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鸿舟抻直了腿踩在地上,流畅的腿部线条从休闲长裤里凸显出来,宽大笨重的登山靴盖住了他的脚踝,但依然不影响那双逆天长腿的视觉效果。
他的商务领带还来不及解下,白色衬衫外面套着一件黑色冲锋衣。浑身低调的配色,唯独戴了个亮红色的机车头盔。
即使那张五官出众的脸被头盔完全遮盖,单凭这样一副男模似的身材,刚才一路开过来也必定吸了不少视线。
钟意解开锁屏,举着手机朝他一抬下巴:“还剩五秒,算你走运。”
牧鸿舟掀起头盔前盖,露出一双过分好看的眼睛。
灰深冷棕的瞳孔,有光落进去时像磨了砂的玻璃,睫毛长密,眼尾有漂亮的弧度,仿佛轻轻一眨就能飞出桃花。
这样一双雅致多情的眼睛偏偏长在他脸上,钟意感叹过多次暴殄天物。
牧鸿舟把后座挂着的头盔递给钟意:“上来。”
钟意捧着头盔,脑子被风吹得还有些发懵:“你,你哪来的摩托?”
“租的。浮金山不好打车回来,位置太偏了。”
钟意穿上外套把头盔系好,飞快地跳上了车,伸手拽着他的衣服后领,大喊:“驾——!”
话音未落,她的手被提溜开,牧鸿舟握着她的两只手拉到自己腰前:“抱紧。”
钟意立刻抱紧了,把手藏在他的冲锋衣里面,把那截精壮的腰身搂在怀里。
越野摩托车的引擎在夜里发出震响,车头调转方向,在地上旋出半个圈的弧度,像一枚流光的箭簇,朝着夜色下深远起伏的山脉飞驰而去。
满地落叶飘飞,湿润的风吹进脖子里,头顶电线杆上的鸟儿振翅跃向高空,钟意紧贴着牧鸿舟的后背,在一百三十码的时速中感受到了剧烈的心跳。
指尖顺着侧腰的肌肉线条摸到牧鸿舟的胸口,他的心脏同样跳动得厉害,那份震颤让钟意觉得自己找到了共鸣,或许她也是被爱的。
车子驶出去很远,在盘山公路上节节攀登。
从头盔狭窄的视野中望去,整个世界快速后退,周遭风景被融入夜色,星光云游风月无边,灰蒙蒙水淋淋的柔软世界。在这场短暂出逃里,钟意的呼吸闷在头盔里,视野发热,几乎要掉下眼泪。
不知道开出去多远,牧鸿舟拔下车钥匙,拍了拍横亘在腰上的手:“回头看看。”
钟意慢慢地把头盔摘下来,转过头,他们已经到了山顶。
刚才经过的一盏盏路灯变成无数个排列整齐螺旋上升的暖色光点,被晚风揉开,铺散在山林绿野间,带着一种沉郁的菲林质感。
牧鸿舟用手机拍下一张夜景,转身顺手给钟意也拍了一张。
钟意坐在摩托后座上,手里捧着和牧鸿舟一样的红色头盔,眼角和鼻尖都冒着粉,嘴唇微张,还沉浸在刚才一路疾驰的狂野速度里。
闪光灯照在她白皙的脸上,水汽迷离的眼睛,睫毛像扑动的蝴蝶一样眨动。她猝不及防地一愣,软绵绵地冲他喊:“喂,你怎么乱拍!”
钟意放下头盔跑过去抢他的手机。手机被他举高了,钟意原地蹦了半天,气得攀着他的肩膀咬他脖子。
“嘶——”牧鸿舟吃痛,放下手机,“真是怕了你了。”
钟意总算看到了照片,当即崩溃:“什么鬼,我头发乱糟糟的难看死了!还有你这什么死亡角度啊,烂到可以拿去投稿了,你是故意的吗?”
她从包里拿出一把小梳子,头发梳直了,又拿出一面小镜子,调亮了手机的光,对着镜子涂口红,用纸巾摁掉唇角多余的颜色,长发向后一撩,弯了眉眼对牧鸿舟道:“重拍一张。”
“......”牧鸿舟看着她向哆啦A梦一样从包里一件又一件地往外拿东西,“你包里还装了什么?”
钟意顿了顿,果然又从包里拿了瓶驱蚊水出来,恍然大悟地:“差点忘了这个,山上蚊虫这么多,待一晚上我要被咬死的!”
她梳完头发补完妆,喷完了驱蚊水,终于可以拍照了。
牧鸿舟手机买来到现在,相册里的照片加起来都没今天一天拍的多,他合理怀疑如果手机电量足够,钟意能缠着他一直拍到明天早上。
“后来不是拍的挺好的嘛,你就是不用心。把我挑出来的那些加爱心放相册,其他的删了。”钟意在他肚子上戳了一下。
牧鸿舟以为她又要过来咬人,身子朝后仰地避开,结果被她一指头戳在痒痒肉上,腰间一软,不受力地躺在了地上。
山的一侧是一条宽阔的河流,在河面与地平线交接的地方矗立着一座灯塔。
一束光线翻山越岭照拂进牧鸿舟冷棕色的眼睛,他躺在地上,深邃眼眸在昏暗的夜里里发着光。
刚才还吵吵闹闹的气氛登时安静下来。
周围空无一人,钟意嗅到一点树皮和青草的气味,朦胧,清凉,咸湿。很适合接吻和爱。
钟意横坐在牧鸿舟的腿上,慢慢俯下去,低头去吻他的唇,手指和发丝从他的衬衫领口溜进去。
刚刚学会害人的狐狸精,粉白指尖按在他胸膛,小小的虎牙亮出来,叼着他的两片嘴唇来回轻啮,把温热的呼吸渡进他口中。
牧鸿舟试图抗拒,可眼神分明是迷醉的。他这点隐忍落到钟意眼里显然就是虚伪的欲拒还迎,和古代话本里的穷酸书生一个德行。
头顶树梢掉下来一滴露水,滴落在牧鸿舟的鼻尖,被钟意的舌尖舔去了。她与他额头相抵,很轻地吐字:“你叫我出来,想干什么?”
“想干就干啊,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你不会是不行吧?”
牧鸿舟忍无可忍地堵上她的嘴。她这张嘴聒噪又刻薄,眼睛却水雾朦胧,一被亲就泛起粉,很轻易地勾起人的某种征服欲。牧鸿舟无奈又暴戾地心想,她怎么这么欠|干。
天上的月亮摇晃了很久,无数颗星星像无数双眼睛,钟意后来被压在下面,在与漫天星辰的对视中不知不觉地红了双颊,悄悄把视线又转回牧鸿舟的脸上,抱着他的肩膀往他怀里缩去。
牧鸿舟下颚绷紧,下巴上的汗滴在她的额头,她叼着牧鸿舟脖子上那块玉佩,贝齿间逸出破碎的嘤咛。
还是很痛,但是心口不断有蜜泛出来。钟意在低温的山顶淌出了一身的汗,张着嘴艰难细喘,如同一尾搁浅的鱼。
事后牧鸿舟把她翻过去检查她的后背,即使深身下垫着厚厚一层衣服,白嫩的背上仍被磨出好几道红痕,对称鼓起的肩胛骨更是通红一片。
娇生惯养长大的,一点苦都吃不得。
“我包里有疤痕膏。”钟意脸朝下埋在手臂里,声音还发着软。
牧鸿舟打开哆啦A梦的口袋,拿了药膏给她抹,手指触及那两个浅浅的腰窝时,钟意浑身都颤了一下:“冷。”
牧鸿舟迅速给她抹完了药,又给她把衣服穿上了。在钟意扑过来亲他之前捂住她的嘴,把人带进怀里躺回垫子上,冷声道:“睡觉。”
“你好没情趣。”钟意撇了撇嘴。
“再不睡明天起不来看日出了。”
“哦。”钟意这才乖乖闭上眼睛。突然身旁一空,她立刻坐起来:“你去哪?”
牧鸿舟打开车后盖,从里面拿出来两条毯子,分给钟意一条:“盖上,山上气温低。”
“为什么一人一条,两条一起盖不是更暖和吗?”钟意很生气地看着他:“刚做完就把我踹到别的被窝,姓牧的你简直渣到没边了。”
“你睡觉会抢被子。”回想起仅有的两次体验,牧鸿舟有苦说不出。
钟意把两条毯子抖开了叠在一起,信誓旦旦地保证:“我今晚要是再抢被子,你就打我。”
牧鸿舟没理她,他在钟意旁边躺下,疲惫地闭上眼睛:“晚安。”
“晚安。”钟意给方知祝发了消息,调好闹钟把手机放在一边,低头在牧鸿舟嘴上亲了一下,枕着他的肩膀很快睡着了。
到了半夜钟意果然开始折腾,睡着了也不老实,牧鸿舟迷迷糊糊被踢醒,忽觉浑身发凉,扭头一看,钟意果然卷着两条毯子卧在一边,缩在蚕蛹里面呼呼大睡。
牧鸿舟睁眼看着头顶的星空,长长的叹了口气。
晨曦微亮,阳光从树荫的缝隙里漏下来,投在毯子外交叠着的两双手臂上。其中纤瘦的两只手腕被另外两只手掌抓着叠在胸前,被日光一照,白嫩的皮肤透出一点莹润的光泽。
钟意侧身睡着,背靠在牧鸿舟怀里,不光手腕,两条细腿也被他夹在中间。
她昨晚睡得香甜,自然不知道牧鸿舟遭的那些罪。他气得几度失眠,要真能下得去手打她一顿就好了。
最后还是认命地把人拖回来,把她圈在怀里制住,咬着牙睡了。
牧鸿舟的怀抱太过温暖,山顶空气太过清新,以至于钟意没听见闹钟,铃声响到第八遍才勉强睁开眼睛。
她低头看着牧鸿舟横亘在她身前的结实臂肌,弯着眼角笑了半天,忽然脑子里一根弦绷了一下,她抬头看着亮堂堂的天空,笑容便僵在了嘴角。
错过日出了。
“......其实这样也挺美的。”牧鸿舟比她晚一点醒,揉着眉心坐起来,看着远方连绵起伏的山脉和初升的旭日,也觉得心旷神怡。
钟意难过得要化开:“但这不是日出啊,你不知道凌晨四点多,红彤彤的太阳从云雾里冒出一个尖角来,那一瞬间有多漂亮。照片也拍不出全貌,只有亲眼看见了才能体会到。”
牧鸿舟只好说道:“下次再来看吧。”
钟意没能和爱人一起看日出,失落了一会儿,说:“你知道为什么这座山叫浮金山吗?”
“不知道,为什么?”
“你看下面这条河,因为没受过什么污染所以水体清澈,太阳照上去就像撒了一层金箔。
河环绕着山,远远看过去,这座山像是浮在金子上一样,浮金山的名字就是这么来的。”
“关于这条河也有个说法,”钟意停顿片刻,看了他一眼,接着又道:“它是A市的护城河,积财运聚祥瑞,商人对着它许愿可以财运亨通,恋人......恋人可以厮守一辈子。”
最后一句话是她拿手掩在牧鸿舟的耳边悄悄说的,说完自己先闭上了眼睛,并拿手肘杵他,催促道:“快点,你还想不想发财了。”
希望牧鸿舟的才华被越来越多的人认可,希望他早日实现梦想。
钟意也想给钟连海和方知祝许愿,可是愿望许多了就不灵了,再说碧海和方氏早已根基稳固枝繁叶茂,她觉得没有什么可担忧的了。
这种毫无根据的迷信传说若是换一个人讲,牧鸿舟大概根本不会放在心上,可是钟意很认真地告诉他,很认真地为他许愿,牧鸿舟觉得迷不迷信的其实并不重要了。
其实钟意也知道这种传说向来没什么根据,但是她学建筑设计,家里又是搞地产的,对于风水这一块毕竟是怀着宁可信其有的敬畏之心,有时候心理暗示也是一种很强大的力量。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对吧?”钟意保持着双手合十的动作,闭着的眼睛睁开一条缝,拿余光瞟他。
牧鸿舟胸口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酸胀情绪,感动,无奈,愧疚......最开始的抗拒和厌恶已经在钟意锲而不舍的热情下被稀释得很淡。
也许还有喜欢,也许没有,但是无论怎样,他觉得自己得担起这份责任。
他在钟意的注视下点头:“......嗯。”
日光慵懒,疏疏落落地照进牧鸿舟深棕色的瞳孔,漫开的光晕令人心旌摇曳。这样一双深邃眼眸看起来湿润深情,以至于钟意一时误把承诺当作表白,以为自己终于成功地让牧鸿舟爱上了她。
原来苦尽甘来是这种感觉啊,钟意心想,她可以带他去见外公了。
错过日出的遗憾被巨大的幸福所覆盖,钟意陷入前所未有的快乐里。在这唱你追我赶的拉锯战里,蹉跎千日,她终于等来明媚阳光。
太阳升起来了,水把石头滴穿了,流出浪漫的岩浆。
火山喷发很容易,只需要一句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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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不行,这几天还要跑很多地方,真的没时间,下次再去吧。”
“今天才过去八个小时,你欠我多少个下次了?”牧鸿舟戴着头盔,钟意没法揪他的脸,就去掐他的腰,“这回就放过你了,下次见了我外公你首先自罚三杯,听见没?”
“听见了。”牧鸿舟把她的手拉到前面扣紧了,发动引擎,崭新的越野摩托劈开一道漂亮的直线,把飞扬的尘土和钟意的尖叫一路甩在后面。
座垫随着地面起伏而上下跌震,钟意一直抱着他的腰,两人身体每次分开的距离都可忽略不计。
他们的摩托在笔直的公路上一路轰鸣,惊起两旁田野间的麻雀。麻雀叽叽喳喳地叫,扑棱着翅膀飞过钟意的头顶。
钟意很快活,她喜欢这种追着光奔跑前进的感觉。小小的头盔装不下她的快乐,她把头盔摘下来,强劲的风从脸颊呼啸带过,好像下一秒就要飞起来了。
“牧鸿舟!!”
钟意发丝四散飞扬,贴着他的头盔在他耳边大喊:“我可真是太爱你啦——!”
牧鸿舟专注眼前的道路,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以至于很久以后回想起来他才恍然惊觉,钟意当年不知疲倦,一遍又一遍地向他剖白心迹,他却抱着那点可笑的自尊与矜持,让她吃尽了苦头。
下次,下次,从这一天开始牧鸿舟说了好多个下次,后来都再也没有下次。
若是早能意识到这一点,早能预想到这一切,他们也不至于错过那之后整整三年的时光。
第18章 (修) ...
钟意抻平了皱巴巴的衣角, 掏出小镜子和梳子,整理了一番仪容,夹着两条酸疼的腿进了院子。
方知祝在花圃边上的空地晨练, 一套太极行云流水, 听见院门声响,头也不回地:“日出好看吗?”
“没看成,睡过头了。”
钟意又沮丧起来,想到牧鸿舟没法来外公家, 心情更低落。她走到方知祝身边:“今天早上吃什么?”
“不知道,等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