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残疾大将军后——黑糖话梅
时间:2020-07-21 09:40:20

  她说着,就听他的安排去了药架旁,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上。时间还没到,她先还好奇地盯着那些草药瞧,翻了一遍后,也觉得等的时间太长了。见沈珏也只是站在窗台旁不说话,她也就随手拿了一本书来翻看。这儿大多都是医书,夹杂着一些古籍。既然要来药房帮忙,她也便抽了一本医书看了起来。
  药架沈珏拿过药罐,捻起草药放了进去,握着药杵左右研磨。沉寂的屋子里就只剩下一下一下的捣药声,间或夹杂着翻书声。
  他正要将柜子里的木盒拿出来装药,晃眼看过去,眼神却愣住了。窗台处渗漏的光有些盛,让周遭的事物都模糊不清。好像有一个粉衣女子捧着医书,愁眉苦目地看着。腰间挂着一串铜黄色的铃铛,她动一动身子,就发出悦耳的声响。
  沈珏微睁了眼,似乎想要脱口而出她的名字,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窗台旁的姑娘就抬起了头,见着他的一瞬间,眼里的微光亮了起来,脸上漫开了笑意,甜甜地喊着他:“沈家哥哥。”
  她一笑,眉眼就弯成新月一般,只隐约露出星星点点的亮光。
  “沈家哥哥。”
  一声一声,像是永远也叫不够一般。可她的身影都开始模糊了,慢慢被过盛的日光吞噬。唯有她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清晰,永远成为埋在他心间的刺。
  细密而绵长的疼。
  “沈大夫,沈大夫?”
  突兀的声音闯进来,日光、姑娘、那一声声的“沈家哥哥”,所有光影在一瞬间褪去,他的目光在也清明了下来。眼神微动,就见得面前的谢宁握着书卷,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他刚刚站在那儿盯着窗台看了许久,手里的药罐都差点脱手了。谢宁喊了他好几声,他都没反应。
  沈珏垂了垂眉眼,瞧不清面具下的神色。只见得他将手中的药罐握紧,不冷不淡地道:“嗯,我没事。”
  说着,他就转身去打开了柜子,轻微的声响,仿佛刚刚一切都只是幻觉。谢宁见他恢复了平常,也没有再多想了。见着时辰快到了,便去翻了翻草药。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没有人再说话。沈珏照例去配药,神色如常,时不时还会教一教谢宁怎么分拣药材。
  窗台旁摊开了一册书,被风一吹,就呼啦啦地翻了几页。天空阴沉,寻不到一丝的日光。
  ……
  谢宁从药房出去的时候,已经快要下午了。她只觉得今日冷得厉害,撩开帘子,就是呼啸的北风裹携着寒气而来。她今日还多穿了两件,却还是觉得冷进了骨头一般。
  大抵,是真的快要入冬了。
  她动了动有些发酸的肩膀,同穿梭在营帐外的士兵们打着招呼,便一路回了自己的营帐。行不多时,忽然觉得鼻尖有些凉。她抬起头,阴沉的天空有些发亮,却是很快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直到一片雪花落在她的眼睫上,她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随后才像是反应过来。
  下雪了。
  来北疆的第一场雪。
  她伸出手指,雪花就落在她的指尖,很快就消融不见了。落了雪,反倒没有那么冷了,只是寒风时不时刮在身上,有些刺骨罢了。
  她慢慢往前走着,雪却越下越大,很快就落满了她的肩头、发梢,还有些许勾芡在卷曲的眼睫尖儿上。
  来往的士兵抖了抖身子,把脖子里的雪都拍了出去。一张嘴,呼出的热气变成一圈圈白雾,模糊了他们的面容。大盛的旌旗被凌冽的寒风撕扯得猎猎作响,营帐顶上很快堆了一层积雪。铁锅上结了寒霜,冷掉的柴火堆也隐隐裹上了一层白色。
  谢宁正要回营帐的时候,就见得不远处的周显恩也迎面走了过来。他披着一身的风雪,面容在雪中更显得清冷了。见着她,他眼神微动,便加快步子过来了。
  “夫君,你今日怎么回来得这么早?”谢宁瞧了瞧天色,还没有入夜呢,他以往这个时候还在主帅营里同那些将领一起议事。
  周显恩伸手解开身上的赤色披风,双手一扬,就稳稳地将她裹住了。他略低着头,眼睫上挂着细雪。一面为她系着带子,一面解释道:“商议得差不多了,就回来了。倒是你,现在冷,就算要出门,也该多穿些。”
  他说着,已经将披风为她系好。
  谢宁轻轻“嗯”了一声,瞧着飘扬的细雪,眼神亮了亮,忽地开口:“夫君,这是初雪诶。”
  周显恩眼中闪过一丝凝重:“嗯,这雪是有些早了,以往这个时候应当还没有落。”
  他想着,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皱,下雪了,对他们来说,战况就更不利了。如果北戎和离国来袭击,他们得提前做好准备了。
  谢宁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见他似乎不知道初雪的含义,略低下头,小声地道:“我不是想说这个啦。”
  周显恩瞧着她,没有想明白她说的是什么。下雪了,就下雪了。他挑了挑眉,道:“怎么,你想玩雪?”他皱了皱眉头,立即就拒绝了,“你身子刚好,不能再外面乱晃,万一着凉了怎么办?”
  谢宁抿了抿唇,哭笑不得地瞧了他一眼,谁要玩雪啊。不过,这个人怎么什么都不知道?明明这些,很小的时候,大家都知道了。
  周显恩见她瞧着自己,颇有些无奈地道:“回去多穿点,我再带你出去玩玩。”
  见他完全曲解了自己的意思,谢宁没办法了,就踮了踮脚尖,双手挡在唇畔,靠近了他的肩头,轻声道:“他们都说,一起牵着手,看初雪的话,以后都会一直在一起的。”
  她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他,脸上不知觉又烫了起来。
  听到她的说法,周显恩微愣了一瞬,随即轻笑了一声:“傻,这些都是专门说来骗你这种小孩的。”
  他虽这样说着,可笑意却从唇畔一直蔓延到眼尾。笑到后来,他抬手挡在了面前,细碎的笑意还是从眼里漏了出来。
  谢宁见他笑话自己,还说自己是小孩,面上就更烫了。双手绞着衣摆,轻哼了一声。
  周显恩见她低着头,忽地将她袖袍下的手握住了。谢宁抬起头,瞧着他面上的笑意,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
  “走了,小孩,该回家去了。”他说着,就牵着她往营帐走了。唯有眼底的笑意始终盈满着,握住她的手也紧紧地不放。
  谢宁贴在他身旁,任由他牵着自己往前走。一路上风雪交加,很快就将周遭都染成了白色。她抬起头,就见着周显恩侧脸清隽的轮廓,雪花涂染着他的眉眼。扎成马尾的墨发甩在身后,唯有一袭红袍被风吹得翻飞,在茫茫大雪中,似火燃烧。
  她也低下头,轻轻地笑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下午加更(七八点)
 
 
第130章 城破
  入夜, 营帐内,周显恩和谢宁都端正地坐在椅子上,默不作声, 除了呼啸的山风再也听不见其他的声响了。油灯上的灯芯炸开了一个火花, 惹得投映在墙壁上的影子也跟着颤抖了一下。
  良久,谢宁起身, 略低着头, 去角落的桌案旁沏了一杯茶。手指刚刚捏住茶杯把手,周显恩就抬眼看向她,烛火模糊了他的面容,只听得他清冷的声音:“如果, 我们没有回来,你就跟着沈珏他们一起走吧。”
  啪嗒的轻响,像是茶水不小心渗漏了些许。谢宁小心地将桌案上浸湿的地方擦干, 轻轻地“嗯”了一声。她一直站在那儿,似乎在等茶叶泡好。撒花百褶狐裘斗篷裹着瘦弱的身子,满头青丝铺在身侧。
  周显恩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幽深了些, 放在桌案上的手微微收紧, 却始终没有再开口说些什么。身上的战袍穿戴整齐,铸着繁复纹路的重剑搁在旁边的桌上,剑刃泛着冷冷的寒光。
  屋里在一瞬间安静了下来,没有人说话,就连营帐外都是死一般的沉寂,唯有裹挟着细雪的风声呼啸不停。
  直到营帐外火光四起, 脚步声整齐地踏了起来,浩浩荡荡,隐有倾倒之势。周显恩眼神一凛,极快地看了一眼谢宁,便起身提起手中长剑,头也不回地出营帐了。
  就在他要撩开帘子的时候,却被人从背后抱住。纤细的手臂环在他冰冷的铠甲上,身后的人隐隐在发抖,却是压着哽咽声道:“好好地回来。”
  周显恩喉头微动,眼里柔情淌过,握住了环在他腰上的手,一字一句地道:“我会活着回来的,等我。”
  谢宁将头靠在他的背上,轻轻“嗯”了一声,眼睫一抖,就落下泪来。她闭了闭眼,慢慢往后退了退,松开了手。
  周显恩的身子在原地停顿了一下,握着她的指尖一点点的滑落。他没再回头,径直就出了营帐。
  谢宁站在营帐门口,瞧着他的背影,连着几日的大雪未停。夜空阴沉得厉害,瞧不见半点星子,唯有地上足以没过脚踝的积雪在火把的映照下还在泛着暖光。
  重靴踏在雪地上,留下深深的脚印,不远处,大盛的军队都集合在了一起,整装待发。打头的是一身银甲白袍的顾重华,平日里散落的青丝都用玄冠束起,白羽头盔下的清隽面容也多了几分刚毅。眼下一点红痣,映在满天的白雪里,似落上了一片红梅。
  眉眼弯弯,温柔似水,仿若生来便是云端上不可染指的谪仙,那双手合该只拈花一笑。可他拿的是长/枪,上的是战场,染的是鲜血。
  见到周显恩来了,他微扬了唇角,鸦羽似的长睫结了霜雪,轻轻一抖,目光就落在大盛的旌旗上。
  周显恩握住沉墨的缰绳便翻身上马,赤色披风被风撕扯得猎猎作响,他高高地抬起手,复又落下,厉声道:“出发!”
  大军出动,在寂寥无声的雪夜,向着凝川进发。马蹄嘶鸣,凄风寒雪,很快又将他们的脚印全部掩埋。
  谢宁一手握着营帐的帘子,寒风将她额前的碎发全部吹乱,风雪灌进了斗篷里,她拢着眉尖儿,直到大盛的军队再也瞧不见了。
  今夜是大盛攻打凝川的日子,因着兆京出了事,粮草快绝,成败在此一举。成,则大盛安,败,则全军没。
  她眼神微动,就见得不远处的篝火旁,立了个挺拔的身影。灰鼠毛竹纹大氅披在身上,风一吹,绒毛便拂过他脸上的玄铁面具,始终瞧不清他的神色,唯有露在袖袍下的手指攥紧,苍白得没了血色,而他一直看向的也是大军前行的方向。
  谢宁还在出神,就感觉有什么东西蹭了蹭她的脚,她低下头,就见得被养的白白胖胖的小鱼干用头蹭着她,时不时獠了獠牙口,两只小胖爪子一抬一抬地,想往她身上爬。
  来了军营半个月,小鱼干都快成吉祥物了,东家西家的蹭吃蹭喝,本来刚到的时候还瘦骨嶙峋,谁见了都心疼,不过几天,就比以前还要胖了。
  谢宁瞧着它懵懵懂懂的蓝眼睛,不由得放松地笑了笑,一弯腰就将它抱在了怀里。
  她低下头,轻轻抚着它黄白相间的软毛,低声道:“小鱼干,咱们一家三口,要好好的啊。”
  小鱼干在她怀里拱了拱,两只毛茸茸的耳朵动来动去的,时不时“喵喵”地叫着。
  雪,越下越大了,谢宁将斗篷往外扯了扯,正好将怀里的小鱼干遮住。她抬起头,和不远处的沈珏视线相碰,眼里也柔和了许多。
  他们都在等着。
  等着大盛的军队平安地回来。
  ……
  凝川外,连绵不绝的雪山,地形复杂,悬崖峭壁相交接,稍有不慎,便会脚下打滑坠入崖底。
  周显恩手握着缰绳,抬头瞧着雪峰,对着身旁的一个红袍兵沉声道:“郑庆,你带一队人马,从甬关绕过去,断了对方的粮草。”
  他转过头,目光扫过身后的大军,“其余人分作两队,跟着我和太子殿下左右合围。只等大火燃起,便整军进攻。此战,只许胜,不许败,听清楚了么!”
  “是!”雪地里的士兵整齐地回答,手中红缨枪被紧紧攥住,风雪拍打在他们的脸上,却没有一个人哆嗦身子,更没有一个人目露惧色。
  “重华,左路就交给你了。”周显恩瞧了一眼身旁的顾重华,吩咐了一句,便策马往前,带着一队人马往右路而去。
  顾重华一扬缰绳,头也不回地道:“剩下的人,都跟我来。”
  他说着,一夹马肚,就往着雪山深处而去,手中银枪划过地面,尖端犹带寒光。
  风雪交加,沉寂的凝川城在一阵铁蹄声中,被破开了大门。火光满天,掩盖了震耳发聩的厮杀声。身着戎装的敌军与大盛的军队缠斗在一起。打头的周显恩一身银甲都快被染成了血色,手中重剑起落,顷刻间便策马长驱直入。
  很快,顾重华的军队也攻破了西侧门,银枪染血,眼下红痣被掩盖在鲜血之下,显得妖冶惑人。胯/下白马的鬓毛结着血珠子,他一弯腰,枪端便直接挑中敌人的心口。大雪飘落,唯有他的眼神一片冰冷。
  厮杀声持续了快两个时辰,鲜血顺着城门的水道淌过,有北戎、离国的,也有大盛的。
  城楼上,周显恩手持大盛的旌旗,鲜血顺着他的眉骨滑落,在护心镜上淌下一道血痕。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看着满地的尸体和残余的大军,将手中旌旗高高扬起,沉声喝道:“城破!”
  撕心裂肺般的喊声响彻了整个空荡荡的凝川城,城下的大盛军队高举手中的红缨枪,落地之时,铿锵有力。他们皆看着城楼上的周显恩,一遍一遍地高喊着:“城破!”
  顾重华立于马上,浑身浴血,看着飘扬在城楼上的大盛旌旗,微微勾了勾唇,眼中却隐隐带了些水光。
  季彦,你看到了么?
  凝川破了,我们赢了。
  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了不远处,站了个身着黑色长袍的男子,墨发随风而起,将遮住眼睑的碎发分开,露出那双总是带着腼腆笑意的脸。
  他好像仰起脸,笑了笑,嘶哑着嗓子道:“嗯,赢了。”
  眼泪落在雪地上,和满地的鲜血混在一起,唯有满天的喊声,响彻在这个血光漫天的长夜。
  ……
  雪山上,周显恩留了一队人马在凝川镇守,便和顾重华一起回营帐接应剩下的人。
  雪还在下,回去的人脸上满是大胜而归的兴奋,嘴角带着压不住的笑意。虽然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伤痕,可脚步都轻快了许多。可周显恩却一直沉着脸,眼中隐隐有些冷色。握着重剑的手收紧,指节都泛白了。
  直到一个斥候打马而来,见着周显恩立马抬手禀报:“报!大将军,咱们的人在雪渊发现了北戎元帅耶律宸的踪影,他正带着一队人马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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