汾坷没理她了。
余瑶把空间戒亮了出来。
“我的意思是,将东西清点完,均等分成十份,每人拿一份,有什么特别中意的东西,私下再交换,这样好分配,也方便。”
汾坷现在是万事不关心,自然没有别的意见,一口就应下了。
等余瑶清点完。
汾坷刚巧把种子种在盆里。
把汾坷的一份交到他手上后,余瑶问:“你还去不去魔域?我们明日就走了。”
汾坷:“去啊,我都答应琴灵了。”
他不仅是个好父亲,还是个信守诺言的好兄长。
接下来,余瑶又跑了躺首山,给扶桑送了他的那一份。
回重华洞天的时候,顾昀析正靠在床榻前假寐,听到她的脚步声,睁开眼,声音里带着些困意引起的沙哑,他问:“送完了?”
余瑶自然而然地坐在床榻边,三千青丝像是水流,顺着她的动作漾起一个大的弧度,像是在撒娇一样。
顾昀析垂着眼,幽邃的视线落在她放在膝盖上的纤细小手上。
余瑶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她将自己的手伸过去,声音里带着点点愉悦的笑意:“呐,捏吧。”
顾昀析颔首,心情显而易见的好了些。
很奇怪。
明明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
他突然就有些想亲亲她。
总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应该近一些,再近一些。
毫无间隙都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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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冥泽。
六界最偏僻隐秘的角落。
生活在这里的人大多凶狠弑杀,骨子里流淌着狂热的血液。
从外面流浪进来的,也是一群穷凶极恶,志同道合的歹徒。
能压制住他们的,只有站在血脉最顶峰的女皇。
那是他们终生的信仰。
是此地说一不二的主宰。
女皇脱困归来的消息,宛如拂开坚冰的春风,一夜之间,就传遍了整个幽冥泽。
幽冥宫堆金砌玉,屋檐楼阁,极具铺张,饶是如此,一踏进殿里,森冷的气氛还是一下子冲淡了其他情绪。
夙湟沐浴完,随意披了件薄纱在身上,满头的青丝随着步伐曳动,屏风外,侍女不敢多看一眼。
“王上,苏老求见。”侍女如实禀报。
夙湟皱了皱眉,原本准备去偏殿歇息的心思淡了下来。
五百年的时间,幽冥泽等待她处理的事情,几乎堆成了山。
苏老是个鹤发鸡皮的老妪,她说话有板有眼,十分干脆利索,“王上,昨日您回宫的消息才传出去,今日,天族的使君就到了。”
“来做什么?”夙湟声音空灵,情绪并没有明显的波动。
“天族使君想亲自与您交谈。”
夙湟皱了皱眉,手一挥,吩咐左右将人传召进来。
简单的寒暄问候过后,夙湟神情淡淡,天族使君也知道现在自家的状况,说是人人可欺也不过分,自然也没有平时的傲气,他将姿态放得很低,很快的直入正题。
“天族和幽冥泽几世交好,只要这次焚元古境之行,幽冥泽能助天族拿到无暇神草,天君当即退位让贤,天君之位,我天族拱手相让,从此奉您为主,享万世之福。”
“与此同时,我天族四皇子,可入赘幽冥泽。”
夙湟秀气的眉头拧起。
“孤虽早想将天族收入囊中,却也不是傻子。”
“其一,无暇神草,孤也眼馋着。”
“其二,天族四皇子,丑,孤看不上。”
“其三,孤已有皇夫,嫡女正统,不欲享齐人之福。”
第70章
夙湟觉得天君脑子里全是坑,而且还觉得人人都能被他玩弄在股掌之上。
有了无暇神草, 说不定就可以踏上成神的阶梯, 借此更上一步,那是六界人人眼馋的东西。
天君之位, 无暇神草,闭着眼睛就能选择的东西。
老天君却特意派个使君来跟她谈。
还有突然冒出来的天族四皇子。
天族大皇子云浔她知道,三皇子云烨因为干下的肮脏事,现在在六界无人不知, 她也略有所耳闻,但是这四皇子, 又是哪里来的?
交谈不欢而散。
天族使君退出幽冥宫。
夙湟转身,问族中见多识广的苏老。
苏老手一拍,后面就有侍从将天族四皇子的画像呈了上来。
风微动, 画像平铺在桌面上。
画像上的男子一身碧色长衫,肤色白皙,神色温柔,给人一种玉树临风的感觉,夙湟一看, 挑眉, 笑意不达眼底, 道:“看着还是个温柔的。”
苏老一听,以为她动了心,出声道:“王上,天族四皇子和五皇子, 是皇太子云存与一水草仙结合所生下的,两人都记在了太子妃的名下,因此,太子妃怒而出走,现今回了凤族,宣布与天族决裂,大皇子云浔也反出天族,自立门户。”
夙湟美眸微动,想不到还有这样的隐情,有些讶异地哦了一声。
苏老权衡了下利弊,在王上的喜好和皇嗣血脉之中挣扎了一会,有些为难地道:“以臣所见,正君之位的人选,论实力和地位,还是财神汾坷适合些,王上要是喜欢这天族四皇子的长相,可与天族商议,纳为侧君。”
天君之位都能舍弃,别说只是孙子的一个名分问题了。
根本不需要怎么商量。
夙湟想到人间那只胆子极小的兔妖,再想想十三重天上意气风发的男子,如凝脂的手指落在画像的脸上,听了苏老的话,不置可否,问:“那论长相呢?”
苏老不知道多少年没论过人的长相了。
好看的皮囊,根本数不尽。
但显然,这个年龄的王上,还是看重长相的。
“若论长相,两人各有千秋,财神更俊朗些,四皇子,则更柔和些。”
夙湟摇头,难得露出些笑意来,“苏老,你眼光不行了。”
“将天族使君遣回去,说这桩买卖,天族不够诚意,孤不应。”
倩影消失在暗处,幽冥宫又恢复了亘古的宁静。
————
冬夜,难得有像今夜这样的月亮和星空。
雪停住了。
余瑶睡着之后,十分安稳,小猪崽一样,半边脸埋在被子里,半边脸朝着顾昀析,肌肤粉嫩嫩,润上了天然的胭脂红,乌黑的长发浓密,像是纵横交错的水草,柔柔的,遮住了她的耳朵,铺在软枕上,像是开出了一朵花。
顾昀析睁开了眼睛。
悄无声息地出了重华洞天。
蓬莱首山。
扶桑正在修炼,屋里突然出现了一个人,隐匿在暗光处,他察觉到的时候,后背绷得笔直。
看到了顾昀析,才稍稍放松下来。
顾昀析朝外望了一眼,言简意赅问:“落渺呢?”
扶桑与他对视,声音绷紧了些:“也不知道野到哪去了。”
“你想让她恢复记忆吗?”少顷,顾昀析掀了掀眼皮,开门见山地问。
一个简简单单的问句。
扶桑呼吸一窒。
怎么会不想。
怎么可能不想。
就是太想,所以才会日日夜夜辗转反侧,寝食难安。
但能保她一命,已是万幸,他不敢再奢求其他。
顾昀析那日说得明明白白,做了什么事,就得对应什么果,这样的定律,饶是强大如他,也跑脱不了。
所以,这样就好了。
“若是有什么外物可助她恢复,那我重金求取,若是需你干涉六道规则,那便算了。”扶桑笑了笑:“我怕瑶瑶那妮子来找我拼命。”
“你无需有心理负担,没有白来的好事。”顾昀析伸出手掌,打断了他的话语。
“我有条件。”顾昀析垂下眼睑,“若有一天,我无法陪在余瑶身边了,不论什么情况,你得护她无忧。”
“哪怕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
扶桑一想温润似水的神色凝重下来,顾昀析绝对不是那种无的放矢的人,有些事情,既然提前说了,必然有因。
“怎么回事?”他声音稍哑:“无法陪在瑶瑶身边是什么意思?”
顾昀析没有说话。
扶桑:“昀析,你是帝子,你与天同寿,活得比我们都长久。”
哪怕说到这样的话题,顾昀析的声音依旧是懒洋洋的,他掀了掀眼皮,散漫地嗯了一声,道:“我依旧在,只是得用另一种方式陪着她罢了。”
扶桑果断地拒绝了:“如果是为了让渺渺恢复记忆而付出的代价,就万万不必了,我不会答应你,也不会觉得开心。我不希望我的幸福,是用瑶瑶和你的不幸换来的。”
他顿了顿:“渺渺也必定不希望。”
“你不必想这么多。”顾昀析实话实说:“诸多的因果糅杂,最后的结果有无数种,我也只是做最坏的打算,自我出世,孑然一身,了无牵挂,唯有余瑶,确实在我意料之外。”
“当初,谁也没有想到,你居然真的会……”扶桑轻叹一声,“你不必用助渺渺恢复来跟我交换条件,瑶瑶是我的妹妹,什么时候都是,我能保证的是,日后,不论何种情况,不论何种原因,只要她有难,我竭尽全力,保她平安。”
顾昀析轻描淡写地否决:“不够。”
“一码换一码,与我做买卖,我不占你便宜,你对余瑶好,是你的事,我需要的,是一个神君的承诺。”他瞳孔深邃,漆黑,舞着一片朦胧的魅影,“不是竭尽全力,而是一定,必须。”
“这是我,为她买下的特权。”
夜色狂舞。
顾昀析回重华洞天的时候,脸色苍白得像是敷了十层脂粉。
而蓬莱首山中,小红鸟觉醒了记忆。
————
第二日一早,余瑶,顾昀析和汾坷准备启程,前往魔域。
扶桑没有来送。
金光宝船破空而起,冲出蓬莱的结界。
高耸入云的首山山巅,小红鸟渺渺站在树枝上,声音变成了女子的甜脆:“为何不去送送?”
“他不希望我透露出丁点的端倪,而我面对瑶瑶,却总忍不住,不想瞒着她,昀析为她做这些,她都应该知道的。”扶桑睡在树干上,抬头望着又开始下雪的天空,像是能够透过黑蒙蒙的一层雾,看到未来的许多东西。
小红鸟低低地应了一声,强颜欢笑:“那我怎么活下来的,你付出了怎样的代价,又为何只字片语都不透露。”
扶桑朝她招了招手,笑得温润,声音低醇:“现在探究真相,并没有什么意义,重要的是,我们再次见面了。”
————
魔域多山多水,但山是黑的,水大多都是流淌的毒气。
金光宝船极速穿梭,余瑶挨着顾昀析坐在后头,乘在云海之中,顾昀析心情不错,拿过她的手掌,一个一个戳她手背上的浅坑,戳到后面,来了兴致,他侧着身,还难得的露出了些笑意。
“再吃些糖,养养,这坑里就能塞下黄豆了。”
余瑶脾气再好,也被这种直男话语气得翻了个白眼。
她默不作声把手抽了回来。
顾昀析唇角浅浅的笑意止住了。
“你不开心。”他直接指了出来,一脸的疑惑不解。
余瑶气得从鼻子里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转过身,跟他好好地掰扯这事。
“你说我胖,我能开心吗?这要是有人当着你的面说你丑,你难不成还笑嘻嘻地附和吗?”她的声音清脆,满是控诉。
顾昀析显然不理解她为何情绪变得这么快。
“我没说你胖。”他认真地回想了一下,接着说:“只是希望你再长些肉。”
“手感好。”
余瑶被哽得没话说。
她生气的时候,好看的杏眸会睁圆,小小的脸蛋上不满两个字简直像是用浓墨勾勒着加粗了,像惹急了的兔子,又像是猫,有种随时要扑上来挠一爪子的劲。
“顾昀析。”余瑶很严肃地喊了他一声,问:“渺渺给的话本都带齐没?”
“我觉得从今天开始,你真应该好好学习学习。”
“你但凡说话好听点,给六界众生的印象,能是那个样子吗?”
提起话本,顾昀析挑眉,答非所问:“你把剩下那几本,藏到哪儿去了?”
一直默默听戏的汾坷扭头,好奇地问:“什么东西啊,还藏着掖着,搞得神神秘秘的,瑶瑶,快跟我说说。”
余瑶看着他那双含情的桃花目和满脸真情实意的好奇,不忍直视地闭了闭眼。
还没想出言辞搪塞过去。
就听到了男人清冷的声音。
“春宫秘戏册。”
汾坷顿时闭嘴。
坐了一会儿,又觉得心里堵得慌。
他回头,看向捂脸不忍直视的余瑶,太阳穴跳了跳,心都在滴血。
“瑶瑶,有些事情,太早接触不好。”他以过来人的口吻,语重心长地告诫:“怎么也得等到大婚之后。”
余瑶捂脸,好半晌没有吭声。
顾昀析愉悦地眯了眯眼,一口应下:“可以。”
“放心,我们的大婚,肯定是在你之前的。”
汾坷脸色顿时垮了下来,“我又不成亲,跟我比做什么?”
余瑶挪开了手指,听到这,略惊讶地问:“你真不打算和夙湟好啊?”
“这孩子都有了。”她细声细气地嘀咕了句,“我还以为你之前说气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