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醒觉他是在自己脸上乱画,登时气了个仰倒。
她手脚都已经给缚住,不好施展,气急之下,干脆伸出脖子张嘴就要咬眼前这人的手。
林昇自然不会给她得逞,他目光一动,飞快松了手,这一动之下,就没能把怀里这团鼓鼓的被子抱稳。
小鱼人在被中,便也跟着往下掉。
她啊地一声,两手从敞开的被子里探出来,眼疾手快地搂住了林昇的脖子,被子无声息地滑落在地,而她的整个身子却毫无缝隙地……
小鱼觉得胳膊上一片滚烫,整个人都僵住了。她抬起头,正与他目光相对,当即不由自主地蜷起了小腿。
林昇眼中,仿佛有一层黑色涌出来。
更显那双眼睛深不见底。
在方才被子垮动时,就有微微的甜香溢出。此时此刻,那股清甜的气息更加浓烈。
她在他怀中,略微战栗,小声喘息,每一下呼吸,都似乎透着一丝甜味——自那两片软软的石榴色的嘴唇里,香气在紊乱地吐息。
林昇沉默了许久,才慢慢道:“下次你再敢咬人——”
小鱼顿时缩起脖子。
他一顿,忽然不说话了。
小鱼见他目光闪烁,嘴角微抿,仿佛是在嘲笑她,不由大为恼怒:“你这……”
后面两个字还未出口,就给两根修长的手指狠狠夹住了双唇。
“呜呜呜……”
林昇冷冷道:“再要给我听到你说那两个字,我就叫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吃不了兜着走。”
他说这话时,面上没有分毫狰狞之色,神态也极从容,仍然是那副贵公子的雍容派头,可通身上下却又透出一层寒风,将她裹挟其中,令她背后寒毛直竖。
小鱼一下子竟就给他吓得声气都没有了。
林昇垂眸看着她:“你还乱动不乱动?”
小鱼摇头。
“咬人不咬人?”
小鱼又摇头。
“嘴里还吐不吐脏字?”
小鱼就像一条泄了气的金鱼,什么脾气都没有了,唯有点头屈服。
林昇颇为满意地一笑,霎时云开雾散,有如春风拂面,与刚刚那个冷酷的情状判若两人:“这样才算乖些。”
小鱼嘴巴一动,险些就道“乖个屁”,幸亏及时刹住。
“二哥……”
“怎么?”
小鱼瞅着他脸色,终于问出了在心中藏了许久的疑问:“早先在城门口,你与我头一回遇见的时候,是不是……就知道我是侯府的人了?”
林昇:“你怎么突然想起来要问这个?”
“如若不然,那时候你怎么会把我和巧莲送回……”
小鱼在他怀里坐得久了,竟丝毫也不觉得别扭,反倒怡然自得起来,说着说着还挪了挪位置好让自己更舒服些。
那小小的娇软的一团,就像棉絮在他怀中,动作间,又引得风中气息生变,丝丝缠缠,如同她散落在肩头的发丝。
林昇目光微深,却极其轻微,根本难以察觉。
小鱼却仿佛还不大舒服,两脚一晃荡,似乎有要下地去的意思。
林昇伸出手按在她膝头:“方才答应我什么来着?”
小鱼瞥他一眼,扁了扁嘴,到底是不敢再乱动。
之前屁股底下垫着被子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眼下真觉得她这个二哥硌人得很,硬邦邦的,还那么烫。这屋里头生着地龙,本就有些热,结果她还得坐在这个活的“火炉”上,简直就是活受罪。
“你还没答我的话!”小鱼不满地拽了拽他袖子。
林昇不动声色地瞟了一眼那只揪着自己衣服的小手,又将目光转向那张鼓得圆圆的花脸:“我自然知道你是谁。”
小鱼:“果真是……可你又怎么知道?”
那时候她明明是女扮男装,就算是巧莲,也是三年前进的侯府,没道理他能认出她来。
林昇没有说话,手指却向前一勾,竟一下就把她掖在衣领下的玉菩提给扯了出来。
那块玉一直贴着小鱼的肌肤,触手还有余温。
他的指腹摩挲了一下玉佩表面:“这玉是我送给母亲的,我就算是不认得你,也该认得它。”
小鱼怔住了,她没想到,这块玉佩竟然会是……
林昇挑唇一笑,有几分漫不经心的:“四妹妹当时抱着我的靴子大喊救命时,我便看到它了。”
小鱼立时睁圆了眼。
然而惧于某人淫.威,到底是不敢如何。
“那娘亲……把你送给她的东西又送给我,你不生气?”
林昇淡淡道:“为什么要生气?给她了就是她的,她爱给谁给谁,与我无关。”
小鱼盯着他看了老半天,将信将疑。
她总觉得他之前种种行径,是在蓄意报复她。
就算不是因为这个玉佩,也是因为别的。
这狗官绝对是在记她的仇。
此时,屋外响起了巧心的声音:“二公子,小姐,七映过来了,说是有事要禀报呢。”
小鱼一听,立即喜不自禁,只是这笑容才露出来,某人就凉飕飕地朝她看过来,吓得她一个激灵慌忙捂住了嘴。
林昇嘴角一勾,露出个似有若无的冷笑。
不过,他倒没有再与她多计较,只将人打横抱起,大步往里走去,直接把她放在了塌上。
小鱼看他转过身离开,正大松一口气,谁知一偏头,冷不丁就瞧见对面的大镜子里映出一张长着猫须的大花脸,当即吓得啊地一声大叫出声。
巧莲、巧心正要往屋里去,恰好林昇也走到了屋门口。便在此时,屋里传出一声见了鬼似的怪叫,然后就是……抽抽搭搭的哭声。
巧莲和巧心身形一僵,下意识就看向林昇。
这屋里头到底是怎么了……
听起来绝对是不太妙。
林昇却一副云淡风轻之态,看都没看她们二人一眼,迈着步子直接就往外去了。
*
林昇走到院外时,七映脸上的神色也有些古怪。
显然,刚刚四小姐的叫声他也听到了。
“什么事?”林昇拂了拂袖子。
七映反应过来,忙躬身道:“大人,是刑部出事了,一刻钟前,孙家四公子在牢里悬梁自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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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意外
刑部。
“属下等都没料到,这姓孙的竟然会自杀,”官差道,“他用的是身上的腰带,幸亏我们发现得早,才保下一条命。”
审讯中搞出人命,对刑部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
罗居正:“现在他人怎么样了?”
官差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就直说。”
“人是救过来了,就是好像……脑子给吊坏了,属下听他一个劲儿地在那说胡话……还口口声声说什么自己要……自己要当皇帝。”
罗居正神色一厉,那官差连忙摆手道:“这话不是属下说的,是孙家那小子说的!”
“大人,林大人到了。”
屋外人话音一落,就见林昇掀起帘子进了屋。
罗居正刚要开口,却见对方眉目之间大为舒展,似乎竟是……心情不错。
“孙四公子可是往鬼门关走了一遭,你这么喜气洋洋的怕是不太好吧?”罗居正忍不住道。
林昇扫他一眼:“你哪只眼睛看出我喜气洋洋了?”
罗居正心道:自然是两只眼都看到了。
“二位大人,孙家四公子那边……”
“这家伙是鬼迷心窍了,连死都不怕,想必再怎么审也没用,你说是不是?”罗居正道。
林昇轻轻转了一下指间的扳指,笑了笑道:“那可不尽然。”
罗居正:“这回你又有什么好计策了?”
林昇:“跟着来你就知道了。”
语罢,便让官差带路,同罗居正一道去了审讯室。
*
刑部客房距离审讯室不远,只有一墙之隔。谢恽刚换好腿上的伤药,给一个仆从搀扶着往外走。
“九公子小心脚下,这儿的门槛都比咱府里的要高些,仔细别给绊着。”
谢恽罔若未闻,两眼只看着前面。
“他们没说是谁给我做的证?”他问。
“只听说是位有身份的贵人,名姓不便透露,想必是有什么来头的,连刑部都要给打掩护。”
仆从见谢恽不说话,以为他是担心自己的腿伤,不由安慰他道:“公子放心,那郎中不也说了么,您腿上这伤没到骨头那儿,休养个十天半个月就好了。”
虽然仆从是下人,谢恽是主子,可这仆从反倒还很同情谢恽。这谢九公子是谢家最不受待见的一个主子,其母原是谢夫人的贴身丫鬟,是爬床勾引了老爷才生出了谢恽。在谢家诸多庶子女之中,谢夫人最为痛恨的就是谢恽。
谢恽的生母如今在谢家的庄子上做苦力,谢恽在谢家,自然也是谢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连带着谢家其他几位公子小姐,都对谢恽避而远之。而六公子谢其枕更是屡屡找茬,将谢恽当畜生看待。
前回二人在街上大打出手,正是因为谢其枕竟然要当街将谢恽当马骑。
这种做法,比对待寻常奴才都不如,简直是完完全全不把谢恽当人看。
仆从语罢,谢恽依旧是沉默。
那仆从见他脸上没有不悦之色,更加滔滔不绝起来:“真是奇了怪了,当时那个小和尚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那时候公子明明就是给罚在卿静阁,就是他给看着的……要不是有这位贵人给您作证,这次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也不知道到底是谁……”
“倒也不难猜。”谢恽忽然开口道。
仆从诧异:“您知道是谁?”
下一刻,他便看到自家公子鲜有笑影的面孔上浮现出一丝温柔的笑意。
就像春风吹开坚冰,弥漫着一股和煦的暖意。
与他平时阴沉木讷的样子截然不同。
仆从一下子看呆了。
就在此时,不远处传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两人同时一惊。
“这是怎么了?”仆从咽了口唾沫。
门口的官差看他们二人一眼道:“不过是林大人在里头审问犯人罢了,你们要是没什么事就赶紧走。”
话一说完,里头又传出刺耳的惊天惨叫。
门外的主仆二人正要动身离开,审讯室的门却在这时候吱嘎一声打开了。
两个穿着官服的人一前一后走出,在前那位步履稍快,脸色有几分惨白之相,似乎身体不适,正是这主仆二人都认得的刑部侍郎罗居正。
而二人看到在后的那位时,都不禁目光一定。
那位大人看着品阶不低,走出门时神情自若、目光从容,与前面的罗居正形成鲜明的对比。
仆从看得目不转睛,不禁低声喃喃道:“这位大人可真是难得一见的好风采……”
谢恽没有说话。
对面这人他认得。
约莫八年前的一个腊月,就在南山下的湖心亭,他偶然遇见了一对同门师兄弟。
年长的叫刘志瑾,虽说生得俊美无匹、恍若神人,却极其清冷孤傲,通身上下透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而当时在亭中与刘志瑾比肩而立的,就是眼前这人。
瑞平侯府的二公子,大齐的进士科状头——林昇。
他与他那大师兄刘志瑾大相径庭,气度中庸,神态温和,不管说不说话,脸上总是带着三分谦恭的笑,令人顿生亲近之意。
八年过去,此人的形貌几乎没有变化,只是……
“看什么看,还不快走?”官差见这二人站着不动不由出声催促。
仆从见官差凶神恶煞,吓得不行,连忙扶着谢恽折身拐弯,及时避开了林昇、罗居正二人。
*
出了院子,到一处无人把守的过道,罗居正终于忍不住单手扶墙弯腰作呕。
林昇见如此,默默地往后退开了两丈。
罗居正吐完了酸水,一抹嘴道:“林子望,你刚刚那些折磨人的招数是从哪儿弄来的?敦煌?”
林昇:“你当刑部侍郎时间也不短了罢,这点都受不住?”
“这点?”罗居正伸手指着他的鼻子说不出话,觉得此人实在是不可理喻。
林昇面不改色:“什么招数无妨,有用就行,孙四公子不是什么都招了么?”
罗居正无话可说。
刚刚孙天赐的确是什么都招了。
原来当时孙二小姐在孙家后花园撞见他和红罗一处,便给他打晕了过去。不过孙天赐并没有想要杀自己的二妹,是红罗怂恿他动手杀人,再嫁祸给采花大盗。
孙天赐是锦绣之家养出的富贵公子哥,哪里有胆子杀人,更不要说是自己的亲妹。
孙二身上的第一刀是红罗扎的。
孙天赐本来发现以后还大为惊怒,谁知那丫头转头就哭哭啼啼地扑进他怀里说是有了他的身孕。
孙天赐的正妻柳氏是个剽悍之人,孙天赐纳妾可以,但如此与妹妹院里的丫鬟暗通款曲却万万不可。若是给她知道红罗和她腹中的孩子,红罗就是有九条命都活不下来。如此,孙天赐便狠了心朝妹妹身上一连桶了数刀,之后更给红罗诱哄逼迫,丧心病狂地对已经断了气的孙二小姐施暴……
而之后孙天赐之所以愿意为红罗顶罪甚至赴死,更是红罗母女二人一道装神弄鬼之故。红罗的母亲房氏早先是个江湖骗子,来京城以前就在外地用“半仙”的名号骗人钱财。事出之后,房氏便想出个黑心的主意,与红罗里应外合,骗得孙天赐鬼迷心窍,一心以为红罗腹中的孩子往后是要当皇帝的命,而自己就理所当然就是太上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