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句话让前两句的画风瞬间变了。
手机在手心里转了一圈，奚雀珂讽刺一笑，回：[是不是斟字酌句挺费劲的？很怕我截图吧？]
安宣不顾左右而言他：[把你微信发来，见面我约你。]
*
留学部A班教室里，收到奚雀珂发来的微信号后，安宣厌恶地收起手机，不想再多看一眼。
急匆匆走到教室门口，幸好苏野刚和贺宸说完话，还没走。她急忙上前和他搭讪，面上挂起甜美的笑容：“组长，我负责的那部分文章已经翻译完了，可以提前交给你吗？”
“嗯。”苏野在走前难得看了她一眼，淡淡说：“脸很红啊。”
安宣简直吓了一跳。
她受宠若惊地杵在原地，怔了足足半分钟。看苏野双手插兜，高挑的背影渐渐远去，完全忘了自己脸到底为什么会这么红。
——因为刚才在网上和奚雀珂针锋相对，她表面沉稳，实际心里早已慌乱不已，没想到对方会有查出论坛ID就是她的直接证据。
回过神后，她美滋滋地回了教室，将几页写满中英对照的纸放到苏野桌上。同时也看见了他搁置在桌面、并未随身携带的手机。
笑意于是更深。
车展、纹身。
学校里只有三个人可能猜到那个帖子是她发的——如果不用非法手段查账号的话。
一个是奚雀珂本人——安宣本来不怕她，谁知道她很有手段。但后来想想，又觉得很无所谓。那种网页截图很容易p出来，就算奚雀珂真冲动地发出去，她还有大把姐妹会帮着说话，大家都会相信是奚雀珂在污蔑她。
原因她都想好了，因为奚雀珂喜欢苏野，而自己喜欢苏野并不是什么秘密。
二是敖子桐，安宣压根不在乎。这个人就是个一心泡妞的白痴，其他事从来不关心，知道了也当耳旁风听。
至于苏野。
看见他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安宣并不认为从来清清冷冷、高高在上的他会刷什么论坛。他钱生钱的手段、自负孤高的做派是北城顶流圈子里出了名的，手下、家里产业无数，平日里肯定有很多正事忙不完。
好像只有学校，才是他们可以接触到他的地方。
说他刷学校论坛，像扯淡。
所以她永远不会想到，如果现在把苏野手机解锁，屏幕会正好显示出她发的那个帖子。
——脸很红啊。他对她说。
……
与此同时，苏野慢悠悠地往天台上走，手指间转着一根烟，如往常一样。
不同的是，他今天脑子里不太平静，可能是因为第一次看完那样一段视频。
他从未接触，也永远不可能接触的肮脏环境里，一群男男女女将一个女生围堵在角落，对其污言秽语、放声大笑、拳打脚踢。
女生始终不发一言，蜷缩作一团，脸深深地埋在双臂间，默默地承受着一切。白皙纤瘦的手紧握成拳，哪儿哪儿都写着倔强。
后来录像的人走过去，镜头贴得无比近。
他们扒开女生的手，拍她的脸。已经懒得打她了，于是开始嘲笑。
一遍遍地叫她——“奚雀珂，奚雀珂。”
那张脸好看到惊艳，和昨天在车展时见到的一模一样。
神情清冷，眼里很空洞，带着点烦忧。
星空闪闪烁烁，全场浮华又颓败。而她睥睨于中央的高台上，遗世独立，孤高绝尘。
所以，他后来调笑似地问她：你到底怎么长大的啊？
她就把他已经知道的事又说了一遍，最后看起来无力又无奈，自嘲道：只是你见到我的时候，我已经变得像点样子了而已。
……
可是，雀雀，喜欢一个人，是喜欢她基于过去的将来。
作者有话要说： 都抱雀雀，人家有苏老板，为什么没人抱我！！嘁
我存稿都存十万字了
☆、笼中之雀
*
稍稍冷静了些，冷汗半湿了校服内衫。奚雀珂继续无精打采地浏览学校论坛里关于安宣的一切——留学部温柔大方的学姐，出身很好的世家小姐，喜欢……
苏野。
这是她第一次知道这个名字，以这样的方式。
直觉告诉她，事情可以被挖得更深些，于是她在查找框里重新输入两个字——“苏野”。
一秒钟的加载后，她由此见识到了一个比自己更疯狂的专人狗仔跟拍待遇。
这人甚至有个专门的帖子，帖尾无疑挂着“HOT”标识，已经盖了近万楼。只是标题有些隐晦，内容里才有他大名出现。
标题：[哥哥的嘴不是嘴，保加利亚的玫瑰；哥哥的腰不是腰，夺命三郎的弯刀。]
奚雀珂：？
高中部加留学部，苏野已经在晟铭待了整整四年，帖子正是从四年前开始。
[9月17日，晴，午饭苏野就坐我邻桌啊啊啊啊！他真的好好看，连吃饭都那么好看！我以前真的很讨厌看男生吃饭的啊啊啊！我死了！]
[苏野体育课好像喜欢在球馆里打球，但里面窗帘都拉上就算了，门全锁了算怎么回事，啊啊啊？我去找体育老师的话他会给我钥匙吗？]
[男神昨晚上热搜了，我才知道他高中没毕业手里就握着这么多产业，短短几年下来已经翻了好几番……不过热搜很快被压下去，可能是营销号在搞事叭，家里大概还是希望他低调一点……但是我不想低调啊！！我还是忍不住来这里逼叨逼叨啊啊啊啊啊！我真的哭了，男神不仅成绩好，在外面也好厉害啊！那种家世根本就不是吹的！]
[毕业了，苏学长真的陪伴了我整个青春，我知道我永远都没可能在他身边……我哭了三天反正。谢谢晟铭让我遇见苏学长。]
……
当奚雀珂看到苏野照片时，刚消退的冷意又往上窜。
多眼熟。
不就是昨天那个买下了黑车的人。
恍然又明白什么，她点开微信，找到与安宣的聊天界面。但手指在输入框位置停滞半天，最后还是没发出任何消息。
——你喜欢苏野，对吧？
——我也很奇怪，我和你素不相识，你为什么要这样恨不能一脚把我踩到死？我这个人好像天生就容易招人有成见，也知道新学校会有人看不惯我，但谁像你这么恶毒？
——你喜欢他两年了，对吧？要不要去看看心理医生？请问我到底碍着你什么了？
……
但一切还要在当面确定——帖子就是她发的前提下。
第二节与第三节晚自习之间是大课间，足足四十分钟。奚雀珂看时间还充裕，放下手机，想彻底冷静一下。
恍然一抬头，却吓得一怔——天台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人。
而苏野始终当她不存在，站在十几米开外的位置，神情很淡，兀自对着远处校外的高楼大厦，那里在夜晚时一向灯火辉煌。
他指间夹着根烟，腥红的火光在黑暗中明明灭灭，整个人身形颀长，笼着层寡淡的气息。
如果说第一眼是陌生和遥远，第二眼就是厌恶和依旧感到遥远。
奚雀珂没再停留，起身径直离开了天台。
他们仗着出身高高在上，纠缠得多么复杂、过得多么风生水起她都不想了解。
但为什么要把她给扯进去？
这是她好不容易才获得的新人生。
*
又过起了独来独往的生活，但还好，在晟铭被孤立至多只是遭受些异样的眼光而已，她到底还是摆脱了曾经那个充满野蛮和暴力的世界。
刚开学没什么大事，琐琐碎碎的小事却不少。奚雀珂又是个只读过高一的转校生，正好将注意力放回眼前。
周五的时候，她收到安宣消息：[今天我们两个班有同一节体育课，你们教学楼东边有个通往后院的楼道，你知道吧？]
奚雀珂了然：[在那里见面，是么？]
[对，从那里到后院来。]
奚雀珂放下手机，几天平静下来的心中再次暗流汹涌。
与此同时，安宣返回对话列表，点下[李云庭]这个名字，心情愉悦地再次回味一遍三天前她所收获的意外之喜。
那天晚上，李云庭冷不丁给她发消息——[你们学校的事我都听说了。]
彼时她一身冷汗，以为是李云庭知道了帖子是出自她之手的事，甚至都做好了苦苦求他帮自己隐瞒的准备。
但他又说：[那个奚雀珂被敖子桐整得真惨……就那个车模，你还记得吧？]
安宣愣了一下，忙回：[记得。]
听李云庭感慨了几句，她就应和着，同时心里窃喜，就知道自己预料的不错。敖子桐就是个傻的，或者说是个没心没肺的，并没有问李云庭他还将那张表格的照片发给过谁。
——他压根不在意学校里这些流言蜚语、撕撕扯扯，只专注于花天酒地和莺莺燕燕。
苏野就更不可能了。
奚雀珂初来乍到，势单力薄，谅她无论如何也翻不出什么水花来。
*
体育课在下午第二节。
班级队列点过名后就解散了，奚雀珂直奔教学楼靠东的楼道去。
这个楼道连通楼前操场与楼后花园，两边有楼梯可以上去，同时也是个风口。
奚雀珂经过时，紧了紧校服外衫。
她已经想好了各种质问安宣的方式，以及她各种反应可能代表的真相。可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刚过拐角，自己就被一个人给箍住胳膊，整个人因此而一踉跄。
——“是你？”
奚雀珂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人，一眼就认出来，他是车展上那个扯她裙子、给她递名片的顽劣少爷。
只是那时他一身高定西装，人模狗样，现在一件校服衬衫穿得随性，松松垮垮，放浪形骸的气质一览无余。
敖子桐笑眯眯地看着她，仿佛自己等待已久的猎物终于上钩了：“你好啊，还记得我吗？车模小姐姐。”
这个称呼无比刺耳，奚雀珂整个人微微一顿，清醒了些，看向敖子桐的双眼恢复了最初的漠然：“安宣呢？我找安宣，你认识她吧？”
“不认识的话我怎么会在这儿？”敖子桐先作无奈状，尔后又恢复了最初的玩味，耸了耸肩，“不知道你俩有什么事，安宣把这次的见面机会让给我了。”
“……”
默了一会儿，强迫自己保持冷静，奚雀珂凉凉说：“如果你有什么事请快点说，我只想找安宣。”
“也没什么事。”敖子桐笑笑，站到奚雀珂面前，刻意俯下身，与她挨得更近些，“我只是想问问，奚小姐不会真以为我只会出十五万吧？”
与此同时，楼道那边有细微的响动，奚雀珂留意到了，却无暇顾及。她恶狠狠甩开敖子桐的手，与他保持开距离：“不是价格的问题，出多少都是做梦！我不和你说了！”
“……咦？”敖子桐反而对她这样的抗拒很感兴趣，于胸前抱着手，歪着脑袋看他，“那奚小姐有没有兴趣和我打个赌，看最后——你到底会不会栽在我手里？”
奚雀珂冷冷看着他笑：“真是无聊又恶心。”
“如果金钱不够诱惑，那一定是它的数量不够多。”他神经质似地感叹。
奚雀珂真的不想再和这个人废话了，也极其讨厌他打量自己时的那种眼神，退了几步，问：“安宣在哪？”
敖子桐挑眉：“教室。”
“帖子是不是你发的？”
愣了一下，敖子桐立即笑了：“我对那种对自己目的没任何作用的手段毫无兴趣。再说，奚小姐在我心里可不止这个价，我当然不会希望别人在我之前先试图去染指奚小姐啊！”
“烂人！”
奚雀珂狠狠骂一句，往回走。
敖子桐像打量一个不可理喻的人，看着她背影摇了摇头。站了几秒钟后，从另一侧离开了。
奚雀珂刚回楼道，却立即被一群人给拉住。
她们把她扯到楼梯口，扶手上正坐着个气势很足的女生。她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指甲，居高临下看着她。
“有事？”奚雀珂漠然与她对视，完全不知道她是谁。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在晟铭这样的学校里，也会有社会姐这样的存在，譬如眼前这个叫“樊莎”的。
“有事？怎么说话的？”奚雀珂身后的人在她膝窝上不轻不重地踢了下，算是警告。
奚雀珂深深地闭了闭眼，不好的回忆再次漫上心头。
“欸，别动啊，人家奚大美人现在可是敖大少爷的心头好呢。”樊莎当她这样的反应是忍无可忍，装模作样地制止周围人，同时用指甲在她脸上点了几下，“就是不知道，奚大美人知不知道自己翘了别人墙角啊？”
想起之前自己听见楼道这边有动静，奚雀珂明白了什么，淡淡反问：“刚才的对话你都听见了？”
“可不是嘛，一清二楚。”樊莎笑吟吟地抱起手，一副将一切逮个正着的得意洋洋。
谁知下一秒，奚雀珂一步上前，双手一把攥住她衣领，在众人愣神之际飞快而恶狠狠地对她说：“既然都特么听见了，你就应该知道，是有人在发帖子整我！是安宣叫你来的，对吧？也是她让我和敖子桐见面的！所以你懂了么？傻逼！”
松手后，她退后几步，头也不回地往留学部实验楼去，背影潇洒又利落。
几人本欲追，却被樊莎再一次制止。
她睁大眼，一副恍然大悟状：“……她说的，好像是特么有点道理。”
“……？”
作者有话要说： 苏老板的帖名源网络。
宠宠的手不是手，只会打字的木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