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后(清穿)——桃梨不言
时间:2020-07-23 09:12:06

  更何况太后还在呢,依如今太后对令贵妃的看法,是不可能赞成令贵妃再进一步的。
  乾隆看了云梧一眼,皇后有这样的提议,是不是自己近些年太过忽视皇后了?
  他咳了一声,斩钉截铁地道:“好了,这件事不必再提起了。”
  听乾隆这样说了,云梧便彻底放下了心。
  乾隆虽然有种种不好,明明白白应下的事情,绝大部分还是做得到的,云梧觉得自己的头发更安全了些,她心中大定,“是。”
  作者有话要说:乾隆在五月确定事态无可挽回之后收缴了那拉皇后四份册宝,诏封令贵妃为皇贵妃,但六月就举行了皇贵妃的册封礼,朝服、册宝这些都是需要花时间准备的,总感觉乾隆可能蓄谋已久[do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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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令贵妃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坐在步辇上,正在往什么地方而去。
  宫里刚过完新年,沿路各宫门的红灯笼都还没有摘下。天上正下着小雪,自己身上穿着一件雪白的狐裘大氅,里头则是一件明黄色的龙袍,令贵妃一愣,这才发现,自己正坐着的轿辇竟也是明黄色的内饰。
  不仅如此,自己小腹隆起,竟是已经怀了四五个月的身孕。
  这时,轿辇停下,一直跟在辇旁的太监微微躬身,伸出手来,“主儿,咱们到了。”
  令贵妃抬头一看,宫门的牌匾上用满汉两种文字写明了此处的名字,正是翊坤宫。
  可是……令贵妃扶着太监的手跨过门槛,这里和她记忆中的翊坤宫好像有点不一样——翊坤宫是皇后自娴妃起便居住的寝宫,这么多年,院中早已被皇后亲手种植的各种名贵花草占满,且门前的摆设都是一等一的贵重,雕梁画柱更是时时如同新的一般。不管何时,翊坤宫中都是人来人往,不过虽然人手众多,但都是井然有序,众人安静地走路做事,丝毫没有喧闹之感。
  可怎么此刻,翊坤宫竟是杂草丛生,处处透着破败萧索,而且竟是一个伺候的宫人都看不到?
  太监搀扶着令贵妃,他们没有进正殿,而是向后殿走去。后殿门口有一个小宫女百无聊赖地守着门,见到令贵妃一行人,小宫女眼前唰地一亮,连忙露出谄媚的笑容迎上前来,“恭请皇贵妃娘娘金安!”
  去年南巡之时,皇后那拉氏不知何故忤逆皇上,竟然决然断发,诅咒于皇上和太后。皇上勃然大怒,虽保留了她的皇后名号,却收回了她从娴妃起的四份册宝,将她幽禁于翊坤宫后殿,身边只有两个宫女伺候,自己就是倒霉的其中之一。而面前的令贵妃则是被封为皇贵妃,掌管后宫大权,成为了当之无愧的后宫第一人,皇上前日还刚刚下旨,让皇贵妃娘娘办理上元令节内廷主位的筵席以及诣居圆明园事宜。
  小宫女艳羡地偷看着眼前恍若神仙的美人,与她一起入宫的小姐妹便是分到储秀宫,伺候皇贵妃主子,可以说是前途无量,反观自己……唉!
  听见她的称呼,令贵妃
  满是茫然,这是怎么回事?
  身边的太监趾高气昂地道:“皇贵妃娘娘亲自来看望皇后,你还不快将门打开?”
  “是是是。”小宫女回过神,连忙唯唯诺诺地应着,屋门被打开,令贵妃从恍惚中回神,迈步走了进去。
  殿中似是没有燃碳火,感觉比外头还要冷似的。令贵妃紧了紧自己的大氅,等小宫女打了帘子,便见到一个枯瘦的人影跪在佛前,正闭着眼睛念经,看五官,竟是皇后那拉氏。
  令贵妃心中惊疑不定,眼前的人穿着一件褐色没有花纹的衣袍,头发斑白,面庞苍老,周身一片平静死寂,和记忆中那个高贵端庄的身影完全不同。
  茫然倒错之感涌上心头,不过还没等令贵妃想明白,她便感觉到自己不由自主地福身行礼,“见过皇后娘娘。”
  对方听见声音,转过头看了她一眼,令贵妃不由心头一凛——这个眼神……这是一双盛着死水的眼睛。
  “贵人缘何踏足我这贱地?”那拉氏看了她一眼便转回了头,她的声音带着沙哑,语气十分平静,“如今正是妹妹得意之时,这时来冷宫,瞧我这将死之人作甚?”
  令贵妃心中惶措,她没有立即答话,不过片刻后,她听见自己的声音不解地问,“娘娘究竟为何要做出那种事?”
  她感觉到自己正看着眼前人的狼狈模样,声音又轻又疑惑地道:“若您没有疯魔至此,中宫之位是绝不会动摇的……”
  “做了便是做了,这世间,哪有那么多为什么?”那拉氏似是笑了一下,她没有解释,只看了令贵妃一眼,“你是皇上心尖上的人,只希望你永远都不会明白。”
  “等我死了,这皇后的位置就是你的了。”那拉氏看着她,似是觉得有趣,“世事多奇妙啊,一个低贱的汉姓包衣,居然也能成为这六宫之主……”
  她对令贵妃微微笑了一下,“很快了,你不用着急。”
  令贵妃张张嘴,她没能完全明白对方的话,不过心里却不自主地涌出一点悲哀。心尖上的人?皇上哪有什么心尖上的人?皇上是宠爱她,可也就仅此而已罢了。她无法抚养自己的孩子,更不会成为祭拜天地太庙、正式册立的皇后,甚至活着的时候,自  己只能是皇贵妃。
  眼前的景象定格,随后潮水一般退去,令贵妃猛然惊醒过来。
  她浑身冷汗地坐起大口喘气,自己怎么会做这种梦?
  令贵妃双手紧紧攥着被子,正如梦里的皇后所说,自己一个汉姓包衣,怎么敢妄想中宫之位呢?
  若是这种念头被外人知晓……令贵妃后背濡湿,绝对不行!
  “娘娘醒了!”
  宫女端着水盆进门,见到令贵妃醒了过来,惊喜异常,她快步上前,“您终于醒了!”
  令贵妃怔怔地坐了一会儿,这才想起来,自己是听闻十六阿哥去世的噩耗,在皇后那里晕倒了。
  十六阿哥……
  想到这,令贵妃这找回了些许真实之感,她闭上眼忍下泪意,一旁宫女笨拙地安慰,“娘娘不要太过伤心了……依主子爷对娘娘的宠爱,娘娘很快又能有小阿哥的。”
  好一会儿,令贵妃才重新打起精神,“我睡了多久?”
  宫女还未来得及答,便听外头有人问安的声音传来,“见过皇后娘娘。”
  令贵妃与宫女对视一眼,连忙收束心思,准备下地迎接,却被进来的云梧阻止了,“不必多礼。”
  “听闻妹妹昏睡了一整日,倒是巧,我一来你便醒了。”云梧走上前,坐到刚搬来的椅子上,“太医说妹妹有些发热,如今感觉怎么样?”
  令贵妃有些恍神,眼前人穿着件明黄纱织翔凤袷袍,头上虽只插了寥寥几根簪子,却丝毫不显简陋,反而显得人优雅大方,耳朵上东珠晶莹温润,更衬得人容光焕发,与梦中那个消瘦执拗的人影截然不同。
  她不由更加觉得自己早先的梦荒唐无比,令贵妃下定决心,一定要将这个梦紧紧埋在心底,忘在脑后,万不能被人知晓。
  云梧不知令贵妃所想,她查看了一下令贵妃的体温,“似是还烧着……妹妹这两日好好休息,主子爷说了,圣驾还会停驻在此几日,妹妹不必担心。”
  令贵妃这才回过神来,也没听听清云梧到底说了些什么,只应道:“是,谢娘娘。”
  云梧看她精神着实不好,便起身打算离开,“那我便不打扰你休息了,有什么事,打发人来与我说便是。”
  “谢娘娘挂怀,”令贵妃到底起身相送  ,“恭送娘娘。”
  令贵妃又歇了两日,身体才恢复回来,南巡的队伍也接着北上,继续返京。到了德州,简亲王丰讷亨奉年事已高的太后和身体虚弱的令贵妃由水路回程,乾隆则是另有行程,同云梧走陆路回到京城。
  因着乾隆和令贵妃接连生病,队伍的行程比计划中晚了些许,直到五月中才总算到了京师。
  看着紫禁城的城门越来越近,云梧轻轻吐出一口气,总算是安稳熬过这个坎了。
  接下来一段时间,云梧的心情都特别明媚,只是再发生的事却都不怎么好。和嘉公主再次怀孕,这本是大喜事,只是太医传回消息,和嘉的肺腑有和当初纯惠皇贵妃患病前一般无二的迹象——和嘉跟三阿哥永璋一样,都遗传了纯惠皇贵妃的肺病。
  为了孩子与额附,和嘉做出了当初与淑嘉皇贵妃一般无二的选择,哪怕会拖累自己的身子,也依旧决定将孩子生下来。而云梧也与多年前面对淑嘉和纯惠一样,同样的无能为力,她能做的极其有限,唯有多叫太医看顾罢了。
  六月底,礼部尚书德保之女、曾在令贵妃位下的学规矩女子瑞贵人索绰罗氏于吉安所病薨。妃嫔位以上的丧仪由内务府请旨施行,贵人位以下的地位嫔妃一般直接由吉安所处理丧事,云梧没有回去,不过令贵妃作为瑞贵人的主位,求恩典回了一趟紫禁城,在灵前给瑞贵人上了一炷香。
  随后七月,云梧、令贵妃与舒、庆、颖、豫四妃、容嫔以及五位常在一起,随驾木兰。乾隆寿辰刚过,请平安脉的太医来报喜——令贵妃又怀孕了。
  按说这些年过去,嫔妃们听到令贵妃怀孕的消息应该都已经习惯了,可这次消息传来,众人还是狠狠震惊了一把——令贵妃都四十出头了!
  与令贵妃相比,当年皇后在三十的尾巴上诞下龙凤胎都不算什么了。颖妃得知消息后不由苦笑,子女缘许就是命中注定,她是彻底断了自己怀孕生子的念想了。
  收到消息后的云梧啧啧称奇,第一个想法就是怨不得乾隆宠爱令贵妃,当一个帝王年过半百,逐渐衰老力不从心,却还能屡屡为人父,怎么能够不欣喜得意?这可是他春秋依旧鼎盛的证明。
  云梧不由感慨,令贵妃能得宠,的确是自己争气。
  “皇额娘!”
  云梧刚吩咐下去给令贵妃添了份例,正对着册子琢磨要给令贵妃什么赏赐,和寿跑马回来了。她一身骑装,腰间绑着马鞭,脚上踩着一双长靴,更显得人英气勃勃。夏天刚刚过去,小丫头皮肤被晒成了健康的小麦色,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让人看着便觉得什么烦恼都没了。
  “快起来。”云梧眼中不自觉露出笑意,她将女儿拉到近前,看到和寿额上的细汗,拿出帕子给和寿擦汗,“你也不知道注意一些,天气越来越凉了,别着风染了风寒。”
  和寿乖乖点头,站着不动任云梧动作。云梧问她,“你哥哥们跟弟弟呢?”
  “都在汗阿玛帐子里呢,汗阿玛刚考校了他们的骑射功夫。”和寿答道,随即颇有些幸灾乐祸,“十一哥和十三弟惨了,拉弓射靶的成绩还不如我,估计要挨汗阿玛训了,哈哈。”
  永瑆不好武,骑射一直平平,永璟更是个金贵的懒蛋,和寿一个姑娘能拉开的弓永璟都拉不开,三个兄弟里,也就平平稳稳的永璂能比和寿强点。云梧失笑,点了点她的脑门,“就你最厉害。”
  和寿笑嘻嘻的,还挺谦虚,“那也没有,还是五哥最厉害。”
  “瞧给你能的,你五哥都当爹了,你又才多点大,还敢跟你五哥比?”
  云梧嗔了她一眼,坐回到榻上,和寿凑到云梧身边伸出小拳头给云梧捶肩膀。母女二人说了会儿话,和寿想起什么,“不过说起来,五哥今天上下马时感觉动作有些奇怪,像是腿不舒服似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
  云梧没有太在意,“那叫你十二哥跟你五哥问一句,若是身子不适,早些看看太医休息一下才是。”
  和寿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永璂跟永璟也回来了,永璟表情恹恹的,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估计是被乾隆狠狠罚了。
  云梧抿嘴偷笑,叫行礼的两兄弟起身坐了,又问道:“你们十一哥呢?”
  永璂答道:“十一哥去四哥跟八哥那儿了。”
  云梧了然,看来淑嘉所出的三个亲兄弟联络感情去了。“那今天就咱们用膳吧,不等永瑆回来了。”
  和
  寿想起刚才说的五哥的事,这时候便跟永璂说了,永璂点了点头,“我也看出五哥动作好像不大对,还以为是我看错了,既然妹妹也这样说,赶明儿我问问五哥。”
  和寿再次叮嘱,“你可千万别忘了!”
  等第二日永璂见着永琪的时候,想起了昨日和寿的话,便问了永琪一句,“五哥,我看你上下马时动作不太对,是腿脚不舒服吗?皇额娘说,若是身子不适,还要及时休息才是。”
  永琪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十二弟眼睛倒是尖——无碍的,早先我便看过太医,张太医与宋太医都说并无大碍,有劳十二弟和皇额娘挂心了。”
  永璂闻言松了口气,“无碍就好,如此皇额娘也能放心了。”
  永琪笑着点头,兄弟二人又寒暄两句后别过。晚上永琪回到自己的帐子,格格索绰罗氏上前服侍,永琪便跟索绰罗氏说起了白日与永璂的对话,他感慨道:“皇额娘对我亦很是关心啊,还叫十二弟来说了这样一番话。”
  索绰罗氏闻言一愣,随即心里大急,“爷可千万不能信了皇后娘娘的话!”
  永琪吓了一跳,“你在说什么呢?”
  索绰罗氏也反应过来自己声音有点大,营区不比府中,隔墙有耳,她连忙压低声音,“爷怎地如此天真,皇后娘娘说的这些,哪里是什么好话?”
  “皇后娘娘自己可是有十二阿哥跟十三阿哥两个嫡子!如今主子爷对爷愈发看重,只差明言立您为储了,皇后娘娘能不着急吗?这时候跟您说一些什么休养身体的话,不就是阻着您上进、怕您碍了十二阿哥的路?”
  永琪闻言有些不快,语气也带出了几分不满,“你怎可如此揣测皇额娘?照你所说,皇额娘总该督促十二弟跟十三弟用功上进,可实际上皇额娘可没怎么鞭策他们,十三弟那样懒怠的性子,皇额娘还时时在汗阿玛面前为他打掩护呢。”
  不止如此,皇额娘还总能想出些稀奇古怪的玩法给十二弟与十三弟,想方设法地让他们在功课之余放松,连十一弟也沾了光。幸亏那时候永琪已经长大,即便如此,永琪偶尔也会羡慕,哪个人不想要自己儿时经历更多玩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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