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后(清穿)——桃梨不言
时间:2020-07-23 09:12:06

  于是在贴身伺候的这些人眼里,云梧除了给福晋和熹贵妃请安,便是窝在房间里或是写写画画,或是做做绣活。阿杏见状不禁着急,之前姑娘就不想嫁,现在可倒好,简直是直接提前做姑子了!于是明里暗里说过好几回,云梧却不为所动,最后阿杏只能绝望地放弃,好在宫里不缺笔墨纸砚布料绣线,云梧安安静静地关着门过自己的小日子。
  只除了一样,有一回内务府来送新打的首饰给后院众人挑选,送东西的小内侍从高氏那出来就被黄氏截去了,等到了云梧这儿,精致的已经被挑走了——一般来说,后院女人挑东西是有潜规则的,高氏不缺好东西,自然不会去动云梧的那份,唯一的可能便是黄氏拿走了。
  阿杏几个气得不行,云梧却没闹开,不说为了几根簪子闹到福晋那儿值不值,也不说她早就打定主意避开宫斗做缩头乌龟,最重要的是云梧不记得乾隆哪个位高权重的妃子姓黄,这说明黄氏要不一辈子就是个低位分的贵人常在,要不就是早逝,黄氏会因为几根簪子便落得这样的下场吗?
  只是这样的态度倒是让黄氏变本加厉,后来苏氏也明里暗里来了几回,就在云梧还在犹豫要不要继续当包子的时候,福晋倒是先看不下去了,黄氏这才有所收敛,不过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就这样,很快便到了年关,宫里喜气洋洋。除夕晚上,弘历跟着大伙一起守了岁,隔日大年初一,福晋带着高氏和云梧去给熹贵妃拜年。
  熹贵妃瞧着风姿各异的三个儿媳,富察氏这个儿媳不必说,她再满意不过的了,高氏的性子也不错,但作为婆婆,熹贵妃本能地不喜欢高氏一副扶风弱柳的样子,这让她想起了当年的年贵妃——真不愧是父子俩,偏爱的女人都是一个德行!再看那拉氏,水灵灵的年纪,长得也周正,可惜儿子就是不喜欢。熹贵妃叹了口气,男人啊!
  心里想了这许多,表面上却依旧是一副和气模样,熹贵妃笑盈盈地给了赏,“来年都好好的,争取给本宫添个孙子!”
  正月里,祭祀宴席十分之多,时间也过得分外快,等进入二月,过年的热闹气氛才渐渐散了。这天,福晋正看着自己的嫁妆册子,便听到外头一阵嘈杂的声音,福晋抬起头,问朱赫嬷嬷,“外头这是怎的了?”
  朱赫嬷嬷出去一瞧,回来笑着道:“是爷指挥着几个小内侍搬东西呢,蒙着布,奴婢也没看清,只知道好大一件,似是个大架子,比人还高呢。”
  福晋失笑,不知道丈夫又弄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回来。不一会儿,弘历兴冲冲地进来,后头跟着小心翼翼抬着东西的内侍,弘历指了个地方,众人将东西轻轻放下,他满意地点点头,让他们下去了。福晋这才上去迎接,替他去了大氅,“爷这是带什么回来了?”
  弘历献宝一样,还卖关子,“你猜猜?”
  福晋闻言不由一笑,十分配合地道:“我猜不出,爷就告诉我吧?”
  弘历一副得意模样,掀开了罩子,福晋打眼一看便愣住了——竟是一座等人高的西洋大穿衣镜!
  西洋镜不稀奇,两广官员每年都会进贡洋货,巴掌大小甚至两个巴掌大小的在清宫里已经不是稀罕物,难得是这样大的一块,便是福晋也只隐隐听说前几年汗阿玛得了一块,并没有亲眼见过。
  弘历看着妻子目不转睛的模样心里满意,下旬便是福晋生辰,他一直寻摸着送点什么好,最后才找来了这个,看样子福晋很喜欢,也不枉他费了大功夫找来这样一件东西了。
  “这西洋镜果真是清楚,架子是爷特意找人打得吧?不像是洋人的风格呢,”福晋在镜子前绕了一圈,笑着道,“这样奇巧的东西,那拉氏肯定喜欢。”
  弘历一愣,“跟她有什么关系?”
  福晋跟他解释,“过两日便是她的生辰了,我刚刚还在瞧送点什么好,不如就送这个吧!”
  弘历郁闷,“……这是我送给你的生辰礼!”
  “爷待我好,我心里头知道。”福晋温柔一笑,放缓声音,“只是我冷眼瞧了这许久,感觉她的确是个好的,额娘也很喜欢她。你平时也不去人家那儿,黄格格仗着宠,苏格格仗着孕,时不时贪她些好东西,她也没有不平,我总想着补偿补偿她。”
  这不就是个面瓜吗?弘历心里嘟囔,却没敢说出口,好不容易想了个理由,“不行,福晋没有的东西她一个侧福晋先有了,这不是给她招祸吗?”
  福晋怔了怔,弘历趁热打铁,“再说了,多赏她好东西,说不定也是被人占去。”
  福晋回过神来,刚想说那还不至于,转念一想,还真不好说,她观察了这么久,那拉氏倒不是真的愚笨软弱,倒更像是怕麻烦,什么都不太计较,外人看起来就是一副好欺负的模样,若不是她出手压了压,黄氏和苏氏说不准真能干出上门“借”东西的事。
  这样想着便点了点头,“爷说得有理,那我再想想。”
  弘历这才高兴起来,福晋无奈的同时,也不由心里一暖,丈夫这样体贴,她还求什么呢?
  到底是没将大镜子送出去,但是从自己嫁妆里了拿出不少好东西给了云梧,有首饰有绸缎有摆件,最精巧的当属一套十二件的玻璃胎画珐琅酒杯。云梧看着宫女们送来的一个个托盘惊呆了,她自己没把生辰当回事,若不是阿杏提醒,她都没想起来如今的生辰是哪一天,本来就想随便摆个席再给院里伺候的发点赏钱,没想到福晋这样给面子!
  换了衣裳去给福晋谢恩,福晋连忙让她起来,笑着道:“以往咱们院里除了我都没有二月生的,咱俩生辰就差了十几天,可见是缘分呢。”
  云梧对福晋的第一印象算不上好,毕竟在嫁进来的第二天便出言离间她和高氏,但后来相处久了,云梧渐渐发现,福晋的确当得谥号的一个“贤”字。按后世人对宫斗的想象,永璜作为长子,碍了永琏的路,福晋不会让永璜活着,可永璜健健康康的长大,福晋并不因为他的身份而苛待她;苏氏有孕,照理说应该是众人的眼中钉,可苏氏肚子安安稳稳地一天比一天大,福晋对她嘘寒问暖,请安的时候,这个说看看肚子形状是个小子,那个反驳说苏氏爱吃辣的怕是个女儿,众人其乐融融,语气里带酸的也多是艳羡;偶尔还见福晋叫上高氏一起说说笑笑做女红,正妻和侧室和睦相处,这在云梧以往的理解里根本不可能,可福晋和高氏关系是真的不错。
  福晋是不爱弘历吗?提起弘历时嘴角的笑意和眼底的蜜意都不是假的,高氏不爱弘历吗?一说起弘历便是满脸的崇拜,连声音都不自觉放轻了,她们对丈夫都是有感情的,可高氏作为妾室谨遵本分敬重福晋,福晋作为正室也从不为难嫉恨高氏等妾室,这便是被封建礼教、三纲五常教导出来的女人!
  云梧垂了眼帘,那她呢,她是绝对接受不了女德女戒这一套的,可莫名其妙来了这儿,她又该何去何从?
  6、
  
 
 
第六章
  雍正喜冷怕热,一年除了冬天,基本都在圆明园度过。开了春,天气渐暖,圣驾便要启程了,弘历带了福晋、高氏并三个孩子,也一同前去。
  云梧初一听说的时候,恨不得立马跑到福晋那儿请她带着自己一起去——那可是圆明园啊,传说中的万园之园!可是随即想到若是真跟了去,弘历说不准就想起她来要她侍寝,便打了个哆嗦,又缩回自己屋子了,默默咬着帕子想,等到弘历登基了,总该还有机会的吧?
  但没想到福晋先将她叫了过去,交代道:“我和高侧福晋不在,乾西二所留下的人里总要有个领头的,以往大小事都交给黄格格,如今有了你这个侧福晋,自然是要交给你的。”
  云梧头皮一炸,如今府里头孕的孕病的病,万一出了什么事可都要算在她头上,第一反应便是要推辞,“福晋看重我,我是再欢喜感激不过的,可是我年纪轻,又没什么经验,怕是不能胜任……”
  福晋宽慰道:“你是侧福晋,没有比你更名正言顺的,没有经验也不打紧,谁生来就会这些呢?慢慢学着就是了,朱赫嬷嬷也会留下,有什么不懂的你来找她就好。”
  云梧犹豫,虽然这段日子相处下来觉得福晋没有坏心,但是她真的怕自己看错了人,若是福晋暗中对苏氏下手,她可真是哭都哭不出来。可她没有理由拒绝,就像福晋说的,她是名正言顺的侧福晋,若是不接,不是置身事外,而是过于懦弱可欺了。
  福晋打量着云梧的表情,似乎猜到了她为何犹豫,便道:“苏格格那儿不用你费心,我已经留了人照看,”说着语气带了些打趣,“你才出嫁不过几个月,哪里懂得妇人生产的事,什么时候你自己经历一遭,我才好将这样的事儿托付给你呀。”
  云梧闻言脸一红——羞愧的,福晋这样坦荡,倒显得她小人之心了。她点头应了下来,“福晋这样抬举我,我若再推辞,便是不识好歹了。”说着看向朱赫嬷嬷,“有劳朱赫嬷嬷多教我了。”
  朱赫嬷嬷自然行礼应下,“侧福晋这话折煞老奴了,老奴自当尽力。”
  福晋将
  事情一一交代下来,又讲了许多自己的经验心得,云梧一边听一边感慨,福晋人是真的贤惠又温柔,又想到一直不喜她的黄格格,经这一遭,黄氏怕是看她更不顺眼了。
  等云梧离开,朱赫嬷嬷才跟福晋说话,语气颇有些不高兴,“这位侧福晋未免也太小心了些,福晋这样抬举她,她倒好,搞得像是您要故意害她。”
  福晋不由轻轻一笑,“这丫头也不知道以前听过些什么话本故事,总觉得宫里是什么不得了的地儿,咱们都是洪水猛兽呢。再过段时间,等她看明白了,就好了。”
  看明白什么?虽没明说,朱赫嬷嬷却心知肚明——宫苑深深,最大的敌人并不是互相争斗,而是寂寞的日子。
  弘历福晋他们很快便离了宫,熹贵妃自然也去了圆明园,云梧不再需要请安,日子前所未有的清闲下来,至于乾西二所的宫务,其实并没有多少事儿,宫里大部分事宜都是内务府掌管,云梧只需要每天抽出时间听下头人回报个大概,有什么事需要她决断,按照以往的例来就成了。
  等外头天气真正暖和起来,一直养病的格格富察氏终于起得来床给云梧请安了。
  富察氏虽然和福晋同姓,二人却不是同族,出身可谓天差地别。福晋出身的富察氏是满洲八大名门之一,隶属满洲镶黄旗,其祖先旺吉努早在努尔哈赤时期便率族人投靠,屡立战功,从曾祖父到祖父到父亲乃至叔父,都曾任朝廷命官,而且大部分都是六部尚书、大学士、以政大臣、领侍卫内大臣等要职。富察格格却是普通的包衣管领出身,父亲翁国图不过是个佐领,经由内务府选秀指到弘历身边做了格格。
  富察氏进宫比福晋还要早些,育有大阿哥永璜和早夭的次女。云梧打量着这位第一个伺候弘历的女人,长相只能算是端正,年纪已经不轻了,瞧着比弘历还要大些,再加上久病,脸色不好,二十七八的年纪竟像是硬生生老了十岁,心里不由一惊,宫里的日子怎么将人磨成这样,温声道:“快起。”
  “谢侧福晋。”富察氏起身入座,打眼一看云梧,花儿一般的年纪,肤白貌美,梳小两把头,只戴了两朵绒花,穿着一件简单的  水色旗装,鲜嫩中不失娴雅,再想到自己如今的模样,心里头不由悲切,喃道:“侧福晋真是天仙一般的人。”
  云梧笑道:“姐姐莫要羞我,我哪算是什么仙,福晋才称得起这句话呢。”
  “您和福晋一样,家世好,人美,心地也好,”富察氏夸了二人一通,又苦笑了一下,“我这样的才是比不得呢。”
  这话云梧不好正面接,便转移话题道:“姐姐如今身子好些了?”
  “就那个样子吧,”富察氏叹了口气,神色哀戚,“是我不争气,养了这许久也没什么太大起色……”
  云梧出声安慰,“所谓‘病者身也,而心志不能病’,姐姐应放宽心情才是。”
  两人聊了一会儿天,云梧初初没感觉到什么异样,可后来就听出来不对劲儿了——富察氏三两句不离福晋、高氏和她怎么怎么好,自己又怎样不如,还有点怨天尤人的意思。云梧心里头有点无奈,怪不得小苹跟她八卦这位富察格格人缘不太好,这说话总是自怨自艾的劲儿,谁和她聊天能痛快?说不定这病都是自己闷出来的。
  云梧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富察氏这个模样,不会是因为得了抑郁症吧?话说回来,这个年代有抑郁症吗?
  不过就算真的是,云梧也不是心理医生,实在爱莫能助,只好多提提富察氏的儿子,“姐姐可要打起精神来,永璜还小呢。”
  一提起儿子,富察氏红了眼圈,永璜本是长子,却因为她比不上福晋而永远矮永琏一头,“是我这个做娘的没用,委屈永璜了……”
  云梧:“……”她实在是没招了。
  就这样一个说一个劝,好不容易送走了富察氏,云梧长出一口气,真的不能和富察氏多呆,不然带得自己都对生活绝望了。
  后来富察氏再来找她说话的时候,云梧虽郁闷,却也没将人拒之门外,只因摸不准富察氏是性格如此,还是因为心理疾病,若是身体原因,有人听富察氏倒倒苦水,让她疏散两分也是好的。
  日子过得波澜不惊,转瞬便到了夏天,云梧脱下绸缎,换上纱衣,躲在屋里挨着冰盆,靠脑补自己正吹着空调续命。乾西二所里头也没什么新鲜事儿,只除了苏氏临盆的日子愈  发近了。云梧一直派人盯着,五月二十五这天一大早,云梧刚起床,便听人来报,苏氏发动了。
  虽然福晋早就安排好了一应人手,云梧这个侧福晋还是象征性的到了产房门外坐镇。朱赫嬷嬷到得更早,神情严肃,一脸如临大敌地模样,见到云梧,上前行礼,“给侧福晋请安。”
  云梧点了点头,“稳婆和太医都来了?”
  朱赫嬷嬷答:“守月姥姥一直都候着呢,太医也派人去请了,请侧福晋安心。”
  云梧笑,“是了,福晋和嬷嬷必定早就安排妥当,倒是我多嘴了。”
  朱赫嬷嬷闻言神情放松了几分,露出个转瞬即逝的笑来,“侧福晋是有心才问起,怎么能是多嘴呢?”
  时值盛夏,上午时候便热得不行,云梧躲在阴凉处,一旁放着冰盆,倒不算太难熬。没一会儿,黄氏也来了,给云梧行了个礼,“见过侧福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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