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姝一路找过去，在河边的一棵赤霄树下找到了聿徽。
他坐在一块石头上，愣愣望着天际，不知在出什么神，肩上落满了火红色的赤霄花，却不知道掸去。
南姝走过去，从背后搂住他的肩，偏头闻了闻赤霄花的花香：“冕下，傻坐在这里干什么？”
聿徽微微垂下了头，银发半掩住他的脸：“姝姝，你当年……是因为我，才会答应主神的条件吗？”
南姝愣了愣，很快便想到，应该是他在神交的时候偷看了她的记忆。
怪不得他之前忽然这么热情……
南姝斟酌了好一会儿，才说：“也不全是吧，除了你的原因，还有我自己的责任。”
“若是没有你，我大概也会答应的。”南姝说。
聿徽还是不说话，南姝把他转过来，坐在他腿上，捏着他下巴大刺刺地看着他：“有所失才会有所得，天底下哪有白吃的午餐，有什么不开心的？有一千年的时间可以跟你在一起，我觉得很值得。”
“我觉得不够。”聿徽终于说，他把南姝捏着他下巴的手拿下来，抓在手里，眸中有什么漾开了波纹：“远远不够。”
“阿聿，你有点小贪心啊。”南姝晃了晃他的手，在上面亲了一下。
聿徽垂下眼，突然伸手，把南姝紧紧抱在怀里，闷声说了一句：“都怪我……”
“怎么又怪你了？”南姝懵逼。
聿徽慢慢说：“若不是跟我在一起，你不会痛苦那么久，不会受到那么多的伤害……也不用一次次地等我。”
“是我害了你。”
“如果当初……你没有遇到我……”聿徽睫毛低垂，还没说出之后的话，就被南姝捂住了嘴。
南姝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如果我当初没遇见你，我会孤独到死。”
“五大上古神兽为守护天地而生，一生都不会被他人所爱，注定孤独永生。”
“这样的长生，对我来说有什么意思？”
聿徽愣住。
南姝抱着他说：“你不知道，你的出现，对我来说简直像一场美梦。”
聿徽听着耳边的话语，感觉呼吸有些困难。
她说，他是她的一场美梦。
不是拖累，而是……救赎。
桎梏他多日的心结终于解开，他悄悄地合了一下眼。
两颗晶莹的水珠落下，南姝下意识伸手去接，等它们落到手心，却感觉质感不对。
她轻轻张开手，手心中，两枚菱形的发光晶体缓缓漂浮而起。
它们在发光，无数个光滑菱面折射出炫目的光彩。
南姝：“？？？”什么东西？
南姝把询问的眼神投向聿徽，聿徽目光也有点茫然。
南姝看着那似曾相识的菱面形状，忽然咽了咽口水：“这该不会是……苍生鉴的碎片吧？”
她看清了夺目光芒下，两枚晶体的颜色。
一枚紫色，一枚灰白色。
紫色那枚南姝认识，当时主神叫她去寻魔族碎片和鬼族碎片时，曾给她展现过两枚碎片的颜色和样式，紫色的应该是魔族碎片。
至于灰白色的，联想到聿徽曾经是混沌恶灵……不会是混沌恶灵一族的碎片吧？
这难道就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但是，这究竟是为什么啊!
为什么魔族碎片和混沌恶灵碎片会在聿徽身上？他现在明明已经是神了啊!
南姝想不明白，脑袋一抽，忽然抓住聿徽的衣袖，按捺着激动地对他说：“哭，再给我哭!最好把神族的碎片也哭出来!”
聿徽：“……？”
口口声声说爱他，就把他当工具神？
作者有话要说： 海神：她只不过是短暂地爱了我一下。
第59章
聿徽抑郁了。
他与两枚碎片之间的因果已消, 自然不会再掉颗眼泪出来变成神族碎片。
把南姝这个渣女推远，他站起身来，阴着脸走了。
南姝把他惹得生了气, 拽着他衣袍一角，巴巴地跟在后面认错：“我错了，我真错了！阿聿, 原谅我嘛~”
聿徽：“你每次都这么说！”还不是照样把他当工具人！
南姝有点不好意思：“这不是总有一些突发情况……也不能全怪我啊。”
渣他还有理由了？
聿徽步伐加快，把她远远甩在后面。
过了一会儿, 身后传来扑棱棱的振翅声, 聿徽偏头看去，一只羽毛华美鲜艳的鸟落在他肩头，火焰一般的尾羽垂落下来, 随风飘扬。
见他看过来, 它歪了歪头，讨好地发出一声极度婉转的鸟鸣：“啾~”
然后在他脖子上撒娇似的蹭来蹭去。
聿徽：“……”
撒娇卖萌的鸟真的可耻！
聿徽木着脸瞪它片刻，终究没赶她下去，伸手把她抓到怀里。
天际处, 第一缕光穿透灰沉的云, 落在充满生机的大地上。
他抱着怀里的朱雀，走向晨光中的玄阳殿。
“啾啾啾啾啾啾～”朱雀在他怀里卖弄它的嗓子, 唱了曲小调给聿徽听，一刹间, 宛如百鸟争鸣, 各类婉转滑润的鸣声交织混杂，每一种调子都被它学得惟妙惟肖，叫人明明身处旷野，却仿佛进了鸟类大观园。
朱雀能模仿世间所有鸟类的鸣叫声, 这个说法可能是真的。
聿徽听了一会儿，见朱雀唱着唱着，得意地翘起了尾羽，忽然伸手薅住。
鸟类的尾羽对它们来说是有些敏感的，他这么一薅，就叫南姝浑身僵硬，颈后羽毛耸起，离炸毛只差那么一点点。
“做……做什么？”南姝很没有骨气地结巴了。
聿徽跨进门槛，把她放在案几上，仍拽着她的尾羽：“只是唱歌？”
南姝暗戳戳往前走了两步，想要把尾羽抽出来，却被聿徽发觉，扯着翅膀拉了回来。
她瞥他一眼，抖了抖浑身的羽毛：“你想怎么样？”
聿徽言简意赅：“开屏。”
南姝：“……”
因噬心咒这阴损诅咒失忆的经历简直是她辉煌鸟生中的一大污点！
南姝至今都还在后悔，为什么自己那时忽然脑抽，为了哄他，给他表演了小鸟开屏……
给他表演唱歌不好吗！？花枝招展地一开屏，导致他一直惦记到现在……
她真傻，真的！
开屏什么的，羞耻度简直爆棚！
作为一只要面子的鸟，朱雀做不到！
“那东西有什么好看的？要是喜欢我的尾羽，我……我送一根给你。”
每一根翎羽对鸟类来说都是不可取代的，但为了让小妖精忘记开屏这件事，南姝肉疼无比地叼住自己的一根尾羽，正要将它薅下，却被聿徽从嘴里夺走了那根尾羽。
南姝：“？”
聿徽靠在椅子上，半支着头，眸光湛湛，银发垂在身前，透露出些许慵懒：“我就要看。”
他仗着美貌恃宠而骄的那股任性劲又上来了。
这磨人的小妖精！
南姝暗骂一声。
“开，给你开！”
聿徽眸中正要露出一缕笑意，就见面前的朱雀尾羽竖起来一瞬，而后，他眼前一道红影掠过，她整只鸟飞快地钻到桌子底下去了。
聿徽：“……？”
就这？
他弯下腰，发现变回人形的南姝从另一边爬了出来，并且快步出了门：“我去看看重羽他们来了没有！”
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其实就是觉得自己没脸见人了。
聿徽目送她出了门，没有去拦。
他展开手指，一根赤红色的精巧翎羽静静地躺在他的手心里。
如果能一直这样长长久久地跟她在一起，就好了。
聿徽合拢手指，把那根翎羽紧紧握在手中。
他起身，跟了出去。
溜出去的南姝不知何时又折了回来，牵着他的手往外走：“我已经告诉他们，要把南神兽山搬到这里。”
聿徽心下一动，反握住她的手：“什么时候到？”
南姝掐爪一算：“再过几个时辰吧。”
在前往第二层地狱寻找碎片之前，南姝曾找重羽做了一些部署，在她离开后，重羽会带着所有被抓获的火系神兽一起撤退，将它们转移到海之神域。
生怕事情有变，南姝特意用魔镜联络了光明神，委托光明神护送它们离开。
南神兽山虽然已经被聿徽重建，但相对于海之神域来说，自然是海之神域更加安全，因此神兽们没有反对，浩浩荡荡地把家搬了过去。
聿徽点点头，揽着南姝来到高空中，对着一望无际的海域道：“想在哪里新建一个神兽山？”
海之神域的开发并不完全，除了神殿所在的小岛，其他地区基本都是海域，在小岛上安置那些神兽自然不可能做到，需要辟出新的地方。
海之神域由聿徽创建，相当于一个独立的小世界，从某个角度来说，聿徽相当于这个世界的创世神，能自由改变这个世界的地形和能量体系。
移山填海，不在话下。
南姝还没体验过手动改变世界的感觉，不自觉兴奋搓手：“怎么弄都可以吗？会不会把人鱼们压在下面？”
“不会。”聿徽说：“她们的栖息地不在这边。”
说起这个，南姝就想起上次遇见的袭击饕餮的那些灰白色怪物：“对了，海底是不是镇压着混沌恶灵？在哪边？”
聿徽指了一个方向。
南姝打算等会儿过去看看，这会儿功夫，先把新神兽山的选址确认下来再说。
在一成不变的海面上飞了半天后，南姝回头看，他们的小岛已经离他们很远。
南姝指了一片海域，划出了一块地方：“这里。”
聿徽把她指的这一块海域填平，造出了一大片陆地，按照南姝的描述，造出山川和湖泊，树林和草地。
亲眼看见如此壮观的景象，南姝心里不说震撼是不可能的。
她惊叹地在聿徽旁边看了半晌，眼见得高山拔地而起，水泽漾出波光，只有一个感觉——
她家海神实在太厉害了！
南姝心里赞叹，嘴上也对着聿徽疯狂输出彩虹屁，惹得他手一抖，蒙蒙细雨变成了滂沱暴雨。
南姝：“哈哈哈哈哈哈哈！”
聿徽瞪她一眼，不理她了。
*
几个时辰后，神兽们姗姗来迟。
聿徽放开了海之神域的权限，让他们得以进入。
因为这些火系神兽的进入，神域中的火元素霎时浓郁了几个度，连带着气温也开始急剧攀升。
为了加快撤退速度，大多火系神兽都变回了本体，他们聚集在海之神域的上空，天空都因此变得昏暗。
人鱼们纷纷从水里探出脑袋。好奇的看着天空中的奇观：“呜？”
与她们一起玩耍的神兽幼崽也随之一同看向天空，这一看，他们惊喜地从中找到了熟悉的身影，兴奋的鸟鸣声此起彼伏地响起，幼崽们拍动逐渐丰满的羽翼冲向天空，与分别多日的父母团聚。
巨大的重明鸟收起双翅，落地化为人形，对着南姝抱拳：“君上，幸不辱使命！”
南姝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好样的。”
重羽正想说话，抬眼时看到从南姝身后走上前来的海神，又垂下了眼，唤了一声：“海神冕下。”
聿徽淡淡颔首，想到这是南姝的属下，便多说了一句：“不必多礼。”
因这一句，南姝转头看了他一眼，心想，这还没结成伴侣，海神冕下似乎就已经自然而然地把自己代入了这个身份。
气质这块拿捏得死死的。
南姝想笑他，顾忌属下在场，强行抿住唇，招呼重羽去看她们的新神兽山。
几百只神兽不是个小数目，安置起来费时费力，接下来好几天，南姝都在新神兽山那边忙碌，聿徽想陪她，却被南姝赶去开发海之神域。
好好一个世界，除了海只有海，对比光明神域的繁华，海之神域简直像一片荒地。
聿徽原本很不满南姝对自己神域的评价，但当他造了几片大陆后，发现远处依旧是一望无际的海——
他：“……”
嗯，有荒地那味了。
不得已，趁南姝在新神兽山忙活的时候，聿徽悄然离开了海之神域，前往光明神域。
站在光明神域的高处往下看，聿徽发现，光明神域没有海，只有一些湖泊和河流。
而陆地上的城市十分繁华，热闹又有人气，大街上行走的，有人族，有精灵，还有一些自由活动的神兽。
聿徽不禁想到自己荒无人烟的小岛，以及岛上生活的，只知道玩的傻人鱼。
“……”
对比之下，难免产生一些冲击力。
第60章
聿徽对着下方的繁荣场景沉默的时候, 身处光明神殿的光明神察觉到了他的气息。
“海神来干什么！”光明神惊疑不定，自言自语：“难道……难道他是来讨债的？！”
不！他根本没钱还他！
“怎么办？”光明神从椅子上站起来，来回走了几步, 然后当机立断，带上一大堆东西，打算拿它们给海神抵债。
几个瞬息间, 光明神来到了海神身边。
“海神冕下，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光明神见海神神情不太好, 暗叫一声糟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