日就敢闹出事来。都是有品阶的命妇,不好好的哭灵,竟然还跟他的顺妃打起来。
建昭帝的脑门突突直跳,觉得心里有股压不住的邪火,血液在身体里乱窜,好像要冲破束缚喷涌而出似的。
他沉着脸进了偏殿,身边是魏贵妃,她神色略有些不安,毕竟是皇后的丧礼,她不想出任何差错。而且顺妃可是她们的眼线,她还希望顺妃在建昭帝身边一直受宠,一点儿也不希望她因为与人争吵惹得建昭帝厌烦。
身后跟着宁王和安王,因为是华秀桐去喊的人,华阁老也跟来了。倒是太子和太子妃还守在皇后的灵前。
裴琅不着痕迹地看了看华秀桐,他从未见过她那样慌张的样子,又是刚刚表过“心意”的,加上她提到了顺妃,自然要跟过来看看。
裴无咎手指紧紧握着轮椅的扶手,顺妃与谁争吵他并不关心,最关键的是,恰恰在此时,他的小王妃不见了。他也知道女眷这边会借着如厕休息一会儿,薛筱筱也跟他说过,按理说她离开片刻也没什么,但恰好在这个时候,华秀桐惊慌失措地跑出来说什么有人争吵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