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听到一声“狗天子”,又听到一声“狗皇帝”。
人群里有两个中年男子站起来,持着菜刀欲要冲上天子銮驾,但禁军的剑快如闪电,几乎两秒内二人人头落地,血喷涌到四周百姓身上,尖叫声此起彼伏,却被禁军严令噤声。
景辛喉间那句“不可”被惊恐噎回,这样亲眼所见的血腥场面令她条件反射后退躲避,跌进了戚慎胸膛。
她全身瘫软无力,大口喘息。
戚慎搂住她:“怎么,吓到了?”他俊朗面庞覆上笑意,“是爱妃让寡人出宫的,这二人不正是因你而死么。”
她面色惨白。
她的惊吓不似作假,可戚慎明明知道她脾性。哦,是她欲擒故纵的伎俩。
她演得逼真,花容失色,瞳孔里丝毫不见往日嗜血的兴奋,一双美目里似有小鹿乱撞,想抓他衣袖却闪过瞬间害怕。
他越看越激起浓烈情.趣,捏起她下颔吻上这两瓣红唇,吸走她唇中空气。
景辛呜咽着,她越挣扎他越兴奋,她被他吸到真空,在即将窒息时他终于放过了她。她大口喘息,美目里恼意流转,想也没想手肘狠一发力戳向他腹部。
戚慎没料她会反击,但敏锐的警觉让他提起了真气。
他手臂将她钳制在怀里,捏起她下颔:“爱妃也有调皮的一面,是寡人弄疼你了,还是想起什么旧事?”
景辛听懂他说的旧事指的其实是旧人吧。
他没忘记周普的事?
她刚刚不该反抗的,原主不是这个性格,原主会扑上他比他还要狂妄放.荡。
但是这是她的初吻啊!
啊啊啊,渣男,不亲还吸,这特么是吻吗?!
吸你妹呢吸,你当吸猫呢。
“臣妾不喜欢这样。”
“那你喜欢怎样,嗯?”
景辛只能豁出去了。
昂起脸,她勾住他脖子,在他耳畔呵气如兰。
“臣妾要亲亲那种。”
戚慎皱起眉。
一双纤长白皙的手自他喉结滑落在他腰间佩戴的平安扣上。她揉.捏着他喜欢的这些轻软物什,“臣妾想要这样软乎乎的亲亲。”
戚慎沉着脸。
景辛昂首凝望这张超高颜值的脸,是真的帅,但也是真的嗜血可怕。
她手指抚过他眉目与高挺的鼻梁:“我喜欢你的眉眼,还有嘴唇。”
他把她推开了。
景辛松了口气,但也彻底明白,原主昔日的宠全都是他发泄生理而已,他心里没有原主一点地位。
苍吉在外道:“天子,已经到了城隍庙,奴才扶您下车。”
戚慎没下车观看,命宫人挑起帘子就坐在御驾内远远观看。
高墙被拆,塌陷那一刻卷起漫天飞尘,也有一道婴儿的啼哭声洪亮传来。
戚慎瞳孔骤然收紧。
官兵的强拆声里混杂着老弱妇孺的求助,嘶喊哭泣,听到天子和宠妃来巡视,几人拼命想冲过来,却被官兵的长矛与刀剑所拦。
随行的官员里有管宗,他暗暗打量御驾上的天子,这是景辛的交待,她说这样就能避免全国的城隍庙不被拆,但他很忐忑。
戚慎只是举目眺望这一幕,无动于衷。
管宗失望极了,泄气时忽然听到戚慎的沉喝:“这是怎么回事?”
他急忙上前:“回天子,是那不懂规矩的百姓在闹。”
戚慎眸光冷厉笼罩他,示意他别说废话捡重点。
“城隍庙收留了不少被遗弃的孤儿,昨日拆庙时许多孤儿都流离失所,今日拆庙时有砖头砸伤了襁褓小儿,才有这些妇孺抗议。其实,各地方的城隍庙中常都收容这些弃婴,可如今……”
戚慎双目沉得可怖。
景辛一直留意他的变化,他紧握着腰间的佩饰,小圆球被他捏小到看不见。
他在愤怒,喉结因为怒火冲击滚动着,深邃的双眸中也迸出杀气。
景辛抓住时机:“王上,不要拆了好不好?孩子是无辜的。”她握住他青筋暴起的手掌。
良久,他开口:“不拆了。”这嗓音嘶哑。
景辛双眸一亮,朝管宗与官兵喊道:“天子下令不要再拆,收回拆庙令!叫大夫,给受伤的小婴儿治伤。”
銮驾返回了王宫。
景辛抑制不住翘起唇角,她成功了。
但途中那两个冲出来的中年男子死得很冤,她失策,没有将意外算进去。第一次间接害死两条命,她有负罪感。
她一抬头才见这是紫延宫,刚刚走神,竟跟戚慎回到了这里。
不过戚慎也是失神的。
景辛第一次见这样的他。
英俊的男人紧抿着薄唇,如锋削刻的面庞都笼上肃杀的寒意。他走到龙椅前坐下,满殿宫人似乎早就察觉到可怖的气氛,全都匍跪在地。
戚慎一动不动望着某处,像看空气,不停来回握着腰间的圆软小挂饰。
这个角度,景辛望见这个男人竟然流露出孩子般可怜无助的模样,可他忽然顿住,像是想到什么,猛然间抬头看向她。
景辛有瞬间被吓到,但好像总有一种自己看过小说是局外人的感觉,这种感觉给她自信,她迎上这双充满杀气的眼睛。
“是你安排的。”
没有疑问,他森冷的语气是肯定:“一切都是你安排的。”
他并不是个蠢帝王,相反地,他很聪明,感性过后理智便瞬间回归了大脑。
满桌奏疏与雕像被他掀翻在地。
宫人惶恐得几乎把脸贴在地板上。
戚慎疾步朝景辛走来。
他居高临下,捏紧她下颔逼迫她昂头仰视。
“不要揣度寡人的心思,听清楚,不要揣度寡人的心思!”
他充满狠戾:“不然,寡人杀了你。”
景辛被他狠狠一扔,幸好自己扶住了宫柱。
“滚下去,今后未得寡人的召见,不得再入紫延宫半步。”
好像不够解气,他又说:“寡人与你——不会再见。”
这是把她打入冷宫了?
他已经背过身,景辛望着这孤高的背影道:“王上,臣妾希望您开心。”
她没有猜错。
戚慎可以对天下所有人都残暴无情,唯独不会伤害婴儿。
小说里他那么爱沈清月的儿子是有原因的,因为他从小自己就是弃婴。书里没有写太多戚慎这个男配的身世细节,但景辛凭借原主了解的记忆自己进行了心理分析。
戚慎是嫡子,所有王子里最正统的血脉,但他却成为了弃婴。
昭康太后便是戚慎的母后,这位王后美貌非常,初入宫便得天子宠爱,大婚那几个月几乎享尽了所有盛宠,这让后宫七十二妃嫔眼红嫉恨。在王后怀孕后几个妃子便联合用尽各种办法想让王后滑胎,王后其实没什么智慧,但却十分地幸运。
她不仅平安生下戚慎,还在戚慎降生之际迎来暴雪消融,阴云变作七色祥云,百鸟盘旋在宫殿上方。天子大喜,百官都恭贺这是吉兆。
可当夜百鸟冲进天子寝宫戳伤了天子龙颜,伤不见好,天子的右侧脸一直都留着狰狞的疤。再后来每一到戚慎生辰时王宫中总会发生很多奇怪的事冲撞天子,流言都传是戚慎不吉,他是灾星。
王后因为他而不再受宠,甚至被天子厌恶,王后也连带不喜欢他,在他两岁生辰时将他丢弃在一处废井,那里全是横死的宫人白骨,小戚慎在那里待了整夜。寒冬的夜,宫人第二天寻到他时他已经奄奄一息,哭哑的嗓音也在多日后才好转。
后来天子一病不起,再好转时脾气乖张暴怒,便开启了十多年的暴.政,百姓民不聊生。
不受宠的王后日复一日厌恶戚慎,常常关起殿门对小戚慎用刑。天子宠爱起了昔日的淑妃,甚至想封淑妃的儿子为太子,也想废掉王后,全凭王后的母族拼死保下他们母子。
那几年王室十分混乱,戚慎养成了残暴的性格,在王后病故之际他甚至都没有前去跪拜。原主的记忆里,是戚慎联合母族的势力逼迫病中的天子篡改了遗诏,后来母族势力强盛到威胁着戚慎,他雷厉风行将整个母族赐死的赐死,流放的流放。
不铭亲恩,不念恩情,嗜血残暴,毫无人性。
这是所有人给戚慎的评价,只差没说他弑父。
景辛在回想着原主这段记忆时很同情戚慎,真的有那么多吉兆凶兆吗,不是的。
也许阴云退散只是当天的天气恰巧好转了,也许百鸟飞入天子的寝宫只是人为作祟,也许小戚慎每年生辰时都会发生的不吉利也是有人捣鬼。
她不信这些,戚慎才是受害者。
今日她借由他这个心理挽救了全国的城隍庙,各地的庙中的确收留了很多被遗弃的婴儿,她也算帮他积德了。
可对戚慎来说他没有想过有人能窥探他内心最敏感的脆弱,所以暴怒到要永远不再见她。
景辛叹了口气,有些累,她索性先回宫吃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戚慎:寡人与你不会再见。
女主的亲妈:下章就见。
让你知道什么叫做打脸。
第9章
整个棠翠宫都陷入了一种小心翼翼的气氛里,毕竟主子如今被打入冷宫了,再也不会受宠了。
但主角却似乎一点也不受影响,回宫后便足足吃了两碗饭。
长欢从没见过景辛吃这么多,又想到主子这几日来的反常与今天的成果,已经完全相信主子就是仙女下凡来拯救天下的。
雨珠与全宫的宫人同样这么认为,瞧瞧全国的城隍庙都保存下来了,庙中收留的弃婴都有家了,主子不就是仙女下凡吗!
大家想安慰主子又不敢提,唯恐她伤心,便想着别的花样逗主子开心。
寿全怀里抱着一只猫:“娘娘,这是谏大夫托奴才带给您的,从前您可喜欢猫了,您给它起个名字吧?”
原主竟然也喜欢猫。
缩在寿全怀里的是只雪白的小奶猫,冰蓝色的眼睛干净美丽,它才两个月大,很小一只,见到陌生的环境不安地将自己缩成一团。似乎也不习惯寿全身上的味道,小奶猫抓着寿全袖子想跳开又不敢动,无辜地朝景辛喵呜叫。
景辛伸手去抱它。
小奶猫只是呆萌地昂了几下脑袋便跳到景辛的怀里,她身上又软又香,它终于感觉舒服了,不安的小爪爪这才没有乱挠。
景辛很开心:“没想到古代竟然也有这么漂亮的猫。”
长欢/寿全:“娘娘?”
“本宫说它漂亮。”
“是呢,这猫的一双眼睛漂亮极了,娘娘,您给它起个名字吧。”
景辛顺着小猫咪毛绒绒的脑袋:“叫它云卷吧!”
云卷是只小妹妹,景辛不知道它从前生活的环境,它比寻常的猫都要安静,不爱闹,乖巧得完全不像只猫。
她以前是养过猫的,她的一只英短非常调皮,简直是拆家大王,几次吃毁她的绘画作品,每次都气到想把它打一顿送人。那只猫陪了她三年,三年里的每一天她对它又爱又嫌,但等猫咪生病去了喵星球后她却伤心难过得整整半年才把小家伙放下,后来便不敢再养猫了。
人总是这样,一旦习惯一种陪伴便不想失去。一旦投入一段感情在失去时总会痛苦。
景辛对云卷照顾得很仔细,当晚便让宫人做了一个窝安置在她寝殿里。
为了不让云卷害怕,她特意留了一盏烛火照明。
但云卷对它的窝还不熟,整个宫殿好像就喜欢她的怀抱,跳到她床榻昂了昂小脑袋瞅她,小心翼翼抬起爪爪往前走了两步。见她没制止,它才敢嗖一下钻进她怀里,爪爪在她胸口抓着。
景辛一直在安慰云卷,跟小猫咪建立熟悉感,困极了才睡去。
半夜里她起来如厕,瞧见云卷在它的窝里抓着被子。那是她让宫人垫的棉絮,小奶猫垂头丧气地,边抓边踩,不时低低地喵呜两声,模样可怜极了。
她养过猫,云卷又是才两个月的小奶猫,自然知道这是猫咪的踩奶情节,遇到软软的东西总会捧起来一蹬一蹬的,云卷这是想妈妈了。
景辛忽然感觉这一幕很熟悉,白日里戚慎捏着腰间的小挂饰时不也是这样吗?!
她恍然间明白了,戚慎这不也是踩奶情节么!
他喜欢那些软绵绵的东西,也许只是在怀念小时候,渴望得到母亲温柔的安抚。
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景辛感觉戚慎好可怜,好像他暴君的形象也没那么可恶了。
……
戚慎今日懒得上早朝,自己没去,让太宰和少宰上完朝过来跟他汇报。
王宫里寡淡得很,他坐在教练场看那一十四名魁梧武士格斗,一边磕着糖渍瓜子。
秦无恒跟太宰卢雍上前行礼,先是禀报了要紧的一些朝政,但见戚慎大笑着拊掌叫好,丝毫没理他们。
卢雍也是两朝老臣了,虽说那颗想匡扶戚慎变成明君的心早就死了,但此刻见他爱理不理,又见身后武士死的死残的残,他终究还是忍不住。
“天子——”
秦无恒拍了拍他肩头示意他不要触怒戚慎。
“太宰叫寡人?”
卢雍:“臣……政务禀完了。”
“哦,辛苦太宰,苍吉送太宰出宫。”
卢雍只得寄希望于秦无恒,深切看了秦无恒一眼嘱咐他劝劝戚慎。
秦无恒黑眸里写着“你放心”,却在卢雍走远后道:“尤莽这一招未免太过阴柔。”
戚慎便下令那武士“拿命博”。
宫人为秦无恒抬来椅子,他坐下:“哥哥,这小小教练场多无趣,不如去宫外辽阔之地练练身手?”
“宫外何处?”
“我知玉屏有一处山中盆地,那里地势奇特,常有猛兽出没。不过哥哥不必担心猛兽伤人,听闻山中女仙有降兽之术,常守护那一方平安。”
“女仙?仙女?”戚慎从来不信这些,不过想去狩猎倒是真的。
弥国与夏国造反这一仗他胜得不费吹灰之力,其余三国的诸侯在警示之下脸色也不好看,他龙心大悦,就喜欢看他们想杀他又杀不死他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