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说今天堂堂一夏总,一进公司,先撞花瓶,后撞电梯,跟游魂似的飘到办公室,我要不过来,夏总您这普度众生的慈善家光芒恐怕要把公司掏空了吧。”
男人眉眼带着微不可察的温柔,又问:“说吧,发生了什么?”
夏桃双手合十:“普度众生的观世音小叔叔,信女有一愁。”
夏桃面不改色地运用我有个朋友系列,把欺骗鹿鹿的事儿和小叔叔说了。
说完了,还虔诚地拜了拜。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夏桃说:“说人话。”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早说早解脱,施主的朋友藏不住心事,施主的朋友的朋友可能已经知道了。”
“施主的朋友哪里藏不住心事!我可没说是我!哎,夏董就别来掺和了,赶紧走。”
夏桃和自家小叔叔一说,内心也轻松了不少,还真的藏不住了,和自己秘书说了一声,立马开车前往林易深的游戏公司。
未料到了后,却被告知梓鹿上午就走了。
夏桃给鹿鹿发了消息,没回。
夏桃又给鹿鹿打了电话。
手机提示通话中。
夏桃一路开回梓鹿的别墅,发现人也不在,正巧家政阿姨在,夏桃问了家政阿姨,才知道梓鹿压根儿没回来。
她又给鹿鹿打了电话。
这回显示已关机。
夏桃有点慌,又去找了林易深,问他:“你知道鹿鹿去哪儿了吗?”
林易深:“不是回家了吗?”
“没有,手机也关机了。”夏桃问:“鹿鹿怎么突然回家了?”
林易深说:“累了自然就回去了,你怎么一副天塌下来的模样?梓鹿今早精神看起来不错,还跟我聊了大学的事情。”
“大学的事情?”
“对,我就说了她追初哥那段时光的事情,当年她追礼初的那一股子劲儿,我佩服得五体投地,后来我们还聊了高中的事情,提了下初哥的辉煌事迹……”
夏桃的心狂跳:“你和她说了十四哥的事情?”
林易深惊诧:“你也知道?”
话还未说完,夏桃面色就变了,接着招呼也没打,风风火火地离开了林易深的办公室。
夏桃找了一下午,甚至还去问过鹿鹿的前保镖,鹿鹿有可能去什么地方。
但是鹿鹿的前保镖早在鹿鹿失忆后没几天就被鹿鹿辞退了,鹿鹿不喜欢有人跟着她。
阳光灿烂的天气渐渐乌云蔽日,暴雨倾注而下,夏桃连高中都去过了,可还是没找着梓鹿。她不得已给秦礼初打了电话。
语气里带着强忍的哭腔。
“你找找鹿鹿,鹿鹿不见了。”
“我把鹿鹿有可能去过的地方都找过一遍了,都没有。”
“她手机关机了。”
“她可能已经发现我欺骗了她,她喜欢的人一直是你,高中三年一直以为十四哥是林易深,上大学的第一天才发现不是林易深,是你,我骗了她,说她喜欢的人是林易深……你想想,你好好想想,鹿鹿还有可能去什么地方?”
手机那头,很快响起了秦礼初的声音。
“我会找到她。”
秦礼初正在开会。
他暂停了会议,让团队里的骨干成员继续主持。
他大步流星地离开会议室。
梓鹿撑着一把透明的伞站在天台上。
暴雨如注。
水像是上天兜头盖脸地泼下一盆又一盆地水,重重地打在伞上。
伞是半个小时前她从学校的小便利店里买的,十块钱一把。
手机在两场漫长又永无止尽的通话中耗尽了电量。
她的母亲白女士是第一通电话。
“白梓鹿,你怎么跟秦礼初离婚了?离婚了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为什么离婚?你爸知道吗?你爸就是没做好为人父的责任,天天在朋友圈秀自己的小女儿,都忘记自己还有亲生女儿在外了。呵。你爸现在都不知道你离婚了,整天还在那儿跟生意伙伴介绍自己的女婿是秦家的掌权人。你爸真不是男人,女婿记得,女儿不记得,他这人就是成不了大事,想法奇多,哪样是靠谱的?”
……
白女士似乎忘记了自己打电话给女儿的初衷,时隔多年,即便丧失了记忆,可风格依旧不变,不管什么都能扯到自己那不成器的前夫。
最后也不记得自己的初衷,痛斥一顿前夫,挂了电话。
也不知是不是消息灵通,梓鹿的父亲在前妻刚挂了电话后就来了电话。
“赵梓鹿,婚姻里什么事不能好好商量?小秦要是欺负了你,和爸爸说,这么冲动离婚不好。婚姻是需要经营,你可别像你妈那样,泼辣自负,以为全天下都得供着她,天天知道数落我,她又好到哪儿去?天天在朋友圈里秀自己的儿子,女儿都离婚了,也不知道关心,就知道打电话来骂我。你妈心眼小,思路窄,妇人思维,得亏她的现任丈夫受得了她的脾气。”
……
也是一样的风格。
能当十几年的夫妻不是白当的,和女儿的电话主题永远是数落对方的不是。
梓鹿没想到高中那会儿,夫妻俩就是这样的行事风格,七年过去了,两人重组家庭,仍旧是这样的做派。
她哂笑一声。
也不知道是在嘲笑自己的父母,还是在嘲笑自己。
说起来,她自己也是这样。
当年以为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光,七年后,光芒不再,世界仍旧黯淡,父母也还是老样子。
秦礼初上到天台的时候,刮起了一阵风。
风雨飘零中。
梓鹿单薄的身影像是一缕浮萍。
单单只是一个背影。
秦礼初就感受到了她的难过和落寞。
他心疼得无以复加。
作者有话要说: 秦八折:老婆很难过,我应该怎么做?感谢在2020-05-14 23:06:57~2020-05-15 22:55: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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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梓鹿。”
秦礼初喊道。
梓鹿的身影动了下, 可她没有回头,依旧一手撑着伞,微微仰脖看着天空拍打下来的雨水。雨太大了, 风也大, 她垂落下来的及腰长发已经湿了一半。
秦礼初大步走了过去,想把她扯回来。
还未碰到她,梓鹿就扭过头,对他笑:“怎么?你还怕我上天台跳楼?你别傻啦, 这种轻生的念头我是不会有的,生命诚可贵, 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秦礼初伸出去的手就只有短短几秒,昂贵的西装袖子就湿了大半。
他没再吭声,不着痕迹地把头顶的能撑三个人的户外伞靠近了梓鹿的后方。
梓鹿没有察觉。
她忽然轻声说:“我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开始争吵了,他们一直吵一直吵, 从未停过。为了我姓什么,从我懂事开始就吵到我成年, 我的姓改了又改。他们在意我姓什么, 在意自己的胜负, 却从未在意过我的感受, 我被迫从深圳搬来来北京念书, 他们仍旧没有休战……”
“我当时就想着我的父母当得可真失败啊,我以后一定不能像他们这样,我一定会找一个我爱的,而且也爱我的人,过上和平没有争吵的日子,有了小孩一定要给它最好的爱护和关怀。我和我父母是不一样的, 我一直相信我的性格不像父母那样极端,我会遇到一个真真正正对我好的人……”
“他们经常单方面和我说,别看他们吵架,其实他们关系很好,婚姻都是在吵闹中度过的,让我不要有心理负担。可是我知道不是这样的,我迫切地想要向我的父母证明,就算是一个还没有成年的孩子,也比他们更懂什么才是真正的婚姻,也会遇见真正的爱情……”
“然后我遇见了你,其实也不是你,而是我憧憬的你,我幻想中的十四哥哥。他沉默寡言,话少冷淡,可是有一颗温柔的心,能察觉到我敏感又脆弱的内心,会夸我不需要任何光亮,自己就是太阳,会记着我的几何学得不好,针对性地给我出题,帮一个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甚至不知道是男是女的同学,一帮就是三年,风雨无阻地给我来信……”
“我那会儿以为你是林易深,可现在我知道了,十四哥哥从头到尾都不是林易深,而是你……”
“可是是你也好,是林易深也罢,其实也不重要了,我们婚姻的失败,桃子不惜撒谎隐瞒真相就怕我难过受伤,我就知道……”
她仰起脖子。
“……我的幻想,我的憧憬,都消失了,七年过去了,我不记得以前的事情,我父母离婚后重组家庭仍旧不忘吵架,而我也没有得到我想要的爱情,更不能向我父母证明我能拥有一段和他们不一样的婚姻……”
“七年了,我大学毕业了,结婚了,又离婚了,我再也不是十八岁的小姑娘,二十五岁的我什么都没有得到。失了忆的我甚至还恋爱脑地去追逐自己幻想中的憧憬对象……”
“幻灭那一刻,我发现我好像从未长大过,二十五岁的我心灵脆弱成这样,以至于我最好的闺蜜小心翼翼地护着我的脆弱心灵,也不敢告诉我真相。”
她微微歪过脑袋,问秦礼初:“你觉不觉得我做人特别失败?”
秦礼初想安慰她。
可是他却发现,其实他才是最没资格安慰她的人。
她今天的难过,今天的自我厌恶,都是他造成的。
如果他给了她一个幸福的婚姻,能照顾她的感受,她不会有傻傻地站在天台的机会。
他动了动嘴,想说些什么。
之前看她狂热地追求林易深,他也只觉心里不舒服,如坠冰窖,可现在却发现心脏抽搐似的疼,像是生了病一样。
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雨水冰凉透骨,十指的指尖像是没有血液循环一样。
他红了眼眶,拽住了梓鹿的衣袖。
“鹿鹿,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
梓鹿定定地看着他。
半晌,她用力地拉下他的手指,说:“不是所有错误都能拥有被原谅的机会,过去的伤害已经造成,这是无法挽回的。我不想重蹈覆辙,在一个人身上失败了,那就是失败了,就应该盖棺定论,而不是尝试了一遍又一遍,最后成为一对怨偶。”
她朝他摇头:“我不能给你机会。”
她撑着伞离开了天台。
秦礼初一个人站在雨中,温度像是逐渐离开了他的身体,明明是盛夏的天气,可是此时此刻他却冷得瑟瑟发抖,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握稳了在风雨中摇摇欲坠的黑伞。
梓鹿找了个地方给手机充电。
她还记得桃子晚上和她约了饭,说是下午给她发地址。
手机充上电,重新开机时,桃子的无数消息涌了过来。
她给桃子拨了个电话。
桃子几乎是秒接。
“鹿鹿你在哪儿?鹿鹿你不要吓我啊,我不经吓啊,你要出了事我怎么办啊……”桃子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
没有得到立马的回复,夏桃又吸着鼻子问:“你是鹿鹿吗?”
“我是,白天手机没电了。”
“呜呜呜鹿鹿你吓死我了,我给你磕头,我给你认错,我给你负荆请罪,你不要生气,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我不是故意瞒你的,我……我……”
桃子在电话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话都说不清楚。
也是此时,手机那头响起了一道陌生的男声,清晰地传进梓鹿的耳朵里:“我是她的叔叔,你现在哪里?”
梓鹿报了个便利店的地址。
男人说:“你稍等五分钟,我们去接你。”
没到五分钟,便利店外停了一辆宾利。
靠近便利店的那一侧车门钻出了一道高挑的人影,撑开了一把巨大的黑伞,旋即是夏桃百米冲刺的身影冲出了宾利,狂奔进便利店。
几乎是一进门,梓鹿就被抱住了。
“鹿鹿你要吓死我了!”
“我还以为你不见了!”
“呜呜呜我好怕你不跟我好了。”
“你不跟我好了,等我们老了,我和谁去买一艘豪华邮轮每天早晚和小鲜肉弟弟们开派对环游世界啊……”
夏桃身后的男人轻咳了一声。
夏桃毫无察觉。
梓鹿倒是察觉了,推开了夏桃。
夏桃眼眶红通通的,像是哭了很久。
梓鹿看看她的小叔叔又看看她,心里叹了声,闺蜜把她当孩子,其实自己也是一个孩子。她去摸包包,摸出了一包纸巾。
她正要给夏桃擦眼泪的时候,夏桃的小叔叔说:“去我车里吧,这儿人多。”
两人才发现刚刚的大动静吸引了不少便利店里躲雨的人的目光。
她点点头,拉着夏桃的手回了车里。
小叔叔倒是贴心,把车后座留给了两人,还让司机把挡板升了起来,给了两人一个私密的空间。
梓鹿抽出一张纸巾。
夏桃已经从车里拿出一条干净的毛巾。
夏桃擦着梓鹿湿漉漉的发梢,梓鹿擦着夏桃脸蛋上的泪痕。
梓鹿擦着擦着,夏桃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她边哭边说:“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我错了,我不该欺骗你的,你不要生气了……”
梓鹿说:“我没生气,我要生气这会儿就跟别人约定老了后在环游世界的豪华邮轮上跟小鲜肉弟弟狂欢去了,还留在这里给你擦眼泪?”
夏桃问:“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