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之雀——宠袂
时间:2020-07-22 11:10:21

  半杯水泼过去,终于止住了彭东海的话。
  与此同时,奚雀珂忽然脑袋一沉,慢慢地倒回椅子上。
  彭东海抹了把脸,长舒出一口气。
  *
  第一次身在紫昙山公馆,竟然是因为被下了药、躺在敖子桐的卧室里。
  但很庆幸,这个人渣没在串通好彭东海之后给她下春.药,只是暂时将她迷晕。
  更庆幸的是,那杯水她只喝了半杯,所以醒来时,听见“哗哗”的水声隔着屋里一扇门传出——敖子桐还在洗浴间里洗澡。
  神智清醒些,浑身却无力,胃中隐隐翻江倒海。
  奚雀珂逼迫自己冷静下来,顺了顺心口,侧过身,对着床边,用仅剩不多的力气以手指按压舌头根部,往嗓子中用力,终于“哇”地一声呕出来。
  定了定神,更清醒了些。
  把嘴里东西吐干净,抽了张纸擦干净唇边,水声在这时停了。
  她一怔,赶紧拿起身边一枕头,盖到床边地上的那摊呕吐物上。
  下床的时候,洗浴间门正好打开,果然是敖子桐从里面走出来。
  还好,他至少在洗完澡后穿上了浴袍,不至于让她在看到他时彻底崩溃。
  见她醒来,他站定在洗浴间门口看着她,神情意味不明,似乎在观察她的反应。
  奚雀珂于是强作镇定地从床上下来,走到他面前,双手抚上他双臂,仰头与他对视。看起来就是刚从昏迷中醒来的状态,迷离又无辜,带着点疑惑。配上那张美如妖孽的脸,简直没有哪个男人能把持得住。
  只是愣了一瞬,敖子桐就笑弯了眼。
  他站得随意了些,伸手要去摸奚雀珂的脸。
  在如此放松的状态下,奚雀珂却一膝盖顶上来,直中他要害。
  她用劲很大,以至于剧烈的疼痛瞬间侵袭敖子桐全身,使得他直接跪倒在地上,哀叫不迭。
  奚雀珂收回无辜的表情,暗松一口气,但心脏还在紧张地怦怦跳着。她随手拉过旁边一把椅子,砸到他身上去,听他哀嚎的声音更高一度。
  确认这个人渣真的一时半会起不来了,她打开卧室门,头也不回地往外跑,听他大声的咒骂在身后渐渐消失不见。
  敖子桐家空无一人,可能都被他提前支走了,毕竟带被迷晕的女人回来不是件小事。
  尽管对这座极尽奢华的别墅完全不熟悉,奚雀珂还是找到了出口。
  好不容易走到公馆某个大门处,心里一块石头落下,却忽然下起暴雨来。
  天幕阴郁又暗沉,大滴大滴的水珠就那样密密麻麻地砸落下来,化为周围大片大片“哗哗”的声响。
  孤独啊,又寂寥。
  只有雨声和心脏还在剧烈地跳动着。
  瞬间被浇成个落汤鸡,但也更加清醒。奚雀珂捋开面颊两边的长发,忽然好想就这么抱着自己、在原地蹲下,在这场突如其来的雨里放声大哭一场。
  在梦寐以求的学习环境里格格不入,努力走了这么久的路却是条死路。或许可以忍耐前者,放弃后者,认认真真地考一所学校、找个好工作,谋求一个稳定的生计,可是甘心吗?
  她有追求,她就是想越走越高,就是想进演艺圈一炮而红。她永远不想屈服给安宣这样虚伪的两面派和敖子桐这样的败类。所有人越是骂她、厌恶她、恨不得一脚把她给踩到死、看轻她、想玩弄她,她就知道自己一定要从中挣脱出去。
  可是为什么这么无力?
  就像这突如其来又铺天盖地的暴雨,就这么从天穹倾轧而下。
  在雨里慢慢步行,像一具行尸走肉,忽然看见一群人迎面而来。
  抹去眼边的雨水,奚雀珂以为是自己花了眼。
  大雨不断冲刷中的世界是一片深黑,所有光影都被拉扯得十分朦胧和遥远,路上根本没什么行人。
  只有那群人,没有打伞,一个个罩着卫衣或外套上的帽子,面庞被笼了层阴影,吊儿郎当地向她靠近过来。
  为首那人与她隔了几米时,揉着手腕冲她挑衅道——“喂,和敖子桐打完炮了?还有力气没?”
  是个嗓子发哑的男生,一看就是个不入流的小混混,他身后那些人的来头也就不言而喻。
  奚雀珂已经懒得问什么了。
  她浑身都无力,耷拉着眼皮,默默地注视着这群人。
  突然一瞬间,她感觉,今天就算被打死在这也无所谓了。已经离开紫昙山公馆,连保安都不会在意她死活。
  一向自以为坚强、无所畏惧,不屈不挠地走到了今天的她,在遭遇接二连三、使得她忍不住去怀疑——这个世界是不是就是要弄死她的事情后,终于在第一次萌生了自暴自弃的想法。
  “喂,说话呀?哑巴?”一群人明显不耐烦了,步步逼近。
  与此同时,刺眼的亮光从他们身后射来,穿破雨雾,渐趋明亮。
  听见一声被拉扯得很长的惨叫,一群人才回头,看见他们走在最后面的那位兄弟被撞得匍匐在地。
  抬头刚要骂,看见那辆停下来的车,一双双眼睛又定定地出了神。
  “哥,住这公馆里的人最好都不要惹。”奚雀珂听见一个人对他们老大这样说。
  “我去你妈的!”——却被一把甩开。
  话落,一声低鸣,车再次启动。倒在地上的那人才刚爬起,立即不顾伤势地往前逃,踉踉跄跄,幸好身边人还不忘扶他几把。
  听他一边倒抽凉气,一边哀叫,在四面八方的“哗哗”雨声里显得格外凄厉:“操他妈的,我要废了——”
  那前一秒还在发狠的老大也不得不开溜,经过奚雀珂身边时恶狠狠丢下一句——“死婊.子,算你走运!”
  骂声渐渐消失在雨中。
  奚雀珂一直没什么神情,雨珠不间歇地从她睫毛上一滴滴往下落。浑身也湿透了,发冷。
  与此同时,车停在她身侧。
  目光收回,是那辆黑车。
  她一瞬不瞬地看着驾驶室车窗,看着它缓缓降下,露出苏野那张精致又清傲的侧脸。
  他手臂探进雨幕,往她手里塞了张卡,面带玩味地看了她一眼。
  ——“玩玩?”
  和平日里那个人人称道的苏家少爷、苏学长判若两人。
  奚雀珂永远记得那一幕。
  那是她第一次知道,苏野这个人其实骨子里就是个混蛋。
  一天下来,同样的目的,出自不同的人;前者是恶心,后者则是天方夜谭。
  抛开表里不一不说,奚雀珂又很清楚苏野是个怎样的存在。
  那个时候,她手里握着那张卡,看了他很久,任雨水不断将自己浇个透彻。
  那双眼水雾蒙蒙,有些无神。
  ——雀珂,这个圈子就是这样。
  ——不得不承认,你有脸,你是我这么多年来见过最好的一个苗子——不仅在这,哪怕放在演艺圈里也是。
  ——所以我更觉得可惜。
  ——你看,演艺圈里有脸有实力的有多少,最后出头的又有几个?那不都是背后有人捧?
  ——你根本没有背景。
  ——先不说该怎么往上走,这根橄榄枝伸过来了,你不接,对方随随便便就能压得你一辈子出不了头……
  ……
  ——喂喂,小心一点啦,别撞到苏野桌子了。
  ——奚雀珂,我告诉你,你想在论坛上发什么就发什么,如何污蔑我都无所谓!
  ——把你那所谓的证据发出来,看看咱们到底谁玩得过谁!
  ——你以为晟铭是什么地方,大家都是什么样的人?
  ……
  但最后,她还是嗤笑一声,松了手。
  卡落在地面积起的雨水中。
  她一步步,往与苏野相反的方向走。
  后视镜里,雨幕修剪出一个纤长的身影,渐行渐远,最后终于归于一片灰色的寂寥。                        
作者有话要说:  雀雀为什么要进娱乐圈,一方面是因为从小被欺凌、被打压而激起的反叛欲——越是被踩,就越想往上走,何况她受到的欺凌和打压都是因为她实在太好看太抢眼了。
但还有更重要的原因,后面会说~(就是雀雀为什么这么惊为天人,是有原因的
 
  ☆、笼中之雀
 
  *
  第二天,奚雀珂开始缺钱。
  她一时没敢去公司,先硬着头皮给彭东海打了个电话,刚一接通就开门见山道:“昨天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我只想拿到上个月的工资。”
  谁知尽管经历了这样的事,彭东海态度依旧没丝毫转变,在电话里语重心长地跟她说:“雀珂啊,不是我刻意为难你,其实我的处境比你更难……”
  “嘟、嘟、嘟、嘟……”
  将电话挂上,手机暂时扔到一边去,奚雀珂狠狠揉了揉眉心。
  没一会儿,手机开始震动。她重新拿起,准备找曾经认识的一些同行朋友借钱,却先看到彭东海发来的消息。
  ——[雀珂,我知道你一直很愤怒,但这件事我还是劝你重新考虑一下,先给你看段视频吧。]
  看着下面的视频封面,奚雀珂已经猜到几分。
  犹疑了几秒,她还是将它点开。
  视频从一开始就很嘈杂,依环境可以判断出应是某高级娱乐会所。灯光旖旎暧昧,装潢高档奢靡,靡靡之音伴着麻将碰撞的清脆响声和男男女女的调笑在屋中肆意散漫。
  桌边坐着四名男人,一看就是些阔气公子,衣冠楚楚但道貌岸然,或油光满面富态尽显。周围也站着些人,像是保镖助理一类,或地位稍低些的其他客人。
  但让奚雀珂看得最为出神的,无疑是那些被他们搂抱在怀、满面娇笑,或在一旁尽心尽力伺候着的女人。有几个是公司里的熟悉面孔,还是地位已然很高了的前辈。
  彭东海继续告诉她:[认出来了么?你以为她们都是怎么拿到这么多资源、爬到今天这个位置的?北城多大一池水,一座公司,光我自己那些人脉哪里有用?想要什么还得自己争取,所幸这几个都能给我争口气。]
  [看见那个穿粉色裙子的了没?是个三线小明星,前不久刚演了部古装片。她伺候的那人可不一般,看起来对她还算满意,照这阵势,一段时间内她资源是不会缺了。]
  [雀珂,我私心里一直很看重你,知道你将来肯定不止囿于这个小圈子,也知道你在北城还没待多久,涉世不深,不知道其中的水深火热,所以一直没把你往这口火坑里推。但现在该看清事实了。看重你的人是敖家公子,连视频里的这些人都完完全全比不上。何况你已经惹怒了他,再不及时挽回,不仅你一辈子不会有出路,还累及我这个公司也前途堪忧,到时候还谈什么工资……]
  奚雀珂嗤笑一声,把他拉黑了。
  同时也有些无力。
  脑中一团乱麻,在公寓里躺了一天,成功和几位朋友借到了钱,足够先维持一段生活,但以后还要还。
  几人都对她这么一身好资本、却混到眼下这不得不借钱的地步感到十分惊讶,问她是不是在北城惹到了什么人。
  奚雀珂:“……”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忽然又想到,自己的确曾听闻过不少同行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而被打压的事。
  那些人,有的因为混不下去而退了圈,也不知道现在情况如何;有的还位居末列挣扎着,成为同行茶余饭后的笑料——那些高高在上的人拿捏她们,如踩死几只蚂蚁般易如反掌。
  当时她没怎么在意。
  类似的小麻烦也时常在她身上发生,但她条件优越,大不了就跳槽一走了之,没遭到那么大的反噬作用,甚至还一路顺风顺水、越走越高。
  如今算是一头撞到天花顶了。
  下午的时候,她开始找私活。
  彭东海不给她发工资,她自知没有精力和财力与他对垒,干脆也无视了与公司的合约。
  最后成功谈妥一个下周末的网店模特兼职,还有一个车展的车模兼职有待商榷。
  长舒出一口气,看窗外的天渐渐黑了。
  光转瞬即逝,醒来后又是黎明。
  *
  从没想过各种余额会变成小数点后第二位,奚雀珂手头拮据,能省则省,本来就不丰富的饮食变得更加单调。
  除了每天必喝的脱脂牛奶,吃的基本就是蔬菜沙拉和水果。实在觉得饿了,才吃些面包或简单的饭。除了日常开销还有房租,且不知道学校会不会需要交什么钱——晟铭随随便便一笔费用就能把现在的她给彻底压垮。失去工资后完全入不敷出,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要到什么时候。
  高三级部将在九月中旬举行一场会考。
  前一日,去考场贴座号的任务被分配到每个班级,高三7班拖到最后一个。
  最后一节课下课铃打响时,班长佟媛和副班长冉淳好像才想起这件事,拿着一沓座号纸、胶水面面相觑,再环视教室一周,有些尴尬。
  ——整座教室里空落落,大家都去吃饭了。只剩下奚雀珂一人坐在位置上写作业,一只手里转着笔,另一只手拿着只苹果。
  “那个……奚雀珂。”冉淳开口,没再把她当空气人了,“一起去实验楼贴座号吗?人多会快些。”
  从前向来是四个人去的。
  奚雀珂抬眼看了下她,搁了笔。
  也不知道自己是有多吓人,两人看她这样答应下来,都舒出口气。
  考试考场在实验楼,一个班级负责贴两个考场的座号。佟媛和冉淳进了同一间考场,奚雀珂就很自觉地去了另一间。
  刚贴到一半,隔壁竟然响起了安宣的声音:“贴好了吗?辛苦了。”
  ——“都贴完了,不辛苦不辛苦!”佟媛慌忙道,显然是这位“温柔学姐”的小迷妹一枚。
  ——“好巧啊,学姐正好来锁门吗?看来我们班是最晚的了。”冉淳则有些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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