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正对这栋三层楼的是一排平房,背靠山坡深林。建筑群落就这样被山林环绕。
院落前面铁门敞开,正对铁门的是漆成酒红色的两层小楼。白纨素注意到了门柱上挂着的简单黑白匾额:“善育苑育智慈善学校”。
她犹豫着看了看程若云,程若云没有立即进入。而是站在门外,机警地观察着学校里的情况。
空山新雨,没有阳光。森林笼罩之下的这处院落有些阴冷。
除了门口不远处的一只竹凳上坐着个正在打毛衣的老妇之外,整座院落空无一人。老旧的房屋上的斑驳变得格外醒目,一层浓密粘稠的凉雾裹在身周,伴随着偶尔传来的不知名的鸟鸣声,让白纨素打了两个寒噤。
这学校周围虽然景致不错,但那个封着黑黢黢铁网、并看不清里面的老旧校舍,怎么看都觉得阴森森的。
这老妇旁若无人,只是一针一针,机械地打着毛衣。
“姐夫,我去向那个老奶奶打听打听姐姐的事吧。”
还没等她抬起脚,程若云就一把将她拉住。这让本就因为这诡异的环境有些警惕的白纨素汗毛都竖起来了。
“别随便问人。姐夫告诉过你,越是老人、小孩越要仔细。”他沉下声音,“并不是他们不可信,而是他们更容易向亲近的人泄露你的动机。”
程若云挑了挑眉,目光移向那老妇人手上织了半截的衣服和毛线:“你看,那是件男人的衣服。”
白纨素看清楚了,暗自松了口气:看来这里还有别人。
她立刻机敏地禁了声。
“让姐夫来。”程若云将她拉到身后,大踏步走进院落,“老大姐,这是间什么学校啊?”
老妇人缓缓抬起头,板着脸,警惕地打量了一番程若云,以及站在他身后的白纨素。
“你们是怎么上来的?”她声音有些嘶哑,像破旧的风箱吹出的残风,听着令人不适。
白纨素不觉往程若云身边靠了靠。程若云爽朗一笑:“我们是爬野山的,从小路上来。看见这里有座学校,从来没见过,就进来看看。”
老妇人又低下头,简而言之:“外面牌子上写了,慈善学校。”
“慈善学校是免学费的吧?”程若云一脸神秘地问道,“这里环境这么好,入学需要什么条件?我的孩子能在这上学吗?”
白纨素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姐夫,这看起来像魔鬼学校,你是认真的吗?
姐姐林纨一个胆小又敏感的女孩子,究竟哪来的胆量到这里打工的啊。
第54章 一眼订婚?
“啧。”老妇人冷笑一声, “看见外面的牌子没?这儿是善育苑。”
程若云和白纨素不明其中深意,相互看了一眼。
“这不是学校吗?”
“学校也不是一般人上学的那种‘学校’。这里的孩子这儿都有很严重的问题,天生的。”老妇人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露出一嘴白牙, 神秘莫测地笑了, “治不起病,拖累家里,才送到善育苑来。”
白纨素抬头看了看那黑黢黢的铁网, 透过二楼的网眼,依稀可以见到几个孩子站在那里,正呆呆地往下看,直勾勾瞪着他们。
这些孩子目光呆滞、双眼突出,容貌明显异于常人。
她不由得背上发冷,往程若云身边靠了靠。
老妇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看,神色闪烁:“那些都是小班的孩子,大班和中班都打工去了。”
“打工?”程若云感觉这老妇说话吞吞吐吐, 每一句话都只说一半,似乎有什么不好启齿的东西, “学校的学生, 为什么还要打工啊?”
“就靠外面那些林地和善人的善款,不打工钱怎么够啊。再说,这儿的孩子主要要学会的,就是打工。”老妇说到这里叹了一声,“进善育苑的孩子都是不需要交钱的。孩子的父母都要签协议, 把孩子全权委托给学校。”
白纨素不禁心中一酸。什么样的父母才舍得抛弃孩子,把孩子寄养在慈善学校?
那老妇人低下头,继续织她的毛衣:“大多数的孩子是什么都学不会的。善育苑只能养他们到十八岁,还不知道出了这个门怎么样呢。”
“孩子太可怜了。”程若云见她欲言又止、遮遮掩掩的样子,知道问不出什么,便话锋一转,“大姐,我想给这所学校捐钱,或者来做义工,应该找谁啊?”
老妇人终于又抬起头:“你有钱?”
程若云立马展示了一番手臂上的肌肉:“我是做小生意的。就算钱不够,好歹身强体壮,还可以出力。”
“你等着,我给你叫个人。”老妇终于起了身,迈着她那不太方便的腿脚进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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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楚寰来到王帆预约好的咖啡厅,王帆已经坐在那里玩手机、喝咖啡,消遣了一早晨。
大周末的清晨,他也会像工作日一样起来,为了工作打满鸡血。若论休息,他可真没时间观念。
一年到头每天都在工作状态,且不分昼夜。
“哟,钟哥,您今天气色不太好啊。”王帆一见钟楚寰,立马精神百倍,“是不是这些天晚上都给您榨干了?我们钟嫂气色一定很不错吧?我听说女人得到了那方面的滋润……”
“闭嘴。”钟楚寰拉开椅子坐下,端起面前的咖啡,杯子还是温的。
他昨天没睡好并不是精力用光了,恰恰是精力没用掉。
那个散发着温度和香味的小怪物还一直在身边酣睡。
睡不着的时候看看她,因被满足的睡意而更显光泽的脸映着月光,像沾了夜露的洁白花瓣。
她时不时还要往他身边蹭一蹭,身上睡衣松散的衣领敞开,露出衣领的一片单薄的肌肤,雪白。
柔软的脸颊贴在他肩头,毫不设防。
越看越燥热。
他轻轻捏住那精致的下颌,手指在光洁的皮肤上揉了揉,那粉红的唇微微动了动,如同花蕾含苞待放的第一刻。一股难以抑制的热意促使他挪动身体,把唇温柔地贴上去。少女未醒,睡梦中眼睫颤动,下意识地微微启唇,又温柔地闭合,像吸食甜美的果冻一般。
温存之中,他的手揽上了她的腰。她身上的起伏正渐渐加快。
动作越来越温柔,但气息却越发火热。他怕把她惊扰,又想干脆摁住她,在梦里将她再次占据,把她彻底揉碎。
分明说过不会再动她,结果还是动了。不仅动了,还上了瘾,一动再动。是该节制一下,别弄坏了。
待呼吸渐渐平定下来,抹去这不安分的家伙唇上的水渍,她躺在他肩膀上发出一声甘甜的叹息,不知是不是梦里丢了什么,失落了。他却又失眠了。
钟楚寰今天穿了件清凉的白色衬衫,袖口有花边,衬衫领子上别了一枚简洁的领针。王帆上下打量着,觉得他变了,全身上下散发着一股瘆人的恋爱味。
今天又没带小甜甜,他还穿得这么讲究,穿给爱情看的吧?
“钟哥,说说呗,跟比自己小好几岁,鲜嫩可爱的女学生玩是什么滋味?”
王帆一个劲调侃,惹得钟楚寰瞪了他一眼:“玩什么玩,别把话说得这么变态。”
“我变态?”王帆阴阳怪气,“第一次见她的时候我都工作了,她才十四岁。”
钟楚寰的目光越过咖啡杯,利刃一样打在王帆脸上:“不好意思,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就到法定婚龄了。”
“哎哟钟哥,”王帆嬉皮笑脸、眉飞色舞,“别人是一眼定情,您这是一眼订婚啊。”
钟楚寰咖啡喷了,从桌上拾起纸巾堵住嘴,忍不住笑:“你没完了。”
正说着话,咖啡店门口铃响,展扬推门进来,冲王帆招了招手。
“展教授,好久不见啊。”王帆把给展扬买的咖啡递了过去,“你再不复工我都要焦虑死了。”
展扬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细条纹衬衫,打着紫色领带,外面搭配着的西装马甲口袋里露着怀表链。
他依旧散着头发。一段时间没有理发,肩头的碎发还长长了些,不过依旧梳理得光顺整齐。
展扬道貌岸然地来了,这桌的格调骤然提升,只剩下王帆还是T恤衫、牛仔裤、墨镜,与环境格格不入。
接过王帆递来的咖啡杯,展扬拉开椅子入了座。
“钟哥给我的分析报告我看了。”
钟楚寰知道王帆指的是那本魏璇交给他,曲云通药厂的投资项目介绍,让他在外面找了咨询公司分析项目。他当然没忘了把这本材料立即复制一份,送到了王帆手中。
“老实说,”王帆挠了挠头,“我没有看懂。”
钟楚寰差点笑出声。
“这就是医科大学药物研究中心周教授负责的项目。内容是提高某两类药物的药效和活性。”
展扬心领神会似的从西装马甲口袋里掏出两枚包装好的药片丢在桌上,方方正正,是从一整板的药片上剪下来的。
“就是这两种药。都是鑫阳制药生产的,被用于治疗精神疾病,但是因为不稳定,药效一直没有预期的好,成本也没有降低多少。目前治疗一些儿童精神疾病主要采用的还是国外进口的专利药品,价格昂贵,早在二十年前,一个疗程就要上万元。到现在为止都一直没有找到廉价的替代药。”
王帆捡起其中一枚药片,仔细端详,若有所思:“鑫阳制药想在专利技术上追求突破,研究出媲美进口药物的特效药。”
“就是这个意思。”
王帆把药片丢回桌子上:“那照这么说,鑫阳制药倒是一家不错的制药企业喽。只不过作为一个外行,我也知道药品的开发和研究通常都是一个实验室做的,他们这项专利是不是买来的,因此授权给你们来研究?如果是买的,那么来源是哪里的实验室?”
钟楚寰知道王帆关注的还是“实验室”。警方的检验报告上显示,S4目前还停留在实验室阶段,也就是还没有成规模地生产。如果鑫阳制药并没有研究能力,那么这原料药的来源就不一定是鑫阳制药,别的地方很可能也有。
“我问过周教授了。”展扬介绍,“这项专利是鑫阳制药和一个慈善医疗机构合作开发的,叫善育苑医疗中心。善育苑是一家慈善学校,针对的是精神疾病患儿,具备医疗资质,他们还有自己的科研中心。”
“鑫阳制药的老板曲云通是个大慈善家,但是为人低调,极少在公众场合露面。”王帆道,“善育苑这家学校是全市最大的慈善基金会资助的,发起人就是曲云通。”
“周教授认为这是个非常有利于公益的项目。”展扬左右环视,王帆和钟楚寰都毫无异议地点了点头。
“曲云通原先是个医生。”三人各有所思地沉默片刻,钟楚寰插了句话,“他和魏璇很熟,屡次叫魏璇投资他的药厂和新项目,以及向慈善基金会捐钱。这次的项目,魏璇也准备投钱了。”
王帆用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魏家在慈善上花了许多钱,其中为数不少就是投给曲云通的慈善基金会的。”
魏璇和曲云通,还有这新药物隐隐的都有着联系,这让他们都觉得不一般,但又理不出什么头绪。
“善育苑这座学校你们查过吗?”钟楚寰问王帆。
“学校的风评一向不错,虽然是特殊学校,但办学以来没出过任何大问题。”王帆摇摇头,“人家规规矩矩的,我们没有理由随便查啊。还是得从鑫阳制药入手,展扬,你能不能介入这个项目,接触鑫阳制药,掌握原料药的用途和去向?”
没想到展扬在这事上并没含糊:“可以一试。周一我就去找教授谈谈。”
王帆放下心来,心中悬着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曲云通有人盯着,下面该抓紧盯一盯魏璇了。
他转头看着钟楚寰:“最近蓝海娱乐中心的线人给我透露了一条信息,魏璇亲自在那里预订了贵宾包间,这是单什么生意,你有确切消息吗?”
“曲云通通过慈善基金会给魏璇介绍的生意,对方是一家跨国娱乐公司,想转签明星、谈合作。”钟楚寰想起魏璇谈到白纨素时那张饶有兴味的脸,莫名露出了一丝嫌弃。
还有一丝快意。她已经归他了,谁也别多想。
“线人说魏璇给自己订了三个酒水套餐,两男一女。”王帆摸着下巴,“他这次带女人了?带了谁去?不是公司里的人吧。”
“我有女人。下次我们谈生意,让她招待你们。”
魏璇还记得这事呢?可真是对他的女人念念不忘啊。
钟楚寰皱起了眉:“能让柳莺一起去吗?”
“柳莺?”王帆立即提起了精神,话里话外玩味无穷,“你找柳莺干嘛,出了名不问花柳、不近女色的魏总,会要不认识的陌生女人在他的生意场合陪酒?”
钟楚寰半晌不答言。到底是王帆聪明,从他脸上寒气逼人的怒意七拐八弯,猜到了真相:“老实说吧,你那个小甜甜一直都在企图勾引魏璇。他是不是已经看上人小甜甜了?”
魏璇点名要白纨素陪他喝酒这件事,钟楚寰可是一开始就没打算告诉她。他甚至已经想好了对策,就算魏璇亲自找到白纨素,他也有本事让她去不成。
看他满脸愠色,王帆就把答案揣测了一个八|九不离十。
他一拍大腿:“兄弟,好机会啊!现在小甜甜是你的人,就约等于咱们自己人。你应该趁机让她趁机到魏璇身边去,接触公司机密,当我们的线……”
“不行,”钟楚寰断然拒绝,“素素不能去。”
“素素?”展扬仿佛听出了些什么,嘴里喃喃自语般地念叨了一声。
王帆极为敏感:“怎么,你认识钟哥的女朋友?”
“和一个熟人重名了。”
展扬表面若无其事,实则遮遮掩掩的态度,当然让本来就一直观察着他的钟楚寰格外在意了。
在“交易”那天跟白纨素在一起的人果然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