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席澈不愿意相信事情会是单纯的意外,俯视伊世成,冷沉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伊颜会严重到需要进手术室。”
伊世成故作伤神地垂头,叹气道:“我们离开的时候,颜颜跟俪俪在廊道上发生了肢体冲突,那里的围墙很矮,颜颜她自己不小心掉下去了。”
果然是打架了。
可伊世成这副样子明显是心虚。
江席澈得出一个不好的想法,周身的气压又下降不少,可看在伊世成是伊颜父亲的份上,他保持着理智,“我尊重你,也希望你跟我说实话。”
伊世成没料到江席澈居然这么轻易就怀疑他的话,心中纠结不已,半晌没有言语。
他不说话已经间接向江席澈证明了他在撒谎,江席澈不再追问,而是默默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冷声命令电话里的人。
“马上派人去给我查一下,今天上午清灵墓园由墓地通往正门那段路的监控。”
伊世成身躯一震,内心仓惶,不知如何是好。
江席澈挂断电话,看了一言不发的伊世成一眼,也不再出声,心里为伊颜感到悲哀,有这样一个父亲。
他转而看向手术室门上亮起的红灯,额角凸起青筋,拿着手机的手握的很紧,前所未有的恐惧包围着他。
如果伊颜真有个三长两短,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艰难地度过了十分钟之后,绿灯终于亮起,手术结束,大门打开后医生摘着口罩从里面出来。
江席澈忙站起身走过去,第一次在外人面前表露出紧张急切的模样,“医生,我妻子情况如何?”
“伤者伤情较为严重,双腿粉碎性骨折,目前已通过手术进行复位,此外,右手轻度骨折,腰部也有一定程度的损伤,还伴随着轻微的脑震荡,预计两到三天之后才能醒来。”
医生的话刚说完,伊颜就被护士从手术室里推了出来,她脸色苍白,额头上裹着纱布,右手和双腿都打上了厚重的石膏。
江席澈怔在原地,心里一阵接一阵地抽痛,眼眶微微有些红,他无法想象伊颜在掉下去那一刻有多痛苦。
“去办理一下住院手续吧。”医生拍拍他的肩膀,之后走开了。
伊世成不忍心再看伊颜,别过脸连眨了好几下眼,动身要走,“我去吧。”
“伊世成。”江席澈赫然嗓音森冷地叫住他,猩眸定在他身上,“这件事我追究到底。”
伊世成顿足,背对着他,可挣扎片刻,终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暗叹一声,继续走了。
伊颜被转入了VIP病房,以前睡个觉都不安分的人此刻像个死人一样躺在床上。
江席澈坐在床边,手掌轻抚着她小小的脸,眼里满是疼惜,低声呢喃:“对不起,我不该让你一个人去的。”
此时,伊颜的手机响了,来电人是伊老太。
江席澈一颗心忽的又紧了起来,老太太明天就要动手术了,如果现在告诉她伊颜出事了,说不定会影响到她的心态。
他踌躇良晌,还是接通了电话,“喂,奶奶。”
“小江?原来颜颜跟你在一起啊?”伊老太听上去像是松了口气,“那我就放心了,她这么久还没回来,我都有点担心了。”
“嗯,不用担心,她去上厕所没拿手机。”江席澈望了眼伊颜,停顿片刻又继续,“奶奶,有件事我替伊颜转告你,伊颜工作室今天谈下了一个大合同,她等会要到外地出差两天,明天手术就不能陪你了。”
“大合同啊?”伊老太信以为真,语气听着很高兴,“那是好事啊!你让她注意点安全,不用挂念我,等她回来,我就好起来了。”
“好,我晚点过去看你。”
“你要是忙就不用过来了,早点回家休息吧,别老往医院跑。”
“没事,今天不怎么忙。”
“那好,那你先忙吧。”
-
江席澈专门叫了平时负责给伊颜做早饭晚饭的袁姨过来,他不在的时候由她照看伊颜。
下午三点,袁姨过来了,与此同时江席澈收到了王特助发来的一则监控视频。
他打开视频,清楚地看见是伊俪先动手打了伊颜,并且伊颜是被伊俪亲手推下去的!
江席澈第一次体会到怒满胸膛的感觉,脸色青得可怕,他此刻只想狠狠地教训他们一番。
很快的,他收起手机,离开前郑重地叮嘱袁姨:“守着她,有情况立即通知我。”
然后他离开了医院,车子又一次极速行驶在繁忙的马路上,他不顾危险地左躲右闪,即便惹来他人的一阵责骂。
这一次他直接开往了伊家。
伊家大门紧闭着,通过大门的缝隙望去可见别墅正门开着,江席澈从车上下来,急躁地狂按门铃。
一位保姆急匆匆地赶出来,认出了江席澈,即使他此刻看上去很可怕,她也想都没想就给他开了门。
江席澈一路疾行,所过之处似寒气遍布。
伊家客厅里,一家四口正在谈论着今天在墓园发生的事,想着该如何是好。
伊华突然在这时接到了一个电话,他拿着手机往外走,准备到院子里接听,岂料就要走到门口时,一个高大的身躯迈进来。
他错愕地抬头,才看见江席澈阴云密布的脸,对方就一脚踹到了他的肚子上。
力度很猛,他瞬间往后摔到地上,直接一口酸水涌上嘴里,吃痛难受得不行。
沙发上的人被这一幕吓坏了,伊母大叫一声忙跑过去检查伊华的状况,对江席澈骂道:“你疯啦?!”
江席澈不予理会,转移目标。
伊俪在见到江席澈摄人心魄的目光朝她射过来之后,一阵颤抖,马上站起身想要逃,一副惊惧模样。
奈何江席澈身高腿长,神情阴冷地直奔目标而去,离得越来越近,像个爆发的恶魔。
“爸!爸!你快拦住他!”伊俪怕得哭了出来,一边后退一边向伊世成求助。
伊世成手脚有些发软,却也忙上前拦住江席澈,急声劝道:“小江,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滚!”江席澈一只手不客气地将他推开,而后两步上前,长臂一伸,一只手掌紧紧扼住了伊俪的脖子。
“砰”的一声闷响,伊俪被他推在了墙上,呼吸被他的大掌阻断去路,窒息的感觉即刻冲上来。
她的脸快速涨红,五官皱起来,两手不断拍打着江席澈的手。
而江席澈眉眼尽是凛冽,下颔线绷得死紧,似乎真的要把伊俪掐死,不知道他哪来那么大的力气,即使伊世成在一旁拉他,他也岿然不动。
伊母生怕伊俪出事,慌慌张张地去捡伊华的手机,大声喊道:“杀人啦!快报警啊!”
恰好在这时,江席澈适时收回了掐着伊俪脖子的手,伊俪直接跌坐到地板上,不断地咳嗽,大口地呼吸。
伊世成蹲下去,一个劲地给她拍背。
江席澈面不改色地俯瞰他们,言辞肃穆道:“找好你的律师,我们法院见。”
宛如一道惊雷在众人头顶炸响,他们没想到江席澈竟真的会做出他们最害怕的决定。
“小江……”伊世成缓缓站起身,语无伦次起来,“这个,伊俪她不是有意的,你看……”
“另外——”江席澈不动声色地打断伊世成的话,冷眼转视他,一字一句透着威压。
“江氏将终止与伊氏的所有合作,收回一切品牌专营权,你们谁再敢动伊颜一根毫毛,我直接让伊氏破产。”
第50章 来去 ...
晚上, 夜色清冷,长毛的月亮□□在云层中,医院里灯火通明, 衬得月色更为黯淡。
江席澈从仁民医院离开后又到了中心医院。
他在病房外踌躇了一会才进去, 伊老太由保姆照看着,没有伊颜在里面,感觉冷清孤寂了好多。
老太太原本躺在床上发呆想事,见江席澈进来, 马上扯了一道略显无力的笑,“小江来了,快坐。”
保姆拿了张椅子到床边, 江席澈坐下后,端详了伊老太片刻,询问:“怎么好像不太开心?”
“没有。”伊老太笑着否认, 轻揉了下胸口,“这不是颜颜不在, 有些无聊。”
“她这两天会比较忙, 等你手术过后, 她就回来了。”江席澈语气平淡地撒谎,他现在必须得这么做。
“忙点好啊, 说明生意好。”伊老太呵呵笑了两声, 须臾后又幽幽叹息一声, 模样变得怅然, “我现在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颜颜他哥了,他不像颜颜一样,有事业有家庭,有你照顾, 他什么都没有啊。”
江席澈沉默,在他心里,伊颜跟伊政都可怜。
伊老太扭头看他,语重心长地叮嘱道:“小江,我已经把房产证转到伊政名下了,那里会是他永远的家。如果明天我手术失败了,你们以后也要多回去看看,不然伊政他一个人会很孤单的。”
“还有啊,一定要跟颜颜好好的,她也是个可怜的孩子,我走之后,她能倚靠的就只有你了,你一定要好好对她。”
“嗯,我会的。”江席澈听着心里不太好受,轻轻颔首,握住她一只苍老的手,通过这种方式鼓励她,“你吉人有天相,手术一定会顺利的,不要多想。”
“但愿如此吧。”伊老太缓缓望向窗外,混浊的眼里此刻充满了留恋。
……
江席澈这天晚上是回仁民医院陪伊颜过的夜,第二天一早又赶到中心医院,直到深夜才返回来。
伊颜还没有醒,病房寂静得可怕,充斥着沉重的气息。
江席澈坐在沙发上,神色难得带着伤神的颜色,一动不动凝视着床上的人。
他突然希望伊颜不要醒过来那么快,因为害怕看到她崩溃痛苦的模样。
今天早上,伊老太手术失败,死在了手术台上,伊颜再也见不到她的奶奶了。
江席澈不敢想象今后他看到的将会是一个怎样的伊颜,还会不会是当初那个没心没肺活泼开朗的她。
时间一点点流逝。
伊老太离开后的第三天,亲友们都到了殡仪馆参加她的葬礼,唯有她最疼爱的孙女缺席,仍躺在病床上一无所知。
江席澈参加葬礼回来已是下午,他觉得脑袋发沉,心里也闷得慌,站在窗边默默平复着心情。
外头有回春大地,万物复苏的趋势,可一个生命却在这大好的季节凋零,还有一个生命在面临着痛苦。
在他思绪万千时,床上的人有了动静,医生的预测很准,伊颜在三天后醒来了。
她徐徐睁开眼,入目是白花花的天花板,空气中还有股不好闻却又似曾相识的味道,身体也莫名有股沉重感。
伊颜打算环顾周围时,看见了立在窗边的那个熟悉的背影,她的心陡然安定,唇瓣轻启,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即使声音微弱沙哑,江席澈却还是听到了,他错愕地转身,对上她迷茫的双眼。
沉闷的心忽而跳跃起来,江席澈快步走近她,俯身捧住她的脸蛋,额头贴上她的,闭着眼低声喃道:“你终于醒了。”
伊颜眨了下眼,感觉嘴巴干干的,哑声说:“我想喝水。”
“好。”江席澈直起身子,马上去给她倒水。
伊颜这时想抬起右手,才发觉上面裹了很厚的绷带,她心下一惊,想起什么,匆忙用没事的左手掀开了被子。
在看到自己双腿都被绷带裹紧了之后,她的眉毛瞬间收紧,她尝试着动,可是不但动不了,还会发疼。
江席澈倒好水转身时,发现伊颜胸腔一起一伏的,呼吸急促,眼角淌出泪水,明显是被她自己的情况吓到了。
他过去抽出纸巾替她擦眼泪,温声安慰道:“伊颜,没事,会好的。”
伊颜眼泪仍止不住地流,哭着向他愤声告状,“江席澈,伊俪把我推下去,她想害死我!”
“我知道,别哭,我不会让你白受伤害的。”
“我腿怎么了,我以后是不是走不了路了?”伊颜仍旧哭,满身焦躁,掉下去时那股锥心的痛她现在都还记得,她不想残废。
“腿骨折了,会好的,不会走不了路。”江席澈给她擦眼泪的纸巾湿透了,他便用手去擦,由于看见她的眼泪就心疼,他有些焦急起来,“你不要哭了,我看着难受。”
这句话果真奏效,伊颜很快地收起了眼泪,江席澈心静不少,调了下床的高度后端起水杯让她喝水。
嗓子被滋润后,伊颜感到舒服了些,缓了缓神问江席澈:“这是什么时候了?”
“现在是你出事的第四天。”
伊颜被惊到,愣了片刻,忽地抓住他的手,忐忑地问:“奶奶呢?奶奶的手术怎么样?”
“奶奶……”江席澈漆暗的眸子停留在她期许的目光中,静默片刻,喉结一滚,“手术很顺利。”
伊颜猛然松了口气,眼里又泛起了泪花,这次却是喜悦。
“太好了,太好了……谢谢……我就不知道老天爷一定不忍心夺走我的奶奶的。”她笑望着天花板自言自语。
江席澈眼眸低垂,无论如何也无法对她说他刚刚参加完她奶奶的葬礼回来。
而伊颜回过头看他,迫切道:“江席澈,你帮我给奶奶打个电话吧,我跟她说说话,免得她担心我。”
“奶奶刚做完手术,身体还很虚弱,医生说她需要休息几日才能清醒,你再等等吧。”这些谎话是江席澈在伊颜没醒来之前就已经想好了的,此刻真实地说出来,他竟没勇气直视伊颜的眼睛。
“啊?”伊颜又担忧起来,“那现在是奶奶还处在昏迷当中吗?不会有事吧?”
“嗯,不会。”
“没事就好。”伊颜无条件地愿意相信江席澈的话,放心地吐了口气,可当看到自己的右手时,她又蔫了下去,“那我这得多久才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