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落着雪,美得像一幕电影。
那时的她不会知道,后来她和他的世界天翻地覆,她和小阳春再一次见面时,已经恍如隔世。
风拂过,白色窗帘缓缓落下,酒店客房里依旧菜香扑鼻。
蔡晋同打完电话,从阳台回来,对他们说:“我猜得没错,那根本不是贼,就是个狗仔。他见你爸妈上午的时候坐车离开小区了,怀疑你也藏车里走了,你们家没人,所以他才想趁天黑摸去你家找你的料。”
喻见捧着碗,慢慢尝着牛舌,明明不太辣,可她却觉得喉咙被刺痛了一下。
“哦。”她说。
孟冬夹起下一片牛舌,放进汤碗中。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今天迟到啦,内容太多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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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这一幕被蔡晋同尽收眼底, 他总算知道是谁把牛舌夹进汤里的了。
他打量这二人。
一个麻烦接连不断却总淡然处之;一个举止自然地伺候人,完全当他是瞎子。
只有他劳心劳力忙得团团转,他心里有些不得劲。
这会儿时间已经过了零点, 满打满算,这是他陪喻见回来的第五天, 时长已经超出他原本的计划。
时间就是金钱, 更何况是明星的时间, 再拖下去,损失惨重。
早解决孟冬,早走!
蔡晋同坐回沙发, 把手机往茶几上一撂, 说:“我还收到个消息,孟冬失忆的事情已经泄露了。”
孟冬和喻见朝他看。
蔡晋同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对孟冬道:“你可能不清楚,你要只是受点轻伤, 那外界不会抓着这个不放,但你要是受重伤, 虽然谁都知道这事儿跟喻见本人无关, 可人人都站在道德制高点,同一件事会变成不同的性质, 喻见会遭受到源源不断的攻击。现在你失忆,这跟受重伤一样, 甚至人家会更猎奇,新闻只会炒得更大。”
蔡晋同把轻重分析完, 才道出主旨:“所以我现在就求老天开开眼, 赶紧让你记忆全恢复了,免得明天的新闻雪上加霜。你加把劲儿再想想,还能想起什么?”
孟冬没开口。
蔡晋同指着青红椒炒牛舌:“比如对你和那位都有意义的其他菜, 小鸡炖蘑菇?”
孟冬睨他一眼,又往汤碗里下一片牛舌,然后轻轻把碗朝喻见跟前推了一下,才说:“没这印象。”
蔡晋同道:“那比如……东坡肉?北京烤鸭?酸菜鱼?毛血旺?”
喻见没再夹牛舌,她垂眸吃起已经见底的白粥。
孟冬不开腔。
蔡晋同不死心:“你都想起三年前的事儿了,那四年前的事儿应该很容易联想起来吧?比如你家是怎么欠债的,哦对了,你一直说你大学同学是你合伙人,那你到底在哪儿读的大学,这总该想起来了吧?”
两人都沉默是金。
蔡晋同叹气,看向喻见,出杀手锏:“你自己的事儿也不能再拖了,这都来这儿好几天了,这样,你明天无论如何先回北京,去趟公司。我就留下负责孟冬,看这情况,还有的耗。”
喻见喝着粥问:“能通航了?”
蔡晋同说:“明天要还是有雾不能飞,那就坐高铁。”
“有票么?”
“我现在看看。”蔡晋同拿起手机。
孟冬一直看着喻见,此时说:“再盛点?”手朝她伸。
喻见把碗给他。
孟冬打开粥碗盖子,给喻见盛了一勺。
蔡晋同翻着手机道:“有高铁票,上午下午都有,要不给你买近中午的吧,你能多睡会儿,到北京的时候天也还没黑。”
喻见没意见:“好。”
“你身份证号报一下。”蔡晋同道。
哒——
孟冬阖上粥碗盖子,继续喝自己那份汤。
汤已经半温,其实这样的温度入口刚好,不烫喉咙,又没凉透,入胃是恰到好处的温暖。
他边喝边说:“四年前,那一整年我都在工作。那是我爸负债的第二年,他心理其实已经垮了,除了脾气变得暴躁,他还有自杀倾向。”
蔡晋同手指还点在“铁路12306”的个人信息页上,他惊讶地张着嘴,目光不自觉地觑向喻见。
喻见捧着碗,忽然抬眸盯住孟冬,显然是第一次听说,吃惊不比他少。
“我做过计划,该怎么挣钱,什么时候大概能把债还清,到哪一年我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但那瓶安眠药,在我的所有设想之外。”汤勺倾斜,汤水涓涓地流进碗里,孟冬看着汤往下坠,说,“我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就想找她,随便说几句什么都行,想听听她的声音。”
他爸的安眠药一直藏在卧室抽屉里,那天他想找一份文件,书房没找到,他想去他爸卧室里看一看。
他爸说:“肯定不在我房间。”
“我找找。”
他爸紧跟着他,等他翻了一会儿,又说:“都说了肯定不在我房里。”
他察觉到了异常,他爸神色没什么不同,但他爸从不会这样跟着他。
他装作没发现,搭着他爸的肩膀走出了卧室,半小时后他折返,翻遍卧室的柜子和边边角角,最后在放置内衣裤的抽屉底下,摸出了一瓶安眠药。
他把瓶子摆在他爸面前,他爸来抢,他抄起瓶子进了卫生间。
那晚家里一片狼藉,他们父子谁都没睡,第二天他守在他爸床边,等他爸闭上眼,他才回客厅。
他想找她,想见她,想听她的声音,可她早已把他拉进了微信黑名单,手机号也已经弃之不用。
他算了算时间,又往她的号码里面充了半年话费,然后给她发微信。
“睡了吗?”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我爸买了瓶安眠药。”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我把药都倒进了马桶,我爸来抢。”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我给了他一拳。”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儿子打老子。”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我现在想见你。”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其实不止现在。”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他看了会儿满屏的聊天记录,退出微信,仰头靠了片刻,又去拨她电话。
依旧是关机状态。
他一整天没合眼,听着那句“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他慢慢闭上了眼睛。
沙发旁的边几上有只烟灰缸,烟头已经有四个,他手上还夹着一支正燃着的烟,睡到烟头烫手,他才重新睁开眼睛。
头疼欲裂,他把手机放一边,开始投入工作。
他不是不能联系她,那两年沁姐就是他们之间的传声筒。
她的事他都知道,他的事他也让她清楚,他不想有一天,他们见面的时候她对他已经一无所知,待他宛如许久未见的普通朋友。
但到底隔了太远,也隔了太多人,他没法知道她什么时候头疼脑热,没法知道她为了工作又熬夜到几点。
他的生活也一样,他不告诉对方他爸企图自杀,对方就完全不会知道曾发生过这样一件事。
蔡晋同自认为他自己不是个同理心很强的人,他在这种处处可见刀光剑影的职场里摸爬滚打多年,早已练成虚与委蛇和铁石心肠。
但听孟冬讲述他”恢复“的这段记忆,他心里竟难得的不舒服起来。
一个人大男人,抽着烟,跟一个不会得到任何回复的微信号诉说他的心事。
他没法想象。
有些瞧不起,也有些如鲠在喉。
到底是多爱,才会走到这一步?
蔡晋同平复了一下心绪,问孟冬:“再往前呢?”
“再往前?”孟冬讲述的语调很慢,仿佛真的在努力寻找失去的记忆似的。
“五年前,我爸公司资金链断裂,他开始负债。我没法停下,得完成学业。”
蔡晋同才算过孟冬和喻见的年龄,所以他一听就觉得时间上有误,他问:“你五年前还在念大学?是念硕士吗?”
孟冬道:“不是,我重修了本科最后一年。”
蔡晋同觉得孟冬不像是期末考不及格,需要延迟毕业重修的那种人,因此他问:“你怎么会重修?”
孟冬没答,他点了点蔡晋同面前的汤:“快凉了,喝吧。”
“谁还有心思喝汤。”蔡晋同把汤碗推远,“你不如一鼓作气把记忆全恢复了,你再回忆一下,你那位到底是为什么把你微信删了?怎么后来你们俩就成这样了呢?”
蔡晋同从阳台回来时落地玻璃窗没关严,此时起风,白色窗帘又被吹扬,太过醒目,无法让人忽视,话题仿佛被打断。
因此有几秒沉寂。
窗帘缓缓落下,孟冬的声音低沉且轻:“因为我迟到了。”
仿佛耳语,讲给谁听。
蔡晋同没听见。
哒——
这回是喻见放下了粥碗,碗底磕到了茶几。
她对蔡晋同说:“你电话也接到了,今晚应该不会再有其他消息,时间不早了,你们都回去吧。”
蔡晋同道:“谁说没其他消息?”
喻见说:“有什么事再给我打电话。”
“那不是吵你睡觉?”
“没事。”喻见起身送客。
“不是……”蔡晋同坐沙发上不起来,“你今晚的事儿我还没跟你讨论讨论呢。”
喻见准备打电话叫工作人员来收餐具,她已经拿起座机话筒,“讨论什么?”她问。
“今晚……不是,是昨晚。”蔡晋同道,“昨晚狗仔偷闯你家这事儿,铁定瞒不住,这件事上,舆论导向肯定站你,大部分人这点儿是非黑白还是分的。但有一点你别忘了,这狗仔偷进你家到底是想找你什么黑料?”
他自问自答,“无非就是想找出你偷人歌曲的证据,你亲自作词作曲的成名作,哦,原来真是偷别人的?”
喻见拿着话筒,还没摁下号码,她转头朝蔡晋同看。
蔡晋同目光不避不闪。
他先前就说了今晚有的熬,已经到这地步,那就熬吧,他一定要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在今晚全都收拾了。
喻见入行这些年一直稳扎稳打,只唱歌不演戏,没绯闻也不闹幺蛾子,不争又不抢,像她这样圈里圈外口碑都极好的已经为数不多,这也要归功于喻见的前经纪人,喻见和对方的关系胜似姐妹。
变故出在两周前,网上突然有人发文,说喻见的三首以季节为主题的成名曲,其中两首是窃取了别人的创作成果,同时附上链接。
链接端是一个小众音乐论坛于2014年发表的两首歌,一首《夏》发布于当年11月,一首《春》发布于当年12月,演唱者没有伴奏,只是清唱,女声一般,当年没引起人注意,帖子点击也只是个位数。
在该网友发文后,帖子点击量暴涨,小众音乐论坛的服务器一度瘫痪。
究其原因,是因为这两歌和喻见的成名曲几乎一模一样,而网络上有迹可循的,喻见最早发布这两首歌的时间,为2015年1月初,晚于对方一两个月,彼时喻见高二。
网络瞬间沸腾,都说哪有什么音乐天才,原来是小偷而已,还质疑,既然早有了春夏秋三首歌,这么多年了,为什么还没写出《冬》?
原来不是江郎才尽,而是这本来就不是她的创作,她自然无法延续。
攻击和谩骂随之而来。
公司质问喻见,喻见只说没抄,但她拿不出证据,无法解释为什么会有人早于她,发布了她的原创作品。
公司想联系当年发布那两首歌的女生,可相隔太久,对方最后一次登录时间也是2015年,当年注册没有实名制,如今根本无迹可寻。
那段时候,喻见的前经纪人家中出事,正在办理交接,喻见的负面新闻一出,众人都以为对方会暂时留下,但对方在家庭和事业中最终还是选择了家庭。
他在人人都避之不及的时候接手喻见,旁观喻见风轻云淡的行为处事,他当时猜对方是不是因为感觉被前经纪人抛弃了,所以才心如死灰,不辩也不挣扎。
如今在看,也许另有隐情,因为变数出现了。
他看了眼孟冬。
这是喻见的故人,喻见的过去曾有对方参与。
白天的时候他曾问过孟冬,信不信喻见会偷歌,孟冬当时没有回答。
现在两人都在,他在那辆倒退的列车上坐得已经够久了,也该到终点了。
2020年……
他还记得孟冬的淘宝购物记录,最后的显示时间就是2020年。
六年前。
孟冬把汤勺撂碗里,手臂搭着大腿,撩眼看着喻见。
喻见没按号码,她站了一会,把话筒放回座机,道:“你不是让我写书吗。”
蔡晋同一时没反应过来:“啊?啊。”
“我这几天也在想过去,想起不少。”
蔡晋同试探着问:“你想起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