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递给谈叙一个激光笔，谈叙谢过，红色的激光点在幕布上，谈叙继续说道：“当然，拥有结论并不意味着可以完全掌握观众的心理，首先我们要明确一件事情，省电视台需要的是什么，收视？口碑？还是二者皆有？”
“其次，再根据需求开展调查，为贵电视台量身定做一档节目。”
“最后，我们始终要记住一件事，我们要做观众喜闻乐见的节目，不是一昧的模仿，更不是自嗨。”
网络时代的便捷令各大电视台愈发难做，最好的解决方法是跟视频网站合作，赢取流量，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谈叙最开始没说话就是在思考，什么类型的节目适合现在的省电视台。
各种节目类型在大脑中一一划过，最后只剩下一个。
会议室逐渐安静下来，台长若有所思，问道：“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谈叙不假思索：“当然有。”
台长示意他继续：“说说看。”
谈叙把模型和柱状图关掉，新建一个PPT，打开空白模板，在上面打出三个字：“真人秀。”
真人秀立刻戳爆了中年男人的某个点：“什么真人秀，一群人拿着剧本在镜头前面疯疯癫癫，没有丝毫内涵，根本无法跟我们电视台的受众产生共鸣！”
谈叙：“能跟你们电视台产生共鸣的只有你自己。”
会议室响起小小的笑声，中年男人被一句话堵回去，脸涨的通红，周围却没有一个人替他说话，都在幸灾乐祸，明晃晃想看他笑话，连台长也对他露出一个不虞的眼神。
中年男人好似凭空被浇下一桶凉水，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年轻人三言两语就能令人信服至此，就算是台长也认可他的想法，凭什么！
谈叙理都没理他，手指按下回车，又打出两个字：“这个节目，我暂时称呼它为《沉沙》，意为，世界很大，你我皆沉沙。”
世界很大，你我皆沉沙。
沉沙，谐音尘沙，意为微小。
嗅觉敏感的人已经隐约察觉出里面可作为的形式。
台长把这句话在嘴边绕了两圈，越品越有味道。
房老爷子也睁开他眯起来的眼睛，赞赏般点了点头。
谈叙当然没注意周围人的反应，继续说道：“节目暂定为12期，户外真人秀模式，每一集都有一个主题，最后汇聚成一个主线，为了符合贵台的受众模型，我建议固定嘉宾可以请脸熟且口碑好的演员或是歌手，不拘泥于流量，飞行嘉宾则自由许多，可以随意安排，最主要的是节目创意，有出乎意料的效果，以及突出贵台需要的内涵和正能量。”
谈叙脑袋里有个大致的轮廓，还没有来得及细化，就算细化他也不打算全部说出来，如果要他来做总策划，那就拿出诚意，不能让他做无用功。
摩挲着磨砂的保温杯，谈叙闻着茉莉花茶的香气，喝了一口润嗓。
台长默默看着谈叙，就在这时，他突然想起为什么觉得谈叙眼熟了。
旁边的房老爷子也拧开保温杯盖，丝毫没把周围诡异的气氛放在心上，淡定喝了一口茶。
就是这个喝茶的动作！
谈叙的气质丝毫不像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反而像极了在圈里混迹多年的老手，尤其是喝茶的时候，跟房老爷子几乎一模一样，凭空间就能给人一种莫名的压力！
房老爷子放下保温杯，带上他招牌眯眼笑，和气问道：“小谈先生有什么要求可以尽管说。”
来了来了，重头戏来了。
谈叙看起来愈发稳重，他十指交叉轻轻放在桌面，似乎是在思考：“第一，飞羽要独家冠名。”
这是说好的条件，房老爷子点头：“继续。”
“第二，若节目顺利拍摄播出，锐翼视频要独家代理。”
也就是说，不能卖给其他平台。
谈叙补充道：“当然，我们也不会让贵台做亏本的买卖。”
台长思考一会儿，应道：“可以。”
“第三，”谈叙眼睛弯起来，露出整整齐齐一排小白牙，“我要一期的飞行嘉宾名额。”
户外真人秀准备时间长，拍摄时间更长，按照谈叙的初步计算，最快也得第四季度才能上，最晚可以拖到明年，无论什么时候，《练习生》已经成团出道，给自己公司的男团谋个福利不过分吧？
相对于前两个条件，最后两个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散会后，房老爷子挪到谈叙身边，问道：“小谈先生的策划可以多久交上来？”
谈叙拔/出U盘，回答滴水不漏：“老爷子什么时候组建好团队，我什么时候亲自送货上门。”
台长和房老爷子亲自把谈叙和赵重光送出门，等到看不见二人的车以后，台长问道：“老师，让非电视台内部的人做总策划，真的合适吗？”
房老爷子没有正面回答，反而轻声感叹：“这位小谈总，日后了不得。”
台长心脏狠狠一跳，老师看人有多准他是知道的，他不是本地人，没有根基，刚调来时竟有些举步维艰。
而谈叙不同，斐域集团的总部在A市，锐翼娱乐公司坐落在A市，若他可以跟这位小谈总保持良好的合作……
台长恍然大悟，对房老爷子心服口服：“老师，我明白了。”
**
车上，谈叙握着方向盘咂咂嘴。
一个策划书换两条人脉和一个省电视台的绿色通行证。
划算，十分划算。
第17章
一个星期后，省电视台大楼，会议室。
有人看了看没有一点着急，还在说说笑笑的台长和房老爷子，略带懵逼地问同伴：“谁啊这么大排面，让台长和顾问都一起等？”
他们台里谁不知道房老爷子辈分大，连台长也尊称一声“老师”，如今竟然两个人一块在等人，看上去心情还挺好？
身边的同伴递了个眼色，小声说道：“你刚回来不知道，等的是锐翼娱乐的那位小谈总，上周开会的时候老王得罪了他，手续没走完就被调走了。”
那人终于搞明白了一点，他是出差又不是断网，对于这位小谈总闹出来的腥风血雨还是知道的，恍然大悟道：“哦哦——那台里人说的外聘的策划就是他？”
正说着，会议室外响起几下敲门声。
台长和房老爷子立刻停下，还没等说什么，坐在门口边上的一个男人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火速帮忙开了门。
谈叙跟在工作人员后面，工作人员似乎没想到里面有人来开门，按在门把手上用力时一下按空，差点没收住力。
谈叙对帮忙开门的男人有些印象，上一次来会议室时，就是他主张做真人秀，跟那个真人秀重度PTSD的中年男人吵了半天。
不着痕迹环视会议室一圈，那个中年男人还真没在里面。
谈叙微微点头，说道：“多谢。”
男人全身上下散发着毫不掩饰的愉悦气息：“不谢不谢。”
谈叙走进会议室，颇为不好意思说道：“抱歉，路上堵车，迟到了。”
房老爷子摆摆手表示不介意：“没关系，我们也是刚到。”
话不多说，谈叙借了电脑将U盘导入，打开一个PPT，另外还有打印好的策划书，递给房老爷子和台长。
跟当初写练习生策划时的仓促不同，这次谈叙还给PPT加上一个沉稳大气的水墨模板，第一页写着两个大字——沉沙。
“我把项目暂时命名为《沉沙》，含义是‘世界很大，你我皆沉沙’，日后改名也可以，不重要，这次探讨的主要是节目形式，明线和暗线的交互，以及主题。”
电视台是要承担一定的社会责任的，谈叙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如何在贴近电视台风格的情况下将节目做得有趣又不落俗套，是他这一个星期主要思考的事情。
“社会是由很多职业构成，万丈高楼不可能平地起，我们要聚焦的是地基一样、在普通岗位上又不普通的普通人，”这句话有点绕，但大家还是听懂了，见没有疑问，谈叙继续说道，“节目嘉宾初步定为六个人，各自职能和剧本会在稍后做一个简单展示，最主要的是要突出节目效果和效果中展现的实际意义。”
“积分制和奖励制，嘉宾可通过游戏获取积分，每一期结算积分超过多少可以实现一个愿望，一松一弛掌控节奏，在最后一期揭露节目组真实用意。”
“第一季我想建一所希望小学，希望小学需要什么，首先是钱，为了给嘉宾一个节目很友好的假象，我们可以设定在身无分文的情况下让嘉宾用尽任何合理合法的方法赚钱；其次是打地基，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去工地进行建筑工程学的探讨；还有是老师，跟学校合作，进行教学体验……等等，最后一期的任务就是，让嘉宾自己动手建一所希望小学。”
策划内容详尽，谈叙只是大概总结一下，总而言之，不走寻常路，既聚焦了社会基础岗位，又能在其中传递正能量，还能折腾嘉宾。
众人：“……”
重点是折腾嘉宾吧？？
随即谈叙点开一张统计图：“回去我统计了一个省电视台的受众和收视情况，根据模型给出几个嘉宾备选名单，我通过公司渠道了解了一下通告费，都不算太贵。”
有人默默举手：“真的让嘉宾动手建小学吗？？”
谈叙笑道：“当然不能，但观众不是傻子，活还是要干的，之前所有获得的积分在最后一期也要由节目组做结算，捐给希望工程，做到嘉宾、电视台、投资方以及社会效益四方全赢的局面，这就说回来嘉宾和导演现场调度的能力了。”
一档节目，策划给总纲，掌握整个流程和导向，演员临场反应要迅速，而导演在其中扮演着极为重要的作用，他要精准把握节奏，做到不断变通，在轻松和抒情方面把握一个度，非常考验个人能力。
不过这就不关谈叙的事情了。
PPT全部讲完，整整12期内容，每一期的游戏规则都有不同，同时有很自由的可操作空间，只有两期几乎是嘉宾必输无疑的局面，为了引出后面更为丧尽天良的任务，但所有游戏的目标都是为建一所希望小学而埋的暗线。
市面上暂时没有户外真人秀会这么玩，把一季的节目当做解密游戏，整合一体。
讲策划的时候，流程明显，大家只在节目形式上惊喜一下，但等拍摄时，嘉宾的反应加上后期剪辑，一定会产生非常棒的效果。
房老爷子放下策划书，嘴角难得露出一丝苦笑，他在体制内工作许久，接触到的东西大多是不求出色但求稳妥，久而久之就形成了思维定式。
谈叙这个年轻人啊，敢想敢做敢创新，又好像十分了解体制内不成文的规定，考虑到方方面面，将“度”把握得刚刚好。
台长也有差不多的想法，他内心还有点可惜，如果谈叙不是斐域集团和锐翼娱乐的少东家，他说不定真就上去挖墙脚了。
多好的苗子啊，一定调到哪揣到哪。
谈叙感觉后脑勺有一丝丝凉风吹过，疑惑地看向窗户的位置，丝毫不知道会议室中官最大的两位在惦记他。
策划全票通过，项目总负责人房老爷子一一分配工作，前期的场地查看和协商需要谈叙跟着一起跑，正好锐翼娱乐的项目暂时没有需要到他的，闲着也是闲着，又不是不给分红，于是愉快答应。
项目在端午假期之后正式启动，在此之前，谈叙回了一趟家。
客厅空空荡荡，冰冰凉凉，只有阿姨打扫卫生的矫健身影。
这画面实在是有点似曾相识。
谈叙偷偷靠近书房，竖起耳朵试图听到里面铅笔拂过画纸的声音，奈何他妈工作时听不得声音，书房里铺了隔音板，什么也听不见。
谈叙敲敲门。
没有人应。
负责打扫卫生的阿姨见谈叙站在书房门前，犹豫许久还是没开门，于是操着一口利索的方言说道：“徐老师去公司了呀。”
谈叙他妈姓徐，家里的阿姨喜欢叫她徐老师。
“谢谢阿姨。”
得到答案，谈叙干脆回到客厅，见阿姨已经打扫完卫生，上去帮忙收拾了下东西，把阿姨送出门：“谢谢阿姨，阿姨慢走。”
阿姨喜欢乖巧的后生，临走之前还问：“天不早了，阿姨给你做晚饭吧！”
谈叙拒绝了阿姨的好意，等到看不见阿姨的身影，谈叙接到一个电话。
来自老谈同志。
一股不太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谈爸爸声音带着一种诡异的兴奋，似乎在拼命压下到嘴边的雀跃，努力一本正经地说道：“你妈妈在公司，正好明天端午放假，我陪你妈妈去外地采风找灵感，今晚就走，你在家好好吃饭，少吃红烧牛肉，多吃点小鸡炖排骨！”
没等谈叙说话，对面“嘟”的一声把电话挂断，没有给他一丝反应机会。
谈叙：“……”
这到底是什么人间真实塑料父子情？？？
第18章
七月，南省。
不同于A市的干燥，南省的空气潮湿一点，天气也更加变幻无常，昨天太阳高高挂起，今天就大风过境，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打下来，差点将人淋成落汤鸡。
谈叙跟着省电视台跑了一个多月，将《沉沙》场地谈得差不多，签订意向合同，另一个好消息是，接触的嘉宾全都签了一整季，万事俱备，只差拍摄。
如果速度快的话，十月份左右可以播出，最后一期能卡新年的时间点。
将一所小学作为新年礼物，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谈叙一行人原本想在南省公费游玩两天，不巧赶上大雨，正好旁边有一家酒楼，众人打算吃完饭，看看天气再走。
酒楼名字叫“御香楼”，一共三层，中式装修，看牌匾感觉有些年头，红墙绿瓦，木门雕花，门口屋檐下挂着两个红色灯笼，灯笼纸上用毛笔写了两个狂放的大字“御香”，推门进去就是一番热闹景象。
还没到饭点，大厅中已经人声鼎沸，一眼看不到空闲的桌子，各种饭菜的香气交织在一起，竟没有串味，反而十分融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