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早已预测到了答案,但答案得到印证之时,心还是难免沉入了谷底。钟楚寰不知道该怎样把这个消息告诉给白纨素,她知道了会作何感想?
“她是怎么死的?”这是他最关心的问题。对于李晓依的事,与其说魏璇守口如瓶, 不如说他并不心虚,而是讳莫如深。
李晓依的死应该与魏璇无关。但是他恨、他怕, 他如今的疑神疑鬼、谨小慎微, 多半与李晓依有关。
“当然是‘处理掉’的,被那位先生……就像对付我一样……”提及“那位先生”,冯小姐咬牙切齿。
“她做了什么?难道她也想卷款潜逃?”
“李晓依的手里,抓了他们的把柄。”冯小姐阴森森地笑道,“那个惯会勾人的妖精, 本来就是通过我老板设计勾搭上魏总的,他们一个图钱,一个图色,□□裸的利益关系。你们这些蠢男人就爱信任这样的贱人。这些骚狐狸知道的反而比我们这些老实女人更多。”
“……”
看来李晓依搭上魏璇也并非偶然,她先勾搭了曲云通,也许做了些利益交换,才在曲云通的安排下抓住机会,来到了魏璇身边。她的一切行动除了依靠本领之外,更多的是精心的设计与筹划。
魏璇当李晓依是个漂亮情人,同时也利用她的聪明伶俐,让她担任要职,可见魏璇当时是信任女人的。而李晓依却醉翁之意不在酒,她是黄才圣的人,或许正是经过重重安排来到魏璇身边的红颜间谍。
这个李晓依,当初想必曾是个又聪慧,又富有魅力的女人吧。
说了半天那个女人,冯小姐仍旧满脸的不屑与愤愤然,人都死了,她还要踩踏一番:“还是魏璇现在的那个女人更聪明,她知道勾引你,给自己上份双保险。”
“我早说过,她就是我的女人,”钟楚寰面无表情,一点玩笑的意味也没带,“是我要娶的女人。”
冯小姐睁大眼睛,神情诡异地盯着他:“你不是你老板手里的牌。”
“你才知道。”
冯小姐叹息一声,两眼虚弱地闭上:“我累了。”
灯火随着海涛摇曳,窗外的簌簌海风之中终于传来了人声,王帆他们带着救护车赶到了。
冯小姐被带上了救护车,见到警察以后,她始终咬紧牙关不再说话。王帆和滨海支队的同事们一起勘察了现场。
“冯小姐说出什么没有?”把一楼二楼都仔细转了一圈后,王帆回到码头,见钟楚寰正独自一人吹着海风。不安的海平面上依稀可以看得到一枚灯塔,不知是不是风的作用,那灯光如同星光,明明灭灭,却依旧顽强。
“他们是冲着鑫阳制药的资质和印章来的。曲云通跑了,有人想夺药厂的控制权。”
王帆摸着下巴思索了片刻:“现场很乱,作案手段很粗糙。这帮人应该是雇来的,和上次一样,不知道雇主究竟是谁。这事先让滨海支队去查,咱们还有更重要的任务。”
“明白,”钟楚寰没看他,夜色将脸色映得尤其苍白,“案中案。”
“市局接到举报,说鑫阳制药厂近期可能准备利用慈善捐赠运送违禁药品和原材料。”王帆从兜里摸出香烟和打火机,点燃了一支抽上了。
“线索查实了吗?”钟楚寰马上和药厂财务章被抢的事情联系了起来,“如果是,那么他们今天要财务章就是想走账,利用交易把那些有猫腻的东西转出。”
王帆精神一振,兴奋得把刚抽两口的烟都掐了:“不知道是真是假。我会继续紧盯着鑫阳制药,希望他们这两天有所行动,别辜负我的期望。”
果然不出他们的预料,王帆盯紧了鑫阳制药,“庄家”终于坐不住了。
“另外还有一件事,”钟楚寰知道话一出口,又会给王帆刚刚燃起的喜悦泼上冷水,烦恼锦上添花,但却不得不说,“李晓依死了,是谋杀。”
王帆愣了愣,表情立马严肃下来,爆出了一连串问题:“谁干的?什么时候?知道案发地点吗?”
钟楚寰点头:“冯小姐认为是‘庄家’,但只是推测。案发地点说了大致的地方。”
王帆深吸一口气,后悔一时兴奋掐掉了那根寂寞烟,现在还得重新点。
他做刑警这么多年,对这种事早就有了经验。李晓依被爆出黑色背景后灭口了,这也是预料之中的结果。这命案不得不查,说不定抽丝剥茧,这里面会有更大的秘密。
“我回去马上组织人查。不过我警告你一件事,你无论如何都得给我记住了,”王帆转向钟楚寰,神情严峻,“李晓依这个案子不准告诉你那小甜甜,一个字都不准透露,这是组织的硬性要求。”
钟楚寰表情未变,但王帆明显敏锐地发觉他的眼神有些闪烁。情急之下他再次严辞警告:“你那小女友的爆脾气你最清楚。她现在是我们的线人,万一她一激动,做出什么冲动出格的举动,影响了查案,阻碍了调查,甚至暴露了我们埋下的线,一切前功尽弃不说,你我这三四年,到底图的都是什么啊?”
迟蕴青的案子,王局长的临终遗言,迟煜的自杀,还有殷冬长达数年的沉默不语。这一切都等待着答案揭晓的那天。
人的命运,真如风中片叶,海上浮萍。似乎只能等着宿命的潮将其送上合适的彼岸,在无边无际的海浪中不论怎么挣扎,都徒劳无用。
他曾经是这么想的,或许殷冬也这么想。
但人与草木唯一的区别就是希望。人有希望,就不是草木。
一个人的力量不够,还有许多人。在这无尽的风与滔天的浪之中,数不清的落叶将漫天飞舞,指引着归处。
“如果这个案子能有个结果,你绝对可以回到市局,还可以进我们重案组。”王帆寻思光威逼不够,还要加上利诱,“迟检没有罪,这是众所周知的事,现在就差一个水落石出。”
“我回市局对我有什么好处?”
“你不回市局,你还能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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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微亮时,白纨素是在那栋小别墅的卧室床上醒来的。
昨夜她在厨房的储物柜里发现那一串密码后大为精神,就地破解研究起来。密码是很好破解,但这四个数字究竟代表了什么,她查了许多资料,却始终猜测不出来。
白纨素紧闭门窗,趴在床上研究了半夜,直到精力用完,昏昏睡去。
她在陌生的床上独自入睡向来睡不太好,天刚亮便醒了。醒时只觉头脑昏沉、全身粘腻,打开盥洗室的水龙头,涌出来的全是淡黄色的锈水。
这房子有好几年没人住了。
她关掉了水,把带来的东西迅速装好,趁天色尚早,跑回了人民路钟楚寰的家。
钟楚寰和王帆呆在一起直到东方发白,才驱车赶回了市区。他进门时见白纨素身上带着水汽、头发潮湿,盯着两只黑眼圈无精打采地在厨房煎蛋,还以为她担心他,一直在等他,一夜未眠。
他知道这小姑娘睡不安稳,即便在两人一起入睡的时候,她也常常辗转反侧,要贴着他才能安睡片刻。
“抱歉,回来晚了。”钟楚寰企图接过她手里的煎锅,“我来做吧。”
白纨素心虚,她当然害怕被他知道自己夜里跑出去了,彻夜未归,话说得又乖巧又甜:“我做,你去洗个澡吧,一会还要上班呢。”
钟楚寰愣了愣,他们好像还没结婚呢。
分明昨晚因为不带她去还闹了些别扭,她早上竟变得这么懂事体贴了?他有点不适应。
他上二楼时还往下看了一眼。白纨素灵巧的小手摆弄着碗碟,专心致志做着饭,但心绪似乎并不在这栋房子里,早不知道飞到什么地方去了。
但他却没有心思计较她心中的鬼。昨晚知道了李晓依的事,钟楚寰对她不免多了几分担忧。
进浴室洗过澡回到楼下,白纨素已经把早餐做好,打好咖啡,像别人家的小女友一样乖乖巧巧等着他吃了。
“昨晚……”钟楚寰以为白纨素会追着他问昨晚都做了些什么,这次打算主动说。没想到白纨素并不关心这个,马上就把他的话打断了。
“哥哥,你知道1846这四个数字是什么意思吗?”
钟楚寰对她的问题虽然有些不解其意,却还是耐心回答了:“如果只是数字,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如果是指别的含义,那么公司几年前曾经制作过一部电影,叫《一八四六》。”
白纨素眼前一亮:原来如此。
因为摩斯密码只能翻译英文和数字,她下意识地将“1846”理解为普通数字,可根据这四个数字思考不出任何线索。而将这四个数字写成汉字,就有另一重特殊的意思了!
“现在在哪能看到这部片子呀。”白纨素双眼亮晶晶,假装若无其事地问。
“各大网络平台都有啊。”钟楚寰给她的咖啡里加了两粒糖,无意中说了一句,“如果你想看没剪辑过的原片,公司档案室里有胶片存档,可以用公司的影院播放。”
“噢……”
他偷瞄了一眼白纨素,见她叼着勺子,粉红小巧的唇浸在盛着的牛奶麦片里,扑闪着大眼睛出神,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引诱,可是真想把她抓过来摁着亲。
他想纠缠她,想跟她产生剪不断的联系,想无时无刻不身心合一。
他被这有点罪恶的想法惊讶到了。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对她的欲念竟这么赤|裸、如此明目张胆。对他来说她至关重要,所以必须周全,这点她也许根本不知道吧。
程若云说了,他妹妹还发育呢。
第96章 钥匙
“小白, 早上好。”涂亦潇已经很久没见到白纨素了,意外在早餐餐厅看见她还热情地打了个招呼。
自从白纨素从行政部门调走,一度成为了公司里的风云人物,原先的同事们嫉妒的是真嫉妒, 奚落起来也是尖酸刻薄。但一直热衷于闲言碎语的涂亦潇倒是意外地没说什么。
“我这人还是有良心的, 不然怎么做上主管的呢?你帮我那事我还记得呢。”涂亦潇见白纨素只拿了杯水,诧异问道,“你不吃点?”
“我吃过了。”白纨素开门见山, 嘴倒也变甜了,“小亦姐,我特地来找你是有件事想请教你。”
涂亦潇边吃边问:“什么事啊,需要我帮忙吗?”
“公司档案室的钥匙在谁手里啊,我想借一部旧电影来看。”
现在是信息网络时代,大家看电影都选择网络资源,数字、蓝光应有尽有,档案室其实就是相当于备份库和资料馆的地方, 极少听说那里存放的片源有谁会去借阅的。
涂亦潇喝着热奶茶好意介绍:“你想看电影啊,公司的娱乐室和休息室什么片源都有, 比电影院还全呢。”
白纨素早就准备好了套话说辞, 眉眼弯弯巧言令色:“外面放的都是剪辑过的,公司档案室可都是原片呀,好多刺激的画面呢。我听说公司内部有个影院,想哪天下了班,体验一下一个人包场的感觉。”
“还是你会玩啊。”涂亦潇眯起眼睛笑了笑, “除了公司组织观影看样片,或者偶尔有谁开生日会,请部门看电影——那还得是面子顶天大的,别人可不敢这么玩。看刺激的,还包场,美的你。”
白纨素不依不饶:“我偷偷借偷偷看,别人又不知道。”
涂亦潇放下杯子和勺子:“我知道,全公司上下也就你有这个本事。钥匙在老板那,你直接问他要啊。”
只见白纨素叼着杯子,小脸颜色一变,笑容消失了一半。
“怎么了,”涂亦潇可是会察言观色的人,“你们俩什么关系?他是不是追你啊。”
她好容易咽下了嘴里的半口果汁。
“谢谢小亦姐……打扰了,小亦姐。”白纨素赔了几个乖巧的笑,说了几句客气的话,放下杯子就匆匆跑了。
这丫头,一提钟楚寰,怎么落荒而逃了。涂亦潇早饭还没吃完呢,看着她的背影纳闷。
在公司的种种传闻里,白纨素可是那种利益至上,为了好处什么都可以拿出来交换的人。钟楚寰看样子还挺在意她的,如果她稍微给点好处,自然能从他那里换来东西。既然这么容易,那她理应很坦然地去找他索要才是。
看她这么不自然,不会是失去了交换的筹码吧。这是爱上了?
涂亦潇不动声色吃完剩下的点心,叠好碗盘,回到十楼行政部的工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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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白纨素竟然已经来了。钟楚寰在整理文件资料与合同,她先在那空工位前面站了一会儿,两条细腿扭捏地挪动了一下。
她今天穿了条三分连衣裙,款式修身。搭配薄款的夏季短袜和同色系小高跟,头上戴了枚娇艳欲滴的樱桃发卡,青春靓丽且别致。
行政部门的姑娘们管这种赶时尚杂志潮流的穿搭叫“倒栽葱”,意思是头重脚轻显腿粗,还借此暗讽楼上影视部门的人为了显年轻、凹出少女感,也不看看自己的身材到底几百斤、几百两。
但不得不说这姑娘虽然个儿不高,也不会打扮,腿可真好看,又细又直还洁白剔透。不染发烫头、不浓施粉黛却别有一种水葱似的天然娇艳的美,这样青春年少又不乏俏皮的衣饰很适合她。别人这么穿,早就被群嘲了。
钟楚寰收拾着文件,抬头看了她一眼便低下头,片刻又看一眼。
白纨素笑了,小跑两步蹭上去,背着手,仰着头悄悄说了些什么,钟楚寰像触电一样,不光退了一步,耳廓还红了。
“你找我有什么事?”
白纨素刚才小脸靠近他肩膀,吐气如兰地叫了声“哥哥”。
这是公司,不是床上。她不知心里捣什么鬼,又乱喊乱叫,分明是来拿捏他了。
她这一声却叫得他心里很燥。转头看了看,她笑得可甜了,笑容里满是媚意,他无奈:“跟我来。”
钟楚寰带着白纨素进了一间职员休息室,锁上门。
“什么事,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