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后(清穿)——桃梨不言
时间:2020-07-23 09:12:06

  胡世杰喜得眯了眼,心中不由对这位以后的主子娘娘起了好感,大夏天的,这碗绿豆汤可是比什么赏赐都让人熨帖。他躬身道谢,“谢娘娘。”
  晚膳时分,乾隆果然来了。云梧奉了茶,侍候乾隆净面洁手,等下头人摆了膳,云梧站在乾隆身边正要布菜,乾隆摆了摆手,“坐下一起吃罢。”
  云梧自然从善如流,“是。”
  桌上只有两个人,也没讲什么食不言的规矩,乾隆道:“朕刚下了谕旨,将你母家抬了旗——只是抬入了正黄旗,非镶黄旗,你心里有个数。”
  那拉家本在下五旗之一镶蓝旗下,如今出了皇后,自然要抬至上三旗。上三旗都由皇帝亲自统帅,并无尊卑之分,只因皇帝的户籍在镶黄旗,故而镶黄旗被称为八旗头旗,不过以前皇后、太后母家抬旗抬到镶黄旗居多,比如太后的母家,至于那拉家这个意外,不知是因为原旗分和所属翼的原因,还是孝贤母家属镶黄旗下的缘故。
  云梧想着若是父亲讷尔布仍在世,听闻消息应该很是高兴,起身行礼谢恩,“谢皇上。”
  乾隆大爷般点了点头,云梧坐了回去。她也有事问乾隆,“有一件事还得请皇上示下。九阿哥出生也有半个月了,他的满月酒该怎么安排?”
  乾隆想了想问:“九阿哥养得怎么样?”
  “并不太好,还是拿药养着。”云梧叹气。嘉贵妃到底因为孝贤的丧仪动了胎气,有一回出宫到静安庄殡宫给孝贤皇后奠酒,回来路上直接落了红,回宫之后便一直卧床休养。半个月前,嘉贵妃早产,艰难诞下了只有八个多月大的皇九子。九阿哥先天不足,身体很弱,洗三都不敢大办,云梧昨儿刚又去看过九阿哥,孩子的情况着实不太好,太医一副尽人事知天命的样子,满月礼也不知要怎么办。
  乾隆皱眉沉吟片刻,“从简罢。”
  “……是。”见乾隆的反应,云梧便知道他不太将这个儿子放在心上,不由为嘉贵妃难过。嘉贵妃月子中不仅一点没养回来,反而瘦了一圈,孩子早产,随时可能夭折,孩子的父亲因为正妻过世,完全没有心情多看看这个孩子……云梧又叹了口气,自己  暗中多添点礼吧。
  两人刚吃了两口,吴书来疾步走了进来,在乾隆耳边说了什么。乾隆闻言便放下了筷子,站起来就要离开,对云梧道:“军中来了急报,你先用罢,不必等朕。”
  云梧一愣,起身送他,“恭送皇上。”
  乾隆果真没再回来,云梧乐得轻松,结果到了晚上,吴书来悄悄派人送信给她,说乾隆不知得了什么消息,大发雷霆,而且到现在也没用膳,他劝不动,想让云梧去瞧瞧。
  云梧心说乾隆吃不吃饭跟我有啥关系,刚想叫人回说她歇了,一旁看出云梧打算的锦绣无奈,提醒云梧道:“主儿您如今身份不同,怎么能不关心皇上呢,太后知道也会不高兴的。”
  云梧想到太后,只好勉为其难地履行了妻子的责任,“……行吧,给我换了衣裳,我去看看。”
  到了养心殿,吴书来一脸谢天谢地,偷着塞了她一个花梨木大食盒。主子爷心情不好,倒霉的是下头这些伺候的,若是娘娘能劝住,那可就再好不过了。
  乾隆倒是给云梧面子,没将人堵在门外,云梧提着食盒进了门。乾隆正坐在榻前写着什么,下笔狠厉,肉眼可见的暴躁愤怒。伺候的小太监一个个垂着脑袋,不敢发出丁点动静。
  “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见着云梧,乾隆脸色稍微好看了一点,“坐吧。”
  “皇上不吃不喝,吴公公担心您,吓得搬了救兵,”云梧给他行礼,顺口把吴书来卖了,“您这是怎么了?”
  乾隆一想起来就一肚子火,他实在是气得狠了,怒气上头,见云梧问竟也没瞒着她,咬牙切齿恨恨道:“金川大败,讷亲这个狗东西,葬送了朕几万大军!枉朕那般信任他,打了败仗不说,还推卸责任,试图隐瞒脱罪!若不是岳钟琪密报,朕还被瞒在鼓里呢!”
  云梧摆饭的动作一顿,总算是想起那天听到“讷亲”这个名字为什么会觉得耳熟了——她以前看过的清穿文清穿剧有一些便提过乾隆初期的大金川之役,只重点人物是孝贤皇后的弟弟傅恒,讷亲是作为炮灰出现的——
  乾隆十二年春,大金川叛乱开始,张广泗被任命为川陕总督,征讨大金川。金川地势险峻,清军久战而  无功,乾隆十三年四月,乾隆召回正在山东治赈的军机大臣、保和殿大学士讷亲,授为经略,前往金川督师。然而讷亲不懂兵事谋略,毫无军事才能,偏偏生性自负刚愎,上阵之后先是盲目出击,损兵折将后又畏首畏尾龟缩不出,还与主将张广泗起了冲突,以致清军一败再败。
  具体细节云梧已经没了印象,但是她记得讷亲、张广泗都因兵败丢了性命,最后乾隆改派傅恒为经略,平定了金川,金川之役也是傅恒人生中第一份大军功。
  这是乾隆继位后第一次大规模用兵,讨伐的还是弹丸大小的金川之地,却遭遇了意想不到的惨败,原因还是乾隆一直信任重用的宠臣讷亲,乾隆简直是被甩了好大一个耳光,不奇怪他现在如此愤怒了。
  云梧看了一眼乾隆,盛了碗汤送进乾隆手里,“皇上这是气别人还是气自个儿?若是别人犯错,您不能跟自个儿的身子过不去,若是气自个儿……气也没用,事儿已经发生了,皇上吸取教训,以后再派人的时候更谨慎些,多加考察便是了。”
  讷亲从来没上过战场,乾隆怎么就能这么信任他?而且她上回是四月在养心殿撞上讷亲的,哪怕讷亲动作再快,到了金川前线也得六月初,战报是今日到的,算算时间,清军大概是六月中大败——讷亲刚到兵营才几天,估计什么都不知道呢,就这么上了战场,不输才怪!
  乾隆脸一黑,显然是听出了云梧说他识人不明,他将手里的碗往桌上重重一放,恼羞成怒道:“大胆!”
  云梧闭嘴不说话了,只再将碗递给乾隆,又递给他个汤勺。乾隆接过,恨恨咬牙,“……朕怎么知道讷亲是个这么不中用的东西!”
  云梧又给自己盛了一碗汤,傅恒好像是过了段时间才被派到金川的?想着金川填进去的几万大军,云梧心里唏嘘,有些不忍,这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啊。
  她看了一眼乾隆,出言试探道:“说起来,皇上前些日子是不是提过,皇后娘娘的胞弟傅恒因娘娘崩逝,心里悲恸差点病倒?皇上总说他文武双全,想来傅恒身为娘娘的弟弟,定不会像这回打败仗的那个讷亲一样吧,不若将他派往金川?身上有了差事,也免得沉溺于哀痛……”
  “皇贵妃,”乾隆放下手中的碗,出言打断,他的眼神冷了下来,上位者的气势森然,叫云梧陡然间出了冷汗。
  他盯着云梧,声音沉沉,“皇贵妃,你逾矩了。”
  作者有话要说:5.17修
  51、
  
 
 
第五十一章
  云梧盛汤的动作僵在那里,心中后悔——自己还是鲁莽了!
  后宫不得干政不是说着玩的,哪怕自己成了皇后,也不该迈出这一步——更何况严格来说,她现在还不是皇后呢!
  果真得意便忘形,她究竟是有多忘乎所以,才会觉得乾隆有可能会听取自己的意见?
  金川是再多人的埋骨地又如何?她一个后妃,根本不该管,也管不了!
  “奴才知罪!”云梧立刻跪到地上磕头请罪,她狠狠咬唇,疼痛让她无比清醒,“奴才只是曾听皇上提过,傅恒大人身为皇后娘娘的幼弟,自幼受皇后教养长大,年轻有为,今日恰好听皇上说起这个机会,才有此妄言——是奴才不知轻重,但奴才并无丝毫干预朝政的想法,还请皇上明鉴!”
  乾隆没有立时答话,屋里针落可闻,云梧几乎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好一会儿,才听乾隆语气淡淡道:“罢了,这回勉强算是家事,看在皇后的面子上便算了,不许再有第二次。”
  云梧提起的心骤然回落,这才发现自己后背黏腻一片,已经满是冷汗,她再次叩首,“谢皇上!”
  “起来罢。”乾隆深深看她一眼,“也是朕不该和你说起金川之事。朕知晓你聪慧,但后宫绝不可干政,勿要自作聪明。”
  云梧轻吐一口气起身,“谨遵皇上教诲。”
  乾隆摆摆手,“你退下吧。”
  云梧藏在袖子底下的拳头紧了紧,福身行礼,“奴才告退。”
  有了这个教训,自这天起,云梧再次绷紧了弦,老老实实绝不逾矩,哪怕知道个一丁半点的什么,也绝不跨越雷池一步。乾隆倒是依他所言,的确没有多过追究,正逢孝贤孝期,金川战事又正是要紧,乾隆很少踏入后宫,跟云梧相处的时间就更少了。
  就这么到了乾隆十四年,孝贤皇后丧快满周年了,而距离三月越近,乾隆变得越发沮丧暴躁。礼部上折请皇贵妃代皇后行亲蚕礼,乾隆第一时间便驳了回去——有皇后在的时候,可以由妃子代行,如今没有皇后,何来代行一说?等皇贵妃正式正位中宫之后再说!
  提起亲蚕礼,乾隆又不免忆起孝贤。孝贤行亲蚕礼时留下的蚕  茧、蚕丝以及织出来的衣物,乾隆全部下令保存,以便睹物思人,还有宫廷画师奉命绘制的记录孝贤亲蚕过程的巨幅画作,更是被乾隆小心珍藏。
  太后得知这件事,不由在乾隆来请安的时候提了一嘴。宫中已经有皇上不满皇贵妃的传言,太后劝乾隆道:“……皇帝若是不愿有人在孝贤之后继中宫之位,便依当年圣祖悫惠皇贵妃佟佳氏之例,让翊坤宫以贵妃之位统领六宫便是。你既已经明旨应了人家皇后尊位,又不给人家该有的体面……皇帝,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乾隆却是不以为然,朕已经特设了摄六宫事皇贵妃之位,又明许了孝贤孝期过后便行册后大典,这还叫不给体面?至于不让皇贵妃行亲蚕礼,朕说的难道没有道理吗?
  太后见劝不动,便也只好闭口不再多言。
  乾隆一回到养心殿便收到了金川来的军报,他最后还是派出了傅恒前往金川,而傅恒果真不负他的厚望,连打了几场胜仗。乾隆心中既高兴又欣慰,若是皇后还在,也定然会为弟弟骄傲吧?
  等军机大臣离开,乾隆处理完折子放下笔,却不经意想起太后的话。他突然想起早些时候,因为傅恒差使一事,他对云梧出言举荐的不满——
  若是皇后还在,她定然不会过问他要派傅恒做什么差事,反倒是自己,应该会主动跟她说起吧?且傅恒若是去战场,刀枪无眼,皇后定然担忧弟弟安危,自己也会将金川什么状况、傅恒立了什么功劳告知皇后吧?
  此念一起,再想起太后的话,乾隆不由一点一点回过味来。他平静下来细细琢磨,心中愈发不确定了,还没想明白,便不自觉从养心殿逛到了翊坤宫。
  翊坤宫里,嫔妃们正在给云梧请安。
  乾隆对孝贤的感情没有遮掩,后宫很快便都知道了乾隆宁可派内务府的官员行亲蚕礼,也不愿意让身为准皇后的皇贵妃去,不由心思各异。嘉贵妃和陆贵人露出担忧之色;纯贵妃幸灾乐祸,翊坤宫愈发不受宠了,看来前有孝贤,当这继皇后也不是什么好事;舒妃则是心中宽慰,亲蚕礼是皇上为皇后娘娘设立的,他不愿让其他人染指,看来皇上心里还是记着娘娘的。
  云梧
  却对此早有心理准备,她丝毫不放在心上,活人没法跟死人比,再说为了乾隆更是一点儿都不值得。
  纯贵妃见云梧毫不在意的模样,不由觉得她这是强颜欢笑,定要在云梧“伤口”上撒盐才算完,她似是感慨般道:“皇上对皇后娘娘情深意重,真是好令人羡慕。”
  云梧微微一笑,点头附和道:“皇上重情重义,与皇后娘娘鹣鲽情深,本该如此。”
  纯贵妃一拳打在棉花上,自己先憋闷不轻,还想再说什么,就在这时,外头通传,乾隆来了。
  随着声音,乾隆已经踏进了屋门,嫔妃们来不及思考为什么乾隆会在这个时间出现,纷纷摆出了自己最漂亮的姿态,“恭请皇上圣安。”
  乾隆摆摆手,“都散了吧,朕有事找皇贵妃。”
  他很久没有入后宫,嫔妃们好不容易见到一回乾隆,恨不得使劲浑身解数将人拉回盘丝洞,没成想乾隆一点机会都没给,只好一个个不甘不愿地告退。
  云梧看得好笑,她亲自给乾隆上了茶,“皇上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乾隆接过了茶盏,却没有立刻回答,不知在琢磨什么。
  云梧心中正奇怪,却突然听乾隆道:“去年傅恒自荐参赞金川军务,年前到了金川前线,到如今已经连打了几场胜仗。”
  他看向云梧,“你当初荐人倒也没荐错。”
  云梧听清楚乾隆说了什么,表情差点僵在脸上,心瞬间提了起来。
  乾隆突然跟她说这个作甚?当初自己那遭多嘴,她现在回想起来还后怕!
  “当初奴才不过异想天开随口一说,倒是歪打正着了,”云梧尽量自然地接了下去,笑着赞道,“傅恒大人不愧是皇后娘娘的胞弟,还是皇上有识人之明。”
  乾隆好像的确没有发现她的异样,接着叹道:“只是金川多山,地势险峻,彻底平定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朕已经下旨让大军班师回朝——若是继续打下去,一个不好,傅恒说不得便要身败名裂。他到底还年轻,再多磨炼几年才好。”
  云梧汗毛都要竖起来了,乾隆究竟想干嘛,不会是特意给她挖下陷阱想要钓鱼执法吧?我的天,这个乾隆这么心机的吗?
  她倒是知道,乾隆用心良苦为傅恒铺
  路,等他立了些功劳之后,便赐下封赏,接连下诏让傅恒回京,就怕他出什么事,而傅恒也是争气,他上奏坚决反对撤兵,并力辞封赏,跟提督岳钟琪直打到反叛的首领投降才算完。
  但有了上回的教训,云梧当然不会劝什么让傅恒继续出战,她不动声色,笑了笑道:“奴才不懂这些打仗的事,但既然皇上做了决定,定是有道理的。皇上对傅恒大人爱护之心,皇后娘娘若是泉下有知,定然也会欣慰不已。”
  乾隆瞧着云梧小心翼翼回话的模样,又想起刚刚在门口听到的纯贵妃对她的暗讽,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复杂的滋味,其实那回她提起傅恒,归根结底也是因为皇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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