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晓笑,上前替她踩住梯脚,“分明是你太过专心。”
宋知意不以为然,将典籍放好后,又慢慢从梯子上下来,裙角擦着孙晓的面庞,就像柔荑轻轻抚摸,孙晓闭了闭眼,芳香略过,宋知意往前走去。
“我好似在哪见过你。”
孙晓两眼一睁,疾步走了过去,状若淡然道,“是吗?”
他心里汩汩跳着,又听宋知意安慰的笑了笑,“我脸盲,见谁都觉得眼熟。”
孙晓的目光嗖的一下暗了下来。
李婉婷见两人旁若无人,便忍不住咳了一声,孙晓这才发现阁中还有人,便往后退了一步,与宋知意隔开距离。
李婉婷心下了然,原先就约莫孙晓认得宋知意,可他不知宋知意的脾性,此人最是洒脱无情,明明万花丛中过,却能片叶不沾身。
平白留的他人心里惦念。
瞧着孙晓的气质,也不像寻常读书人家,两手纤白,只有食指薄薄的茧子,用来握笔写字,其余指肚柔软葱白,是个不沾阳春水的公子哥。
“孙先生没课了吗?”
她拽了拽宋知意的衣角,那人回头,莫名其妙的嘟囔,“衣裳都被你扯裂了。”
夹袄外面罩的是一层薄绡,走在日头下呈现出美轮美奂的颜色,随风浮动,流光溢彩,宋知意见她给自己使了个眼色,不由顺势望去。
孙晓微微笑着,道,“用过午膳才有课,今日还有两节,你们忙了一上午,也该去膳堂了。”
“不急,你们先去。”宋知意状若未闻,左臂抱着几本书,右手依次查找架子上的便笺,一边往里塞,一边念叨,“婉婷,替我留几个雪花酥。”
“你啊你...”
真是朽木一株。
李婉婷拿书重重拍了她后臀一下,旋即朝孙晓一笑,悄声说,“我先走了,你们慢慢聊。”
孙晓冲她感激一笑,李婉婷便迈着轻快的步子,往膳堂走去。
晌午的日头光线很是强烈,饶是透过桃花纸糊的窗子,依旧明晃晃的照到书架上,触手升温。
“你不记得我了?”孙晓慢悠悠开口,宋知意拧眉,愣了半晌,她唇角黏了一缕头发,“我们见过?”
“苏州,鸿鹄书院。”
当初宋知意女扮男装混进鸿鹄书院,是因为有位老先生擅长讲佛学,而鸿鹄书院又只收男学生,她那性子,扮了男装溜进去数月,听完又拍拍屁股走人,哪里记得周遭坐了些什么人。
正想着,便听外头有小厮急急来报,“山长,山长,冯老来了。”
冯老?
宋知意与孙晓对视一眼,忽然反应过来,将书猛地一拍,“不会是冯思简冯老先生吧?!”
她简直要高兴昏了头了。
难道周衍之真的请到了冯思简?
他多少年没有到书院讲读了,便是宋延祁,也是因为悟性高,被破例收到门下,单独教习了几年,此后再无听说冯思简收过学生。
宋知意跑的飞快,孙晓紧跟其后,两人寻到前厅,一进门,便看见眉须银白的老者负手而立,正端望墙壁上挂的水墨画。
画中仙人虬须云鬓,飘带如飞,与堂中人很是相像。
“冯老先生?”
宋知意试探着叫了一声,那人回头,柔和慈善的眉眼微微一打量,宋知意激动的手脚不知要如何放,她慢慢走上前,抱手一鞠,道,“我是书院山长宋知意,能请来冯老委实蓬荜生辉,喜不自胜。”
“我听你弟弟提起过你,宋家出人才,延祁如今作甚,我也好些年没听到他动静了。”
宋延祁为人低调,属于不冒尖不露头,却又修行极高那种学生。
“他在临安,撰写书册,我来上京前,他初初开始写乐典。”宋知意忍着激动,两眼都是火星。
傍晚,为了表示对冯思简的尊重,书院特意将人聚到一起,在膳堂办了欢迎宴。
宴席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周衍之姗姗来迟。
宋知意对他的殷勤,可以用鞍前马后来形容,端茶倒水一应俱全,又特意将他安排在陆清宁身边的空位,临走又递了个还人情的眼神。
周衍之很是满意。
他喝了口茶,一转头,忽然瞥见陆清宁对面坐的人手里摆弄着极其眼熟的香粉盒子,上面的兰叶纹路与他之前送给陆清宁的一模一样。
“你怎么把我送你的东西,转手送给了别人?”他有些憋气,喝进去的茶水瞬间不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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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065
陆清宁支起手腕, 挡住左侧的脸,连同周衍之的话, 也置之不理。
席上人多, 书院里的学生男生较多, 北魏女子鲜少有读书习字的, 大都喜欢塞外骑马,性情也是爽朗至极。
周衍之将身子往前倾了倾, 凑过脸靠向她的手腕,陆清宁避开,他又凑, 惹得同桌数人齐刷刷将眸子投了过来。
陆清宁有些恼羞成怒,低声同他说道, “你既已送了我, 又何必管我赠与谁,若是怕我赠人,日后便不要再送我东西。”
她声音不大不小, 却又掷地有声的落到周衍之耳中。
他攥了攥拳, 想说什么,又硬生生忍下, 陆清宁见他收敛, 禁不住将身子坐正些,小口喝着面前的莲子羹。
忽然,手臂一紧,她低头, 见周衍之牢牢牵着她的手臂,又在众人的注视下,滑至手心,十指交握后,不由分说牵起她往厅外走。
他本就长得丰神玉朗,相貌堂堂,在一群人中间坐着很是显眼,如今又堂而皇之拉着陆清宁的手臂起身,难免引人猜疑。
出了门,两人一路来到湖畔的柳树旁。
陆清宁被他拽的踉跄着跟随,到了地方,那人方一松手,陆清宁的巴掌便扬了起来,高高举起,却又在掌风簌簌擦过耳畔的时候,生生停了下来。
“怎么不打下去?”周衍之握住她举在半空的手,柔软白嫩,滑腻如脂,眼尾却瞄向陆清宁气的通红的脸。
他笑笑,唇角挂着一丝得意。
“不忍心,不舍得,心疼我。”
他压着她的手,贴近自己的脸颊,他的脸冰冰凉凉,像是坚硬的玉石,陆清宁往回缩了下,挣不开。
“你为什么总缠着我不放。”她声音带了丝委屈,软软的,像猫爪一样挠着周衍之的胸膛。
他想起无数夜里,她的牙齿啃在他的肩膀,咬出一排排的红印。
他的手指埋进她的身体,勾起她最是撩人的柔媚。
他的手掌托住她的身体,承接她的挣扎与享受,而这种无比融合的刺激感觉,已经许久不曾体会了。
如此想了少顷,便觉得口干舌燥,两耳发热。
他的一双眼睛亮的惊人,犹如黑夜里的星辰,将所有光辉聚在一处。
陆清宁见他神色顷刻万变,不由警惕的望着他的眼睛。
他睫毛很长,将桃花眼的风流盖住,只留出一丝捉摸不透的冷睨。
“我说过,我怕被你丢下。阿宁,你可怜可怜我,依了我吧。”他声音沙哑,眸底深沉,覆在陆清宁脸上的手慢慢热络起来。
陆清宁的心脏猛的一顿,尚未反应过来,便见那人倾身压下,唇角擦着她的鬓发,啄了啄她的耳朵。
她浑身颤抖着,双膝贴着柳树树干。
他的手从她的脸上落到锁骨的,柔软的绒毛下,是她玉瓷般溜滑的皮肤。
手掌移开,陆清宁得以呼吸 。
忽然腰间一凉。
她惊呼,伸手抓住他的手腕,紧咬着唇,摇头。
唇角却忍不住溢出声响。
难以入耳的柔软。
周衍之低头,噙住她的唇,将那声叹气吃下。
手指拨开薄绡下的衣裳,沿着腰窝包裹着她的皮肤。
颈项处的香气就像丝丝缕缕的网子,将他与她密密的交/缠在一起。
他托着她,手指灵动。
绕过中衣的带子,费了些力气。
挑开后握在掌心。
陆清宁浑身软绵绵的,如同被人卸了骨头。
周衍之看她一眼,殷红的腮颊仿若淡淡的云朵,樱唇轻启,眯起的眼睛惺忪且迷茫的望着自己。
他心下紧的厉害。
忍不住将头靠近,陆清宁低呼。
两手压着他的头发,他很快,扯开衣襟处的桎梏,细白如玉的皮肤。
他向来知道如何愉悦她,周遭的寂静让两人的动静显得异常怪异。
陆清宁咬着唇,几欲滴出血来。
她推他,他不动。
直到她被折磨的撑不住了,他方离开那里的温暖。
右手却不依不饶,将她变成拧巴的样子。
陆清宁要疯了,透不过气的难受。
她的声音不连贯,糯糯的更似央求,“放开..我..周衍之,你真是个...坏蛋!”
周衍之笑笑,暗哑的嗓音磨着她的耳畔,“我想你,阿宁,日日夜夜都想着你。”
简直无耻到令人发指。
陆清宁运足了力气,抬起腿猛一用力,周衍之低嘶一声,往后连连倒退数步,弓腰站住,他直不起身子,慢慢蹲了下去。
重获新生的感觉,陆清宁拢着衣领,背对着他快速整理好自己,又将发丝抿到耳后,恶狠狠的啐了一句,“活该,简直坏透了!”
周衍之额上的青筋突突跳动,身下的疼痛无法言表,他哭笑不得,只想对着她跪下,太特么狠了。
穷尽毕生力气了吧。
“我只想让你我舒服,哪里坏了。”这是闺房情/趣,周衍之痛苦的低下头。
看到他流露出的神色,方才的闷气纾解不少。
见他迟迟起不了身,陆清宁知道自己那一脚踢在了实处,她咳了一声,低低的问道,“还行吗?”
周衍之没好气的闷哼了声,陆清宁又问,“到底行不行?”
“疼,疼的厉害,好像流血了。”周衍之脸不红心不跳的扯谎。
陆清宁犹疑着,却不敢上前,弯腰将手撑在膝上,“你骗我的吧?”
周衍之没吭声,两条腿去不受控制的跪了下去。
像是受到了重创。
陆清宁真的有些害怕,蹲下去面对着他,往前靠了靠,“该怎么办?”
周衍之抬起头,赤红的眼眶含了雾气,他咬牙切齿的锁住她的肩膀,往自己怀里一拨,陆清宁拍了他肩膀一下,那人又哑着嗓音道,“别动,抱抱就好了。”
他的呼吸低沉粗犷,带着热气。
陆清宁不敢反抗,任由他抱着自己,直到她觉出哪里不对劲,她略微探了探身子,果然,那处高高鼓了起来,哪里是受伤的样子。
她的脸霎时绯红起来,没好气的一把推开他,恼怒道,“你又骗我!”
周衍之被推倒在地,索性坐在原处,支着腿仰面看她。
黑夜那样黑,而她如此好看。
就像皎洁的月,朦胧的纱,连生气的样子都如此怡人。
“看什么看,再看我还打你!”她举了举手,又见周衍之不以为然的样子,便更加恼怒了,遂一跺脚,偏开身子不去看他。
“阿宁,我真想永远与你这般无间,真好。”
陆清宁微微用余光扫望着他,他将手臂圈起来勾住膝盖,抬头看着漆黑的夜空,眸中渐渐散去幽深,露出澄澈的光芒。
她抬起头,与他一起看着夜色,清风乍起,有些微寒。
裙角卷过他的脸,淡淡的木樨香气。
周衍之拽着她的裙角,将她慢慢拉入自己怀里,长臂一揽,陆清宁便偎着她坐在湖畔。
“周衍之,我什么都没有了,所以,我不想你惦记我。”她吐了口浊气,又道,“父亲母亲死了,家也没了,好容易得来的孩子...”
是你的...
她顿了顿,觉出周衍之的沉默。
“孩子滑胎,从我身体里剥离的时候,我亲眼看着那一堆猩红的血肉被扔到水盆中。
那一刻,我恨极了你。
若不是你一直让我用加了避子药的香粉,若不是你不要孩子,若不是你为了稳固地位,争权夺利,孩子会好好地...我们也会好好地。”
肩上的手先是一松,片刻便更紧了一些。
陆清宁横起胳膊,胡乱抹掉眼尾的泪。
起初她恨得牙根痒痒,后来便慢慢淡化了。
因为他坏的同时,又无限可能的待自己好,这让她无法单方面的去恨他。
他知道自己要什么,需要舍弃什么,却总不肯放开她的手,总是逼着她接受所有他认为的安排。
“周衍之,这世上再没什么是彻底属于我的了...”
许久的沉默。
周衍之直起身子,面对着她的眼睛,伸手,擦去睫毛上的水雾。
“阿宁,我知道我做错了很多事,可有一件我不后悔,那便是将你牢牢地绑在我身边。你可以恨我,怨我,唯独不能不要我。
你说错了,世上万物,从来没有什么是彻底属于我们的。
哪怕是父母之爱,子女之情。
可你之于我,从来不会有旁人,你回头,我一直都在,阿宁,只要你肯相信我,我会待你好的。”
他说的动容,陆清宁眼里渐渐涌起水花,两人的额头抵在一起,就像两只亟需温暖的小兽。
相互依存,哪怕这热度来的战战兢兢,这一刻,至少是真的。
书院的课程渐渐循规蹈矩起来,每门先生都有自己独特的授课方式,只是男学生依旧占大多比例。
冯思简的课每每人满为患,墙头树上都是认真听讲的学生,便是陆清宁,也得提前预约,才能做个旁听生。
从课上下来,她一边走一边与李婉婷商量古董羹开店的选址,比来比去,除了宋三思赠的那几处,便是宋知意私下又递过去的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