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巧路过。”陆景朝看着宁七音,像是要把她印到自己眼睛里一般。
宁七音被那灼热的目光烧得脸上一红,微微低了低头。
“我说过,有什么事尽管找我,怎么不听?”陆景朝的话像是责怪,语气却是宠溺的,便是不看他的神情,也能想象到他对面前的人是怎样的深情。
宁七音心中的甜蜜让她的笑意就没消失过:“家宅内院的事也找你?”
“我可曾给你限定过什么事?”陆景朝看着面前巧笑嫣然的面孔,自己也忍不住扬起嘴角,“什么事都可以找我,你尽管做你喜欢的事,不喜欢的那些,交给我来!”
宁七音的笑便像雨滴激起湖面的涟漪,越发绽放起来。
宁玲珑在门外听得并不真切,可方才发生的事她却是全都看在了眼里,陆景朝对宁七音的那份维护和关爱,让她眼红嫉妒。
就算宫中赐婚的时候,宁玲珑也没觉得宁七音嫁的多好,那陆景朝虽然已经立业,可上过战场的人总是杀气太重,看了让人生怖,他又是多沉默着的,宁玲珑觉得嫁这样一个人很无趣。
虽然陆景朝长相也是燕京城屈指可数的,可宁玲珑还是喜欢陆见洺那种多情公子的模样。
然而她今日发现,陆景朝并不像她想的那样无情冷漠,相反的,陆景朝很会疼人,就他那副护着宁七音的样子,任谁看了不说他疼宁七音到骨子里?
宁玲珑心中泛酸,怎么陆见洺就不能有点担当呢?怎么她就得处处自己打算呢?
尤其是今日,简直是她活了这些年最耻辱的一天,她竟然被夏若梅甩了巴掌!她明明是来看宁七音热闹的,到头来却被宁七音看了热闹!
宁玲珑咬牙握起了拳,这个宁七音简直就是她的克星。宁七音没回来的时候,她一切顺遂;宁七音回来之后,她竟一步步走到了烂泥里。
宁玲珑这边正恨得咬牙切齿,夏若梅搀着夏夫人走了回来。
其实去收拾东西是假,要嘱咐夏若梅是真。夏夫人带夏若梅离开之后,给她分析了一回宁国公府的形势,又说宁七音这个人看起来也不像会主动惹事的,但不能因为这样夏若梅就可以惹宁七音。
毕竟,宁七音背后还有陆景朝,就陆景朝护妻的那个样子,谁知道惹急了他会做出什么事?
总归宁七音也是快出嫁了,夏夫人便劝夏若梅多多忍耐。
夏若梅对宁七音也是又羡又妒,直感慨自己嫁的人怎么不像陆景朝那般硬气。
夏夫人心中也对陆景朝很是欣赏,只是夏若梅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她也不得不给女儿宽心:“正辉这孩子我瞧着倒很不错,换个硬气的谁还会依着你?他亲自过来接你不成,回去真让宁七音就这么过来了,对你这么言听计从的人,你还能去哪里找?”
最后陆景朝和宁七音一同离开的夏府,夏若梅和宁玲珑先上了马车,宁七音站在马车前向陆景朝摆摆手,含笑看了他一眼,然后才上车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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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姑嫂三人都没再说话,宁七音与她们没什么好聊的,只回忆着方才陆景朝每个落到她身上的眼神,不觉唇边带了似有似无的笑。
宁玲珑被夏若梅甩了一个耳光,现在也是没话要跟夏若梅说,只是她虽然心中有气,却仍将那一个耳光归到宁七音身上,对宁七音恨之入骨。
又恨又妒,宁玲珑心里难受,宁七音有什么好的,竟能让陆景朝那样的人捧在手心里。
夏若梅却是沉默着,想着自己的心事,她想着从前觉得宁正辉家世样貌都说得过去,山上相识也对他颇有好感,就这么嫁了。
嫁过来之后,宁正辉对她倒也还算可以,可夏若梅莫名就觉得少了些什么。她总觉得与宁正辉隔着些什么,心底会有莫名的不安,所以她不停的闹,想要看看宁正辉是什么态度,想要看他因为她着急,想要看他想方设法哄她……
今日见了陆景朝对宁七音的样子,夏若梅总算知道她和宁正辉之前缺少了什么。
纵然宁七音和陆景朝还未成亲,他们二人之间的那种默契与信任,是她与宁正辉完全比不上的。
三个人就这么各怀着心思回到了宁国公府,先去孙氏房里请了安,然后才各自散去了。
孙氏看到了宁玲珑脸上隐约的掌印,却没有过问一句,又见宁七音神色如常,便放下了心来。
宁七音回到乐苑,坠儿便迎上来问道:“姑娘没事吧?”
小丫鬟眼神中带着一丝紧张和担忧,想来一直在家苦等着宁七音呢。
宁七音一笑:“是你给陆景朝递了消息?”
坠儿看宁七音不像受了委屈的样子,稍稍放下心来:“夏家人那个样子,我怕姑娘受气,我也没说别的,就跟柳树说姑娘要去夏家道歉,后来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宁七音轻提裙摆迈上台阶:“你那点心思我还不知道?”
坠儿笑着跟上去:“俗话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那二少奶奶是个不讲理的,我是怕姑娘吃亏!”
夏若梅回到房里,自然又看宁正辉不顺眼,没好气的摔打了几句,宁正辉见她没有大闹起来,也就由她去了。
就这么平静了几日,眼见着宁玲珑脸上的掌印消失不见,眼见着陆家选的日子就在眼前,宁国公府竟然又闹了起来。
宁玲珑自从接了夏若梅回来之后,再没去过宁正辉院里,偶尔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宁玲珑也躲着宁正辉的眼神,直到宁玲珑上轿前两日,宁正辉才跟宁玲珑说上话。
他们是在园子里走了个对面,宁正辉见四下无人,便示意宁玲珑去偏僻处说话,宁玲珑也觉得这个家里只剩宁正辉还关心她,便跟着宁正辉去了背人处。
“你这几日为何一直躲着我?”宁正辉开门见山。
宁玲珑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我怕……”
她这几日其实在收拾自己的东西,躲着宁正辉只是怕他在自己“出嫁”前再黏上自己罢了。
可是在宁正辉面前,宁玲珑还是要装装样子,毕竟这世上对她好的人已经不多了。
宁正辉见她欲哭,果然忧心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宁玲珑含着泪楚楚可怜:“说起来二嫂也算长辈,教训我也使得,可是我怕看到二哥会忍不住要哭,怕二哥再因为我与二嫂生出罅隙,我不想二哥为难。”
还没有人跟宁正辉说过夏若梅打过宁玲珑一掌的事,宁正辉听宁玲珑意有所指,不由追问夏若梅何时教训过宁玲珑,他怎么不知道。
宁玲珑先是哭哭啼啼的不肯说,像是担心宁正辉会因此跟夏若梅不和似的,最后在宁正辉的反复追问下,她还是添油加醋地将那一耳光说了出来。
宁正辉闻言果然大怒,直说要休了夏若梅,给宁玲珑讨个公道。
宁玲珑知道宁正辉不过是气头上的话,于是也不当真,只哭啼啼地说自己受委屈没什么,还是哥嫂的幸福更重要。
宁正辉最近本就因为宁玲珑要给陆见洺做妾的事心疼难过,如今见她在娘家人这边也受欺负,心里便像被什么搅碎了一般,他一时忘情,竟将宁玲珑一下拥进怀里。
宁玲珑想到最近发生的事确实也脆弱了一下,就势靠在宁正辉怀里哭了起来。
宁正辉怜惜地抚着宁玲珑的头发:“休了那个恶婆娘,我带你远远地离开这里,再不让你受这种委屈了……”
“你是哪里爬出来的畜生竟说出这种话来?”
宁正辉的话还未说完,便见夏若梅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怒喝着就朝宁正辉二人冲过来。
宁正辉吓得心里一抖,忙推开宁玲珑,口中道:“快走!”
夏若梅已经扑了过来,宁正辉忙上前拦住了,夏若梅隔着宁正辉朝宁玲珑破口大骂:“你这个不知廉耻的贱女人,还有什么事是你做不出的,连哥哥你都勾……”
宁正辉忙捂住了夏若梅的嘴,宁玲珑则连走带跑的逃了。
夏若梅挣开宁正辉,见追宁玲珑无望,手上便朝宁正辉招呼过来。
边骂边厮打了一番,夏若梅就哭喊着要去老太太那里告状,闹将得不可开交。
☆、第 90 章
第90章 “你可知宁玲珑已经怀了陆见洺的孩子?!
宁正辉哪里敢放她过去, 拉住她一把扛在肩上,任她一路咒骂,黑着脸闷头回自己院里去了。
夏若梅被他直接那么往屋子里一扔, 差点扔得屁股成两边,她又怎会乖乖呆着,到了家里便要往外冲,宁正辉自然死命地拦住她, 过程中难免会弄疼了夏若梅, 夏若梅便哭喊宁正辉打她要杀她之类的。
宁正辉还想着挽回这件事,直喊着让夏若梅听他解释,夏若梅自是不肯,将房中物什能砸的全砸了, 最后还是冲出院子去了。
给她披头散发地冲到了老夫人房里, 老夫人被吓了一跳,还没回过神来就听夏若梅说宁玲珑和宁正辉有奸情。
“他们不讲人伦也就罢了, 如今因为被我撞见了恼羞成怒,那宁正辉竟然要杀了我!天哪,这是世道, 这是什么人家, 堂堂国公府竟然有这种事, 这是要羞死我啊!你们宁家实在是欺人太甚了!我不活了,不能活了, 你们直接弄死我吧!”
夏若梅哭喊的声音有些尖锐,宁老夫人本就因为夏若梅说的事又惊又气, 再加上被她这么一喊,只觉得头直发蒙,耳朵也嗡嗡的。
她抬起手指着门口, 却是不住地抖,好一会子才发出声音来:“把那两个畜生和孙氏都叫来!”
宁七音和苏南卿正在老夫人房里陪着说话,电光火石之间发生了这么一出,二人不由面面相觑,只是如今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她们只能悄悄往角落里躲了躲,好不那么引人注意。
等着的工夫,夏若梅哭个不住,絮絮地说自己对宁正辉如何用心,宁正辉又是怎样负了她,做出那等下流事来。
宁七音从旁静静看着,越发觉得自己从前的猜测是对的。
关于上辈子苏南卿的死,宁七音曾经很是想不通。
那时候因为有夏若梅这个泼妇比着,孙氏很喜欢苏南卿这个儿媳。她虽然因为怕夏若梅撒泼而不敢明着偏向苏南卿,可暗地里对苏南卿甚至比对宁七音还好。
而且表面上,宁正辉上辈子对苏南卿也是体贴有加的。
那时候在宁七音看来,二哥二嫂应该是幸福美满的一对。可突然苏南卿就迅速憔悴了下来,渐渐地竟然发展成水米不进,很快人就不行了。
想到上辈子苏南卿像朵即将凋零的花一样躺在榻上,宁七音不由看了一眼此时身旁的苏南卿。
现在的苏南卿再不是她的二嫂,而是嫁给了宁正锦成为了大嫂,她面色红润着,眼神平和,与宁正锦琴瑟和谐,活成了岁月静好的模样。
就在这时候,宁正辉有些狼狈的进了屋来,他的衣衫有几处撕破了,脸上、脖颈处,一道一道的尽是指甲挠出的血痕。
宁七音心中叹息,上辈子的苏南卿哪里是抑郁而亡,明明是被宁正辉和宁玲珑逼死的。
宁正辉不敢看宁老夫人,只低头叫了一声“祖母”。
孙氏也铁青着脸走了进来,还不忘向老夫人行了一礼,而后回身就甩了宁正辉一巴掌。
夏若梅见有人撑腰,一时哭得更大声起来。
孙氏却忍着怒气冷冷地向她道:“有事说事,你若是这么哭,那大家就只听你哭好了!”
夏若梅没想到婆婆生起气来也是威严得很,便恨恨的瞪了宁正辉一眼,收小了哭声。
宁正辉被孙氏打了一耳光,哼都不敢哼一声,只低头站在那里,惶惶如丧家之犬。
老夫人将手中的拐杖重重地杵在地上:“我把这个家交给你,你如何管出这样的事来!”
孙氏看老夫人气的够呛,忙低头认错:“是儿媳管家不力,老太太莫要动气,我这就把他们带回去好好教训。”
老夫人急道:“还要带回去?你是怕知道的人还不够多?就在我这屋里处理,处理好了出去谁也不许多说一个字!”
说完,老夫人又向房中扫了一眼:“宁玲珑怎么还没来?”
去传话的丫鬟早就到了门口,却一直没敢进来,如今听老夫人问起来,忙一掀帘子迈进房中:“二姑娘说她身子不适,过会儿再来给老夫人请安!”
夏若梅闻言又哭喊起来:“她也知道自己没脸见人,如今竟做起缩头乌龟来了!”
孙氏想着,宁玲珑有身孕的事,知道的人并不多,若是让人将她强押了来,胎儿出点什么事,就闹得更大了。
于是孙氏也不提宁玲珑的事,只向宁正辉狠狠踢了一脚:“你做下了什么事让若梅这样伤心,还不快跪下向你媳妇赔罪!”
夏若梅自然看出孙氏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便哭喊道:“婆婆也不用拿我夫君出气,这本就是一个巴掌拍不响的事,如今把那贱人提上来,让我打死算完。”
宁正辉怒睁双目,正要向夏若梅说什么,身上就又挨了孙氏一脚。
“你也不用说气话,”孙氏向夏若梅道,“莫说宁玲珑和咱们宁国公府的关系,就是一个最末等的丫鬟,你也不能说打死就打死。倒不如让正辉好好跟你道个歉,以后你们好好过日子是正经。”
夏若梅冷哼一声:“我知道母亲养了那贱人十多年,心里还拿她当女儿看,可她做出这种丢人的事,凭什么还能没事人一样?我定要把她做下的丑事宣扬出去,让京城的人好好看看她是个什么东西!”
孙氏最怕的就是这一出,忙劝解道:“你要羞辱她我不拦着,可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夫君以后会不会也被人指指点点?”
“况且,万一那陆家也不要她,她除了留在宁国公府让你碍眼,还能去哪里?”
夏若梅简直要疯了,她只能以高声表达自己的愤怒:“母亲这是让我放过她妈?我都恨不能活活咬死她!”
夏若梅又叫嚷着后悔嫁到宁家来,要受这种窝囊气,声音大的只怕院墙外都能听见。
眼见她不闹个天翻地覆不肯罢休,孙氏总算松口道:“我原想着等过两日她嫁出去你眼不见心不烦就没事了,既然你咽不下这口气,那你来说说,你想怎么办?”
夏若梅停止哭闹,倒认真想了一下,她是真的恨不能打死宁玲珑,可如今看来那一点也不现实。她又不能真的把宁玲珑的丑事抖出去,害得自家也没面子,思来想去,她虽然想到了办法,却还是觉得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