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次沦陷——樊清伊
时间:2020-07-29 07:41:58

  基本没有留下脚步声。
  她怕自己突然出现吓到麦芽,小声叫:“麦芽?”
  桥洞里,麦芽都快要睡着了。她蹲坐在地上,脸上身上都脏兮兮的,她把脸埋进膝盖里,就在她昏昏欲睡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麦芽?”
  麦芽猛地抬起脸,她眼睛睁得很亮,是七公主!
  “七公主!!”麦芽站起来,因为动作太快眼前黑了一下,小朋友没能站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然而就在她快要坐在地上的时候,忽然一股大力拽住了她,紧接着她就觉得自己整个人跌进了一个相当安全的怀里。
  等她视线恢复正常,她才看到……
  “哇,你是王子吗?”麦芽仰着小脸,闪着葡萄眼,伸手摸了摸抱住自己的王子的脸。
  梁砚看着怀里的小朋友,重复,“七公主?”
  他看向乔栖,口吻带着调侃的意味。
  乔栖现在没精力解释这个明显有些中二的称呼,她把注意力放在麦芽身上,看着小朋友因为“跋山涉水”而有些狼狈的全身。
  找到麦芽之前,乔栖内心情绪变化宛若经历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现在安安稳稳摸到麦芽,心一下子踏踏实实落回了心窝。
  她看着小朋友的黑色圆眼睛,准备了很多的安抚的话和教育的话统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后喉头滚了滚,干涩道:“麦芽,我来接你回家。”
  麦芽自知自己做错了事,听到乔栖没有责备她反而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顿时挣扎着要从梁砚怀里下来。
  梁砚还有心思开玩笑,“怎么?看到公主就不要我这个王子了?”
  麦芽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梁砚把小朋友从怀里放下,小朋友伸着又细又白的胳膊,想要去抱乔栖,犹豫了好几秒,又默默后退一步,站在旁边。
  颇有几分面壁思过的意思。
  乔栖不顾自己穿的是裙子,轻轻单膝跪地,平视麦芽,“怎么了?”
  这么一平视,她才看到麦芽一秒落了满面泪。
  她咬紧了唇,隐忍着不愿意发出哭声。
  乔栖看的心脏骤疼,她不想把小朋友逼得太紧,只是依旧用轻和的声音问:“怎么了?不想回家吗?”
  麦芽拿脏脏的手背一抹小脸,抽抽搭搭,“妈妈……嗝……妈妈为什么……嗝……为什么不来接我呢?”
  眼泪沾湿了小朋友浓黑密长的睫毛,她抬起眼睛,看向乔栖,眼睫毛一缕一缕,眨眼时让人心疼。
  “我……我不想花七公主的钱。”麦芽抽噎,“七……七公主已经那么辛苦了。”
  “他们说,做手术要花好多好多钱的。”
  乔栖没有问他们是谁,而是看着麦芽的眼睛,耐心十分,“可是钱没了可以继续挣呀,你如果不做手术,人就没了。”
  “你没了,大家都会很伤心。”
  到底是小朋友,情绪难免会被大人的三言两语牵着走,麦芽动容几分,几秒后又倔强地拧开脑袋不与乔栖对视。
  她奶牙咬着唇瓣,“反正……我不想让你花钱。”
  她声音低下,“我也不想让你那么辛苦了。”
  “那要怎么办呢?”乔栖把问题丢给麦芽,她问,“那你想花谁的钱呢?”
  麦芽抠着手指,抠了半天,心虚又笃定地说:“我要自己挣。”
  “噗嗤。”
  一道不合时宜的笑声。
  乔栖一顿,抬头。
  被桃色眼影勾的眼睛里尽是不满。
  呃……
  梁砚轻轻“咳”了一声,有点心虚地拿食指扫了下鼻尖,扯开话题,“这不会是你女儿吧?”
  这话根本不用乔栖出来否认,麦芽直接说:“不是啊,这是我的七公主。”
  梁砚笑,“那你是小矮人吗?”
  麦芽撅嘴,有些生气地叉腰,“才不是!”
  梁砚继续逗她,“那你为什么喊她七公主啊?”
  “因为她名字里有个七笨哥哥!”
  梁砚佯装了然地长长哦一声,“那为什么是公主呢?”
  麦芽极其认真地解释,“因为她好看!她善良!她是天底下最最最最棒的人!她就是公主!”
  “这样啊。”梁砚点头,“那据我所知,公主要在十二点之前回家的,不然会有坏人来欺负她。”
  听到这里,乔栖一顿,再次扭头看向梁砚。
  梁砚明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却不与她对视,而是笑看着麦芽,等麦芽做出反应。
  麦芽听到这话果然皱起了眉,她看向乔栖,小手抓住乔栖的手,“真的吗?”
  乔栖一时间说不上来七公主这个称呼和十二点回家这个说法哪个更中二,但还是极度配合地点头,“没错。”
  “那不行那不行,那我们赶紧回家!快点快点!”
  梁砚这才勾唇一笑,也跟着转身。
  上坡不如下坡容易,乔栖穿着洋裙高跟鞋实在不方便抱麦芽,但是麦芽一看就累惨了,就在乔栖准备咬咬牙抱起她的时候,梁砚忽然矮身抱起了麦芽。
  麦芽问:“哥哥你不是说你出来散心吗?你也要回去了吗?”
  梁砚点头,“我也要赶紧回家了。”
  “为什么啊?”
  “因为我是王子。”梁砚大言不惭。
  走在前面的乔栖:“……”
  他倒是很会顺杆子往上爬。
  -
  麦芽从小很少主动跟什么异性走近,就连童书渠也是拿着好吃好喝好玩一点点哄过来的。
  乔栖忍不住看了眼站在夜色里的梁砚。
  不知道是不是大半夜周转了几次,梁砚今天虽然穿着矜贵少爷的服饰,也带着妆发,但却并不像镜头里展现得那般精致,反而更多的是吊儿郎当和漫不经心。
  以及富家子弟骨子里与生俱来的胜券在握。
  薄薄的布料被江风一吹,轻而易举便把男人的四肢肩颈线条勾勒得清清楚楚。
  他松软的头发也被风掀起,不乱,但却多了几分慵懒。
  精致面孔完全露出来,很是惹人注目。
  警察同志已经看过来好几次,甚至还偷偷跟同事窃窃私语。
  乔栖怕这次事情给梁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上前一步试图把麦芽从梁砚怀里劝下来。
  “麦芽,哥哥要回家了。”
  麦芽眨着圆溜溜黑眼睛,小心翼翼看向梁砚,她犹豫着把胳膊松开一点,但又不甘心全部松开,小手一下一下擦着梁砚的后颈,噘嘴不开心。
  她不高兴,却不张口挽留。
  确实是个很懂事的小朋友。
  梁砚对麦芽还挺有好感,小姑娘一双大眼睛总是忽闪忽闪,很有灵气的样子。
  麦芽不松手,他也不主动放下她,笑眯眯地问:“想让哥哥送你回去?”
  麦芽拿试探性的目光看梁砚,“可以吗?”
  梁砚一挑眉,“为什么不可以?你家七公主就是我送来的。”
  麦芽咧嘴眯眼,笑成傻白甜。
  梁砚被她笑得心更软了,直接长腿一抬搭在自己摩托车脚蹬上,偏头冲乔栖无声挑眉。
  意味不言而喻。
  乔栖叹了口气,“你没关系吗?”
  她其实已经很抱歉了,今晚一直在麻烦他。万一再因为这个事给他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她真得会很愧疚。
  “当然没关系。”梁砚很嚣张,“早就跟你说过,没人敢拍我。”
  ……那好吧。
  “真被拍,就说麦芽是我私生女。”梁砚胡说八道,“省得我爸天天喊我结婚。”
  乔栖:“……”
  实在不知道该说句什么好,只能岔开话题,“快十二点了,该走了。”
  梁砚被“十二点”这三个字堵得一哽,撩眼皮不太满意,“我现在是要改名叫吕洞宾了么?”
  乔栖听出他的言外之意,难得一扯嘴唇,露出一抹皮笑肉不笑,“您开心就好。”
  梁砚明显不开心,但是跟一个女人较劲显得他不体面,于是迈开长腿跨上车,把头盔套在麦芽脑袋上以后,拿手机给置顶那位发了条消息。
  Liangou:我被狗咬了。
  乔栖上车前也翻开包找手机,主要是想给陆院打个电话让她先回孤儿院,这大晚上孤儿院没人可不行。
  但是翻开包以后,私人手机先亮起了屏幕。
  她顺手拿出来看一眼,发现是里昂发来的消息。
  以为对方在跟自己胡侃,她随手回一句。
  7:那你咬回去?
  下一秒,她听到刚跨坐在摩托车上的梁砚倒吸了一口凉气,乔栖脱口一句:“怎么了?”
  “没事。”语气里藏着几分咬牙切齿。
  乔栖一抿唇,目光落在摩托车上的后座椅上,有点犹豫到底该不该坐上这情绪起伏不定的司机的车。
  毕竟她才刚接到大项目,英年早逝不太合适吧?
  -
  大概是生在和平年代,乔栖被梁砚顺顺利利平平安安送回了医院。
  童书渠早换了一身白大褂在医院门口等着,听到摩托碾地的声音,立刻上前迎上去。
  梁砚把车子停在童书渠的前一寸位置,童书渠朝梁砚礼貌笑笑,伸手把早就趴在油桶上睡得昏天黑地的麦芽抱走。
  童书渠着急给麦芽检查身体,没多跟梁砚说话,转身就走了。
  乔栖也着急跟过去,但还是记得跟梁砚道谢,“谢谢。”
  梁砚没从车上下来,单腿支在地上撑起了几百斤的摩托,怀里抱着头盔,他另一只手随意耙了下头发,五官分明的面孔露出来,他问:“今晚不回组里了?”
  乔栖说:“不回了,麻烦你帮我跟导演请个假,麦芽她……明天可能有个手术要做。”
  “那行吧,那先动手术吧,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梁砚没具体指出之后的事情是什么。
  乔栖做事情很少会“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因为她身边有太多事情不受控制,所以她做事情更喜欢条理有序,尽量把节奏拿捏在自己手里。
  但是就在刚刚一阵风掀过来,梁砚轻飘飘的声音从她耳边过去,乔栖忽然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骨头没那么硬了。
  有些东西一旦软下来,心也会跟着软下来。
  她看着依然被漫不经心的气质包裹着的梁砚,良久才轻轻“嗯”了一声,“好。”
  在梁砚重新启动车辆准备走的时候,乔栖喊住他,“梁砚,今天谢谢你。”
  梁砚把头盔往自己头上一套,很是洒脱,“客气。”
  -
  病房里,童书渠给麦芽坐着各项检测,检测结束后,他脸色不太好,再加上听说了麦芽今晚去千江的目的,更是直接说:“这种人简直不配做父母!”
  乔栖记得自己很久以前面对这种事情也好生气,后来经历了多了,就不怎么知道生气了。
  愤怒总是像风,轻飘飘在她眼前一划,有时候眼角会溢出些许红色,有时候干脆没有任何外在反应。
  她的重点,永远都是落在以后上。
  当初把麦芽带回去的路上,她就在想以后该怎么办。
  现在去找麦芽的路上,想的也是以后该怎么办。
  ——不,也许是明天该怎么办。
  麦芽虽然反应总是慢半拍,但是后知后觉意识到的东西往往要比同龄人感知到的多。
  被抛弃过的人一生都很难安稳下来,风吹雨落便能给她的情绪造成翻天覆地的影响。
  麦芽先天内向,后天敏感,今天的希望等不到,明天的生活也不会再期待。
  在制定麦芽手术计划中,童书渠跟乔栖说过整个手术中,最重要的是:病患本人必须持有足够的求生欲。
  想到这些,乔栖搓了搓有些冷的指尖,扭头问童书渠,“你当初跟我说,手术中,病患本人必须持有足够的求生欲。”
  大概是长年跟脆弱的人打交道的原因,童书渠周身无时不刻都散发着让人心安的气味。
  乔栖脸上铺着高贵冷艳的妆容,扭头看向童书渠时,眼睛却闪着柔软的光。
  这光芒映在童书渠眼里,他反盯住乔栖的眼睛,点头,“没错。”
  “那……什么才算足够的?”这个程度词要达到什么程度。
  童书渠没有任何隐瞒地说:“至少现在不够。”他说:“乔栖,手术暂时不能做了,必须往后推了。”
  医生都发话了,乔栖还能说些什么,只能低低应一声,“嗯。”
  -
  病房外,童书渠和乔栖一起坐在休息椅上,童书渠总是脾气很好,说话也不疾不徐,他安抚道:“不用太担心,当初我说会照顾好麦芽,就一定能把照顾好。”
  乔栖最近本来就没怎么休息好,今晚折腾这么一出,早就疲累不堪,她认识童书渠很久了,在童书渠面前会自在一点,也愿意卸下一身防备,露出最无助的一面。
  她弯着腰,低着头,视线有些恍惚地盯着地面,良久才长长叹了口气,呢喃一句:“吓死了。”
  童书渠很理解地拍了拍她的肩,想到梁砚,他问:“那个……是梁砚吧?”
  陆院认不出梁砚很正常,童书渠怎么说也才二十七八,正是年轻的时候,肯定会认识梁砚这种知名艺人。
  乔栖“嗯”一声,“是他。”
  童书渠知道乔栖一直在拍广告和平面,但是能和梁砚合作,很让他意外,“你开始拍戏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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