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辛攥住他手腕没松开,留下来就是死,她的弹弓对付老虎有屁用。
她虽然不是这本书里的女主,可是一般剧情里这个时候不是该有英雄来救美吗?
狗男人戚慎在哪里?
景辛实在跑不动了,松懈的一刹那,头顶掠过一道黑影,像流星般快速。她抬起头,帷帽垂纱前,坐在马背上的颀长身影正拉起第二支箭。
终于有人救她了!
身后那头老虎已经倒在地上,但仍有凶猛气息,正要撑起头颅。又一只箭精准刺入老虎脖颈,这次猛虎终于狠狠摔在地上,惊起一阵地动山摇,景辛失魂地死死抓住寿全手臂。
马背上的人冲下来,景辛这才看见不是戚慎。
“娘娘,您可有受伤?”寿全自己还没喘过来气,紧张询问景辛。
景辛喘息着摇头,帷帽掉在了地上。眼前人一身棕衣蟒袍,她知道在大梁棕色是诸侯才能穿的颜色。
“景妃娘娘可有受伤?臣来迟了。”
她以为诸侯至少都是像周普那样三四十岁的年纪,但眼前这位诸侯与戚慎一样的年纪,面如白玉,气质温润。他瞳孔是温和的褐色,担忧凝望景辛一眼便避嫌垂眸,谨守礼节不再看她。
“臣已派人去请天子了,是否要为景妃娘娘请太医?”
景辛摇头说不用,回头望去,老虎倒在血泊中,原本护送她过来的八名禁卫死了六个,尸横血流,有的更是断手断脚的惨烈下场。
她不敢再看,眼前多出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是救她的诸侯将帷帽捡起来递给她。
“景妃不要再看,臣来处理现场。”
“先不要动!”景辛无法解释这是有人想害她,她看向眼前的诸侯,“多谢君上相救,等天子来再处理现场。本宫似乎未见过君上,不知如何称呼?”
“臣陆国陆扶疾,与娘娘有过一面之缘,娘娘不记得亦是正常。”
景辛不由得透过帷帽多看了陆扶疾一眼:“原来是陆公,多谢。”
这就是周普临死前告诉她也在密谋造反的诸侯?
不像,一点都不像。
眼前男子眉目温润,哪哪看都是一股恭和谦逊的气质。他五官也生得端正,是那种带着绝对正义的俊朗,气质与言谈都很让人舒服。
如果这样的人也会造反,那他伪装得实在太成功了。
可原著里根本从没有这号人物出现,周普与夏国诸侯的死给了这三位诸侯最严厉的打击,戚慎轻而易举的胜利已经在昭告天下没人可能撼动他的暴.政。
也许陆扶疾知难而退,没有再起过造反的念头了吧,她后面再留心就好。
景辛没有将眼前这个温润得不像个诸侯的男人放在心上,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马嘶声,看见林间策马冲下来的戚慎。
她眼眶一热几乎想掉泪。
马背上高大健硕的男人被一群臣子与卫兵拥簇冲来,逆光直奔向她,紧抿的薄唇冷淡得像条直线,在望见她身后血流成河的惨状时眸子里都是厉色,沉着脸勒停了马。
只有他能救她。
景辛想哭,也知道必须要卖一波惨。
戚慎才刚跃下马背,她一头扑进了他怀里。
帷帽被他胸膛撞落,她哽咽说:“王上,臣妾差一点就见不到你了。”
戚慎低下头,她已吓得花容惨白,一双妩媚的桃花眼里泪光闪烁,惊恐让她像只受伤的小鹿,紧紧环住了他的腰。
戚慎沉喝:“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是如何保护景妃的!”
死里逃生的两名禁卫忙下跪说:“天子,奴才们罪该万死。”他们细细禀明因为景辛不会骑马,故而徒步进入林中,行至一半遇到老虎,众人为了保护景辛都在与老虎拼死殊博。
景辛埋在戚慎胸膛,鼻端血腥之气浓重,她胃中翻江倒海很是想吐。四周诸侯与臣子都不敢作声,只有马匹的喘气声。
等等。
她不会骑马,禁卫就不知道备一匹马做准备吗?
如果刚才禁卫把她送上马背她说不定早就逃开老虎了。
两名禁卫还在磕头:“奴才该死!请天子与景妃责罚。”
陆扶疾道:“臣下山行至此处时的确见到的是禁卫口中的场景,猛虎凶狂,臣发箭稍晚,还是害了景妃受惊。”
景辛还是害怕老虎的,听到他们口中说老虎便瑟瑟发抖。
戚慎拍了下她肩膀以示安慰,他还未曾发落,秦无恒已先道:“此事不怪陆公。”
“都是这些奴才没保护好景妃。”随着他话音落下,他的剑已经出鞘,迅速将两个禁卫封了喉。
景辛那句“不要”哽在喉间。
还看不懂么,秦无恒干净利落地灭口了。
滴血的剑就在她眼皮底下,被秦无恒冷冰冰收回了剑鞘中。两名禁卫倒在她身后不远处,血染红了绿丛。
太可怕了。
这里所有人都太可怕了。
戚慎是皇权之巅操纵众人生死的王。
秦无恒是一心篡权野心勃勃的雄。
沈清月看似被她的“偶遇”打动了心扉,却能利落地叫老虎来吃她。
她一直生活在文明的社会,好不容易说服了自己接受穿书,却还是接受不了生命死得这样轻贱。
“王上先带景妃回山下歇息,此处臣来处理。”
戚慎看了眼秦无恒:“你也要小心猛虎。”
回到房间,戚慎说请太医来给景辛诊脉,景辛没有受伤,倒是寿全刚才全心护她被树枝割破了皮肉,她让太医去给寿全查伤。
戚慎并不会安慰人,见她还抱着他腰不放,便说:“护你不周的人都已经杀了,还没解气?”
解你妹的气。
他越说杀她越恐惧。
“王上,陆公为何碰巧下山?今日幸好得陆公搭救。”
“寡人让他下山取酒。”
那陆扶疾应该不在这个计划里,否则不会出手救她。
“王上,臣妾是不会骑马,可为何禁卫们不牵匹马备着?他们明知此山猎物众多。”
她昂首凝望戚慎。
他眸中沉思了瞬间,也在此时想到她所言有理。
但也仅是一瞬间他便道:“人都已死,你还想怎么追究。”
景辛眼眶通红,圈着戚慎脖子埋在他颈窝抽噎:“那你让暗卫保护臣妾,好不好?臣妾害怕。”
她呼吸滚烫都喷打在他肌肤上,戚慎应了一声“嗯”。
第19章
这一事故让戚慎也无心再入山中展开狩猎,他下令今日就在山下活动。但景辛发觉他倒对老虎起了强烈的征服欲,跟秦无恒与随行的大臣交代,一旦发现老虎的踪迹要禀告给他,他要去射一头虎回来。
“把虎皮给你做张软毯压压惊。”
景辛:“……”
你会把我吓出心脏病。
她看见老虎就想到原主凄惨的下场。
戚慎拿起一块糕点在品,景辛看不出他对糕点的满意程度怎样,不出意料的话,桌案上这些精美的点心都是出自沈清月之手。
案旁侍立的一名年轻宫女老持稳重,见戚慎吃完那块糕点,忙推出另一盏雕龙金碟。
“天子,不如尝尝这如意香饼,是出自一位高人之手,少宰特意请来高人做的。”
戚慎取了一块尝,没说口味,倒是连着吃了两块。
看来这名叫朱玉的宫女是秦无恒的心腹了,敢直接给戚慎推荐,可见在戚慎这头也从来没有被看出过端倪。景辛抿笑吩咐她呈给自己尝尝。
朱玉端来点心,她细细品尝,说是饼但其实也算口感干燥的糕点,甜味很足,中间的花瓣应该是月季,带着股甘醇的花香。
搁在古代沈清月的手艺一定非常成功,但她眼里这就勉强凑合吧。21世纪街头小铺随便买的桃酥饼都比这好吃。
等回宫了日式冰乳酪,芝士蛋糕,提拉米苏,树莓果肉卷,雪媚娘,再烤几个奶香面包,哪一样不能要了戚慎的命。
景辛用手绢擦着手指,轻抿红唇笑道:“不错,这高人手艺了得,天子该赏。”
戚慎没说赏赐,但这种什么都没表示的表情便已经算是过关了。朱玉敛眉退下,说去安排明日的点心。
戚慎虽然是留下来陪景辛,但他毕竟是出宫来玩的,坐了不久便觉得周遭寡淡。景辛看出来了,便说陪他下棋。
戚慎倒是不想下棋:“想听曲,你给寡人弹曲吧。”
景辛好想说她不会弹琴,候在门口伺候的太监成福已经飞快去抱来古琴。
成福跪行进来把琴摆在景辛身前,紧张堆起笑说:“娘娘,这是宫中最好的琴,奴才早早带过来了。”
成福原本就是打杂的,在苍吉手下没少被欺负,因为侍奉着这样一个残暴的天子,他的收纳从来没有出错,听到随行伴驾有景辛便早早带好了一应消遣的物什。
他额头冒出细密的汗,见景辛脸上没什么表情,忙询问:“娘娘还差什么?奴才去准备。”
苍吉已经死了,他不想死。他是太监里年纪最大的,但也才活了三十多岁,如果不是早晨被戚慎冷冰冰点名安排做事,他万万不敢担这御前第一太监的活儿。
景辛也瞧见了成福额头的汗。
苍吉刚死,这些宫人个个求生欲爆裂。她只能道:“不缺,甚好。”
怎么弹?
她一副赶鸭子上架的悲催,算了,大不了说自己是被老虎吓到才弹得不好听了。
手指触碰到琴弦,脑中原主那些技艺瞬间涌上来,但总很杂乱,她竟摸不到如何下手,试着拨弄了几下琴弦,竟有种左右手跟不上大脑的不协调感。
也许还是没有跟原主磨合好吧。
戚慎靠在椅背上,端起杯中酒睨她。
景辛试出琴律,最懂的就是《星星伴奏曲》了,她弹了一首“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戚慎拿酒盏的手不可察觉稍一停顿,垂下眼皮,薄唇抿酒。
现代轻快的旋律加上古琴特有的宛转悠靡,竟也别有一番灵动的韵味,景辛弹完,心虚地留意起戚慎的表情,发现他并没有什么变化。
戚慎掀起眼皮:“这是什么曲?”
“此曲叫《星辰不及眼前人》,是臣妾念及对陛下的钦慕之情,感概而作。”景·瞎几把乱哄人·辛眉眼温柔地说。
成福哈腰站在门口:“天子,少宰在屋外,说是有事求见天子。”
戚慎道宣。
因着景辛在屋里,这卧房并不如宫殿宽敞,秦无恒便恪守礼节在门口说:“王上,车公猎得一头鹿,在外起了烤架,您可要与臣等饮几杯?”
“嗯。”戚慎起身朝门口走去,宽袖无意拂掉了案头酒盏,并未理会,只看了景辛一眼问:“可要伴驾?”
景辛起身说:“臣妾还有些受惊,便不伴驾了,王上去吧。”
戚慎在侍从的拥簇下跟秦无恒离开了房间。
屋内每隔几步便有宫女靠墙侍立,两名宫女忙捡起被打翻的酒盏,又忙着擦干净案头的酒水。
长欢说:“娘娘,刚才那首曲子您何时自创的?奴婢竟从未听过娘娘弹这种曲子。”
“这种曲子?你觉得不好听吗?”
“不是。”长欢忙解释,“这音律简明,不像您以往的曲风,倒也难得的清新脱俗。”
景辛唇角笑吟吟的,忽然间蹙了下眉。不对,琴声可以出卖一个人。
伯牙尚有子期这位琴友知己懂他,原主那些妩媚妖娆的靡靡之音也都在向戚慎诉说邀宠,她却把琴弹成欢快清丽的调子,连长欢都能听出这琴中之音变了,他是戚慎,难道会听不出么。
“天子也会琴?”
“娘娘怎的忘了?天子琴音磅礴壮阔,钟乐师都夸天子是气魄无人能及的至尊之音,天子自然会琴呀。”
景辛心头有些不好的预感,早忘了戚慎会不会琴,毕竟第一次穿越,也做不到事事谨慎,她刚才不该抚琴的。
但她不是说自己被雷电劈了么,她最近的改变戚慎也看在眼里,知道她想当个好人,应该不至于觉得她琴声违和吧?
门口响起成福小心翼翼的声音:“景妃娘娘,这是天子差奴才送来的鹿肉,指名让奴才好生给您端过来。”
长欢:“进来吧。”
成福卑躬屈膝呈上碟中鹿肉。
景辛还没看便已经闻到一股浓重的肉香。
那碟子放在小火炉上,仍用碳烤着,肉底下垫着花椒叶,佐料也撒得均匀,滋滋冒着油,宫人看见都悄悄眼馋。
景辛却赶紧用宽大的袖摆掩住鼻子,她不吃野味,而且这味道闷得她想吐。
成福一见她如此有些诧异。
景辛轻笑道:“这么香呀。”
成福这才松口气:“是呢,天子与诸公都甚是爱吃,那奴才给娘娘放在这了,还要回去复命。”
景辛颔首,见成福这般小心翼翼的模样,知道他这个御前总管当得不容易。
“成福,你衣摆沾灰了。”
成福忙回头看了眼,朝景辛受宠若惊地道谢。
长欢识趣拿出打赏,他不敢接。
景辛笑道:“那日本宫在睡着,并不知道苍吉惹怒了天子,唉,若是本宫醒着他也不至于没了性命不是。”
她话里有话,都是深宫摸爬滚打的人,成福当即便跪地说:“娘娘慈悲,是师傅他没福分倚仗娘娘。奴才幸得娘娘慈悲才提醒奴才衣摆脏了,否则便要在御前失仪了。”
“唔,小事情,你起来吧。”景辛笑吟吟地,“天子那有什么事,记得告诉本宫。”
成福对上她笑盈盈的眼睛,了然般收回视线,叩拜三下说不会辜负她。
收了一个戚慎身边的宫人景辛很是满意,看了眼鹿肉,她觉得闷得慌,喊宫女们拿下去分了。
宫人被她屏退,她低声嘱咐寿全:“帮我找两个小童,机灵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