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师妹明明超强却过分沙雕[穿书]——南楼北望
时间:2020-07-23 09:18:53

  佘小川觉得困惑。不知道怎么地,她觉得自己不该得到这一样一个……有些不负责的答案。没有任何来由,但她就是觉得会题写“立命堂”、会敬仰“朝闻道夕死可矣”的荀师叔,应该更……
  更如何?更高大,更伟岸,更意气风发,更以天下之忧为己忧?
  但他只是坐在这院落里,坐在清风、阳光和树影里,连坐姿都不那么端正,反而懒懒散散的。
  他就以这样一个懒懒的姿态,伸了个懒腰,用无所谓的口气说:“其实啊,就算你不知道书上的道理也没什么。”
  “什么?荀师叔刚刚可不是这么说的……”
  他笑了起来。不知道因何事而发笑。
  “大概……这只是我想亲口告诉你,是我想让你知道……”
  他的声音太低、太含混,从风里溜走,与阳光混合。佘小川竭力去听——她发誓自己努力去听了,却依旧没有听清他说的话。
  “荀师叔……”
  一只手按住了她的头。他看上去有些文弱,但手掌却温暖有力。
  “对不起,说了很多没用的大道理。这兴许是书读得太多的另一个讨人厌的地方,总是不自觉和人掉书袋。其实我自己又懂得多少?最初的时候,我看书,只是因为我喜欢看书,不是为了任何的道理。”
  他的声音靠近了一些。佘小川抬起眼睛,能看到他微微弯起的唇角。
  “同样地,我带你读书……没有任何的目的。只要你能找到自己最喜欢、最开心的一种生活……就足够了。”
  他最后的一句话再次低落下去。佘小川听不见,她甚至怀疑那几个含混的音节并不是一句话语,而只是什么没有成型的思绪,直接掉在地上摔成碎片,只有天地才知道他到底在说什么。
  她误会了。因为除了天地,还有一个人听见了
  谢蕴昭站在立命堂的第一重院落门口,倚在垣门下,将刚才的一幕尽收眼中。她看见荀自在抬起头,朝自己望过来一眼。刚才那一句低不可闻的话是:
  ——于我而言,就足够了。
  如果这是一个自白……它可以是一句伪装得很好的谎言,但也可以是一句诚实又晦涩的自白。端看你愿意相信哪一种。
  她站直身体,收起了手中的太阿剑,还有能够联络戒律堂的红玉玉简。
  “小川,”她扬声说,“下课啦,和你荀师叔道别吧。”
  谢蕴昭愿意相信的……暂时是后一种。
  *
  三月堪堪来临时,梨花也正到了最盛的姿态,樱桃花已经凋谢了一半。漫山遍野中,如果是一树雍容华丽的柔白,便是梨树;若是有气无力的疏落粉白,就是樱桃树。
  但谢蕴昭总是更喜欢盯着凄凄惨惨的樱桃花看个不停,算着樱桃何时挂果、何时成熟,而她的樱桃酥酪到底又要到什么时候才吃得到?
  这一天春阳正当空,谢蕴昭交了师门任务、领了灵石在兜中,优哉游哉地返回洞府,顺路在后山看梨花和樱桃花。
  在某一棵梨树下,她被人叫住了。
  “石无患?”
  剑光落下,有些气喘吁吁的石无患出现在她面前。
  谢蕴昭问:“你从哪儿来?急急忙忙的,看着像被人追杀。”
  说着,她还真伸着脖子往他背后盯了去,搜寻是否有任何杀气腾腾的人影追随而来。
  很遗憾,没有。
  石无患喘了几口气,才说:“我才回岛上。之前我接了师门任务,在外面待了一个月,你居然没注意?”
  谢蕴昭一本正经回答:“贵人多忘事,忙人多不拘小节。我又贵又忙,你说呢?”
  石无患盯她一眼,笑起来。这是个有些过分灿烂的、跃跃欲试的笑容。
  “我听说你和卫师兄吵架了,如何,你们分手了没?”他语出惊人,“要不你和我在一起试试吧。”
  十九岁的少年已经张开,皮相是极具欺骗性的清冷端肃——只限不笑的时候。只要他笑起来,一双漆黑凤目荡开柔情波光,专注地看着某个人,就总是会让一众少女心中小鹿乱撞、生出“他只看着我、我是特别的”这样八竿子打不着的错觉。
  大约这就是为什么许多姑娘明知他风流花心,也还是前赴后继地扑上去的缘故。要不是因为修仙界情缘随便谈,无所谓名声、从一而终这样的糟粕,谢蕴昭大概真的会把他打入“淫贼”一类并忍不住给他一刀。
  也由此可知,谢蕴昭把“会喜欢石无患的别的姑娘”和她自己划分得清清楚楚。
  “你皮痒了,玩笑开到我头上了?”她完全没当真,神色半分不变,还懒洋洋地猜测背后缘由,“你现任叫什么……哦,嫣华和你吵架了,你要和她赌气?”
  “我已经和她分手了。”
  “又分手了?你们在一起有三个月么?”
  “前段时间她主动来信和我分的,是她看上了别人好不好。”石无患一撇嘴,眼睛里那捧跃跃欲试的光却燃烧得更加旺盛,“喂,你对着一个人这么久,也不腻?我们也挺熟的,你跟我试试吧。”
  谢蕴昭怔了怔,才意识到他居然是认真的。她古怪地瞧着石无患,缓缓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尖:“石无患,原来是猎艳猎到我头上了?看来不是皮痒,是白日做梦了。走,斗法台上我光明正大地揍你一顿,保准把你揍醒。”
  “什么猎艳?我每一次情缘都是认真的,哪一次我出轨过?”石无患有点急了。
  “你是没出轨,只是不拒绝情缘以外的人的示好而已。”谢蕴昭鄙夷道。
  “好,我保证,如果你和我在一起,我绝不会多看别人一眼。”他神色变得严肃,乃至伸出一只手指着天上,“要是你不信,我以道心起誓,三清在上、道君为证,若……”
  “停停停!”
  谢蕴昭终于意识到他真的是认真的——比单纯的猎艳、换个情缘更认真。修士不能随便发誓,尤其是道心誓。若是违反道心誓,未来必然会有灭顶之灾。
  石无患锲而不舍:“那你答应了?”
  “我答应个鬼。”谢蕴昭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好吧,算我错,对不起我应该刚才就说清楚。我和师兄非常好,我一点不想换个情缘。换句话说,我只喜欢师兄,不喜欢你。”
  他怔了怔,缓缓问:“所以……你们和好了?”
  她还没说话,就见他急急扭过头,短促地笑了一声:“我开玩笑的,你还当真了。”
  掩饰不住神情中的狼狈。
  她没吭声。事实上,她也不大清楚这时该说什么好。该嘲笑一句“你也有今天?大快人心”——但由她来说这句话,似乎也有些过分。
  还是装什么都没发生的好。
  谢蕴昭转了身,继续优哉游哉地往天枢走去,身边是乘着微风纷纷扬扬的花瓣雨。
  “谁当真?知道你是个花心渣渣,我也就这次大人大量,不揍你了。”
  三月阳光微醺,雪白花雨更醉人。她走出了梨花树的范围,又经过一棵她更喜欢的樱桃树。有细小的青色果实藏在了颓靡的花蕊后,再过一月,便会有满树艳红。
  “谢蕴昭。”
  “……”
  “喂,谢蕴昭。哪天你真的分手了,跟我说一声吧。”
  她回过头:“不会有那一天。”
  他停在原地,就在那棵雪白的梨树下。满树的雪白,还有花白落在他身上;没有笑容,那张脸也就褪去了轻浮的、油腻的东西,变得清爽,甚至带了几分清冷。
  有一个比刹那更短的错觉——站在那里的不是从凡世跋涉而来的轻浮少年,而是别的什么人。谢蕴昭感到一丝困惑,但那困惑像沾染了春日的困乏,懒懒地沉去了不知道哪里。
  那明明就是石无患。也许失恋的人总是会异常一些。
  异常……
  谢蕴昭微微挑眉:“你什么时候和光中阶了?”
  他笑了一下,那笑里竟然也没有任何轻浮之意,反而像梨花花瓣落在水面,浅浅一丝涟漪。
  他反问:“那你什么时候和光圆满了?”
  “你看出来了?你的境界比我低,应该看不出来才对。”
  “听说的。”
  他伸手接住一片梨花花瓣。
  “谢蕴昭,我要跟着师父去群仙会了。”
  “你师父……掌门师叔?群仙会?那不是……”
  “对,仙道盟百年一度的聚会,各门派的领袖都齐聚一堂。两月后,在东海与虚海的交界处——须弥山上举行。地点特殊,迢迢难达,故而三日后就要启程。”他淡淡说,“听说卫师兄也会去。”
  谢蕴昭静静地看着他。
  他再次笑了笑。
  “卫师兄没有告诉你?也对,他那样的大修士,总是有很多事不方便告诉别人,连心爱的师妹也不例外。”
  起了一阵风,吹得花瓣翻飞成雨。梨花的花瓣与樱桃花的花瓣混在一起,辨不分明。
  谢蕴昭说:“如果你是想挑拨我和师兄,恭喜你,你失败了。”
  “这么说,他同你说过?”
  “只是你比他先一步告诉我而已。”
  “那别的事,他也都跟你说了?”
  “你真是无聊。被拒绝而已,要不要这么阴阳怪气?”谢蕴昭叹了口气,“我们如何都不关你的事。好了你可以闭嘴走人了,别像碎嘴的小老头一样说个不停。”
  他却说:“谢蕴昭,你总是这么有趣。那么多人,没有一个能同你相比。”
  ……这人可能已经是神经病了。
  对待神经病,便要干脆利落,一字搞定:
  “滚。”
  她懒得再理,架起太阿剑,穿破缠绵花雨,顷刻摆脱了神经病的纠缠。
  在那片被她留下的花雨中……
  少年抬起手,按了按心口的位置。白莲花的虚影浮现又消失,正如他眼中的道人重新闭目。
  ——我到底……是谁……
  ……
  呼啦——
  这是微梦洞府的门被打开的声音。
  院中有白衣青年坐在石桌边,正支着下颔,对着几个瓷碗出神。碗中分别都有白白的凝固物,上面洒了一些透明的桂花糖。
  “师兄。”
  他周身百无聊赖的状态被打破,连微笑也陡然生动起来。
  “师妹,你莫要生我气。”他叹息道,“我才知掌门师叔要我同去须弥山参加群仙会。推脱不得,实在没法。今年的新鲜樱桃摘不了,只能先试着做些普通酥酪……食言而肥,也不知能否得到师妹谅解。”
  厨房里,冯延康伸出个头,气咻咻说:“这小子把我去年藏的糖桂花翻出来了!还做坏了几碗,暴殄天物!”
  他歉然道:“从未做过,确实生疏……师妹?”
  她冲过去,狠狠在他脸上亲了一大口。
  大概因为有师父在,他脸微微泛出一丝红,但也搂住她,温声道:“看来我是得到谅解了?”
  谢蕴昭没回答,只笑眯眯说:“刚才有人与我表白心迹了。”
  他眼眸微眯,也不问,只略略一想,便勾出一丝冷笑:“石无患是不是?我早知道他不怀好意。”
  虽然没说更多,那神情却相当于放狠话:迟早搞他。
  这当然是谢蕴昭自己翻译的。
  她问:“你怎么不问我什么回答?”
  “师妹必然拒绝他了,这岂非理所当然?”他顿了顿,犹豫道,“是拒绝了吧?”
  她忍了又忍,还是笑起来。
  桌上的桂花酥酪将四周都熏出一丝甜意,谢蕴昭吃了一口,发现酥酪比她想的还甜。她往常是吃不了这么甜的。
  “如何?”
  “太……”她拖长声音,在他假作镇定、实则紧张的目光里,再度笑出来,“太刚刚好了,师兄你真是个厨房天才,以后都让你烹饪好啦!”
  他也笑了,声音愉悦:“求之不得。”
  ……
  同样也是这一天……
  灵兽苑。
  “溯长老……你还记不记得天一珠?”
  佘小川忐忑地抬起头。
  阳光落在他银蓝的长发上。他低头看来,墨绿的眼眸温柔得近乎柔弱。
  “天一珠?两年前我托小川从宝库中带出过一颗。出什么事了吗?”
  “就是,就是……”她吞吞吐吐,“溯长老的天一珠……还在不在呀?”
  他轻轻笑了,声音也纤柔温暖;“那是用来炼丹的,所以……”
  她听见自己心脏砰砰跳的声音。
  仰慕的、依赖的长老望着她,目光像能看透一切。
  “傻孩子。”他忽然拍了拍她的头,转手托出一颗闪烁异彩的珍珠,“瞧,在这儿。炼丹的药材还未齐备,迟迟没能炼好。”
  她蓦地松了口气。
  “怎么了?”溯流光注视着她,又问了一遍。
  “没有……没什么,就是随便问问!”她傻笑几声。
  “嗯,那就去玩吧。”
  他注视着那孩子跑远,注视着她快乐地与灵兽苑中的灵兽们嬉笑玩耍。湖面被风吹出的涟漪一阵又一阵,倒映出的蓝天白云也出现一阵又一阵的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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