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天好整个人也有些不大自然,但这会儿他拿了一个新的杯子,倒了满满一杯冰啤酒,推到容徽的面前,“喝点儿?”
容徽垂眼看着眼前的那杯啤酒,杯壁凝着水珠,满满的一杯酒液上漂浮着白色的泡沫。
他还从没有喝过这种酒。
“爸爸,他还是个高中生,不能喝酒的!”容徽还没有开口,桑枝却抢先道。
“你还知道你们是高中生啊?不能喝酒,可以早恋?”
桑天好一句话就把桑枝给堵得语塞了。
她耷拉下脑袋。
容徽看了一眼对面坐着的女孩儿,他忽然端起那杯酒,凑近嘴边喝了一口,奇怪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他本能地想要皱眉,却生生地忍了下来。
“喝光。”
桑天好并不打算放过这个臭小子。
“爸爸……”桑枝小声抗议。
容徽却果真端起杯子来,仰头全部都喝光了。
“看你那样儿,我还没拿那最大号的杯子呢,再说了,这还是啤酒,我又不是要灌他白酒……”桑天好瞧见桑枝拿那副模样,语气就又有一些酸酸的。
两个人一杯接一杯,就当着桑枝的面,喝了好几瓶。
虽然这啤酒并没有很醉人,但无论是桑天好还是容徽,似乎都都没有之前那么僵硬了,桑天好甚至还翘起了二郎腿,一只拖鞋都飞到了桑枝的脚边。
桑枝喝着果汁,一脚给他踢了回去。
容徽脱了外套,只穿着一件薄毛衣,在阳台那边投射进来的阳光中,他的五官精致漂亮得不像话,桑天好撑着下巴,打了一个嗝,“你说你这小孩儿,可真会长……”
他也是不太知道,自己到底是第多少次这样感叹。
“其实啊,我并不反对你们谈恋爱,我并不是什么老古板,我也年轻过,谁不知道青春其实也就那么几年,我也不想桑枝因为我或者她妈妈给她定的什么条条框框,把她给捆着……我以前上初中还暗恋同班女同学呢,这事儿啊,没啥大不了,不过有一件事,我并不确定……”
桑天好的神情忽然变得沉静了许多,他盯着眼前这个长相过分出色的少年,“你是真的喜欢我们家桑枝?”
“我有点整不明白啊,你这小子,到底喜欢我们家桑枝哪儿啊?”
桑天好摸着下巴问。
容徽垂着眼帘,似乎是在斟酌着该怎样回答,又或许,他不过是又在稍显朦胧的几分浅薄醉意间,想起了一些事情。
他撑着下巴,歪头看了一眼桑枝。
她正把牛肉喂进嘴里,对上他的视线时,她眨了眨眼睛。
“桑叔叔,您不用怀疑我对桑枝的用心,她对我来说,很重要。”
容徽忽然开口,看向桑天好。
这大约是他第一次如此直白地表露自己的心迹,还是当着桑枝,他的脸色隐隐有些泛粉,手指也不由得攥紧了杯子。
他知道,即便他再不善表达,今天当着她父亲的面,他也该有一个明确的态度。
这原本就是他今天来这里的目的。
“那我今天要是反对呢?”
桑天好听了他的这句话,也许是怔了一下,但见眼前这个少年那双眼睛里认真的神情,他又忽然问。
容徽沉默下来,那双眼睛却仍看着桑天好。
似乎并不用再多说些什么,桑天好就已经从他的眼睛里,看出答案了。
这小子还挺有脾气……桑天好也不知道为什么,后背有点凉凉的。
桑天好并不知道,桑枝让容徽重新感受到了属于这个世界,属于她的,许多鲜活的色彩,但也同样,令他变得更加偏执阴郁,对她也有着不同寻常的占有欲。
十七岁那年他所经历的绝望,如同乌云盖顶般的阴霾将他压得无法喘息容徽曾以为自己要一辈子被囚禁在那样的怨恨与折磨里,不得解脱。
但她,却像是跨越了时间一般,在他记忆倒退到十七岁那年的时候,给了他另一个结局。
那个结局,是自杀未遂的十七岁少年,找到了他此般残破人生里,唯一的光亮。
而一个在永夜里踽踽独行那么多年的人,是无论如何都会攥紧这仅有的温暖的。
哪怕付出一切,也要占为己有。
“把肉吃了。”桑天好忽然夹了一筷子肉到他的碗里。
容徽看着自己面前的那只小碗里的那片仍在散着热气的牛肉。
“爸爸不可以!”
桑枝连忙说,“容徽他不能吃这个!”
“一片牛肉,有什么不能吃的?”桑天好不以为意,还觉得这小子是不是矫情,成了名门贵公子,就变得讲究起来了?
桑天好哼了一声。
觉得自己终于抓住了这个小孩儿的错处。
他正要开口说“你这样可不行”之类的话,却见桑枝急忙开口,“不是的,爸爸,容徽他的胃出了问题,很多东西他都不能吃,像这种,辣的就更不能了……”
桑枝看了一眼容徽,又说,“不然,他会吐得很厉害。”
桑天好哪里知道,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他原本微扬的下巴忽然低了低,又清了清嗓子,缓解了一下尴尬,然后说,“是吗?那,那就不吃吧……”
最后,桑天好指了指那一袋子的金银珠宝,“这些东西,你还是拿回去吧,你说说,普通的那些吃的啊用的啊,我还能收一收,但你直接就给我整这么大一袋子……”
他一顿,然后撸了一把头发,“我看着就怵得慌。”
桑天好自认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但是他也没有想到过,有一天他会忽然发现自己的乖女儿居然有了一个小男朋友,而且她这个小男朋友一上门,就往桌上仍了一大袋子的金银珠宝作为见面礼。
……有点不太真实。
“既然已经送了您,那就是您的了。”容徽却并没有要收回的意思。
“……”桑天好语塞。
这还不回去了?
这一顿饭吃的,桑天好是没滋没味儿的,看见自己的女儿还时不时地偷瞟容徽,他的心情也变得十分复杂。
“这件事还是先不要告诉你妈了,她虽然也不怎么反对这些事情,但你现在正高三呢,她肯定担心影响你的成绩,等你高考完,再告诉她吧。”
“再有就是,我虽然不反对,但是你们可千万不能因为这个事儿而耽误了学习,知道吗?”
桑枝乖乖点头,“我知道了。”
桑天好原本还有很多的话要说,但是这会儿他看着眼前这两个人,却又忽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了。
“行了,你不是还要跟你同学出去玩儿吗?”
桑天好朝桑枝摆摆手,“时间也差不多了,你收拾一下出门吧。”
虽然他现在仍然有一种矛盾的心态,一方面他并不想干涉女儿谈恋爱,但另一方面,他又觉得这一天似乎来得有点儿早……
所以他面对容徽时,就无可避免地有着一种身为父亲的别扭感。
昨天晚上他辗转难眠,脑子里忽然想起来,自己家里莫名出现的棋盘和棋子,甚至是桑枝房间里的那把藤椅,又或者是她床上那只已经洗过,却依稀看得出模糊轮廓的字迹。
当时他没想明白那写的是什么,可是这个中午,当他得知这个少年的名字——“容徽”时,却又忽然想明白了那些笔划勾勒出的,究竟是哪两个字。
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桑天好抬头就没好气地威胁容徽道:“臭小子你记着啊,你敢欺负我女儿,我三天之内鲨了你!”
“……”
“……”
桑枝和容徽同时沉默。
在容徽下楼之后,桑天好收拾着碗筷,眼见着桑枝戴上围巾,就要出门,他忽然叫住她。
桑枝回头,疑惑地看向他,“爸爸?”
“你真的,喜欢他吗?”桑天好此刻没有笑,却也没有很严肃,他只是在认真地向她寻求一个答案。
“嗯。”
桑枝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她还是点了点头。
桑天好沉默一瞬,半晌才说,“你去吧。”
他记得刚才在饭桌上,他故意为难容徽时,桑枝下意识的种种维护,也记得她偷偷看那个少年的样子。
而他自然也看得出来,容徽对于桑枝也同样珍视。
也许只这一面,他对于这个少年的了解仍旧浅薄,桑天好心里也还是有着一种隐秘的担忧,还有一种……说不出的失落。
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一会儿,桑天好点开微信群,发了一条消息:
“兄弟们,今天真冷。”
然后群里多了另外四个人连续发的“?”
“可是我的小棉袄不见了……”桑天好发了一个瘫在地上的泪流成河的表情包。
“你说什么胡话呢?中午不是给干女儿做好吃的吗?”
沈继荣不明所以。
其他的人也纷纷问他,是不是喝醉了。
“不,你们不懂。”
桑天好摇了摇头,然后又惆怅地发了一条消息:
“我有个大秘密,但我不说。”
群里沉默了半分钟,然后桑天好就发现自己被移出了群聊。
“……”
他们都是假兄弟吧?
桑天好叹气。
作者有话要说: 桑天好:今天真冷,可我的棉袄丢了……唉。
桑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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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生日快乐
桑枝跟周尧、封悦约好, 下午在新湖公园滑冰,然后去开卡丁车玩儿。
容徽临时有些事情,只能先去处理。
封悦一直惦记着上次周尧递给她一杯奶茶, 却又拿走的那件事儿,这会儿趁着周尧不在,她就跟桑枝说了两句。
“我觉得他是故意耍我……”封悦哼了一声。
桑枝憋不住笑了两声,然后她思索了一下, 说,“我觉得, 他可能真的是怕浪费……”
这时,周尧从冰场的另一边走过来了, 他的袋子里提着三杯奶茶,他先递了一杯给桑枝,然后又把另一杯递给封悦。
封悦没想到他还给她和桑枝买了。
她正犹豫接还是不接, 却听周尧忽然说, “不是抹茶的。”
封悦愣了一下, 到底还是接了。
握着温热的奶茶, 她有点别扭地小声说了一句,“谢谢。”
桑枝滑冰又无可避免地摔了个跟头, 封悦看着她穿着厚厚的衣服, 像只熊一样趴在地上,忍不住哈哈大笑,结果下一秒自己也摔了。
周尧慢吞吞地坐着滑冰车过来,一个一个地把她们拽起来。
照青蹲在树上, 看着他们玩儿,她动了动翅膀,有点昏昏欲睡。
桑枝并不知道她的存在,和周尧、封悦从滑冰场出来,就又去另一边的场地开卡丁车。
周尧回头瞥了一眼那树荫间一动不动的小青鸟。
他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干脆掏出手机,给孟清野发了一个消息。
孟清野正在家里煮面,他外公出去跟那一群老头下象棋去了,他昨天晚上打工回来得晚,今天休息,没闹钟吵他,一觉睡醒就已经下午了。
一碗面刚端上桌,孟清野还没来得及吃上一口,放在桌上的手机就震动了一下。
他瞥了一眼,只见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周尧”两个字。
孟清野划开屏幕,进入微信界面,然后就看见了周尧发过来的那句:“你女朋友在树上睡着了,你来接一下。”
后面紧接着发来了一个定位。
“……”
孟清野拿着手机愣了两秒,随后他眉头皱起来,看了一眼自己碗里加了个蛋还有肉的泡面,他最终把手机往兜里一塞,拿着筷子就吃了一大口面。
然后他认命地站起来,走到玄关那儿去穿外套,穿鞋子。
他早已经习惯了。
照青经常迷路,有的时候就会趴在路边的树上睡上一觉,孟清野从小最常做的一件事就是去外头的那一棵棵树上找鸟。
小时候有一次,照青迷路,撞在一棵树上晕了过去,醒来就已经身在花鸟市场的铁笼子里。
最后还是孟清野听清了她传给自己的信息,带上存钱罐里的钱,去花鸟市场把她给领了回来。
从小时候到现在,知道照青秘密的,从来都只有孟清野一个人。
而孟清野或许,也早已习惯了做这唯一一个知情人,并在她迷迷糊糊闯祸的每一次,都替她收拾好烂摊子。
他觉得自己甚至有点儿过分自觉了。
另一边桑枝和周尧、封悦玩了卡丁车,路过之前她和容徽看雪的河边时,她看了一眼湖中央的亭子,朱红的颜色似乎被侵蚀得颜色更暗沉了一些。
也不知道,今年的第一场雪,什么时候来。
滑完冰,又玩了卡丁车之后,封悦也不像之前那样对周尧爱搭不理了,她这会儿甚至还在跟周尧聊着天。
一杯奶茶的“仇”,就这么被另一杯奶茶化解。
封悦提议去吃海底捞,被桑枝给果断拒绝了。
“干什么?怕我大声喊祝你生日快乐啊?”封悦笑起来。
“……你别说,确实是有点害怕。”桑枝一边走,一边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