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晚想与他有更多的触碰,便将手轻抚上了他的手臂,不如女人的皮肤那般丝绸般滑顺,却是另一种感触。
他吸烟的动作一滞,抬头正视她。
两个人的目光,就这样在空中交汇。他的脸上依然透着一股淡淡的冷,嘴唇紧紧地抿住,黑眸深邃如渊。
他看她的眼神有些凌厉,除了往常的冷漠,还有一股怒气。虽然被他压在心底,但余晚心里明白,因为自己擅自捅了谢晋义的老窝,并将千禧制药占为己有,连带他一起受牵连,在整件事中失了先机。如果,换成自己,这仇一定也记下了。
不过……
哪条成大业的路上,没有几颗绊脚石?哪个成大业的人,没被身边的亲朋好友在背后插过刀?与其让别人插刀,还不如让她来插,至少能助她一臂之力。何况,他谢煜凡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有这气魄渡过难关。谁能说,今天的低谷,不是为了迎来明天的□□?
谢煜凡盯视她的眼睛,那双漆黑的眼珠,就像一对晶莹透亮的黑宝石,静静地吸食着他的责与怨。
很奇怪,她做了这些损人利己的事,明明这么面目可憎,可除了心中那一点余怒未平,他却怎么也恨不起她来。
其实,在老爷子面前,决定将一切隐瞒下来的时候,他已经意识到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对这个女人,他动心了。只是他还没有想好,怎样处理这段不应该萌生的感情,是顺其自然,还是扼杀在摇篮里。
但余晚却有一双洞悉一切的眼睛,尤其是男女之间的感情,在她面前,他总觉得自己赤条条的,什么伪装都起不了作用。
余晚与他对视一眼,“我知道你不恨我,既然不恨,那就选择原谅。毕竟除了纪璟,你只剩下我了,我当你的盟友,总比当你的敌人要好。这一次,我承认,是我做过头了。下一次,我保证,下决定之前,会先知会你。”
知会并不代表商量,也不代表她不会我行我素,但这已是余晚能够做出的最大的让步,因为她也有自己的目标要达成。
在某种程度上,她向谢煜凡服了软让了步,因为在她心底,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在乎这个男人的。所以,他在她计划中的角色,只能是盟友。
停留在他手臂上的手慢慢向下,摸到了他的宽厚手掌,然后一把握住。这个举动,像是一种宣告,又像是一种感情的传递,亦或者这根本什么都不是,仅仅只是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的挑逗。
在她覆上自己手的那一刻,谢煜凡没有挣脱,只是微微一犹豫,随即反手握住了她。
见状,余晚淡淡的笑了,露出一排整齐的贝齿。
虽然找上她是一个引狼入室的错误决定,她颠覆了自己设计好的计划,而谢煜凡是一个按部就班的人。可若要扪心自问,他并不后悔。因为,他因此而结识了她。不管是不是孽缘,都是一种缘分。
余晚松开手,接过他指缝中的烟,放在唇边吸了一口,滤嘴上印了一个鲜红的唇印。她将香烟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凑到他面前,向他挑了挑眉。
谢煜凡凑上了去,双唇压在她的唇印上,明明只是一个简单的吸烟动作,却像是成就了一个仪式。
余晚笑了,双眉弯弯如月,面带桃花,看上去比阳光还灿烂。她伸手抚过他的面颊,凑近脸在他的另一侧吻了下去,蜻蜓点水般的一下,却让他浑身一颤。
“今天晚上,回来吃饭。不会再让你失望的。”
这句话里蕴含了几分讨好的意味,之前两人相互试探,总带着一股敌对和较劲,谁也没对谁真心。但现在,既然他心动了,她便有了另外的打算。
假戏真做,未尝不可。
谢煜凡眼珠子一转,落到她近在咫尺的脸上,那笑意盈盈的面具下,究竟藏着什么?是算计,还是心意,他没去猜,只是简单地选择了相信。被谢煜凡来说,这个决定,并不容易,尤其对方还是一个诡计多端的人。
余晚将烟掐灭在窗台上,退开几步道,“时间差不多了,我该走了。”
谢煜凡站在原地,背着光,脸上的表情一时看不清。
余晚道,“你不问我去哪里吗?”
谢煜凡这才被动地问,“你去哪里?”
余晚笑了笑,“去道观。”
谢煜凡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为什么去哪?”
余晚不答反问,“你想和乐家联姻吗?”
谢煜凡虽有踌躇,却还是说了,“想。”
但他继而又道,“但这不可能实现。”
余晚道,“为什么?如果是因为你已和我结婚,那你也可以随时和我离婚。”
今非昔比,之前,谢煜凡之所以没有考虑联姻,是因为一切还在掌控中。但现在,经过千禧制药这事之后,他被老爷子彻底流放。如果去了国外,那他就部署的一切都前功尽弃。不得不承认,和乐家联姻,是最佳的途径。
但是,他可以斩钉截铁地说,他不会娶乐菱。
余晚追根究底,“为什么不会?”
谢煜凡知道,她对着自己紧追不舍,就是非要逼自己说出那几个字,略一沉吟,索性如她所愿,“因为我爱上了一个人。”
余晚笑意盈盈,“爱上的人是谁?”
谢煜凡觉得自己就像被人下了蛊,一步一步,身不由己地向前,直至完全落进圈套。
可是,此时此刻的他,却又是心甘情愿的。他看着余晚那双眼睛,缓缓吐出一个字,“你。”
余晚笑了,像一朵在阳光下绽开的杜丹花,娇艳得令人挪不开眼。
“凡,你放心,我会帮你的。”
预防一下惊醒了,警惕的问,“帮我什么?”
“和乐家联姻。”
他的目光突然一沉,语气不善地道,“你要将我推给乐菱。”
看见他的表情,她心中陡然产生一种攀越到山顶的愉悦感,却也毫不含糊地立即表了态,“怎么可能!”
谢煜凡,“那你想做什么?”
余晚不打算瞒他,“我想做乐家的女儿。”
谢煜凡陡然一惊,恍然间,突然想起纪璟在荷兰和自己说的话。
这个女人背景复杂,恐怕和当地的华人黑社会有关。
见他脸部表情僵硬,余晚安抚道,“放心,这一次不会扯你后腿。我会让老爷子再把你重新招回龙腾集团,而且给你股份……以及继承权。”
听她这么一说,谢煜凡心底顿时明白了几分,他摇了摇头,“乐慈是个厉害的人物,别去招惹他,不然你就等于在玩火**。”
余晚却不以为然,似乎对自己所谋之事有万全的把握,“你是我的丈夫,我是你的妻子,这个关系摆在那里,不好好加以利用,白白浪费掉,你不觉得可惜吗?”
谢煜凡一怔,却无话可说。他连连苦笑,不得不承认,天外有天人外人。当时在阿姆斯特丹看到这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只是觉得她有些小聪明,心眼虽多,却都是拿不上台面的小把戏,根本不会想到,她的套路竟然这么深,连自己也看不穿。更万万没料到的是,自己身为下棋的人,竟变成了别人的棋子。
心中五味俱全,脸上的表情也是精彩,像谢煜凡这种性格的人,遇到什么事都是深藏不露的。而自己能逼出他藏在心底的真实想法,让余晚觉得既有趣又兴奋。
她环住他的颈子,亲昵地在他耳边道,“别担心,我会搞定一切的。至少这一次,我对你毫无保留。”
说完,她向门口走去。
谢煜凡望着她玲珑的背影,只见她后颈上的凤凰,如同有了生命一般。
浴火凤凰,振翅重生。
***
余晚去了道观。
她其实并不信这东西。
人有信仰,因为脆弱。强大的人,不信命,信自己,命运再坎坷,也始终握在自己手里。
因为现在不是旅游高峰,所以来求签的人很少。余晚四处走了一圈,最后逮住一个小道士,问,“悬壶大师在吗?”
小道士道,“正在接待客人。”
余晚问,“接待谁?”
小道士迟疑地望了她一眼。
余晚脸不红心不跳地撒着谎,“有一个五十多岁的阿姨,她的女儿在很小的时候被拐了,一直找不到,所以,我建议她来这里算算命。本来约好一起来,但是我路上堵车,所以迟到了。”
小道士心思简单,听她这么一说,便道,“悬壶大师接待的确实是一位50多岁的中年妇女,不过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就是你说的那一位。”
余晚笑了笑,“没事,那我在这边等她。”
小道长向他鞠了一躬,转身走了。
倪瑛果然上钩了。
看来,这种诗的女儿是她心中一个软肋,有了这个软肋,一切都好说了。
余晚在四处逛了一圈,正在上香时,背后传来脚步声。
不用回头,都知道来的人是谁。
余晚装作没留心,继续烧香拜神,将自己的背影展示给对方。
她不怕倪瑛认不出她,因为她的颈子上有一个,十分特别的刺青。
果然,几分钟后,背后传来了,呼唤声,“何小姐?”
余晚转过身,抬头望向迎面走来的倪瑛,脸上露出一抹迷茫。
“你是……”
“我姓倪。我们在,茶餐厅的厕所里见过一面,你还记得吗?”
余晚装出一脸恍然。
倪瑛笑了笑,“你就叫我倪阿姨吧。”
余晚礼貌的叫了一声你好,环视四周,最后目光又落到她身上,道,“阿姨也信这个?”
倪瑛道,“本来是不信的,但是和悬壶大师有些渊源,所以就过来拜访一下。”
余晚了然,“您是来问女儿的事儿吧!”
倪瑛没想到她挺聪明,一猜就猜到了,不由愣了一下,但也没隐瞒,道,“过来求个签,顺便算一下命。”
“那大师怎么说?”
倪瑛,“让我留心四周。也许缘分就在身边。”
余晚顿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见状,倪瑛问,“怎么了?”
余晚,“怎么和大师对我说的话一模一样?”
倪瑛惊喜,“真的吗?”
余晚点头,“他也让我留心四周。可是,我身边并没有这个年龄层的人。”
倪瑛冲口而出,“我呀!”
余晚眼底露出诧异。
倪瑛见自己太鲁莽,干咳几声,忙转了话题,“何小姐有空吗?我请你去吃饭。”
余晚沉默了几分钟,就在对方以为她要拒绝的时候,突然眼睛一眯,笑道,“你是长辈,我是晚辈,还是我请你吧!”
☆、第48章 7.14 JJ
“何小姐……”
倪瑛刚开了一个头,就被余晚打断,“既然让我叫你倪阿姨,那你也别叫我何小姐,就叫我小茹吧。”
倪瑛笑了笑,立即改口,“小茹,你寻找双亲的事,有什么进展吗?”
余晚摇头,“没有。”
倪瑛见她神色黯然,立即安慰了几句,“也许就像悬壶道长说的那样,缘分就在身旁,只是你还没有察觉。”
余晚嗯了一声,“那你阿姨你呢?有没有去联系社团?”
倪瑛点头,“我在网上查了一下那个社团,然后看到了很多父母与子女团聚的照片,这个社团已经成立了好几年,看上去规模还挺大。”
余晚,“是啊!”
“你给我的那个电话,我也打了,接电话的是位李小姐。你和她很熟吗?”
余晚摇头,“其实不是很熟悉。之前拜托她帮忙找父母,才联系上的。她很热心,给了我不少建议。”
倪瑛道,“我因为家庭情况特殊,不方便透露太多的私人信息给她。不过,我把女儿小时候的照片给她看了,她说会帮我发到网站上,等有消息了再通知我。”
余晚突然道,“能让我看看你女儿的照片吗?”
倪瑛从包里取出手机,翻出几张旧照片,递过去给她看。
余晚接过,第一张照片上有一个小女孩,绑着羊角小辫儿,额头上用唇膏点着一个红色的圆,身上穿着背带裙,看上去十分活泼可爱。
“阿姨,你的女儿很漂亮。”
倪瑛望着余晚,道,“要是还活着,她应该也和你一样大了。不知为什么,看到你,我就想起了我的女儿。”
余晚握着手机的手一颤,没有接话,而是继续看第二张。第二张照片是合照,小女孩在正中央,旁边是她的父亲和母亲。
见她的神色有些不对,倪瑛问,“怎么了?”
余晚指着照片的背景,问,“你们是在哪里拍的?这座桥在哪里?”
倪瑛道,“在浙江扬州。”
余晚又问,“你年轻的时候,是不是一直梳着这样的麻花辫?”
倪瑛点头,“我们这年龄的人,那年代都喜欢,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潮流。”
余晚点头,“我记得我妈妈也爱编这样的辫子。小时候我总是喜欢扯她辫子,扯散了,总要被妈妈说。”
倪瑛一怔,“我女儿也是。”
余晚,“也许所有年龄的女孩都差不多吧!”
倪瑛道,“也不是,乐菱就不是这样的。”
“乐菱?”
倪瑛这才意识到自己说走了嘴,“乐菱是我后来领养的女儿。”
余晚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她一定很幸福。有母亲疼,还有父亲爱。”
听她说的很是感叹,倪瑛问,“被拐后这几年,你是怎么过来的?”
余晚也不加隐瞒,道,“被人拐骗后,卖给了蛇头,然后一起偷渡去荷兰。我被送到了阿姆斯特丹的红灯区,不过那个时候我年龄小,还不能□□,所以他们只是让我打杂。后来有一天,当地警察抓非法黑工,就在窑子里发现了还未成年的我。当时我也就十二三岁,他们不知道我是从哪里来的,没法将我遣返回国,就将我送去了孤儿院。几年后,我遇到了一对华人夫妻,他们见我可怜就收养了我,也可能是因为大家同是中国人。养父养母在当地开了一家中餐,虽然不算富裕,但对我很好,给我吃喝,又给我请家教学习各种课程。不过,可能是因为我年龄已经大了,对他们始终亲热不起来。但我心里对他们是充满感激之情的,想等我将来赚钱了,再好好回报他们。可是,没来得及等到这一天,养父养母就出车祸去世了。于是,我又恢复了一个人生活的,好在我成年了,就去外面打工求生存。所以,我很早就独立了,在我印象当中,几乎没有家人团聚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