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沉鱼闲闲的目光看了他半天,平静地说:“可是你们身上又酸又臭,比包子味道大。”
几个人又不说话了,低头默默啃馒头饼干。
过了几分钟,光膀子没憋住,低声嘟囔了一句:“邪哥不也一样。”
霍沉鱼回想了一下,没觉得陈邪身上有这种味道。他身上是烟味,混着沐浴露和荷尔蒙的味道,比他们香多了。
“他以前是你们这个样子的?”她不信。
“那可不咋的。都是臭男人,谁不臭啊。”光膀子大口嚼着馒头,特别实诚地说,“邪哥每次出任务回来,一身臭汗还带着血腥味,味道比我们还难闻。”
没想到陈邪。
霍沉鱼垂眸,看着这几个坐在地上啃馒头的大汉,突然感觉对陈邪的滤镜碎了。
这时候尼龙包里有手机响,铃声非常耳熟,是她的手机。
霍沉鱼下意识去拿,被光膀子一把抢了先,捏着手机,让她到里面去。
里面那么臭,又黑,她不肯进去。
几个大汉过来,把手臂横在她身前,把她往里面赶。
霍沉鱼不高兴,忽然被独眼龙滚烫的手臂挨到,吓了一跳,惊慌地瞪着他:“你碰我干什么?”
所有人的眼神都像霍沉鱼一样惊慌,唰地一下盯着独眼龙。
独眼龙更慌张,急急忙忙摇头,一只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说:“我没有啊。”
“你碰到了!”
“……”
独眼龙堂堂一个肌肉大汉,面对霍沉鱼言之凿凿的指责,不敢硬刚,毕竟是嫂子,只能默默转身蹲到角落去看雨。
他又不是故意的。
霍沉鱼还是被逼进来了。
她崩溃地捂着鼻子,坐在竹垫子上,不许他们关门,因为关了门太黑。
他们真没关,只是都站进来,以免她突然在打电话的时候,冲出去捣乱。
不知道陈邪说了什么,霍沉鱼只听见光膀子拍着胸脯说:“邪哥放心,嫂子在我们这,很安全。就是环境不太好,嫂子有点受不了。”
“谁也不想做到这一步,但是那么多兄弟的命,都在邪哥手里,没办法。这次回国,我们有心理准备,没打算还能好胳膊好腿地回去。事后随便邪哥处置,只是现在对不起,嫂子我们不能放。”
“邪哥什么时候答应跟我们上飞机,我们什么时候放人。”
“要是邪哥真的不肯,那反正我们空着手回去,以后也是被几个老板找机会做掉,不如临死前爽一把——嫂子真挺好看的。是吧邪哥?”
霍沉鱼皱眉,静静地听着光膀子男人讲电话,脑子里若有所思。
突然听他们提到她,还不干不净的,顿时恼羞成怒,拿过那个咬了一口的馒头,用力砸在光膀子背上。
光膀子正紧张严肃地跟陈邪对峙,冷不防背后一个馒头砸过来,估计是听到那句下流话了。
他特别尴尬地把馒头捡起来,拿在手里,蹲到独眼龙那边去打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 鱼妹:陈邪再也不是我脑子里那个完美的邪哥了。
第57章 暴怒
雨声很大, 逐渐掩盖了光膀子说话,她坐在里面, 什么都听不见。
霍沉鱼呆坐着无聊, 眼神在棚子里乱转, 看到顶上有一股一股的脏水, 顺着角落的墙壁淌下来, 把堆放的杂物全部淋湿。
杂物下开始爬出来各种大大小小的虫子, 向四面八方散开。
一只长着很多条腿的虫子慢慢朝她爬过来。
霍沉鱼眼皮一跳, 死死盯着它。
虫越来越近, 爬到床垫边缘, 开始往上。
她吓得“啊呀呀”地乱叫了一声, 一下从床垫上跳起来, 冲到门口去, 惊慌地看着看门的大汉,指着那条虫问:“那是什么?”
大汉看了一眼,淡淡地说:“钱串子。”走过去,拿起竹垫一抖, 把虫抖下来, 一脚踩死。
“好了,过去坐吧。”
霍沉鱼呆呆的,看了一眼他的脚,又缓缓抬起眼,看看他平静的表情,最后眼神落在床垫上, 断然拒绝,“我不坐,那底下爬出来好多虫,一会儿都要爬上去的,我要去外面。”
她说着往门外走,几个大汉迟疑一下,没拦她。
霍沉鱼站在屋檐下,看见光膀子和独眼龙蹲在一起,捏着她的电话,苦口婆心地说:“邪哥还是再考虑考虑。等想好了再打过来,嫂子今晚先住这了。”
说完,挂掉电话,摇头叹气。
几个大汉顿时眼神黯然。
霍沉鱼不知道他们怎么这副表情,蹲在一边,两只小手抱着矿泉水,慢慢地喝了一小口,又拧上盖子,看着雨幕努力坚强。
丝绒裙角渐渐被瓢泼大雨溅湿,颜色深了几分,有点沉重。
天地间一片朦胧的雾气,她已经看不清远处。
天色暗下来,温度也跟着降低。霍沉鱼脚踝湿漉漉的,手臂上只有一层透明的纱衣,不顶用,冷出了一点点不太明显的鸡皮疙瘩。
她垂着眼睛,把水放下,两只手抱着肩膀,安安静静的。
她想陈邪了。
怎么还不来找她啊。
她没吃东西,肚子饿得快要咕咕叫,天又黑又冷,里面潮湿,味道还难闻。她不要住这里,虫子会爬到她身上来咬她的。
晚上还不能洗澡,也没有灯。她不认识这个陌生的地方,更不认识这一群陌生的男人。
她害怕。
想着想着,委屈得眼睛发红。
忽然有什么东西盖在她肩膀上,遮住她的肩膀。
霍沉鱼偏头看了一眼,是一件超大号的灰色短袖,隐约有点男人的汗味。
她急忙扯下来,扔回给光膀子,说:“我不要你穿过的。”
光膀子接住衣服,困惑地挠了挠头,看她半天,把短袖搭在肩上,心想女生真是太不好哄了。邪哥能把人哄到答应跟他结婚,实在是厉害,他回头有机会一定要学习。
霍沉鱼憋着气在那蹲着,过了几分钟,独眼龙叫她进去烤火。
她回头,不知他们从哪里找来一堆干树枝,在铁皮棚里生了火堆,上面有几根棍子穿着几个冷馒头在烤。火烧得很旺,映得屋子里特别亮,味道也没之前那么难闻。
霍沉鱼在门口犹豫片刻,还是走进去。
几个人随便坐在地上。看她来了,独眼龙把她的竹垫子扯下来,铺在地上,让她坐。
她就着火光,仔细看了看周围的地面,确定没有虫,才慢吞吞地坐在火堆前,抱紧双腿。
光膀子拿了一串烤馒头递给她:“挺好吃的,试试。”
霍沉鱼闻到馒头烤焦的香味,其实有点想吃,但是那根棍子……不知道从哪儿捡来的,刚才还在滴水,现在又黑黢黢的,很不干净。
看她眼睛盯着棍子不说话,眼神纠结,光膀子一下明白了,把馒头递给其他人,提过来尼龙背包,从里面翻出一把折叠小刀,打开,刀身锃光瓦亮。
霍沉鱼吓得脸色一白,紧张地看着他说:“你要干什么?”
光膀子把冷馒头横着穿了两个在刀上,放到火上烤,咧嘴嘿嘿地冲她笑:“这下不脏了吧,这刀我天天洗,消过毒的,贼干净。”
“……”霍沉鱼看了看那把刀,别扭地跟光膀子小声说谢谢。
但是怎么想怎么不对。明明她是被他们绑到这里来的,她要是没被绑,根本不用在这里吃苦,怎么她还说谢谢。
他们还逼陈邪做他不想做的事。
“别客气别客气,一把刀而已嘛。”光膀子比她还不好意思,不知道是不是火太大,烤得他两边脸发红。
有个大汉戳穿他:“你可拉倒吧,之前老子跟你借,你还说孤品,怕老子搞卷刃。”
独眼龙笑了一声,说:“你就听蓝勇放屁,什么孤品,三百块一堆。他学邪哥的,邪哥不是有把啥大师打造的匕首吗,一出必定见血,宝贝得很,不让人碰。他觉得特酷,就跟着宝贝这破刀,又不用,像个傻子一样。”
原来光膀子叫蓝勇,听起来好像还是陈邪的迷弟。
霍沉鱼低着头抿嘴,有点想笑,又忽然一怔,等等,陈邪的匕首……
她想起来,之前在卧室找水果刀,翻了半天,从一个木头盒子里翻出一把小刀,当时她还问怎么水果刀都放这么好。
陈邪看着她笑,没说话。
不会吧。
“你们说的陈邪那把匕首,是不是蛇形倒刺的刀身,刻了一些乱七八糟的纹路……”她还没说完,几个大汉一起兴奋地连连点头,还问,“你也见过啊?”
岂止见过。
她还拿它削了个香梨。
霍沉鱼想到那把刀见过血,没忍住,扭头干呕了一声。
“这是咋了?”
“不会怀孕了吧?”
“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你怎么不早说怀孕啊!这家伙闹得,要是出点啥问题……”几个人吓了一跳,全都站过来围着,又慌张又担心,又不敢去扶她。
霍沉鱼忍了半天,冲他们摆手,被“怀孕”两个字说得有点羞,耳朵红红的,低着头小声说:“没有,你们不要胡说八道。”
几个人这才松了口气,差点吓得汗都出来。
后面蓝勇把刀递给她的时候,她确认这把刀没见过血才敢吃。
冷馒头被烤热以后,透着烟火气,里面又软又香,外面烤焦的地方带点酥硬,怪好吃。
霍沉鱼把两个都吃完,坐了不知道多久,实在困得不行,慢慢把头埋进膝盖里,迷迷糊糊睡着了。
醒来时,全身又酸又麻,也不知道是几点,天有点灰蒙蒙的亮,雨还没停,火马上快熄。
几个大汉都醒着,只是没说话,坐在离她比较远的地上,也不怕不干净。
那个蓝勇没在棚里,隐约听见他在门外跟人说话,是个女生。
霍沉鱼好奇地起身,走到门边,悄悄探出头看了一眼。
蓝勇手上提着黑色塑料袋,面前站着一个雾霾蓝的短发女生,穿紧身长袖和黑色短皮裤,身材很性感。
她有印象,蓝鸣。
那个光膀子叫蓝勇,应该就是她哥哥吧。
霍沉鱼缩回脑袋。
上次妹妹因为用力捏她手,被陈邪踹了一脚,现在她被哥哥绑架到这种荒山野岭受苦,也算扯平。
蓝鸣说完话,转身从门口经过。
霍沉鱼跟她对视了一眼,看见她眼里有一点奇怪的笑意。
笑什么?现在很狼狈么?还不是她哥哥搞的!
霍沉鱼赌气地偏过头。
蓝鸣没打招呼,直接带上头盔,骑着摩托冲下泥泞的山路。
蓝勇走回棚子里,看见霍沉鱼站在那,走过去打开塑料袋:“刚才那是我妹,给咱们带了吃的过来。现在要吃吗?”
霍沉鱼看见里面有面包牛奶,还有肉干什么的。她拿了一个面包一盒牛奶,坐回去。
其他人各自拿了食物,撕开包装袋,埋头狂吃。
过了一分钟,霍沉鱼皱了皱眉,隐约闻到一点点奇异的味道。因为棚子里各种味道太大,她分辨不清,刚才还以为是肉干。
可是准备吃面包的时候,她才闻到面包的袋子上也有,她又闻了闻牛奶盒,也有。
奇怪。
大汉们已经发现不对劲,全都把食物吐了,让她也别吃,包装上被人抹了药,不知道食物里面有没有。
霍沉鱼急忙丢开,看着蓝勇。
其他人也盯着他,因为是他妹妹带来的食物。
蓝勇脸色特别难看,咬牙沉默。
蓝鸣是他亲妹子,去国外的时候,还在他们那玩过一段时间,跟好多佣兵都认识,这些大汉对她完全没有防备。
“可能是邪哥叫她来的吧?”独眼龙往好的方向猜测。
在国外的那一阵,蓝鸣追陈邪追得人尽皆知,不是什么秘密。
蓝勇也不知道,说不管怎么样,还是先走,不能停在这个地方。
霍沉鱼不情不愿地站起来,还没走,人就摇摇晃晃,一头栽倒在竹垫子上。
……
等她再次睁眼,又换了一个陌生的环境。
一间还算干净的瓦房,没有家具,只有一张木桌,几条长板凳,一张木头床。屋里倒是开着电灯,不是荒废的。
霍沉鱼躺在木头床上,两只手臂被紧紧地绑在背后,粗糙的尼龙绳勒得她手臂、手腕又红又痛。
脚也是绑着的。
蓝勇他们要干什么?真绑架?
和陈邪谈崩了吗?
她努力坐起来,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假装镇定,但声音还是很害怕:“你们人在哪里?”
松松垮垮的木门被推开,进来的不是大汉,是蓝鸣。
蓝鸣把手背在身后,用脚关上门,慢慢走过来,歪着头仔细盯她的脸,眼神有点奇怪,微笑着说:“霍小姐,又见面了。”
霍沉鱼心里没来由有点慌,强忍着情绪问:“你想做什么?你哥哥他们呢?”
“他们当然还在山上,我怎么会害我哥哥呢。至于你,”蓝鸣微笑渐渐消失,神情变得尖刻,“上次他为你踹我一脚,我当然要你付出点代价啊。”
“所以你绑架我?”霍沉鱼睁大了眼。
蓝鸣冷笑,把一直背在身后的水果刀拿出来,挨在她脸上,没用力,慢慢地往下划,“不是我绑架的,我只是给他们带个路而已。霍小姐这张脸,真是好看得太过分了,我见犹怜。我要是个男人,我也抵挡不了。所以——”
霍沉鱼感受着轻轻在脸上划动的刀尖,肌肤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手心和后背全是细细密密的冷汗,心跳得特别快。
她已经猜到蓝鸣想做什么,但她不想在情敌面前露怯。
纵使心底害怕得不行,又无助又恐慌,脑子完全空白,她还是忍住颤抖,静静地盯着蓝鸣。
蓝鸣看她还挺镇定,“哼”笑了一声,开始生气,非要看到她惊恐万状、痛哭求饶、瑟瑟发抖的凄惨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