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想他能做出这样让人心中小鹿乱撞的事来,让宁七音看着那字帖不住地微笑。
宁七音小心地将字帖收好,又拿着自己誊录的诗轻声吟诵了一遍,想象陆景朝吟诗会有的声音和表情, 甜蜜的感觉像是从心中扩散到全身每一处。
她突然很想念陆景朝, 想要见到他,想要让他知道她想他了。
只是眼下天色已晚,她只能忍着那份思念,提笔和了一首诗。
宁七音像是突然生出了心事, 怕人知道而刻意隐藏着, 不管做什么都装作与往日无异。可她又有一种想要分享的心情,想要把心中那种带着些许慌乱的甜蜜说与别人听。
只是她到底羞于向谁提起, 便只能独自体味着心中的感觉,带着初次体会到的蚀骨相思辗转入眠了。
而在陆国公府,同样被刻骨相思折磨着的陆景朝, 正问柳树还有没有别的事。
柳树不明所以, 他把要捎的东西捎给了宁七音, 回来向陆景朝复命,应该是他问陆景朝还有没有事啊。
“没有了。”柳树老老实实地答。
陆景朝眸中有失望的神色:“你就没在那里多等一下?”
柳树一头雾水, 陆景朝得知他要去见姐姐的时候,只是告诉他捎一本字帖给宁七音, 没说还要等呀!
“等什么?”柳树问出口,便见陆景朝眸中除了失望还有无奈,“我知道了, 将军,下次我会多等一下!”
虽然不知道等什么,但将军都这副表情了,柳树也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陆景朝却低叹一声,从桌上拿了一个小木匣:“走的时候把这个送到少爷那里,我就不去送了。”
柳树点点头,接过来:“送了这个还要不要等一下?”
陆景朝冷峻的面孔有了些许恼怒似的:“我给侄子的贺礼,你要等什么?等回礼吗?”
柳树一见陆景朝要发火的样子,忙拿着木匣告辞:“不打扰将军了,我这就走了!”
陆景朝皱眉看着柳树有些仓皇的背影,不由摇头,兵营里何等聪明的一个下属,曾经陆景朝的战术谋略向柳树一点就透,如今在别的事上,怎么反而愚笨起来?
虽然陆见洺只是纳妾,可陆景朝还是为他备了些贺礼。侄子纳妾,他一个做长辈的总要表示一下的。
可陆见洺房里却不见洞房花烛夜的喜气,他正因为许老汉的事冲宁玲珑发火。
陆见洺先是一言不发,沉着脸将房里的下人们赶了出去,然后向桌旁一坐:“倒茶!”
宁玲珑看他像是有气,原本心中的那点喜悦便没了,她也沉下脸来:“把丫鬟们赶出去,倒让我来伺候你!”
虽然口中这么说着,她还是给陆见洺倒了一杯茶。
陆见洺抓住话头,向宁玲珑斥道:“怎么?你不该伺候我?”
一想到今日席间许老汉带来的那些难堪,陆见洺就越发的无名火起。
“我劝你认清自己的身份,做好你该做的事,大家相安无事便罢了。不要有什么痴心妄想,免得到头来大家都没脸。”
陆见洺疑心是宁玲珑故意带许老汉来的,故意让那乡下人唤他“女婿”,好成全宁玲珑的面子。
宁玲珑听了陆见洺的指责只觉心寒:“你对我说这种话?我们曾经也是如胶似漆,如今我不顾身份名分跟了你,你对我说这种话?”
她指着陆见洺:“你好狠的心!”
陆见洺却觉宁玲珑的痛心不过是做戏:“这都是你逼我的!”
若不是宁玲珑勾引了他,逼着他娶她,他陆见洺何至于被一个乡下老汉叫“女婿”?他会顺顺利利地娶宁七音进门,那才是他心目中的如花美眷。
宁玲珑听陆见洺将一切都归咎于她,情急之下便提高了声音同陆见洺吵嚷起来。
陆见洺自己觉得已经给了宁玲珑一个交代,她却还是不知足,心中也是尤其气愤,竟和宁玲珑吵得不可开交。
第二日一早,宁玲珑醒来看着陌生的床帐想了一下,才记起自己已经如愿进了陆家了,只不过不是明媒正娶,而是一名妾室。
她看了一眼旁边睡得正熟的陆见洺,前一晚大吵一架,她原本伤心失望的,如今睡了一觉醒来,宁玲珑认清自己还只能依靠这个男人。
“见洺哥哥?”她轻轻摇了摇陆见洺的胳膊。
陆见洺闭着眼睛皱眉,然后转过身去:“别叫我!”
“我们去给母亲请安吧,见洺哥哥?”宁玲珑有些讨好地凑到陆见洺耳旁。
陆见洺不耐烦地翻过身来,努力睁开眼睛打量着宁玲珑,嘲笑道:“你真当自己是陆家少奶奶了?谁家的小妾第二天会去敬茶啊?等我娶了妻你去正室那里献殷勤就行了!”
说完,陆见洺又转回身兀自去睡了。
宁玲珑气得恨不能撕了陆见洺,却只能咬着牙忍了。
她唤了丫鬟进来服侍她梳洗了,然后一人去陆夫人那里。没有娘家人撑腰,她在婆家的地位只能靠自己挣。
谁知陆夫人竟不在房里,说是去了陆老夫人的川集堂那边。
宁玲珑想了想,去陆老夫人那里卖个乖也使得,便转身也去了川集堂。
她一路上走过去,陆府的下人虽然会规规矩矩地向她行礼,对她的称呼却是“许姨娘”。
她很讨厌这个称呼,讨厌别人喊她“姨娘”,更讨厌这个“许”姓。
可既然陆家人都这么称呼她,想来是她来陆府之前便被哪位能当家做主的主子示意过的,因此她也不能多说什么。
到了川集堂,有个着翠绿夹袄的小丫鬟正在门口守着,看宁玲珑走过来便笑着迎了一步:“许姨娘这么早就过来了?”
宁玲珑便说自己要向老夫人和夫人请安,那小丫鬟却不为她开门,只道:“许姨娘略等上一等,我进屋回禀一声。”
宁玲珑便想着这陆国公府的规矩比自己家大些,才等了一瞬,便见那小丫鬟一掀帘子走了出来:“老太太说了,姨娘如今是双身子的人,请安那些虚礼以后便免了。夫人也让姨娘回去好好歇着,把身子养好。”
宁玲珑知道自己这是吃了个闭门羹,心中有气却还不敢表露,脸上勉强带了笑:“我身子还不错,既然老太太和夫人正忙着,那我等她们得空了再过来。”
给自己找补了一句,宁玲珑才灰溜溜地转回身离开了。
而房中的陆老太太正向陆夫人道:“我们在这里商议景朝的婚事,她进来算怎么回事!”
陆夫人尴尬地笑了笑,却没说话。她不太想管小叔子的婚事,毕竟小叔子要娶的是她曾经相中的儿媳妇人选。
“我要是再年轻几岁,也不烦你筹备这些。”陆老夫人看了一眼儿媳,“只是如今我年纪大了,记性也不必从前,连迎亲的人用什么属相也得想办法,这‘六礼’过起来那么多回数,万一遗漏了什么,岂不让人笑话咱们陆家?”
陆夫人忙否认:“母亲这才什么年纪?小儿子刚刚要成亲,您还年轻着呢!”
陆老夫人摆摆手:“你也不用奉承我,我什么样我自己心里清楚。景朝的婚事,我会亲自过问,就是得需要你从头到尾打理着,免得出什么差错。”
陆夫人知道这差事躲不掉,便点头应道:“儿媳自会全力将这婚事办好。”
老太太见她应允,脸上的笑也柔和了些:“如此便辛苦你了!”
“母亲这是哪里的话,我如今是长嫂,又掌管着家,便是不用您说,小叔的婚事也该我来办的!”
这二人商议好,便着人先给宁国公府递了消息,看看宁家是什么意思。
自从赐婚的圣旨下来之后,陆国公府便没了动静,孙氏正自己犯嘀咕呢,就有人为陆家上门了。
☆、第 93 章
第93章婚事
孙氏得了消息自然要去与宁老夫人商议, 这毕竟是老夫人为宁七音定下的婚事。
老夫人之前被夏若梅闹了一通,险些气得病倒,成日恹恹的, 寝食都不如以往。
“陆家那边说,这婚事有了宫里的圣旨,定然是不能改的了,只是这‘六礼’的礼数还须得做全, 想要挑个日子‘问名’呢!”
这是宁国公府的喜事, 宁老夫人听了只觉心中郁结之气一下就消散了。
她本来啊榻上歪着,听孙氏说完不由笑着坐直了身子:“好!礼数自然不能少,你就只管去办。”
说完,老夫人又思索了一下:“老国公有位朋友, 是城里公认的书法大家, 甚至连当今圣上都收藏过他的字。我修书与他,你让人带过去, 让他来写七音的名帖。”
孙氏也对那大家有所耳闻,说是他的字千金难得,已经极少动笔了。
“七音这么一个晚辈, 是不是有些担不起?”孙氏有些担心, 担心那书法大家不肯写, 反而让宁七音和宁国公府折了面子。
宁老夫人摆摆手,信心满满:“七音是宫里赐婚, 又有老国公的情分在,担得起!”
孙氏见状心里也欢喜起来, 回房备了些上门礼,便安排了妥当的人去办这件事了。
让孙氏没想到的是,事情竟出奇的顺利, 那大家不但写了问名的帖子,还写了几张大红喜字。
苏南卿正在孙氏房里,看着那几张喜字道:“倒确实游云惊龙一般,只是就这么几个,哪里够用的呢?”
孙氏小心地将那几张喜字收起来:“你年纪小,不懂这些。这人的真迹岂是寻常人家能得到的?咱们有个名帖已经非比寻常,这几个喜字随便拿出一张,都够出嫁的姑娘荣耀半辈子,抵得上多少真金白银的嫁妆呢!”
孙氏一面说着一面找了一个精美的木匣,将那几张喜字放了进去:“等七音出嫁的那天,这几张喜字就贴在前面几个嫁妆箱子上,定然能让他人艳羡不已!”
听了这番话,苏南卿去宁七音房里玩的时候,便说与她听了。
宁七音也没想到宁老夫人竟然会为了她的亲事,去专门找人求字。想到上辈子她出嫁,虽然也是宁国公府的喜事,可府里不过是规规矩矩的照礼数办了,竟不曾有人真的对她的事上过心。
“感觉同样的事情到了你这里,就会变得特别起来。”苏南卿看着宁七音不无羡慕,“就连嫁妆箱上的喜字都与众不同,你果然是个好福气的!”
宁七音双颊微红:“这些不过身外之物,你何时看重这些了?”
苏南卿笑起来:“身外之物我确实不看重,我羡慕的是那些用身外之物换不来的东西!”
“是什么?”宁七音好奇道。
苏南卿笑着向宁七音额上一点:“都说你是最聪慧明智的,怎么这会子反倒糊涂起来了?”
“我方才说的书法、你我之前的情分,还有……你未来夫君对你的情意,哪一样能是那些身外之物能换来的?”
宁七音脸上红意更甚,不由向苏南卿嗔道:“越发没有嫂嫂的样子了!”
说完,宁七音还是不肯饶她,向苏南卿追问道:“你羡慕这些?那我家大哥对你的情意又何尝少过半分?”
“难道平日里嫂嫂与哥哥的恩爱,竟全是假的?”
苏南卿也被宁七音说了个脸红,伸出手去假意要拧宁七音的胳膊:“乱说话!看我不掐你!”
二人嬉笑了一通才停下来,苏南卿帮着宁七音理了一下鬓角的碎发:“还想着嫁过来能与你朝夕相处一阵子,谁想这么快你就要嫁人了。”
宁七音见苏南卿似乎有些伤感,便不由笑道:“那我去回禀母亲,先不嫁人,多陪大嫂一段日子?”
苏南卿被宁七音逗笑,作势拍打了她一下:“我是那个意思吗?”
苏南卿和宁正锦的感情极好,她便也盼着宁七音好。自从猜到宁七音属意于陆景朝,而陆家又请了圣旨下来,苏南卿是真心为宁七音感到高兴。
“虽然相交甚少,但我觉得陆将军是真心疼你。”苏南卿看宁七音的眼神倒真有几分像个慈爱的长辈,“想来你从前没少吃苦,如今看来,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
宁七音双颊带粉:“我最幸运的还是遇到你这样的朋友,这样的嫂嫂!”
苏南卿又笑起来,向宁七音的粉腮上轻轻掐了一把:“原来也是个能说会道的!”
问名过后,便是纳吉。陆家选了个黄道吉日请人去家中祠堂占卜,办得很是隆重。
宁玲珑近不得祠堂,可心里却暗暗地希望卜出个八字不合来,最好是极凶的那种,克夫克公婆,克得陆家人都心存忌惮才好。
那样即使碍于宫中的赐婚而不得不完婚,陆家人也全都对宁七音嫁进来而有了芥蒂。
因此当陆见洺回来,宁玲珑很热切地上前问:“怎么样?祠堂那边占卜的什么结果?”
陆见洺坐在床边,将靴子脱去:“跟你有关系吗?”
宁玲珑挨着陆见洺坐下:“既关乎陆家又关乎宁家,纵然他们叫我什么‘许姨娘’,也改变不了我是宁家长大的事实,怎么与我没关系?”
陆见洺斜了她一眼,颇为不屑:“你只说你好奇心重便罢了,说的那么冠冕堂皇有什么用?”
宁玲珑深吸一口气,维持着笑脸:“那到底如何了?”
陆见洺向后一倒,躺在床上:“吉,大吉,说是天作之合。”
宁玲珑顿时失望,撇嘴道:“想来那占卜之人也知道这事是王妃做媒,宫中赐婚,不过捡好听的说与你们听罢了。”
陆见洺将双眼一闭:“你这话中的酸意未免太甚。”
纳吉的结果传到宁国公府,众人也都十分高兴,虽然有宫中的赐婚,但二人的八字自然还是相合了才好。
宁七音不免想到上一世,她的八字拿去陆家与陆见洺的相占,最后却只不过是个中吉。
因为算出来刑克婆家,所以上辈子成亲那日宁七音竟没在陆见洺的父母面前拜堂,只空摆了两张椅子,算是高堂。
谁能想到,上辈子宁七音不曾克过公婆,自己竟早早地香消玉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