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往栏杆上坐，太危险了。
并且她很生气，生气旁边的摄像师为什么不赶紧阻止秦芳意。就算尽职尽责，最起码也应该为选手的安全考虑不是吗？
但一切都来不及了。
话未说完，她手刚要碰上秦芳意手腕，秦芳意好像被吓了一跳，瞬间失去重心，整个人向后仰下去。
不过短短不到两秒的时间，奚雀珂彻底慌乱了，但也下意识弯腰够到了秦芳意裙角。
可只是碰到了一下就扯不住了——那样一整个人坠下去的重量实在大得夸张，小小一片裙角的布料又很滑。
她也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反应更快、没有能把秦芳意给死死拽住的力气，哪怕只坚持两三秒，等到旁边的摄像师能够上前来帮忙。
呆滞了许久，满脑子都是刚才的场景——秦芳意从自己身旁坠落，满脸惊恐。一切都显得如此不真实，以致她大脑迟迟处于混沌状态。
直到秦芳意从水面上浮出，不断拍起浪花，近乎是尖叫地喊出来：“救命啊——珂！”
奚雀珂瞬间回神，转过身，看见自己的随身摄像师已经往船舱里跑了，并大喊着：“救人！救人——有人坠海了！”
他嗓门很大，已经引起了船内人注意，隐隐有嘈杂声从内传来。
再过去也没什么用，她转回海面，内心一团乱麻地看着已经被轮船遥遥甩开一段距离的秦芳意，拼了命地叫：“秦芳意——你别怕——我们很快就会救你——！”
而后死死地咬着唇，手指几乎要在栏杆上抠出几个洞来。
坠海的人明明不是她，却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比谁都绝望。
整个人空白了一会儿，已经有很多人聚到甲板上来。
会游泳的人拿着救生圈，自告奋勇要往下跳，却被理智的人给阻止；导演在打电话联系岛上的救援队；有人提出有救生艇一说却毫无头绪；不少选手更是慌得惊叫成一片……
奚雀珂又闭了闭眼，此时脑袋简直要炸掉。
不少人围在她身边问发生了什么。其中一人直接语气很冲地说了句——“不是只有你和秦芳意在一起吗？”
立即有人制止了她的话，是柯凛。
“发生这种事谁也不想，你们先不要烦她。”柯凛脾气更厉害，这会儿直接护住奚雀珂，把那群人给往边上赶，“不觉得现在甲板上最乱的是你们么？”
柯凛平时为人亲和，现在生气起来也是真生气。加上她rapper出身，无论外型还是性格都很有特点，这会儿话一出，一众人果然不再在奚雀珂身边“叽叽喳喳”地闹了。
看一群女生怂怂地退几步，她又冷静了些，半阖着眼，虚搂着奚雀珂跟她们说：“现在我也不理智，所以说话冲，总之这事最后会有结果的。”
一众人表情才有所和缓：“嗯……没事的，珂珂你也不要太紧张了，我们就是太好奇也太着急，希望芳意不会有什么事吧。”
耳边清静下来，奚雀珂也慢慢冷静。
聒噪归聒噪，但不得不说，刚才某人一句“不是只有你和秦芳意在一起吗”也将她点醒。
好像也明白方才那没来由的绝望感是为什么了。
她忽然回头，看见一个人，是秦芳意的那位随身摄像师。他始终站在这里，录像一直没有停，此时也正举着摄像机，她心里忽然有些微妙。
从柯凛怀里出来，她站到他面前，隔着摄像机与他说话：“可以留个联系方式吗？”
“你刚才录的视频对我来说很重要，真的。”她声音带着点颤，“无论如何，我希望你能把原片发给我，否则我一定会找你。”
作者有话要说： 害怕的宝贝可以攒到下个周末看，到时候又是雀雀逆风翻盘的高光时刻 orz
☆、笼中之雀
“嗯……”摄像师这才终于把摄像机放下, 看着她, “但这点好像不符合节目组规定。”
看奚雀珂面色愈加复杂, 他又说：“总之我会把原片交给节目组, 之后的事情会由节目组全权处理。至于能否直接把原片给你……这件事真的不在我职责范围内。”
默了很久, 奚雀珂淡淡地说：“知道了。”也带着几分凉意。
柯凛拍拍她，欲将她往船舱里带。
却在经过人群时, 听见那里传来一阵惊呼——“秦芳意！秦芳意！”
奚雀珂心猛然一坠，几步走到甲板边缘, 随大家一起趴在栏杆上往下看。
她想过无数种场景——或许船已调头回去, 真有哪位精通水性的人跳了下去、把秦芳意给救到了, 或许刚才大家已经研究出了船上救生艇的事, 或许……
眼前一幕却让她如坠冰窖, 更觉得眼前一切虚假，简直像一场醒不过来的梦。
深蓝色的洋面上，一艘私人游艇正与轮船并驾齐驱着。甲板上一个瘦弱的身影，整个人都被毛毯给裹住，背朝轮船深深地佝偻下去、蜷缩成小小一团, 旁边放着只救生圈, 周围洇开一大片水迹。
尽管如此，大家也能一眼认出那就是秦芳意。
“秦芳意！秦芳意！……”无数惊喜的喊声在栏杆边响成一片，此起彼伏着。
但让奚雀珂整个人瞬间石化的不是这个。
甲板上还坐着个人，穿一件白T恤，一条很风.骚的花短裤，戴着副太阳镜, 手里握着瓶矿泉水。好像他刚刚不是救了个人，而是随手捞上来条鱼似的，冲甲板上的人笑得灿烂：“没事的美女们，我说你们别着急啊！我一会儿就给你们把人送上岸。”
说着，他又看一眼身边的秦芳意，告诉轮船上的人：“放心吧，她真没什么事，就是呛了几口水而已。”
轮船上的人都舒一口气。
有的人不放心，继续倚在栏杆上向游艇看。节目组则有很多人进了船舱，打各种电话，一边估计这件事可能酿成的后果，一边开始筹谋对策。最致命的问题是——节目组竟然没在轮船上配备救援队，这事若不想好如何公关会后患无穷的。
奚雀珂仍处于出神状态，倚在栏杆边，紧紧地抿着唇，面无血色，目光直勾勾地落在那艘私人游艇上。
直到游艇上的男人将面庞转向他，意味深长地冲她笑了一下。
隔着一副太阳镜，这笑不怎么起眼，也就没引起其他人注意。但落在奚雀珂眼中，这个转瞬即逝的笑容却是那么刺眼，简直如同一把匕首狠狠地往她心里扎。
片刻后，她往后退几步，不再往下看，整个人都十分僵硬。
“你知道他是谁吗？”她问一直守在自己身旁的柯凛。
“……嗯？”柯凛不知道，但又很敏锐地从奚雀珂的反应与话语中捕捉到什么。
“他是敖子桐。”奚雀珂于是告诉她。
这名字很耳熟，柯凛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喔，就那个和秦……”
——就那个和秦芳意有染的二世祖。
大家对敖子桐的认识只限于网络花边新闻，且他的长相不属于能让人产生深刻印象的类型。
几月不见，此时的他皮肤深了几度，已经成小麦色，又换了发型，装扮随性，戴一副很夸张的太阳镜。奚雀珂永远忘不掉他那副嘴脸、能够一眼认出他，其他人却不行。柯凛就是个例子。
柯凛后半句话没来得及说，奚雀珂已经走远了。
她径直走到那位秦芳意的专属摄像师身边，再次很明确地跟他说：“刚才这一幕你也录下来了吧？我再说一遍——我想要原片。”
柯凛跟上去，同时不让被吸引注意力的其他选手靠近，听奚雀珂愈发激动地跟那名摄像师说：“你知道那艘游艇上的人是谁吗？他是敖子桐，是和秦芳意有绯闻的人，我们……算了，总之这个原片对我来说很重要！接下来发生很多事，我都不在意，但我真的只在意这一件！”
摄像师始终不发一言，似乎很纠结，也很苦恼，但最后仍旧跟她说：“……我不能做主，原片要上交节目组，这些事你得跟节目组商量。”
奚雀珂张张口，还想说什么，却哑口无言，最后只能很无奈地笑笑。
海风不断吹拂着她的碎发，好像也把她整个人给吹成一具空壳。
柯凛鲜少见她这么激动过，也只能半搂着她、不断揉着她肩膀以示宽慰。同时猜到了大概是怎么回事，对于之后的波涛汹涌似乎已有所预料。
这么一遭又引起了节目组注意，几名工作人员很快赶来，表面安慰着奚雀珂没有事，实际却是把她和摄像师分开。
之后这原片究竟如何处理，全看牵扯进的各利益集团如何抉择。
就是这样的感觉，很无奈，也很无力。
奚雀珂又一次体会到何为心如死灰，整个人却偏偏静不下来，心里始终有一股暗流在作祟。
脚下步步都是暗雷。而用不了多久，它们就会热热闹闹地一起爆炸个彻底，将她炸个粉碎。
*
回到城堡之后，秦芳意的事由节目组负责处理，谁都打探不到消息。其他人照旧收拾行李，按照行程相继离开南麓岛，获得一个短暂的假期。
奚雀珂一拿到手机就将自己锁进洗浴间，蹲在墙角，几乎是颤抖着手开的机。心急如焚地等待应用准备完毕，等待网络连通，立即给苏野拨去电话，却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他说：“……听我说，雀雀。”
于是所有的话都咽回去，却比无论跟他倾诉了多少句都感到心安。
深深地吸一口气，奚雀珂忽然也平静下来，不再无措，只是还有些克制不住地发着抖，轻轻地应一声“好”。
“现在去收拾东西。”苏野告诉她，“越早到机场过安检越好。可能会有很多粉丝和很多镜头，你戴好口罩，平静应对就可以，显露的东西越少越好，也不要耽误太久。”
“到北城之后，我会去接你，然后一直陪着你。这段时间不要看手机，把没用的东西都卸载，除了用电话和微信与身边人联络。所有的事情我会处理。”
“嗯……”奚雀珂彻底冷静下来，但还是有些意难平，“可是我想告诉你，有一个摄像师录下了全程，他有完整的原片，我记住了他的工号。”
话落，电话里静了许久，苏野说：“但这可能有点难，雀雀。”
“敖子桐之前只是针对你，现在是针对你和我，所以和节目组的交涉会有些难度。”他顿了顿，“总而言之，雀雀，这件事你不要再想，从现在开始断网，听我的话，收拾东西，到我这儿来，一切交给我处理。”
默了默，奚雀珂缓缓从墙角起身，跟他说“嗯，拜拜”，随后挂上电话。
*
南麓岛机场，也是这座岛屿唯一的一座机场中。
《造梦营2》剩余的选手们依次现身，无不受到了现场粉丝们的热烈欢迎。
众人举着手机，甚至是很专业的摄像机，将她们围个水泄不通，一边拍摄一边说话，时不时有人走上前，递上自己精心准备的鲜花与礼物。
尽管被苏野叮嘱过，奚雀珂出发的时间还是有些晚，几乎卡在最后的时间线上。
因为打电话耽误了些时间，收拾行李时也整个人不在状态，离开城堡前还调整了一会儿情绪——她眼眶太红了。
挂上电话后，她手机卸载了很多东西，只留下与身边人沟通的必要软件。不知道外界的言论已经发酵到何种程度，因此此时的感觉有些空白。
离开城堡时，暮色深重，很像见面会时的玫瑰色霞光，瑰丽又绚烂，只是整个人的心境已经完全不同了。
到机场时，天已黑透。
尽管时间很晚，仍有很多粉丝在锲而不舍地等待。终于见到她，一众人立即低低地尖叫出来，迅速将她给里外三层地围住。还好有节目组的人护着，她还不至于寸步难行。
一边往安检走，一边有些迟钝地收礼物，一边听着耳边的话声不断——
“啊啊啊，珂珂你本人真的好漂亮啊！你眼睛真的就这么漂亮欸！”
“珂珂加油啊，我们等你总决赛回来！”
“珂珂，这个毛绒玩具给你的，喜不喜欢？”
“珂珂，看一眼我的镜头吧！呜呜呜，你太美了！”
“珂珂，可以冒昧地问一下你穿多大码的鞋么？实不相瞒，有一个粉丝很执着地想给你送Unicorn的鞋……”
……
奚雀珂戴了顶渔夫帽，口罩遮住大半张脸，一双眼溺在帽檐的阴影里，目光几乎一直是下垂的，整个人简直不能再低调。
她很轻地回话，很轻地接礼物，始终没停下往安检处走的脚步。苏野说不要耽误太久。
“珂珂子好温柔啊。”
“原来珂珂真的是个清冷大美人呢，嘻嘻！”
“这段时间要好好休息哦！”
……
就在她来到安检入口，不得不与一众粉丝分别时，气氛一下变得有些低沉。大家纷纷求她“再多待一会儿吧”，她只能摇摇头，说：“再待就误机了，对不起。”
大家纷纷叹一口气。
“对不起”这三个字也显得有些沉重。
最后看她往里走，其中一人说了句让她感到很意味深长的话，语气十分真诚：“珂珂，请你一定记住，不管发生了什么，我们小仙雀都会一如既往地尽全力支持你哒！”
奚雀珂抿了抿唇，此时在她们视线里不过一个背影。她想了想，脚步还是没停，也没回头。
渐渐远去了，好像又听见身后传来抱怨：“是不是所有选手都走了？可我们家芳意还没到啊！不是今天下午的飞机吗？你们看见她了吗？”
“不知道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