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舍了两套自己好不容易做出来能换钱的衣物，可叶家父女领情了，讨巧卖乖成功，得了叶家父女的肯定，目的顺利达成，曹瑜儿激动得脸都红了，她颇带些示威之意地扫了宝宝贝贝兄妹俩一眼不无得意地道：“青姨明辨是非能体谅瑜儿，瑜儿感激不尽。”
宝宝贝贝兄妹俩被曹瑜儿气得冒烟，然两个孩子毕竟有教养，这本就是叶家的事儿，他们看曹瑜儿不顺眼，逮着机会踩她两脚没问题，但是叶家父女都已经发声了，他俩看曹瑜儿再不顺眼，也不好多嘴多舌惹人不快，因此俩孩子哪怕被曹瑜儿这么拱火，还是克制住自己没有出声。
王青青看着曹瑜儿那得意洋洋的样子露出一个狼外婆般不怀好意的笑：“话是这么说，可没个熟手指点，单凭曹小姐自己琢磨，显见是要浪费不少衣料子。”
王青青话锋不对，曹瑜儿刚要开口，王青青就出言打断了她：“你身边的那张妈，这么多年也没见她把你教出来，看来她手艺也就那样。”
“手艺也就那样”的张妈站在一边儿，哼都没敢哼一声，叶家父女可是她们主仆俩的衣食父母，人在屋檐下，随便主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曹家主仆老实了，王青青笑眯眯地点了点头继续说：“老话儿说得好，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国内生产力低下，叶家是做纺织行业的，我对那布料的来之不易深有体会，做坏了一件子衣裳，就得浪费许多布料，委实太可惜了些。”
叶青青这是心疼料子了？以免她再说出什么难听话来批评自己，让自己在宝宝贝贝兄妹俩跟前没脸，曹瑜儿极干脆地低头认错：“青姨教训的是，今次全是瑜儿的错。”
“瑜儿何错之有？不过是技艺不到家而已，好好磨练磨练也就是了，家里的李妈妈和六嫂子都是裁制衣衫的好手，从明天开始就让她们俩教导你的针线活儿吧，曹小姐可想跟着她们俩学习？”王青青对着曹瑜儿笑得慈蔼：“我还等着穿瑜儿孝敬的衣衫呢！”
王青青这话令曹瑜儿白了脸，这李妈妈和那六嫂子俩人一个德性，嗓门大脾气也大，还不会看人脸色，怼起自己从来不客气，每次家里的仆妇们针对自己，就数她俩蹦得最高，现在叶青青却派了这俩人来教自己做针线，她什么意思？
不管叶青青什么意思，自己说了想要孝敬叶家父女衣衫，叶青青也说想穿，她这安排自己就不能推辞，曹瑜儿忍着满心的不快捏着鼻子认了：“多谢青姨为瑜儿着想，瑜儿一定好好练习，争取早日让青姨穿上我做的衣裳。”
“好！”王青青含笑点头：“我等着瑜儿的孝敬。”
一顿饭吃得波折不断，好容易大家都填饱了肚子，叶老爷子抱着怀特小姐送宝宝贝贝兄妹俩回家，叶青青召了李妈妈和六嫂子去书房。
叶青青显见是要交代这俩人怎么对待自己了，曹家主仆俩对视一眼，有心想要去偷听，可书房门口还杵着个看门的，主仆俩无法，只得缩回房里商议对策。
“你的打算根本就不靠谱。”曹瑜儿撅着嘴对张妈抱怨：“以前叶青青是对我极好，可自打咱们来叶家长住之后她就好似变了个人，不但冷待我，连我爹爹她都不上心了，就她目前对我这态度，又怎么可能会收养我呢？”
“嘶~，那叶青青是对咱不咋热络。”张妈妈拧紧了眉头：“可她要是早在咱们住进来时就死了对老爷的那份心，那她这么多年怎么就不成亲呢？姐儿爱俏，那仇三少相貌好还年轻，叶青青那个老白菜帮子只干看着不下手，她要不是心里有人，她能忍得住？”
这话倒也是，曹瑜儿自己对仇三少就极为心动，她今年都十三岁了，要是曹家没出事，她这个年纪都该相看婆家了，那仇至明倒是一个好人选，可惜，自己家道中落，也没人给她张罗这事儿。
她也曾试探着往仇至明身边凑，那仇至明却对她爱答不理，两只眼睛只绕着叶青青转，她觉着没意思，又怕叶家的下仆看出端倪惹得叶家父女不快，就自己放弃了。
“甭管她心里有没有人，横竖不是我爹和那仇至明。”曹瑜儿嘴巴撅得老长：“现在她又要那李妈妈和六嫂子教我做针线，那俩人啥德性你也知道，日后怕是少不得要受那俩人的许多气，这又该如何是好。”
“怕什么，您是曹家的小姐，她俩不过是叶家的下仆而已，您只管端起客人的架子来，她俩就算看您不顺眼，难不成还能训斥您？”张妈靠近曹瑜儿悄声道：“叶小姐那里您不能轻易放弃，有机会还是要多多表现表现才是，您想想看，多大一注家财，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呢，也值得您好好上心不是？”
这亿万家产确实让人眼热，但凡是有一线机会，还是要去争取，曹瑜儿点点头认同了张妈的话。
书房里，“老白菜帮子”王青青正在仔细交代李妈妈和六嫂子，俩人听了王青青的吩咐接连不断地重重点头，待得王青青交代完毕，俩人迫不及待地表示：“小姐您放心，我俩一定会‘好好’教导那曹小姐针线活的。”
“好，你们都是家里的老人了，做事一向有分寸，我信得过你们。”王青青笑眯眯又给这俩人的积极态度添了一把火：“你俩要是能把曹小姐教导的‘开窍’了，我一定给你们发笔奖金。”
听闻还有奖金，俩人更是兴奋不已，连连道谢后退出去商量对策去了。
“老天保佑。”年长的李妈妈哈哈一乐：“咱小姐总算不忍了。”
“这次我非要那曹瑜儿好看，不整治得她哭爹喊娘，就对不起她在咱家蹦跶了这么多年。”六嫂子咬了咬牙：“整天把咱们这些人当三孙子一样呼来喝去，老爷小姐都没她谱大。”
“寄人篱下还嚣张到她这份上的也是没谁了，这几年不知道她吃喝穿用了多少好东西去。”李妈妈拍了拍六嫂子的肩：“咱俩好好干，争取让她以工抵债，能收回来一点儿是一点儿。”
六嫂子重重点头，两人相携去了。
第二天，天边刚泛起鱼肚白，曹瑜儿的房门就被重重拍响了：“曹小姐，该起了！曹小姐，您还不起吗？”
现在还不到曹瑜儿起床的点儿，再加上她心里有事儿昨天睡晚了，此时被人这样硬生生吵醒，自然满肚子的火气，门外的人砰砰砰敲个不停，显见是叫不开门不罢休。
曹瑜儿揣着满肚子的起床气示意张妈开了门，门刚一打开，守在门口的李妈妈和六嫂子就挤了进来，还没等她发作，这俩人倒是大呼小叫地开始奚落起她来：“哎哟我的曹小姐唉，看看您这，头没梳，脚没缠，啧啧啧，这都几点了？”
“快快快，还愣着干嘛？赶紧地穿衣裳收拾啊！我们家老爷小姐早都起了，眼看吃完早饭就要出门了，曹小姐您还高卧不起，做客做到您这份上也是忒自在了些。”
“哎哟哟！曹小姐得亏你们家老太太不在了，不然这个点儿了您还不起身，你们家老太太能饶得了您？”
“那可不！曹家老太太治家严谨，人家那是按着圣人的话来过日子的，什么‘黎明即起，洒扫庭除’，早上四点半曹太太就得起床，五点就得去婆婆房里伺候，曹家人除了他们家老太爷，谁能睡到这个点儿？”
“你们家老太太治家这么严，您就没跟着学上几分？”
这俩人你一言我一语，把曹瑜儿挤兑得脸色难看至极，不过天光大亮还高卧不起，说出去确实不好听，张妈慌手慌脚地伺候曹瑜儿穿衣洗漱，李妈妈跟那六嫂子就袖着手站一边儿旁观，时不时出言挤兑一二。
好容易洗漱完毕，曹瑜儿到了餐厅，习惯性的要开口点菜，又被那李妈妈给抢白了一顿：“哎哟曹小姐哎，您可别点那什么蟹黄包子水晶虾饺这类的餐点了，做起来忒费功夫了，您看看这都几点了？等您点好了餐点，厨下给您做好端上来，您再慢条斯理地吃上一顿，怕不得到十点多去了吧？可好！一上午的大好时辰就白白抛费了。”
六嫂子端来一盘子厚皮肉包子“咣”一声顿到了餐桌上：“我们老爷小姐早上赶时间都是吃的肉包子，您跟我们家老爷小姐吃一样的得了，早早吃完咱们也好早早就开始学习，毕竟您可是同我们小姐应承了要给她做衣裳的，就您这啥啥都不当一回事儿的态度，我们小姐啥时候才能穿上您做的衣裳？”
第162章 白月光？馊饭粒！30
李妈妈并六嫂子嫌曹瑜儿点餐浪费时间, 非要她吃“老爷同小姐也吃”的肉包子。
这肉包子白面为皮, 猪肉为馅, 除了皮厚实了些，别的再没啥缺点, 味道还是很不错的，搁到津门卫的寻常人家，日常也不怎么吃得着，算得上好吃食了。
然曹瑜儿是谁？打小就娇生惯养讲究吃穿的官家小姐, 到了叶家之后也不客气，点起餐来毫不手软, 啥贵吃啥, 饮食水平竟是比在曹家时还好上几分，这肉包子对她来说, 自然就极难下咽了。
勉强就着小米粥并两样小菜吃了半个包子, 曹瑜儿就示意自己饱了，李妈妈捡起曹瑜儿丢在盘子里的半个包子看了看：“天爷！这可是白面的肉包子！津门的大街码头上还有多少人在饿着肚子干活？这包子他们想吃都吃不着呢, 曹小姐竟然还嫌弃？”
李妈妈说着话把那半拉包子塞吧塞吧填到了自己嘴里：“曹老爷必定还悄悄儿给您留下产业了吧？不然您怎么有胆气嫌弃这般好饭食？”
“那肯定得有！”六嫂子言之凿凿仿似亲眼所见：“咱老爷小姐手里有大盛昌，还吃这包子呢，曹小姐吃不下这包子，那肯定是因为曹老爷给她留了比大盛昌还多得多的产业。”
比大盛昌还多得多的产业是什么概念？大盛昌经过这几年的吞并发展和自我壮大, 下辖有轧花、纺纱、纺丝、印染、织布诸多工序十几家工厂，是北直隶第一大的工厂, 国内棉纺业的龙头老大。除了掌管在政府手中的铁路局和几家大型机器铸造厂, 国内目前能跟大盛昌规模比肩的私人生产企业, 数下来五根手指都用不完。
曹家早就被抄的一穷二白了，却又哪里来的“比大盛昌还多得多”的产业？李妈妈和六嫂子明目张胆消遣奚落曹瑜儿的话，把在餐厅厨房这边儿忙碌着的仆妇们逗得嘎嘎嘎哄笑了起来。
曹瑜儿被这群人气得要吐血，却一点儿应对的招数都没有。
她擅长隐晦着讽刺人，奈何叶家的这群下仆没文化，听不懂她的那些隐喻，她要是明着发脾气，这些粗俗的妇人才不会给她留面子，能直接顶到她脸上去。
面对这一群棘手又难缠的下人，曹瑜儿只得忍下喉头一口老血，佯装毫不在意这些人的言语。
李妈妈咽下了嘴里的包子后提起角落里准备好的一个大包袱一叠声地招呼她：“曹小姐，别愣着了，赶紧地，来来来，我早都准备好了。”
六嫂子推搡着张妈裹挟着曹瑜儿往楼上去：“去曹小姐您房里，您日常都在自己房里忙针线，再说您学了好几年针线了，什么工具样样儿都置备的齐齐整整，肯定啥都不缺，去您房里好干活。”
李妈妈和六嫂子连拖带拉把曹家主仆给弄回到了曹瑜儿房间里，李妈妈把手里提着的大包袱放到地上刷刷一解开，拽出来一块儿青色的斜纹棉布。
她把那块儿布抖开裹在自己身上举着两只胳膊反复打量揉搓，嘴里还砸砸有声：“啧啧啧，看看这料子，说是粗布，却这般绵密厚实又细腻，这么大一块儿布平展展的连个结头都没有，手织的布跟这一比简直都没眼看。”
六嫂子也凑过去拽住布料摸来又摸去后与有荣焉地道：“这可是咱大盛昌出来的布呢！咱小姐真厉害！”
“那是！咱小姐是什么人物？”李妈妈不无得意地道：“那可是六七岁上就能跟着老爷一起出门跑生意的人。”
曹瑜儿不屑一顾地撇了撇嘴，一个女人家，整日里混在男人堆里儿算计来算计去，名声很好听吗？出身高贵点的都不稀得搭理她，也就一群啥也不懂的蠢妇会因此而得意洋洋，傻帽！
六嫂子眼尖，看到了曹瑜儿那尖酸的表情，顿时气儿不打一处来：“曹小姐，寻常的针法和绣技，我看您都挺精通的，您把那针线活儿也盘弄好几年了，为啥给我们老爷和小姐做的衣服却那么不合身？照我看来，您还是练的少。”
“就是，您看您给自己做的衣衫多合身，多熨帖？”李妈妈伸手拉拉曹瑜儿的衣襟：“为啥你给自己就能做得好，给我们家老爷小姐做的却差了那么多呢？归根结底还是您这几年没停气儿地给自己做衣裳，这做得多了，就练出来了，像针黹女红这种手上活计除了勤练多做外没啥能省劲儿的巧宗儿，曹小姐要想给别人也做出合身的衣衫，就一条，得多练！”
六嫂子把李妈妈裹在身上的棉布拽下来团吧团吧塞到了曹瑜儿手里：“拿好料子做练习太抛费，就算我们老爷小姐有钱，咱们也不能可着劲儿地糟践东西，您先拿这粗布试试手吧。”
她说着话往曹瑜儿跟前一站：“您量量我的尺寸，拿这粗布练手给我做身衣裳，啥时候您能给我做出合身的衣裳了，啥时候再拿那贵价料子给我们小姐做。”
给你做衣裳？一介仆妇也想穿我做的针线，你脸咋那么大？
曹瑜儿拧紧了手里的那团布料想把它扔到六嫂子脸上去，六嫂子看着曹瑜儿满脸的隐忍顿时就瞪大了眼：“曹小姐，您这啥表情？您不会是不想练习吧？”
“你胡说啥呢？怎么可能。”李妈妈看着曹瑜儿笑嘻嘻：“曹小姐可是当着咱们家老爷小姐的面说了要好生磨练手艺，练成了之后好给老爷小姐做衣衫报答他们俩呢，曹小姐那可是官宦之后，人家说出来的话是肯定要做到的，你当她跟你一样说话活似放臭屁，说不算数就不算数了？”
李妈妈说完了盯着曹瑜儿乐得咯咯儿的：“曹小姐，您说我说得对不对？”
曹瑜儿能说啥？说不对，那自己说的话就全成了“放臭屁”，说对，自己就得给那六嫂子做衣裳，为了不“放臭屁”，曹瑜儿捏着鼻子认了，她一言不发，拿起尺子开始给六嫂子量尺寸，量好了尺寸就要开始裁剪。
你们不是稀罕这布吗？非给你们糟践了不可，真是岂有此理，一介仆妇也想穿我做的衣裳，谁给你的脸？曹瑜儿握紧了剪刀心里暗暗咬牙，立意要剪坏这块布。
曹瑜儿的算盘刚一打好，就被六嫂子给扒乱了，六嫂子捏着一片划粉递到了曹瑜儿鼻子底下：“曹小姐哎，我说您要多练，您还不信这个邪，谁家裁衣服是提着剪刀上去就剪的？哪个不是对着衣料子反复盘算好几遍，选定了最省衣料的剪法之后再拿划粉细细地划了线再下剪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