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应弘也意外于自己眼前看到的场景。他视线自她手中的托盘上掠过,沉声道:“我是有件事想问你。”
恰好翠珠回来接应,看见齐应弘,还疑心自己方才看花眼了:“少爷?”
韩濯缨将托盘交给她,待她走远后,才问兄长:“什么事啊?”
她寻思着,他去而复返,不走正门,肯定是有极其重要的事情。
齐应弘忖度着问:“你与太子殿下很熟?他昨日为什么会出现在家里?还帮你解围?”
韩濯缨万万没想到,他跑回来是为这件事。她微一愣神,含糊回答:“算挺熟的吧?殿下帮过我很多。”
“我今天跟你说的那些话……”
“我知道,也记得,你放心。”韩濯缨不想细谈那些,抬眸看着他,“哥,还有吗?”
齐应弘沉默了一瞬:“我过几天出京一趟,大概七八日就会回来。”
“那你路上小心一些。”
“嗯。”齐应弘依旧没走大门,几个纵跃后离开了韩宅。
韩濯缨听得马蹄声由近及远,直到他这回是真的走了。
她这才去厨房帮忙。
翠珠手脚麻利,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也不让小姐动手,只让她在门口等着。
“今天来了两个少爷,要是三个都来,那才是齐全呢。”翠珠声音欢快。
——虽然知道了那位的真实身份是殿下,但有时她仍会当他是少爷。
“提他做什么?”韩濯缨眸光轻闪,“你还嫌今天不够忙的吗?”
两个都够尴尬了,若是三人一起出现,她简直不敢想象。而且,谁知道他如今的态度会不会让人看出古怪来。
事实上,谢泽也想过去清水巷,只是条件不大允许。
他忙于政务,闲暇时间少。今天傍晚原本有些空闲,却又被皇帝叫走。
一通谈话之后,已到了晚膳之际。
父亲留他用膳,他自然不能推辞。
皇帝好几天没跟儿子一起吃饭,见儿子似是有些心不在焉,就出声询问:“怎么?人在这儿,心跑哪儿去了?”
谢泽想也不想,就给父亲布菜。
皇帝却皱眉说道:“你别老是这一套!昨天是不是又去清水巷了?”
“父皇英明。”谢泽微微一笑,“果真什么都瞒不过父皇的眼睛。”
“英明个屁?英明能生出你这么个儿子。这么久了都没把人给拿下?”
“这事儿急不得,慢慢来。”谢泽有信心,也有耐心。
“对了……”皇帝想起一事,“用不用朕帮你一把?”
谢泽闻言心生好奇:“怎么帮?”
皇帝笑得有些得意:“朕可以下旨,册封她做太子良娣。”
或许可以给儿子一个惊喜。
“良娣?”谢泽神色微凝,收敛了笑意,“为什么是良娣?”
皇帝愣了愣:“她毕竟是个孤女,良娣她还不满意?”
那,让她直接当太子妃?
“是你儿子不满意。”谢泽望着父亲,一字一字道,“我若要娶她,那就是三媒六聘,娶她为妻,一生不负。”
他怎么可能让她受一丁点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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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七夕
皇帝表情一滞, 脸上有些挂不住:“话是这么说没错,姑娘也是个好姑娘。朕主要是想着,她到底是个孤女……”
“嗯, 是个孤女,跟我母亲一样。”谢泽垂眸,轻轻摩挲着那块原本放在荷包里的双鱼玉佩, 淡淡地道,“配不上皇家。”
他这话一出口, 皇帝的神色立刻变了:“泽儿!”
谢泽似是没注意到父亲的神情变化, 极其认真说道:“父皇,我不想看到我喜欢的人像我母亲一样,黯然神伤, 早早离世。她值得她夫君全心全意的爱。”
提到发妻, 皇帝觉得喉咙被哽住了,一时说不出话来,心底又酸又涩。
董家背弃婚约,用一个寄居在董家的孤女代嫁。在当时的情况下, 他只能无奈接受, 却始终耿耿于怀。为此,他迁怒林双鱼, 导致夫妻失和,感情不睦。
他还在短短数年内, 往王府抬了不少美人。明知她心中不快, 却偏要这么做。甚至在她孕期,他还有意无意给她添堵。
直到她早早离世,他才后知后觉终于明白自己对她的心思。只是佳人已逝,不管他怎么懊恼后悔, 他的妻子都再也活转不过来了。他能做的只是尽量善待他们唯一的儿子。
妻子早逝是他心中一大痛事。如今儿子提起,皇帝仍是心中酸涩。他默默饮了口递到面前的酒,沉声道:“是我对不住你娘……”
“父皇……”
皇帝放下酒杯,涩然一笑:“你说的也是,姑娘家的出身算什么?只要身家清白,姑娘人品好就行。”
停顿了一下,他又嘿嘿一笑,似是被自己说服了一般:“你这么说,娶个孤女还真挺好的啊,不用担心再扶一门外戚出来。再说,她没有娘家,可不就只能全心全意地向着你么?这主意不错,可惜你老子当年蠢,没能想明白这一层……”
谢泽神色郑重:“多谢父皇成全。”
皇帝轻笑着摆一摆手:“什么成全不成全的?多大点事儿,早点把人娶进来才是正经。”
他以藩王的身份提剑入京平叛称帝,行事果断不羁,说一不二。唯独面对这个儿子时,有过数次妥协。
那个韩女傅,皇帝见过几次,能文能武,幼年时就有不凡之举,长大后身份骤变也能安之若素。可见坚韧勇敢、本性极好。何况据太子所说,还有恩情在,倒是一个很好的姑娘。
小姑娘唯一的不足就是身份差了一些。
不过细一思忖,太子妃的家世还真不算多重要。太子地位稳固,并不需要再多一门尊贵亲戚来为其增添分量。多门外戚是福是祸还未可知。他的儿子其实完全可以娶自己想娶的人。
他在感情上有一大遗憾,何必让儿子也步他后尘?
初时皇帝只是顺着儿子的话,后来越想越觉得她是太子妃的最佳人选。
面对父亲“早点把人娶进来才是正经”的催促,谢泽微微一笑,意态悠闲:“这还要看她什么时候点头。”
皇帝一噎:“出息!这还要她点头!一道圣旨的事儿!”
谢泽牵了一下嘴角,眼中荡过笑意:“总得让她心甘情愿才好。父皇放心,儿子心里有数。”
只要没人添乱,她点头是迟早的事。
皇帝“啧啧”两声,见儿子的眼神是罕见的温柔。他一时颇多感慨,良久只说一句:“有数就行。”
停顿了一下,皇帝又一瞪眼,改口道:“有数也不行!朕给你三个月的时间,要是还拿不下,朕可就下旨了啊!”
谢泽失笑,低头给父亲布菜:“父皇请用。”
皇帝拂了儿子一眼:“这可就快七夕了啊,牛郎织女还鹊桥会呢……”
谢泽唇角弯了弯:“嗯,儿子知道。”
七夕这天,无论如何都该见一见她的。
自从那日表明心迹以后,韩濯缨接连几天都没再见到太子殿下。
倒是她在瑶华殿教导六公主习武时,每天都有来自东宫的变着花样的赏赐。以至于她虽然见不着他人,可也会时常想起他来。
连六公主都察觉到了异样。她轻轻叹一口气,细声细语:“皇兄对女傅好像很好的样子,体恤女傅教导不易,怎么也不怜惜我学武辛苦呢?”
小姑娘说话慢悠悠的,语气也正常,可韩濯缨却听得有些不自在。
宋净兰瞧了女傅一眼,见她似是有点尴尬,就小声道:“殿下自然体恤公主啊,只是女傅毕竟是女傅,教公主习武,这叫尊师重道。”
六公主歪了歪脑袋,轻轻“嗯”了一声:“也是。”
宋净兰凑到公主耳畔,声音更低:“公主是公主,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可女傅不一样啊。”
若非因为那件事,她自己也想私下里贴补韩女傅一些的。
六公主略一思忖:“嗯,我知道了。”
两个小姑娘咬耳朵,韩濯缨只当没看见。她轻咳一声:“休息好了?休息好了就继续。”
学武才半年多,六公主的脸色肉眼可见好了许多,面色红润,脸颊上也有了点肉。所以对于学武这件事,她还挺喜欢,也得意于自己的进步。
答应一声后,两个小姑娘对视一眼,继续练习。
韩濯缨站在一旁,时不时地指点一两句。
皇帝悄悄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他就站在窗外,也不进来,只默默看着。
韩濯缨一瞥眼,看见窗外晃动的人影,心下微讶。认出是皇帝陛下后,她悚然一惊。
正犹豫要不要上前拜会,却见皇帝陛下先是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后又冲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出来。
韩濯缨稳了稳心神,快步上前,郑重施礼:“民女参见皇上。”
“不必多礼。”皇帝双手负后,笑了一笑,“朕闲着无事,过来瞧瞧,你把公主教的很好。上次她跟朕一块儿用膳,饭量大了不少呢。”
他也不求女儿文采斐然、武功高强,或是多么端庄大方,只要健康快乐就行。
韩濯缨忖度着回答:“是公主聪慧努力,民女其实并没有帮太大的忙。”
皇帝眉梢轻挑:“在朕面前,你也不用太过自谦。你有多大作用,朕心里清楚。”
看小姑娘似是有些拘谨的模样,皇帝心念微动,故意问道:“对了,你那个兄长呢?”
韩濯缨微微一愣,想起前尘往事,她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再不复方才端庄大方的模样,心虚而尴尬。
她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请皇上恕罪,民女当时并非有意欺瞒……”
“嗯,是太子欺瞒你在先。”皇帝笑笑,“放心,不知者不罪,朕不怪你。”
“多谢皇上。”虽然是在意料之中,但还是要谢恩的。
皇帝又道:“太子当天就跟朕说了,说你救了他,还误以为他是你兄长。这小兔崽子当时为了能安心养伤,竟然哄骗小姑娘,还真当你兄长了……”
韩濯缨猛然抬头,心脏在胸膛里“砰砰”乱跳。
他是这么跟皇上说的?说是她救了他?说他自己欺瞒在先?
倒是把她摘了个干干净净,还美化了不少。
韩濯缨感觉自己的心仿佛被什么给包裹着,酸酸涨涨的。是了,他一直以来都待她很好的。
皇帝越看她越顺眼,见她沉默不语,还安慰两句:“你被太子骗住,也不算丢人。毕竟他在你身上花了不少心思呢,就怕你知道真相后跟他生分了。”
韩濯缨轻轻“嗯”了一声,心里越发的酸。
明明已经拒绝了他,可不知怎么,这几天时常想起他的好来。
皇帝简单说了几句话就离去,而韩濯缨却出神了许久。
她轻轻叹一口气,算了,想那么多干什么?她又没打算嫁到东宫去。
傍晚习武结束,宋净兰提出告假。
“怎么了?”韩濯缨照例询问缘由,“为何告假?”
宋净兰细声细气道:“大姐姐明日离京,我今晚得回去一趟,送送她。”
韩濯缨点头准了假。
宋净兰想了想,试探着问:“女傅也要送一程么?”
“我不去了。”韩濯缨笑笑,“明日还要教公主习武呢。”
她已离开临西侯府,宋家人主动拜访,她会认真招待。但她自己,是万万不可能上门的。
“行吧。”宋净兰倒也没多失望,小声道,“大姐姐好像也不想给太多人知道。”
毕竟因为退婚而离京,并不是多么光彩的一件事。
当晚宋净兰回到家中时,长姐正与母亲叙话。
王氏眼眶微红,宋清兮神情倒还镇定:“没什么可哭的。过个三年五载就又回来了……”
她说的轻巧,可王氏又怎能完全放下心来?
一眼瞥见幼妹,宋清兮冲她招一招手:“兰兰,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我去边关,家里的事,你可要多操心了。”
宋净兰本来还好,听长姐这么一说,顿时眼眶发酸,泪水有决堤之势:“真的非要到边关去吗?其实也可以不在意那些闲言碎语……”
宋清兮沉默了一瞬:“必须去。”
她前去边关,并不是为了逃避闲言碎语,而是另有原因,但这些并没有必要给幼妹知道。告诉家人,只是让他们白白担心罢了。
宋净兰排行最小,素来最听长兄长姐的话,虽然不解,却也没有询问具体缘由,只应了声是。
次日天不亮,宋清兮就要出门了。
临走之际,她将妹妹带至一边,细细叮嘱:“在家里要孝敬母亲,但不要事事都依着母亲来。尤其是庄子那边……”
“啊?”宋净兰微惊,“二姐姐吗?”
她知道二姐姐被送到了庄子上,由长姐找的严厉嬷嬷亲自教导。
却听长姐说道:“我走之后,你多上点心。别让母亲因为怜惜你二姐姐,早早接她回来,至少得等她彻底改了心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