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唇枪舌战了几分钟，路东瑶气势逼人，以苏野不怎么想搭理她而告终。奚雀珂起身，路东瑶加了她微信，拍拍她说：“宝贝，到时候《造梦营》我罩你。”
*
经过一场盛大的晚宴，领略过异域美食，又认识了路东瑶这么一个活宝，本抱着旅游的心态来A国，奚雀珂此时也心满意足了。
次日是3月3号，回国的航班安排在晚上。于前一日睡前商量好行程，这一天，奚雀珂起很早，暂且按下路东瑶在微信上的疯狂轰炸，换上一套常服，和苏野出门了。
这次没要人接送，只想单纯体会旅游的感觉，两人漫步着离开人工屿群，在一商业街中找了家不错的餐馆用早饭。随后乘的士，参观过渡城最有名的博物馆，逛了几家大商场，收获满满。
回到住处，时间近傍晚。距出发去机场还有一小时，也没多少胃口吃饭。收拾衣服的时候，奚雀珂看见仍摆在正厅桌上的那几盒礼裙，问苏野：“这些怎么办？”
他正坐在旁边的房间中办公，面朝一整面巨大的落地窗。今天天气晴朗，即使高空中也没多少云雾，是俯瞰景色最清晰的一次。
“那些裙子？”他声音沉沉地从那边传来，“是来之前，托当地高定工坊给你做的几套，没穿过的，要是喜欢，就带走吧。”
高定工坊做的。没穿过的，要是喜欢，就带走。
消化着这些含金量不俗的语句，偏偏被某人说得如此轻描淡写，奚雀珂沉默地看着那些盒子。
昨天，她默认这些礼裙是临时租借的，或者干脆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总之，并没放在心上，没想到竟是量身定做：“等等，你哪来的尺寸？”
那边于是传来他的呵笑：“我怎么不知道。”
“……”
没放在心上，也就没认真打量，昨晚随便挑了件暗色的就穿走了。此时此刻，一盒一盒地细细查看过，奚雀珂简直惊叹于这些裙子的设计考究、做工精致、极尽奢华，哪怕明星穿上去走红毯也不为过。
又想到是为自己定做的，心情也很微妙。
距出发的时间还宽裕，没几分钟，她穿了件金色的长裙在身上。裙褶繁复，镂空的设计却很轻盈，饰满金色蝴蝶，步履蹁跹间流光溢彩。
她走进旁边房间，在苏野几米外转了个圈，美滋滋地问他：“是不是还挺好看？”
苏野本落在电脑上的目光于是抬高几度，看着她，笑了起来。
虽然没直说，但这个笑足以说明一切。奚雀珂看着他，眨眨眼，了然他虽然很爱笑，但总给人一种很冷漠的感觉，与生俱来一股生人勿进的气场。因为他的绝大多数笑都不达眼底，都漫不经心，只会让那股气场只增不减。
但现在，他笑得很由衷，深深的眼里冷意都碎尽了，手扶着下颌，很好看。
200余米之下的海面，世界上最大的喷泉系统开始工作。海面恍然间变成一座巨大的舞台，无数莹白色的水珠在空气中起舞，折射出晚霞绚烂的色彩。
奚雀珂把手机拿过来，给她发消息最多的无疑是路东瑶。就在刚刚，她发语音，大呼小叫着让她看喷泉。而上一条消息在下午，她也在逛街，给她分享了一首她新收获的宝藏歌曲——《Senorita》。
其实奚雀珂听过，但觉得很应景，还是把它放出来。
因为心情好，也没事做，她和着声音在雪白色的羊绒地毯上，在落地窗外万顷晚霞的映照下，跳之前在公司里和老师学过的中国舞。
不小的声音播放出来——
I love it when you call me Senorita
我爱你称我为“我的小姐”时的样子
I wish I could pretend I didn't need ya
多希望我可以假装不需要你
But every touch is ooh la la la
但每一次触碰都妙不可语
It's true la la la
真实无比
……
Sapphire moonlight
午夜里的蓝宝石璀璨不息
We danced for hours in the sand
你我在沙滩上久久共舞
Tequila sunrise
直到龙舌兰的日出
……
另一边，苏野正开着一场会。
昨日晚宴上促成的交易不少，越早落实越好。而这样的歌声清晰传入耳麦，使得正与他连线的几位助理和高管都有几分怔愣。
难得看他这样低眸忍笑，听他压低声音说：“不好意思，女朋友在跳舞。”
☆、笼中之雀
*
3月6号的时候, 奚雀珂已经完全切换回平时状态。不过这天说是正式开学, 却是周五, 鉴于次日周六和后日周天照常放假, 其实就和一次提前返校报到差不多。
对奚雀珂来说, 这短短一天却意义非凡，因为这是她进入敏学班的第一天。
关于她进敏学班的事, 学校论坛已经讨论了整整一寒假，大家如今都见怪不怪了。除了不得不承认她学习特别好, 至多小范围地互掐一下, 譬如部分人说：[她平时真的很努力欸, 只是你们不愿意承认罢了。]另一部分人则酸溜溜地感叹：[唉, 老天赏饭吃就是不一样, 像我们这些傻子再怎么努力也没用。]
有的人就顺势补刀拉仇恨：[就像你们再怎么努力，也长不出她那张脸一样。/狗头]
莫薇在微信上和奚雀珂伤感过一阵，表示会想她，同时也替她感到高兴。因为敏学班的气氛和其他班完全不同，这在学校里是出了名的。奚雀珂一旦去了, 不仅可以摆脱佟媛和冉淳那样的危险人物, 大大小小的事也不会有多少，因为人人都是学霸，人人都埋头学习，谁也懒得管谁。
这天早上，奚雀珂小心翼翼地踏入敏学班教室，其中气氛果然名不虚传。
班里一共30人, 桌椅排成三大列，每大列中两小列，共五排。
现在离早自习开始还有一刻钟，位置就已经快坐满。整座教室里没有丝毫动静，安静得落针可闻，仿佛是坐了一屋子木偶人。所有人都在学习，听到有人进来，别说头了，目光都不带抬一下的。
奚雀珂还不习惯这样的氛围，顿时有些局促。发现班主任就站在讲台上，她立即向她走去。
才发现，原来班主任在和一个人说话。她这么一来，两人先隔了班主任对视一眼。
对方长相清俊，这么近距离一看，更是温润如玉，不禁让人想起那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话来。顿了几秒，奚雀珂目光才转向班主任：“老师好。”
“嗯。”杨霖先搁了和江相行的话头，推了推眼镜，看向她，“是新来的同学，奚，雀……”
“奚雀珂。”她答，“老师，请问我坐哪里？”
杨霖目光落向前方，给她指了指最靠北的一空位。虽然在最角落，但敏学班总共就这么点人，即使最后一排也很靠前。她说：“这是以前同学离开后留下的空位，你先坐那里吧。”
“好。”奚雀珂点点头，提着包去了，“谢谢老师。”
她之前认为，晟铭里无谓谁好谁坏，但若论正直，肯定非敏学班里的这些学霸莫属。只是事到如今，她似乎忽略了一点——学霸不管闲事归不管闲事，只是脾气似乎都有点怪。并且，情商这东西，往往不一定是和智商相配的。
从前的同桌不喜欢自己，奚雀珂能看出来，但两人一直井水不犯河水。现在这位同桌同样是学霸，也同样不待见自己，却表现得十分明显。
来到座位上后，奚雀珂尽量安静地收拾自己东西，不发出任何响动打扰她。
但看她搁了笔，将桌面上的所有东西往另一边拢了拢，刻意与她保持开距离、与她疏远的架势做得十分明显。
奚雀珂看在眼里，并没闲心与她计较。反正她来之前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到敏学班只是为了学习而已。
但坐下后，她已经投入到学习状态，反而是这位本应八方不动的学霸同桌，始终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不出几分钟，她就径直走到讲台上去。
奚雀珂以碳素笔末端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自己下巴，一副看戏的姿态。
她知道自己风评不好，但被如此毫不避讳地嫌弃，还是有些惊奇的。
讲台上，班主任依旧在和江相行说话。见女生上来，同样暂时止住话头，问她有什么事。
女生说了什么，奚雀珂听不见，但能猜出八.九分来。尤其班主任听了之后，抬首往她这儿扫了一眼，便更应证了她心里那分猜想。
随后，讲台上陷入短暂僵持，以江相行说了什么而告终。
女生面露出微微讶异的神色，江相行也不再和班主任说什么。他下讲台，女生比他慢几步。随后，两人各自回到各自位置，简单地收拾过东西，拖桌子，开始……换位。
奚雀珂晃晃笔杆，也没心思学什么了，忽然觉得这一幕很有趣。
不过想一想，除了江相行这个人挺顾大局、很有令人感动的牺牲精神外，奚雀珂又思考了一下，他平常基本不在学校待，这样换个位，大概也是个无论从哪方面考虑都很不错的选择吧。
*
这天没晚自习，次日就是周末，看起来很轻松。只是桌面上摞着成堆成堆的作业，两天的作业量堪比整个寒假，奚雀珂收拾着东西，微不可查地叹一口气。
江相行一直都在，但两人之间一直像有一道壁，各学各的，互不干涉，不过这也是她原本预想的氛围。直到快放学了，他主动和她说话，打破了这一界限：“奚雀珂。”
他声音是很清冷的，平平淡淡。奚雀珂看向他。
“是这样。”他手里拿着手机，显示出二维码界面，跟奚雀珂介绍：“我们班级是分学习小组的，总共三大组，就是现在教室里的这三大列，每组十个人。我是第3组的组长，现在你也是我们小组的其中一员了，方便加入我们的微信群吗？”
“……当然。”奚雀珂眨眨眼，摸出手机，“谢谢。”
“嗯。”江相行看她解锁手机，继续说：“今天早上的事，你别太放心上，班里的同学都很好，只是有时在做事方式上太直了些，或许和普通班不太一样，希望你……”
希望你理解一下。
但这话没说完。
听着这样安慰式的话，奚雀珂本该说一句“谢谢，我能理解”。但不知怎么，可能因为一边听他说话，一边在摆弄手机，难免心不在焉，一打开微信，她就下意识点开来自苏野的未读消息，清清楚楚几个字显示出来：[办公楼后等你。]
反应过来，心里“咯噔”一声，江相行的话也是在这时戛然而止的。
心跳骤然加快，是一种很熟悉的、她和苏野间的秘密被人窥探到的极度忐忑。奚雀珂退回聊天界面，缓缓看向江相行，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眼中的光彩十分微妙。
江相行不露声色，但也是默了一会儿才说：“先加微信吧。”
“好……”奚雀珂动作有些迟缓，加入了学习小组的微信群。
很快，正式放学铃打响了。奚雀珂继续收拾东西，江相行已经提起包，给她简单说明过学习小组制度，和苏野他们留学部的差不多。
她一一应过，东西也收拾好，扣上包包，准备起身。
江相行却在这时问她：“刚才那个人，是苏野吗？”
“……”
沉静。
长久的沉静。
这样的问题，已经不是第一次被问到了，但次次都是如此致命。
此时此刻，奚雀珂恨不能找个地洞一头钻进去，再也不出来。她大脑里一片空白，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但乐观想一想，江相行也不是个很多嘴的人吧。只是她想了半天，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该怎么和这位正直的学霸解释这种事，并表达出，希望他帮忙隐瞒的意愿。
他却先开口：“其实我认为，每个人经历不同，其他人是没资格单纯地以自己的眼光，去随意评判另一个人的。”
定定地盯着那双清澈的眼许久，奚雀珂将原本想说的话统统咽回肚子里。
说完这句话，江相行浅浅地说了句“再见，在敏学班待得愉快”，便转身走人，始终是没什么表情的。
“……”
看着那清瘦的背影，不得不承认，这句话带给她的触动非常大，心情也在瞬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没多久，奚雀珂到办公楼后，坐上副驾驶。
新的学期，陆方颜和苏忝开始了日常在外地忙碌的行程，她和苏野也回到了去年秋冬时的相处模式。
他斜切在另一侧，闻声后睁开眼，直起身，懒洋洋地问她：“怎么不回消息？”
“噢……忘了。”奚雀珂想起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仍心有余悸。不过已经了然江相行是个怎样的人，也不打算和苏野说，只是笑吟吟的：“不过敏学班真很好，同学不管闲事，老师也不啰嗦，上课的时候一道题接着一道题地讲，喘口气的工夫都不给，脑子稍微转慢一点就玩完了。”
“所以，”苏野启动车子，“你能跟上？”
“……”奚雀珂简直无语：“你自己听听，你这都说的什么话。”
他笑了，变本加厉：“所以，不用转回普通班什么的？”
“你……”
奚雀珂郁闷了一会儿，拿过放在车前的袋子，里面是她作为晚饭的水果，苏野要先送她去公司。
心情缓和了些，她继续跟他说：“进了敏学班，作业也好多。我提前看了下数学卷子，好像每道题都和之前卷子最后一道题的难度差不多。”
“我教你。”他这会态度倒变了。
奚雀珂点点头：“参加选秀节目的日期也开始倒计时，录了很多视频，学了很多舞，导师说，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增加体能，否则到时进营一定会吃不消。三名队友可以每天去公司，导师给我的建议是，每天晚自习课间在学校操场上跑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