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枝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问,在这样紧急的情况下,她也来不及做任何思考,“容徽,你冷静一点啊,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你听我说啊,你不能杀人,知道吗?”
桑枝已经急得脑门冒汗,“容徽,你听我的行不行?”
“你不要冲动,有什么事情你跟我讲呀,你别做这么极端的事情……”
而容徽却只是望着她。
最终,悬在孟清野脖颈间,只有小半寸距离的利箭如水一般渐渐变得模糊,最后流散成金光,渐渐隐没无痕。
结界消失的刹那,桑枝和她肩头的猫被淡金色的光芒裹挟着,消失在了小花坛边。
只剩孟清野站在那儿,眨巴着眼睛,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他来回看了好几圈,也没找见刚刚还在跟他说话的桑枝,他“咦”了一声,有些疑惑,“人呢?”
天色渐暗,夜幕降临。
桑枝抹了一把脑门儿上的冷汗,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她隔了好半晌,才敢伸手去戳一戳坐在沙发上,始终垂着眼睫,沉默不语的容徽。
“容徽……”她怯怯地唤他。
却见他没有丝毫反应,像是根本不愿意理她。
桑枝揉了揉头发,“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我跟你说,杀人不能解决问题,你有什么事情你就跟我说呀……”
也无怪于桑枝会这么想,因为当时那气流凝成的几支利箭就真的悬在孟清野的脖颈,她被挡在结界之外,从她的角度看见的,就是那些利箭已经无限接近于孟清野的脖颈,很容易就能割破他的动脉。
“你告诉我,你刚刚为什么要那么做?理由是什么?”
桑枝并不知道他和孟清野之间是否有什么渊源,“你是不是认识他?”
但即便她刚刚亲眼见过那利箭已经悬在孟清野的脖颈,但桑枝心里就是有一股执念,那或许是她这么长一段时间同他相处下来的一种信任。
她并不愿意相信他会真的杀了孟清野。
她也曾将他在学校教学楼后面小花园里的恫吓当真,可当她开始走近他,了解他,她就越发相信,在这个少年的心底,仍旧留有温度。
可刚刚发生的那一幕,却又是那么真实地摆在她眼前。
他的沉默,令她心急。
“如果我真的杀了他,你会怎样?”
他终于开口,语气平淡。
桑枝静默片刻,她到底还是有着自己坚持的原则,也无法对他撒谎。
“如果孟清野没有做过恶劣到需要用生命作为代价来偿还的事情,而你却要杀了他,那么我无法认同你的行为。”
容徽也许是误会了其中的意思。
他的眼眉寂冷如霜,“因为他?”
“桑枝。”
桑枝听见眼前的少年清晰地唤了她的名字,眉眼似含讥诮。
“如果仅仅是因为他,你就要惧怕我,远离我。”
他话说一半,忽然抿紧嘴唇,一张漂亮的面庞不带丝毫多余的情绪,毫不留情地一根根掰开她抓着他衣袖的手指,“或许是我想错了。”
这世上哪有什么人,会无端的对一个人好?
或许这几个月来的陪伴,不过是她的一时兴起,他将这件事看得很重要,但或许她从未放在心上。
或许用不了多久,她就会厌倦。
他轻抬下颚,面容上不再留有一丝温度,他冷得就像是堆积在荒原,经年不化的冰雪一般。
当他不再看你,当他不再对你保有一丝温柔,你眼前所见的他,只会令你觉得,你与他之间相隔着的,堪比山水之遥。
桑枝愣愣地看着自己的那只手,忽然察觉到了他此刻的无端抗拒。
她或许也有些委屈,因为刚刚在楼下她亲眼所见的那一幕,也因为此刻他骤然冰冷的神情。
“你想错什么了?如果孟清野他真的做了伤害你的事情,用不着你,我也会先揍他一顿!”
桑枝眼眶有点红,脑子也很乱。
他的缄默不语更让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怎么去思考。
而容徽稍愣,他的目光停在她脸上半晌,原本刻意冷硬的神情又忍不住因为她此刻的模样而微微软化。
他又开始偷偷后悔,对她说这样的话。
正在容徽闪神的时候,桑枝转身就要走。
狸花猫围着她转圈儿,发出喵喵叫。
容徽终于流露出一丝慌乱,“你去哪儿?”
“回家!”
桑枝负气走到玄关,也没有回头看他,伸手就要去拧门把手。
也是这一刻,桑枝听见身后传来他的声音:“我没有要杀他。”
“我只是,想要拿回我自己的东西。”
那些由淡金气流凝成的利箭,其实只是他用来割断挂在孟清野脖颈间那枚玉坠的线绳的。
当那些所有不堪的记忆纠缠着他的时候,他也确实有过片刻的迷失。
他想过自己究竟该不该恨当年只有两岁的那个小孩儿,但他却从未想过,要他的命。
因为那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他一样无法从这样极端无谓的报复里,获得丝毫的快慰。
桑枝身形微顿,磨蹭好一会儿,还是转过身来看他,“是他脖子上的那枚玉坠?”
容徽颔首。
“那原来是你的东西吗?”
桑枝皱起眉,“那又为什么会在他那儿啊?”
容徽扯了扯唇角,没有说话。
桑枝也没有再问下去,走过来又嘟囔着说,“那,我刚刚问你,你不说就算了,还吓我……”
容徽垂下眼帘。
在桑枝以为他不会再开口说话的时候,她忽然听到他的声音传来:
“对不起。”
他有些无措,语气也变得有点小心翼翼,“我错了。”
这次反而是他伸手来拉她的衣袖,“再也不会了。”
他很认真地说着这样的话,下一秒,他又伸手拥抱她。
桑枝还以为自己幻听,但忽然被他抱住,嗅到他身上甘冽微冷的香味,她侧着脸,望见他的耳廓,她的脸颊有点微红。
好像,她忽然也没那么生气了。
这一刹那,她就好像又看见了那个十岁的容徽一样。
那天他也曾这样拥抱过她,叫她姐姐。
乖巧又粘人。
她绝不知道,他刚刚像个孩子似的怒意,不过是他一时心乱,以为她对孟清野存着过分的关心。
那是一个在冰天雪地里潜行许久的人,对自己的世界里透进来的那一点温暖的光,本能的占有欲。
但此刻,当他的目光不经意落在了那边的架子上挂着那一条红色的毛线围巾。
他忽然想起了那个除夕夜。
有一个女孩儿曾凑近他的耳畔,悄悄地告诉了他一个秘密。
他悄悄弯了弯唇角,终于想起来,
她喜欢的人,到底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容徽:她暗恋我:)
桑枝:我想你误会了,我当时说的是暗恋过,“过”字被你吃了吗?:)
——
啊啊啊啊差点赶不上!!今天写了八千多,来晚啦!!!爱你们啵啵啵!!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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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剔透动人
桑枝终于知道, 原来孟清野是容徽养父母的儿子。
当初容徽的养父母离奇死亡,十七岁的容徽自杀,而孟清野却被他的外公外婆接走抚养。
到现在, 已经整整十五年过去。
当桑枝听见容徽要再去找孟清野,拿回玉坠的时候,桑枝却拦住了他。
“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的。”
桑枝回想起自己之前见过的那几次,容徽触碰到那枚玉坠的瞬间, 就被玉坠散出来的凛冽光芒划破手掌的情形,她也自然想到了自己手掌里的符纹。
“你只要一碰到那个玉坠, 就会受伤。”
桑枝低头看着自己手掌里的那仅剩的半个“徽”字,“你和我手心里的这个东西, 都是那个玉坠弄的。”
容徽却对这一切没有分毫印象,他坐在窗前的藤椅上,闻言也看向自己手掌里一直闪烁着的痕迹, “是吗?”
“你不是失忆了嘛……”
桑枝摸着妙妙的脑袋, “我感觉你要拿回那个玉坠, 可能有点难。”
容徽没有说话, 垂着眼睫,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明天就要开学了, 而且听说高二下学期开始, 学校就要让我们上晚自习了,我可能没有多少时间过来了……”
桑枝趴在沙发背上,望着他。
容徽听了,也只是轻轻颔首, 应了一声。
“不过你放心,我也会想办法帮你拿回玉坠的。”
桑枝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说道。
可容徽抬头看她一眼,那双眼睛里光影沉静,似月下潭水,波光粼粼。
“不用了。”他的语气,有些意味不明。
桑枝那会儿还没明白他的意思,直到第二天她早早地坐了公交车去学校后,在教室里坐下来时,抬头就看见门外有一抹身影出现。
少年穿着蓝白的校服,衣袖稍挽,露出白皙的手腕。
他的侧脸在晨光的浸润下显得更加无暇莹润了一些,纤长的睫毛微垂,浅淡的阴影铺下,他的身形清瘦修长,背上背着一个黑色的书包。
桑枝“腾”一下子站起来,脚踝撞到了椅子的边缘,瞬间痛得她皱起一张面庞。
“桑枝你吓我一跳……”
封悦正在吃面包,却被她忽然的动作给吓得差点没噎住。
桑枝却伸手去抓她的手,“封悦,”
她伸手指了指站在教室门口,神情平淡地望着她的少年,“你,你看得见他吗?”
封悦看了看站在教室门口的那人,又看了看眼前的桑枝,她有点发愣,但还是老老实实地答,“那么一个大活人我怎么可能看不见?那不是周尧吗?”
周、尧。
桑枝一屁股坐下来,人都傻了。
那一瞬间,她脑海里闪过许多的疑问,她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已经恢复记忆了?
否则,否则他怎么会知道周尧?他又怎么会再一次顶替周尧来学校?
桑枝想起曾经那个捏过她下巴,还故意吓她的容徽……她忽然觉得后背有一点点发凉。
他要是真的恢复记忆了,那他会不会……又变回以前那个样子?
脑子里许多的猜想来回闪过,如水一般在她的脑海里翻滚沸腾,烧得她心神不宁。
新学期伊始,按照他们班的惯例,是要重新排座位的。
就按照上学期期末考试的成绩来,班主任赵宇一个个地叫人进去,从考试成绩最好的那个人开始选座位。
上次期末考试,班级的第一是周尧,第二是孟清野。
桑枝一般都在第四五名之间徘徊,却也总在年纪排名前二十之内。
上次期末考,她考了第五名。
在教室外等着选座位的时候,桑枝仍然在想着事情,直到封悦戳了戳她的肩膀,提醒她赵宇叫了她的名字,桑枝才回过神,走进教室里。
她一抬头,就看见了容徽。
他坐在靠窗那组的第五排边上的位置,在她走进来的时候,他的目光就停在她的身上。
那是桑枝原本坐着的位置。
她一向不太喜欢改变,一直以来无论座位怎么选,她都还是选了原来的位置。
但这会儿,她的位置已经属于他了。
而此时的孟清野,却大剌剌地趴在容徽后面的座位上打瞌睡。
“……”
桑枝看着那个闭着眼睛,趴在臂弯里睡觉的少年,这会儿的心情实在是有一点复杂。
孟清野到底知不知道,他自己凭本事选的这个座位很危险啊?
“桑枝?”
或许是见桑枝愣在那儿,迟迟没动,赵宇就叫了她一声。
桑枝回头看了他一眼,连忙去选座位。
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该坐哪儿,当她经过第五排的时候,她的衣袖擦到课桌的边缘。
正打算去中间那组第四五排找个位置坐下来,她的衣袖却被人牵住。
玻璃窗外,是说说笑笑的同学,他们许多人也都在往教室里张望着,也有人在讨论自己想坐哪儿。
课桌挡住所有人的视线,除了桑枝,没有人知道她此刻被身旁坐着的那个人,悄悄攥住了衣袖。
他明明坐得很端正,此刻也并没有在看她。
明亮的光线洒在他的身上,他冷白面庞更像是冰雕雪琢的一卷画。
当桑枝僵硬脊背,呼吸稍窒,低眼看见自己被他的手指偷偷牵住的衣袖,她再抬眼看他时,才见他终于望向她。
眼睫微颤,耳廓也烫红得很突然。
他有些不自然地抿着薄唇,可抓着她衣袖的手指却是曲起,越收越紧。
桑枝脑子里温度灼烧着,到她绕过他身后,坐到靠着窗的里面的那个位置后,她才反应过来,她怎么坐在这儿了?
她正在对自己的迷惑行为产生灵魂疑问,却没有注意到坐在她身边的少年微微弯起眼睛。
封悦原本以为她应该还能跟桑枝坐一起,但当轮到她的时候,她一走进来就傻眼了。
桑枝的身边……怎么是周尧?!
最终,她只能扁着嘴,在桑枝前面一排,里面的位置坐下来。
而从今天起,她的同桌就正式变成了赵一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