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让人过来了,等一下我让人把这桌椅擦了给二嫂送过去就是了!”宁七音看了一眼周氏,又笑着向吴氏道。
“到底是我借弟妹的东西,还是我让人来抬吧!”周氏突然开口,语气平静着。
宁七音看向周氏,唇边笑的幅度不自觉就收小了些:“既然如此,那就依着二嫂。”
送她们二人离开时,吴氏又代替周氏向宁七音道谢。
“三嫂这么客气就见外了!以后有什么需要的,让底下人来要就是了,哪里值得嫂嫂们亲自跑一趟!”宁七音也与她们二人客气了几句。
待到离还城苑远了些,吴氏回头看了一眼才向周氏道:“你看这个弟妹,说话办事滴水不漏的,哪里像在乡下长起来的?也难怪咱们老夫人偏疼她!”
周氏也回头看了一眼,再转过头来,却是冷笑一声:“有些人就是运气好,但运气这种东西,看不到摸不着,谁知道哪天就用光了。”
吴氏见周氏难得有表情,又说了一场句话,不由也笑了起来:“二嫂也嫉妒她吧?说实话,我也嫉妒,想想当年咱们出身模样也都不算差,怎么咱们就得不到婆婆的喜爱呢?”
“这也算了,连夫君也不如人家的,还都是陆家的男人呢,竟然千差万别的。”
吴氏感慨着前行,周氏却再没说话。
从前陆老夫人器重陆夫人,周氏无话可说,毕竟陆夫人是长房媳妇,陆老夫人不管是把家交给陆夫人,还是对陆夫人更加偏心些,周氏也都能理解。
可如今又冒出个小儿媳让陆老夫人青眼有加,周氏心里便有些不舒服,陆夫人和宁七音,一个占了“长”字,一个占了“幼”字,都把陆老夫人的疼爱分了去,唯有她这个二房,在老太太面前像是不存在似的,害得她只能跟庶出的那几个妯娌走动。
待到第二日,周氏送走了娘家亲戚,便各房下帖说请妯娌或侄女侄媳们过去坐坐,热闹一回。
陆夫人这几日身子不适便推了,侄女侄媳的因为觉得跟长辈们在一起拘束,大多也都找理由推了,唯有陆清雅先去问过了宁七音去不去,然后和宁七音一同前去了。
周氏备下了一些茶点和花茶,她还是没什么话,不过向宁七音道谢,说若是没那套桌椅,虽然也能待客,却没那么体面。
陆国公府的这几位夫人,都比宁七音年长不少,因此宁七音只听她们说笑,偶尔被问到什么才开口回答。
好在还有陆清雅陪着,二人倒是对大多事情的见地相同,偶尔那几位说到什么她们两个不认同的看法,二人便心有灵犀的相视而笑。
坐了半晌才散了,出来之后陆清雅挽着宁七音往还城苑走:“嫁给我三叔虽然什么都好,但你以后要打交道的就多是这些婶婶们这个年纪的人了!”
这些夫人们既无远虑又无近忧,儿女们也都大了,生活中的乐趣只剩聚在一起聊些燕京城的逸闻趣事,因此三五不时地便有人家举办什么花宴,每每都能聚集起京城绝大多数的贵妇人。
朝廷里为官的大人们也很支持自家夫人去参加花宴,说不定就得了什么有用的秘辛或是结识了其他渠道难以高攀的贵人,于他们也都是有利的。
宁七音上辈子见多了这种花宴,因此心里倒是有所准备,如今陆清雅说她今后打交道的夫人们年纪大,她不过也是一笑:“大不了我像今日这般,只是吃吃喝喝不说话罢了。”
周氏那样话少的人,不也照样办茶会?况且宁七音有了上辈子的见识,这辈子也不至于真的不发一言。
陆清雅随宁七音到还城苑坐了一会子才离开,宁七音觉得有些不适,也便没有留她。
陆景朝回到家时,晚霞只剩了天边的一条,院子中勉强还有些光亮,房中却是完全暗了下来。
坠儿正在廊下守着,见陆景朝回来忙起身行礼。
“夫人不在家吗?”陆景朝一面跨进昏暗的房间一面问道。
坠儿忙跟进去点灯:“在呢,可能有些累了,正在房中歇息。”
陆景朝才端起茶要往唇边送,听坠儿这么说,便忙放下茶杯几步走到了东次间。
一进房中,陆景朝便放轻了脚步,却听到宁七音道:“坠儿?”
坠儿便从陆景朝身后闪出来点灯:“我在呢,姑娘。”
说话的功夫,陆景朝已走到了床边:“怎么这会子歇着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烛火的亮光让宁七音下意识地抬胳膊挡了挡眼睛,然后才欠着身子要坐起来:“没有不舒服,原说略躺一躺,不想睡着了。”
陆景朝扶宁七音坐好:“今日做什么了?”
“和嫂嫂们坐了一回。”宁七音看了看窗户,“这么晚了?”
陆景朝拉住她的手放在手中轻轻摩挲着,光滑细腻的手感让他爱不释手:“她们叫你过去的?”
宁七音点点头:“二嫂谢谢咱们借桌椅给她。”
陆景朝将宁七音鬓边有些乱的碎发理到耳后:“若是懒得应酬她们,你直接推了就是,免得坐半天伤神。”
陆景朝的手上有很多处茧子,宁七音的手上传来摩擦的粗粝感,可她很喜欢那种感觉,忍不住用手指拨弄陆景朝掌上的某个茧子。
“莫说都是自家嫂嫂,便是别家的夫人来叫,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推了的。”宁七音轻轻笑着,继续抠那个硬茧。
陆景朝被她挠得连心都痒起来,用力回握住她笑道:“我不像有些文官,靠着结识权贵往上爬,所以你也不必想着为了我去结识谁家的夫人。我娶你回来,做什么事都想着让你喜欢,你便去做喜欢做的事,不喜欢的,半点不用将就。”
☆、第 112 章
第112章婚后的甜蜜
宁七音发现陆景朝手心怕痒, 忍不住轻轻笑起来:“我也并非避世之人,有时候这些场面倒蛮有趣。”
说完,宁七音便转了一下身子, 将双腿垂下床来。
陆景朝见她这般,很自然地松开了宁七音的手,俯身为她穿鞋。
宁七音心里一慌,双脚直躲:“我自己来!”
陆景朝却捉住一只玉足, 将那只软底攒珠绣鞋轻轻巧巧地穿了上去:“我帮你穿上, 你就不用弯腰了。”
宁七音只是红着脸颊笑了笑,也不再躲了,任陆景朝将另一只鞋子也穿了上去。
下午送陆清雅离开时,宁七音觉得心口难受, 回来便躺下了。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 醒来时也仍是不适,不但腹中胀闷, 连身上也又刺又痒。
但她怕陆景朝担心,又觉得这些不适尚可忍受,便什么也没有说。
只是到了花厅用饭时, 一口粥才下了肚, 便觉腹中翻江倒海一般恶心难忍起来。
“坠儿!”宁七音向后一伸手, 那声呼唤也急促了些。
坠儿才上前扶住宁七音,宁七音就站了起来向外走。
陆景朝脸色微变, 忙放下手中的筷子站了起来:“怎么了?”
宁七音已向外匆匆走去,一手掩住了口, 一手还朝陆景朝摆了摆,想要示意他自己没事。
只是才迈出门去,那口粥就涌了上来, 宁七音吐出一口之后却再吐不出什么来,只弯着腰不住地干呕。
陆景朝已三两步跟了上来,他一手扶住宁七音,一手不住在她背上由上而下轻抚着:“这是怎么了?”
宁七音拿下帕子拭了拭因为干呕而溢出的眼泪:“没什么。”
坠儿忙转身向屋里倒了杯水小跑出来:“姑娘,漱一下口吗?”
宁七音那阵干呕已经过去,她将那喘息平复了一下,才接过水来漱口。
陆景朝已经在喊人吩咐去叫大夫,宁七音忙拦住他:“不必去叫大夫!”
“你随我进房来,帮我看一看,我大抵能猜到是怎么了。”
陆景朝心急如焚,眼眶都微红着:“我又不是大夫,怎么能帮你看?”
宁七音到底说服他先带自己回了房,然后她背对着陆景朝将衣衫褪去:“你看我背上是不是起了什么?”
陆景朝举着灯台望过去不由心下一惊:“怎么会这样?”
只见宁七音那本是白皙光滑如玉的后背上,竟然起满了大片大片的红疹,简直有些触目惊心的。
宁七音将衣衫披上穿好:“是连成片的红疹吗?”
陆景朝将灯台放下:“还是尽快让大夫来看看吧!”
宁七音摇摇头:“不必了,我知道何药可解。天都黑了,就别去叫大夫了,免得惊了母亲。”
“用什么药?我这就命人去抓。”陆景朝看宁七音拧着眉,心疼得恨不能替她难受。
宁七音觉得有些气短,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呼出去:“倒不用那么麻烦,只要用薄荷煎了水喝,就能缓解了。再多取些叶子捣烂敷到疹子上,也能止痒。我看园子里倒有一片薄荷,让人去采些来就行了。”
陆景朝一面吩咐下去,一面却还是不放心:“不如还是请大夫来看看,我有个相熟的,让人悄悄从角门里出去,不会惊动老太太的。”
宁七音摇摇头:“也不是第一次这样了。”
宁七音坐下来,忍着心口的胀满:“小时候差点没死掉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陆景朝倒了杯清茶给宁七音,坐在她对面拉住她的手:“怎么回事?”
宁七音浅浅地喝了一口茶:“在乡下的时候,犯过几次,前几次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以为是寻常的疹子,家里人也没放在心上,我自己撑过来的。”
“直到最后那次,眼见着我气都喘不上来了,才请了大夫去看。”
宁七音回忆着,那时候乡下人的命就是如草芥一般,小病小痛都是靠忍过去,顶多用几粒大米煮点粥喝,就算治病了。
所以就算最后那次宁七音起了满身红疹,呼吸不顺,养母也只是怪宁七音乱跑不知道哪里沾了花草粉才这样。
还是许老汉看着不对劲,说服养母一起带着宁七音去看了大夫。
那老大夫把过脉,又细细问过了几次出疹的情形,最后说是吃高粱米所致,又开了薄荷的方子,只象征性地收了几文诊金。
养母回家之后难免抱怨宁七音娇贵,没听说还有人不能吃高粱米的,家中日子艰难,各种粗粮都要搭配着吃,宁七音不能吃高粱,养母做饭就很是受制。
好在养父母倒把这事放在了心上,之后给宁七音吃的主食中半点高粱也不曾放,全都是养父母自己吃了。
甚至养父母还商量过以后不再种高粱,改种别的庄稼,可惜商量来商量去,到底觉得那块地太差,种什么都不如种高粱省心多产。
虽然有时候养母会在高粱粉中掺了白面吃,而给宁七音吃的则是玉米之类的纯粗粮,可宁七音那时候也仍觉得养父母是疼爱自己的。
在粮食为天的乡下,宁七音觉得自己不能吃某一种,着实给家里添了许多麻烦。
后来回到宁国公府,宁七音也曾想过在孙氏问她喜欢吃什么的时候,说一下自己不能吃高粱米的事。
可她看着那宁国公府炊金馔玉的,连白面的吃食都要做出花样来才有人吃,又怎么会吃高粱那种粗粮呢?
因此,从乡下回到京城这么久,竟没有人知道宁七音吃不得高粱。
陆景朝听完不由暗生疑窦:“你今日都吃过些什么?”
宁七音想了一下:“若说真是因为高粱米而起,那算着发病时间应该是下午在二嫂那边吃的。”
“可在二嫂那边不过是吃了一盏茶,略尝了几样点心,点心里面怎么会放高粱呢?”
这陆国公府的夫人们都是养尊处优的,谁会吃高粱做的东西?
“那就是有人有意为之了。”陆景朝眼神冷峻凛冽,陆国公府竟然有人想要害宁七音。
宁七音也思忖着,她才感到不适的时候,并未往高粱米上面想,毕竟陆国公府不可能吃那个。可等到后面的症状越来越像,又让陆景朝看过后背之后,她就愈发肯定了。
高粱那种东西,陆国公府都是拿来喂马的,会出现在精细的茶点里面,唯一的解释也就是有人故意为之了。
可是,谁会知道宁七音不能吃高粱,而用这种法子害她呢?
“我去找二房问问!”陆景朝一撩衣袍站了起来。
宁七音忙拉住他:“大晚上的,先不要莽撞!你这样贸然去问,谁会跟你说实话?”
“便是有证据他们也肯定一早就销毁了!”陆景朝心中生怒。
坠儿端了薄荷水进来:“姑娘,煎好了!”
陆景朝勉强压住怒气,从坠儿手上将玉碗接过来:“再去把外敷的取来。”
陆景朝方才因为涉及到宁七音的安危,心中乱了片刻,此时冷静下来他便不急于去找周氏了,而是坐下来喂宁七音吃药,一面思忖着如何查起这事来。
宁七音伸出手:“我自己来吧!”
陆景朝哪里肯将药给她,只是将汤匙凑到宁七音唇边道:“你若是不让我喂,那我只能去找周氏问问了。”
宁七音看过去,却见这男人俊美刚毅,眸中泛着疼宠的柔软,软化了他棱角分明的五官。
这是上辈子那个让她见而生畏的叔叔,但却又不是,此时的他丝毫没有了往日的冷清,对自己是这般体贴周到。
这辈子,他是自己的夫君。
她抿唇笑了,颔首道:“好。”
☆、第 113 章
第113章
待到敷药时, 也是陆景朝亲自帮着宁七音敷上的。宁七音趴在床上,薄荷带来的凉意总算让后背舒爽了许多。
“你去用饭吧,待会儿能药干一些, 我就让坠儿帮我除了去。”
宁七音歪在枕头上,声音有些闷闷的。服下去的那碗汤药开始慢慢起作用,腹中的不适感稍稍减轻了些。
应该是下午茶点中的高粱并不多,所以这些症状算不得严重, 用这一次药应该就差不多好了。
陆景朝坐在床边:“等一下你好些了, 我们一起用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