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是个体面姑娘,趁那家伙睡觉,必须得洗个澡,把自己收拾干净。
钟楚寰白天出门时给她留了轮椅和拐杖,不过她不屑于用那些东西。一条腿怎么了?路照样走,人照样揍。
好在白纨素还不至于躺在床上动不了身,医生说她的右小腿只是很轻微的骨裂,可以不用打石膏,但需要静养两周、等浮肿消去再复查,才能确认是否能正常活动。
尽管昨天她碰瓷魏璇算计得精准无误,也多亏了自己刻苦训练三年,身体够敏捷够结实,否则确实是太危险了。但赌上这点风险能离目标更进一步,也算值得。
她把门小心翼翼反锁上,一蹦一蹦进了浴室打开灯。
钟楚寰房间里的浴室很大,分里外两间。外间是卫生间,洗手台在外面;里间是浴室,淋浴和浴缸分开,洗衣机和烘干机在正对门的位置,上方是储物柜。
这么豪华的设施就他一个人用?实在太浪费了……可白纨素看着新鲜,好像在这个浴室里迷了路。
她内心暗暗自尊了一句:“你可是要见大世面的人,决不能这么没见识。”
浴室被收拾得很干净,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檀木与果香混合的香味。她打开淋浴花洒,温度适宜的热水扑面落下。在这花洒下面淋浴舒服极了,白纨素闭着眼睛享受了好久,才想起洗发水和沐浴露。
钟楚寰家的沐浴用品摆放在淋浴间墙上的格子里,是用黑白两个瓷质按压瓶分装的。一瓶檀木香味,一瓶果香味,白纨素分不清哪个是哪个。
算了,凭感觉来吧,用什么洗都一样。白纨素把檀木香味的揉在头上,果味的打在身上,一通乱洗之后清清爽爽。
浪费了钟楚寰家许多水之后,她围上干净柔软的浴巾,把随身衣物扔进洗衣机、亲手洗了内衣,又从储物柜里找出一套新的洗漱用品。
一系列事情忙完回到卧室,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经晚上十一点钟了。
白纨素这才发现自己并没有换洗衣服,要是拿掉了身上这条湿漉漉的浴巾,就只能再光着睡了。
浴室里的烘干机太高级,她见都没见过,研究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使用。如果明早起来那家伙在外面用烦人的口吻啰嗦叫门,难道要裸着去开?
或者在她睡着蹬了被子的时候突然毫无征兆地闯进来……自己这身娇艳欲滴的少女美色可值钱了,绝不能在他这浪费。
还是得先找一件什么东西穿着睡觉,安全。
她打开钟楚寰床前的落地灯,随手拉开房间里的衣柜,一股衣物芳香剂的清凉味道扑面而来,正是白纨素在医院里闻到过的那股气息。
他这衣柜真是素净。里面的储物格空旷得能发出回音,其中一格整整齐齐叠放着几件衬衫,另外几格分别放着些盒子,盒子里是腰带、领带、别的小配饰……简直浪费空间。
一边的挂衣杆挂着西装外套,另一边只挂了几个衣架、一件睡袍。
白纨素随手把那件睡袍扯下来一披,发现根本无法合身,长得都盖到了脚面,穿着这东西夜晚下地闹不好都得摔跤。她烦躁地把它随便一搭挂回衣柜,从储物格里扯出一件衬衫抖开,发现正好盖到大腿。
这件白色细格纹的衬衫好像刚刚洗过不久,还散发着淡淡的消毒水气息。虽然有点嫌弃,但穿在身上意外觉得安心了很多,仿佛整个人都干净了不少。
“行,就这件了。”
白纨素一点儿也不客气,把她那细瘦的胳膊伸进长长的衬衫袖子里,这件熨得平整的衬衫在她瘦小的身体上立马蜕变得十分邋遢。
她草率地扣了胸前的几个扣子,穿着新翻出来的“睡衣”大摇大摆地爬上了不属于自己的床。
正准备关灯,眼神猛地落在了工作台前原先还挂着那张照片的地方。
那张她睡得迷迷糊糊时看到的照片,在曾经的家里也看到过。
林家有一本旧影集,其中就有这张编码“CE60”的白船照片,但照片上的人物是舅舅林俊勇和舅妈薛铃。
在那张照片里,舅舅和舅妈笑容灿烂。钟楚寰工作台上的那张照片里也有林俊勇,他穿着和自家那张照片里一模一样的短袖T恤,皮肤晒得黝黑,正在拉船。
舅舅是已经去世的人,还是“畏罪自杀”。白纨素看过舅舅和舅妈乘坐的面包车被打捞上来的现场照片,相似的记忆被强行关联在一起,她不由吓得惊声尖叫。
钟楚寰怎么会有同一个场景下的照片?这未免也太巧了吧?
她记得照片被钟楚寰随手取下,夹进了桌上的一本书里,书现在还躺在书桌上。
作者有话要说: 讲点感情戏了,大家轻松看了
第8章 充分代表你的幻想
白纨素从床上返身下来,蹑手蹑脚来到书桌边。那本书还在,封底朝上放在桌子上,崭新的精装,封皮是黑色的,看装帧有些眼熟。
她把书本轻轻拿起翻到正面,不由得大吃一惊。这正是自己最为熟悉的那本《康斯坦特推想》,还是精装版。
白纨素手里那本也是精装,她自认为已经很爱惜、保护得很好,但边角也已经略有磨损变色,不像钟楚寰书桌上这本还这么崭新。
她轻轻翻开还有些涩涩的封面,见扉页上用黑色钢笔写着两行劲秀的字迹:“赠我亲爱的Evan,途恩。”
途恩就是作者的笔名。这本已经绝版不少时候的书,他居然拥有精装签名版!白纨素简直把嫉妒写在了脸上。
书的作者行文凝重优美,文笔时而扣人心弦,时而轻松幽默,妙语层出。可见是个聪明睿智又灵魂有趣的人,跟死气沉沉的钟总监绝对不是一个风格。
然而签名里的Evan到底指的是谁?这本书白纨素看过无数遍,主角神探爱德华的黄金搭档就叫艾文·克劳尔。
作者显然把自己当成了书中的神探,把书赠给了自己心目中的好伙伴。如果这签名就是给他的,难道他正好认识书的作者,还和作者是好朋友?
那钟楚寰究竟何德何能,能和自己的偶像并驾齐驱!白纨素气得质壁分离。
这本精装书还崭新完好,就像刚刚拆封一样,他显然没怎么翻过。既然都不喜欢看,作者凭什么要给他签名?白白浪费了感情。
白纨素心里涌出一个念头:用自己那本精装书偷换这本,反正这个钟楚寰从来不看,也不会发现。
可惜她随身的行李不在手边。等腿脚稍微方便,她得找个机会溜出去,到康哥酒吧把她的书包给取回来。
翻了翻书的内页,白纨素找到了那张旧照片。和自己刚睡醒时看到的一样——就是那条船,照片里的其中一人正是林俊勇。
同一个场景,同样的人物,只是这照片看上去已经过了不少年了吧?舅舅林俊勇去世那年的容貌比这要苍老多了。
借着落地灯微弱的灯光,白纨素看见照片的一角写着几个小字——6.20海上事故。
照片的质地看起来很新,用的是新相纸。但以它的清晰度判断,却更像一张复制品,连手写的几个字都是印上去的。
钟楚寰说这是他朋友的摄影作品。或许他真有这么一位朋友?一模一样的绝版书,一模一样场景的旧照片……白纨素甚至怀疑他们是不是曾有过什么交集,或者在哪里见过。
但他的容貌实在太特殊了,凭她的记忆力,就算曾经打过照面,她也不会没有一丝一毫的印象。
她仔细看了看照片上舅舅当时的容颜,心头竟被埋藏了多年的疑云笼罩。
白纨素把照片小心翼翼夹回书里,抚摸着光滑的、散发着淡淡油墨清香的封面。
但愿这一切只是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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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初亮,东方的鱼肚白刚刚消退,少女的梦就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阿菀,开门呀。林纨托我捎个东西给你。”
是原先住在林家隔壁的邻居顾嫂的声音。顾嫂走南闯北,往返于A市和小县城之间做生意,消息灵通,据说各种道上的人都认识不少。
一听到姐姐的名字,少女腾地一声跳下了地,立马去开了门。
姐姐已经快四年没回家了。
沿海地方的小县城生活悠闲,大家平时都起得很晚。天色尚早,左邻右舍还都在睡梦中,也只有顾嫂这种喜欢奔波的勤快生意人能在这个点钟起得来。
门被轻轻打开,一只嵌在乌黑眼窝里精光透亮的眼睛从门缝里望进来。
“这是什么啊,顾嫂。”她接过顾嫂沿着门缝递过来的一个小包,里面沉甸甸的,好像是一本书。
“你姐让我给你带句话,别再找她了,走得越远越好。”
“姐姐说什么?!”少女似乎大梦未醒。
顾嫂像没听见一样,复读着方才的内容:“你舅舅、舅妈被灭口了,叫你哥千万别再调查,走得越远越好!”
“阿菀,谁在门口?”程若云睡得警觉,听见门外有人说话起了身。但他走到门厅,却只看见小姑娘一个人呆愣愣地站在门口,门外除了一阵清晨的凉风,一无所有……
面对着程若云茫然失措的脸,她眨了眨眼。一阵风把门吹得大敞,全身不由得打了个机灵。
从那天开始,顾嫂也消失了。
天亮了。她微微睁开眼,看见的是钟楚寰那张南极冰山一样的脸……
钟楚寰着实是憋着一口气。早上起来想进卧室拿点自己的洗漱用具和护肤品,却发现门被白纨素反锁了,敲也敲不开。这丫头霸占着他的卧室,其中包括他的衣柜和他的盥洗室,而且七点半了还不起床。
她还瘸着腿,别在里面出了什么事。他特地到楼下取了钥匙,打开了卧室的门,却发现白纨素在床上睡得像个松鼠,身上穿的是自己刚洗好的衬衫,还把他放在书桌上的那本精装书抱在了怀里。
看来她昨天夜里躺在床上看完书,合上书本就睡着了。她有多喜欢这本书,睡觉都要搂着睡?
“起来。”
白纨素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勉强翻了个身。
最近不知道是不是心里紧张,常常做梦,还经常反复梦到以前的旧事。
这个梦好真实,就连当时空气里夜来香的味道都真切得很,仿佛情景再现。
她撑着胀痛的头和被梦牵扯到疲惫的身子起了床,猝不及防被浮肿的小腿刺痛到清醒过来。
钟楚寰走进盥洗室打开灯,只见自己的毛巾架上挂着个衣架,上面赫然是一条少女内裤。
“白纨素!”他怒火上涌。
“我的名字也是你叫的?”白纨素光着脚,穿着那件大而空的衬衫一蹦一跳到了盥洗室门口。
“那我叫你什么?白女士?”钟楚寰一把摘下内裤丢回给她,“你这东西就这么堂而皇之跟我的毛巾挂在一起?”
“又没有贴着挂。”她抱怨道,“挂在里面不容易干。”
钟楚寰深吸一口气,绕过洗手台进了浴室,打开浴室的灯——浴帘那里果然还挂了:白色上衣、黑色百褶裙、少女袜子,还有一副……小到不能再小的无钢圈文胸。
他不由得回过头,往白纨素胸部瞄了一眼。
“看什么看?!”她立即用双臂把胸遮住。被发现了最讨厌的秘密,白纨素这还是第一次红脸。
“挂在外面不也一样没干吗?”
“你摸我的内裤,你恶心!”
分明是你的内裤跟我的毛巾在一起呆了一夜,你却说我恶心。钟楚寰不想再跟这脑子开了叉的女人啰嗦:“躺回床上去。鞋也不穿,再摔一跤我可伺候不了你。”
白纨素对听他的话固然心有不甘。但衣服没干,她现在连内裤都没穿,万一不小心马失前蹄露了什么,岂不是又便宜了这种人。
她只好乖乖返回了卧室,坐到了床上。钟楚寰下了楼,不知从哪里拿了两套装在透明包装袋里的新衣和一双粉色家居拖鞋。
他客房里的鞋她穿不合脚,在这里也没有换洗衣物,睡觉洗澡很不方便,因此昨天从医科大学返回的路上路过商区,特地去商场里买了。
钟楚寰把鞋放在床边,把两套衣服给她丢在床上:“换上。”
白纨素看了一眼,其中一个袋子里装着的是一套软软的浅蓝色连身家居服,洋娃娃似的那种,带可爱又精致的花边。不得不说,这钟楚寰人品差,审美还行,这种衣服是个女孩子都拒绝不了。
另一个袋子是一整套粉色少女内衣,特别梦幻的那种粉。
她还没穿过这种材质成套的内衣,不过这内衣的罩杯很显然比自己的胸要大一点点。
“你看我干什么?”
“我看你很猥琐。”
钟楚寰勉强忍下冲到喉咙口的那股子恶气:“你别动不动就给人扣帽子。让你穿个衣服就猥琐,你光着身子在我房间里跑来跑去就纯良?”
白纨素拆出那件粉色内衣,拎起来:“这充分代表了你的幻想。”
“对不起,这就是我的幻想。”比嘴毒,钟楚寰相信她不一定是自己的对手,“是我低估了现实的残酷。”
白纨素的脸唰的就变了,看她气得怒发冲冠的样子,钟楚寰还真是有点爽快。
他说完就丢下白纨素,自己进了盥洗室洗漱。
钟楚寰把她没干透的衣服扔进了烘干机。在盥洗室收拾完毕后,白纨素已经在床上老老实实地换好了家居服。
今天正好是周六,卫迅娱乐传媒的职能部门用不着上班,也没安排加班。他今天哪儿也去不了,应该只能跟这混世魔王一起呆在家里了。
一想到要跟这么一号人一整天独处,他就心塞。
见他开门,白纨素就穿上新买的家居鞋一蹦一跳进了盥洗室,拿起昨晚插在牙杯里的牙刷,挤上牙膏就一顿乱刷。
“这是电动的。”钟楚寰实在看不下去她糟蹋东西。他一把夺过电动牙刷,打开开关,牙刷发出一阵嗡鸣声,白纨素像受惊的小蜥蜴,眼睛一瞪,吓了一跳。
钟楚寰倒是愣了愣:属耗子的?一根电动牙刷就把你吓成这样?
怪不得他家的牙刷这么沉,还有个莫名其妙的底座。白纨素瞪了他一眼:“你们有钱人怎么都这么懒,连刷牙都指望牙刷自己动了?是不是下一步我还得在你这看到电动勺、电动饭碗和电动水杯啊。”
“是啊,我还要隆重地向你介绍一下呼吸机,连气儿也不用自己喘了呢。”钟楚寰觉得这女人当真朽木不可雕,这电动牙刷还是贵的全新的,自己慷慨地拿给她用,可她除了抬杠还会别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