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宠妆妆——三月蜜糖
时间:2020-07-22 11:09:43

  为了顺利回魏,他们筹划良多,分多条线路启程,几人所走的,也只是微不起眼的一条,临近边关,危险也随之逼近。
  “周衍之!”
  顾妆妆猛地惊醒,立时如惊弓之鸟一般,从床上忽的坐了起来。
  周遭阴沉沉的,如同酝酿着一场暴风雨一般,风也跟着刮了起来,吹得芦苇左摇右摆,窸窸窣窣的声音就像在耳边呜咽,她擦了擦额头,方觉出浑身湿透。
  走了有多少日,顾妆妆记不清了,沿途换过马车,徒步步行,最后又沿江赁了一条乌篷船,顺流直下,想是快要到达荆州地界。
  她做了个很吓人的梦,梦里的周衍之深潭似的眸子,鹰隼一般尖锐的凝视着自己,他的胸口插了一把尖刀,刀口渗出暗红色的血,薄唇微微动着,就是不肯说话。
  那双眼睛慢慢沁了血色,蛛网般的凝成灰黑一片,将顾妆妆整个人吸附进去,她想呐喊,想尖叫,喉咙却像是被堵滞了一般,发不出半分声响。
  面前的人慢慢倒地,手掌攥着胸口的刀,猛然而又决绝的拔了出来,又慢慢递到顾妆妆面前,笑着道,“你瞧,我的心都给你刺透了,活不下去了,阿宁,你拿什么赔我..
  阿宁,你拿什么赔我...”
  他一遍遍的问,声音如同黑夜中的夜枭,凄厉而又绝望。
  顾妆妆向来不喜欢欠人东西,她胡乱掏着钱袋,紧张的满头大汗,却掏不出什么,薄薄的几张银票洒在地上,周衍之跪立着仰起头,血泪涌出眼角。
  “阿宁,救我...”
  顾妆妆热的好像要烧起来,浑身汗水湿淋淋的塌透了衣裳,她哑着嗓子,脚步想后退,却被他一把拽住了袖子,踉跄着跪行抱住她的双膝,血水从胸口源源不断的渗出,血腥气在两人间弥漫扩散。
  画面一转,周衍之忽然站起来,居高临下背对着她,言语冷漠,“既然你对不起我,日后若我有了旁人,你可不要生气。”
  她为何要生气,顾妆妆在梦中辗转反侧,眼看人甩手离去,她又陡然生出悔意,想跟他一同走,却发现地锦盘绕在脚底,将她牢牢桎梏在乌篷船上,她想大声叫住他,憋闷无法发声的胸腔鼓的她四肢紧绷。
  周衍之的身影消失在茫茫水雾,乌篷船一抖,她恍然清醒过来。
  面里的牛肉薄如蝉翼,周衍之吸了口面汤,忽然打了个哆嗦,转头问曾宾,“听没听到...”
  曾宾嚼烂了面条咽下去,擦了把嘴,竖起耳朵听了半晌,“什么?”
  “有人在喊我,你仔细听。”周衍之放下汤碗,神色凝重。
  闻言,曾宾和曾文果真都屏住呼吸,聚精会神聆听远处,呼啸而来的狂风卷积着黄沙,发出呜呜的怒吼,沙粒打在支起的棚架上,唰啦啦的声响就像蚀骨一般,密集的啃噬着身上的血肉。
  “公子,属下驽钝,是什么动静,有敌人?”
  曾兵凛着耳朵,神情严肃,此时的处境如履薄冰,每一刻都务必谨慎小心。
  周衍之没说话,良久,起身将脸蒙上,冷声道,“走吧。”
  荆州的天气更为燥热,方一下船,便有热浪涌来,将本就汗津津的脸烧的更为焦灼。
  顾妆妆是书生装扮,只得打开折扇挡住头顶的烈日,码头有等客的马车,看见人便上前热情的招呼,顾妆妆上了车,马一跑,凉风袭来,着实舒爽。
  她让车夫沿着城区不停地兜转,走到人流密集的地方,便稍稍放缓速度,如此几个来回,颠的她骨头都有些散架。
  宅院周遭并未看见举止怪异的人,商贩此起彼伏的叫卖,多数都是城郊挑担的小商小贩,等日头落了,便会自行离去。
  她终究不放心,索性在荆州最大的客栈落了脚,等过几日查看清楚后,再出手将宅院卖掉。
  傍晚的风清凉黏湿,顾妆妆在大堂用完饭,便看见窗牖边缘三三两两的人围聚在一起,议论当朝局势。
  “今年的秋闱必然受到影响,谁知道能不能按时开考,嗨,这事闹的,真叫人糟心...”说话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面上黯淡无光。
  “不能够吧,”有人接话,话音刚落,便听到嘁嘁喳喳的驳斥声,“怎么不能够,晋王是皇上的亲弟,当年..”
  他看了看四周,又用极低的声音说道,“当年也是先皇属意的太子人选,眼下圣上那身子..能不能人事还不一定,若是没有子嗣,你们说,谁会是最终受益者?”
  “啧啧..听说平南侯跟晋王互不相让,依照平南侯的意思,是想让皇后从宗嗣中过继一个孩子作为立储人选..”
  “那肯定不行,晋王好容易窥到机会,怎会由着平南侯和皇后胡来...”
  “天下要乱啊!听闻北魏西伐,捷报频传,西辽疆土被大面积蚕食,哎,当初咱们南楚,可是雄踞天下,只可惜,后来被逼藏于长江以南,屈居一隅之地,委实可叹!”
  ......
  书生所谈,皆为秋闱能不能如期举行,慨叹之下,又为南楚渺茫的前途感到分外担忧,顾妆妆支着下颌,听他们谈论了半晌,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
  “听说了吗,工部侍郎前几日刚到荆州,直接去了河上大坝,地方官员随同,想必是要重修河堤,重筑蓄水工程。”
  “得了,人家是为了照应宋延祁...”
  “你也听说过?”有人回话,听口气是都认得宋延祁的名字。
  顾妆妆不由竖起耳朵,多听了几句。
  “不就是从益州过来的那位吗,连官职都没有,比县令还要殷勤,恨不能一日十个时辰宿在坝上,给谁看呢,不还是为了日后提拔。”
  话里藏着酸意,顾妆妆笑,人都是这般,羡慕旁人有的,时不时还会踩压几脚,来显示自己的高洁。
  她直起身子,暮色四合,路上的行人加快了回家的脚步,客栈里的人越来越多,她正要上楼,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呼喊。
  “等一下!”
  她就真的停住了,回头,门口站着一个身姿颀长的男子,肩膀瘦削,原本白俊的面庞因为风吹日晒而变得略显昏黄。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放晚了,幸福有这么多小可爱等更,所以多码了一些,不出意外,今天还会有二更,不说了,勤奋的我去码字了感谢在2020-05-16 14:59:01~2020-05-17 17:49: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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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047
  男子的眼睛慢慢堆积起水光, 似难以置信一般,横起胳膊擦了擦, 又定定的望着顾妆妆。
  人来人往的客栈熙攘热闹, 两人中间隔了几桌, 不时有人经过, 遮挡住彼此的视线,复又清晰分明的呈现。
  有人路过, 推了顾妆妆一把,她没站稳,身子往前一晃, 那人极快的走上前来,虚虚握住她的手臂, 眼中情绪汹涌, 泪花泛在眼眶,少顷,又扭头, 胡乱擦净。
  再度看来, 神色已经恢复正常。
  他松开手,局促的舔了舔唇, 似乎在为自己的行为寻找措辞, 倒是顾妆妆先反应过来,咧嘴一笑,娇憨道,“好巧, 你怎么在这?”
  宋延祁本该待在益州,工部侍郎赴荆州视察,不日将要返程,故而早早写信与他,约在荆州碰面。
  秋闱不定,工部侍郎终究是心下难安,因着与宋三府里的关系,他想提前帮宋延祁一把,以防他日出现变数。
  两人还未碰面,宋延祁先行来到客栈住下,原想着夜里等工部侍郎应酬完,他们一起去樊楼吃酒,却没想到,竟在此处遇到了顾妆妆。
  “妆..你怎么来了?”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又实在按捺不住心里的欢喜,一双眼睛喜出望外的盯着她,继而冁然而笑。
  顾妆妆犹豫着,要不要将实情相告,这念头刚涌起,她又迅速掐灭,只与他走到内间,相继坐下后,不着痕迹的打量着他,促狭道,“明明是我先问的你,不是应该待在益州吗,怎么过来了?
  三叔和三婶都担心你,自你走后,三婶整个人都清瘦许多。”
  她这般说着,却忽然意识到,宋延祁同三婶一样,瘦的有些叫人心疼。
  他长相儒雅,性情温和,如今眼窝因为瘦黑而显得有些陷下去,人却比初回临安时候精神许多,两颊有了颜色,不再是灰扑扑的苍白。
  “嗯,”他低头摩挲着手指,又替顾妆妆倒了茶,推到面前,“过来有些公事,过几日便会去益州。
  你呢,为何,这般装束,大哥也来了吗?”
  顾妆妆的眼睛很亮,微微笑着,宋延年捏了捏耳朵,跟着啜了口茶,喉间这才没有那么干涩,“我跟他,和离了。”
  宋延祁猛地抬起头,茶水翻滚着打落,整个溅到顾妆妆身上,她站起来,掏出巾帕擦了擦,拧眉哀叹,“宋延祁,你同我有仇!”
  茶水虽不至于滚烫,却足以叫人跳脚,顾妆妆拎着衣摆,试图甩去那灼人的热意,秀气的鼻梁沁着汗,她没好气的瞪了宋延祁一眼。
  对面那人反应过来,手忙脚乱拿自己帕子去擦,顾妆妆避开,伸手接过他的帕子往后退了一步,低头仔细将上面的水渍阴干,又叹了口气,“你激动什么,我又没得罪你,真真是冤家,你何时这般毛手毛脚了。”
  擦完又坐回去,看宋延祁依旧是魂不守舍的呆愣状,不由将帕子拍到他身上,“我吃饱了,若是没事,就先回去睡觉了。”
  人刚转过身去,宋延祁忽然猛地站了起来,声音里带着几分颤抖,“那你,要去哪?”
  顾妆妆觉得好笑,伸手指了指楼上,“自然要去睡觉。”
  “妆妆,我们..”他嗓子有些哑,难受的厉害,“那我们还是朋友吗?”
  顾妆妆犹疑的盯着他,颇有些不明白他话间的深意,遂拧眉小声道,“随缘吧。”
  日后若是不刻意寻找机会,那么大概不会遇到,至于朋友,能做也好,若是不能,也只得顺其自然。毕竟对整个宋家来说,她就是宋延年的妻子,虽然已经和离,少不得面上过意不去。
  小叔子同前嫂子做朋友,顾妆妆不敢想。
  夜里起了风,零星跟着几个雨点落地,早秋的凉气乍然显现。
  顾妆妆裹着被衾,将自己包成一团,脚底却总觉得有些透风,日子过得这般快,明明前些天还在穿着香云纱的薄衣,这几日便换上了织锦衣裳,滑溜溜的中衣稍稍有些热乎气,便听到走廊上传来刺耳的吵闹声。
  顾妆妆紧紧攥着衾被,竖起耳朵听外头的动静,似乎有人喝醉了,伴随着踉跄的脚步声,还有咣咣的砸门声,有人开了门,探出头去破口大骂。
  还有人往外扔瓶子,以此发泄被吵醒的怒火。
  动静持续了半个时辰左右,顾妆妆趿鞋下床,披着衣裳过去检查了门栓,又将圆桌用力推了过去,顶在门后。犹觉得不安心,遂沿着窗牖一一看了遍,方要转头回床上歇息,便听到门口传来轻微的走路声。
  她提着心,一动不动,待脚步声停住,顾妆妆便看向有黑影晃动的门口,扫了一眼房内布置,悄悄从桌案上抱起那个青花瓷瓶。
  人影在门口站了少顷,欲言又止的样子,顾妆妆大气不敢出,忽然那人咳了一声,压着嗓音问,“我有事找你。”
  宋延祁?
  顾妆妆将青花瓷瓶放下,走上前站在圆桌后,朝门口回道,“明日再说吧,我都歇了。”
  宋延祁考虑了下,又道,“我只说几句,不会打扰你很久。”
  房中点了一盏灯,顾妆妆罩上笼纱,又穿上外衣开了门,宋延祁喝了些酒,脸红扑扑的,一双眼睛亮的惊人。
  她有些犹豫,却还是闪身将他让进门来。
  宋延祁从入门后便一直低着头,连余光都不敢乱瞥,他方从樊楼回来,听到一些动静,又怕顾妆妆出事,便硬着头皮敲了门。
  可真的坐下后,又觉得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
  顾妆妆不解的望着他,不施粉黛的脸上干净透亮,她没梳发髻,一头青丝懒散的披在脑后,显得小脸愈发精致。
  “我...”宋延祁抬起头,见她眼神清澈,心无旁骛,愈发觉得自己心思狭隘,他压下狂跳的心,面上镇定自若,“我想问问你,方才没有吓到吧?”
  顾妆妆侧脸咦了声,摇头,“你就为了问这个?”
  她可真的要生气了。
  “不是,我还想问,你为什么同大哥..和离。”他声音如同蚊子嗡嗡,说完还怕她误会,又补了一句,“你别多想。”
  顾妆妆哪里愿意提起那般糟心的事,索性站起来,人走到门口,将手一背,“宋延祁,你今日古里古怪的,我真的要睡了,若是没什么急事,你等改日再说吧。”
  宋延祁连忙站起来,两手交握在一起,双目亮闪闪的,急切道,“我只是想知道,你日后如何打算的,要去何处,身边可有可靠的人?”
  顾妆妆忽然想起来什么,也不计较他的冒失,上前一步问,“你在荆州是不是有门路?”
  宋延祁应激性的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他只来过几次,算不得有门路,“不是很熟。”
  “那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她咬着唇,决定将烫手山芋扔到宋延祁身上,好歹他要待几日,兴许能帮她找到合适的买主,收了宅院。
  “好。”
  ....
  回到房中,宋延祁都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他拍了拍脸,嘴角笑的有些僵硬,腰间的玉佩隐隐生热,他翻来覆去折腾了几次,睡意全无,他想着,大约是上苍怜惜,竟叫两人兜兜转转又碰到一起。
  偏偏又碰到一起。
  他总要做些什么,可他又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
  这种焦虑折磨的他坐卧难安,整整一夜,待晨时走廊里陆续传来走路的声音,他猛地从床上翻身跃起,飞快的洗漱完,精神抖擞的去了大堂。
  南北差异往往伴随着气候的突变,风沙肆虐的北魏边境,终于在一场秋雨的洗涤下,收敛了它的狂躁,变得柔顺安宁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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