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眯了眯眼,在心里判断。
叶家就这么一个独子,钟瑜的姐姐嫁给了他。
在圈子里早已不是秘密了。
那应该没错,是叶淮生本人。
薄逸北闻其名,倒是没见过人。
“叶淮生。薄逸北。”周时放介绍道。
叶淮生对薄逸北微微点头致意,没有伸手。
似乎也并不打算结交认识。
本就不是一个圈子,他不用看谁脸色。
挺傲的一个人。薄逸北嘴角轻轻勾着,也没有伸手,看了眼周时放,“医生怎么说?”
“嘴长在身上干嘛用的,不会自己问?”还真把他大少爷当下人使唤了,这种人就该治他。
被周时放毫不客气地一喷,薄逸北也没辙,正好老何回来,问他:“你家这位昨晚是不是没睡觉?”
老何多老实巴交一个人,哪懂薄少爷这么问几个意思,只好诚实答:“是的。”
薄逸北了然一笑,“这就难怪脾气这么臭了,行,我原谅你,不跟你一般见识。”
这脸上就差直接写上“我脾气可真好”这几个大字了。
周时放冷冷扯了扯唇角,懒得理他。
老何为难地看了眼周时放,小声说:“少爷,我不是故意说的。”
周时放冷笑了一声:“不用跟傻子一般见识。”
薄逸北靠着墙壁,勾唇漫不经心笑:“谁傻子还真说不定。”
周时放凉凉瞥他一眼:“我说的是那个。”
停顿了两秒,“睡太多把脑子睡坏的傻子。”
“……”
他们对话的时候,叶淮生像是受不了两只小鸡互啄的场面,旁若无人地走到旁边椅子钟瑾身边坐下,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们——
谁才是傻子。
而风芽在一旁更是看得内心惊叹连连。
也真是奇怪,都这种时候了,他们竟然还有心情互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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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瑜情况一天比一天好起来了。
可以把床摇起来坐一会儿,跟客人聊会儿天了。
钟瑾和叶淮生家里还有事,叶淮生队里纪律严,长时间请假也不行,看她情况稳定以后就回去了。
向晴把店里的事都撂下了,专程在医院陪护,周时放只要一有空就来医院陪着。
节目组和台里派了代表都来探望过她了,客人来了一拨又去了一拨,有时候看她在睡觉,放下东西离开,没有叨扰她休息。
夏娜来过三次,前两次钟瑜都在睡觉,没见到面,还是护士跟钟瑜讲的。
她知道小姑娘现在正是上升期,本身工作忙,时间紧,还要抽空跑出来看她,已是万般不容易。
只不过她现在还不能怎么动,就让昔禾代发信息说,心意她收下了,这么忙也不要往医院跑了。
夏娜坚持去看她,说有些话要当面跟她讲。
钟瑜想了想,约了见面时间。
第二天上午十点左右,夏娜戴着口罩全副武装出现在医院。
因为她这是VIP区,医护人员素质很高,且也没有太多人,所以相对于安全性很高。
钟瑜早早让昔禾把床摇起来,坐着等夏娜。
小姑娘买了很多东西来,让助理把花插在花瓶里,又把水果摆放在桌上。
这些水果补品钟瑜吃不了,都是分了给医护人员和昔禾以及前来看望她的客人吃的。
他们爱送,钟瑜也不说让他们别送了,毕竟都是一分心意。
夏娜和钟瑜说着话,看得出来小姑娘挺单纯活泼的,也通过这件事真心的喜欢钟瑜。
“我现在一想起来还是后怕,”夏娜拍着胸脯说,“总觉得姐姐是替我受的伤,心里很内疚。”
昔禾一直朝她使眼色,不想她再提到那天事发的事情,之前周煜也交代过她,不要提,不想让钟瑜回忆起来,造成二次痛苦。
夏娜显然没有看明白,拼命感慨着内疚的心情,好像只有这么说出来才能让自己好过一点,全然没想到这样说给当事人带来的影响。
要是换做以前,钟瑜也就懒得理她了,但现在她也能从夏娜的角度理解和包容了,微笑安慰道:“我不上去,就得你上去,你看我,有经验的还摔成这样,要是你上去了,还能想吗?我多庆幸不是你。”
昔禾听得直心疼。
夏娜也两眼泪汪汪的,边抹眼泪边哭。
她哭是哭钟瑜劫后余生,也是哭自己因此逃过一劫。
不敢想象,如果上去的人是她会是怎么样。
只有真正经历了当时那个现场,才懂得有多可怕,才知道她真的是捡回来了一条命。
夏娜走前,凑到钟瑜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姐姐,你救了我的命,我会报答你的。”
她抬手揉了揉她的头,笑:“不需要报答我,好好的活着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你记住,永远不要忘记初心。”
夏娜抿着唇,用力点头,像说一个誓言:“好,姐姐,我记住了。”
夏娜走后,昔禾撅着嘴巴表达不满意:“那个夏娜怎么回事,一直说说个不停,那个场面我都不想回忆,她还老说。”
钟瑜知道昔禾也是出于心疼她才会指责夏娜的。
如果在她稍年轻一点时,她也会这样。但现在不会了。
见钟瑜没说话,昔禾走过去摇下床,钟瑜止住她:“老是躺着都躺累了,帮我把枕头垫高点,靠着累。”
昔禾帮她拉高枕头的时候,钟瑜说道:“看人不能只看一面,她出于好心,我们就不能否认她,娜娜才多大,刚出道的小女孩,以前家里人保护得好,人情世故上差了一点,但这不是我们否定一个人的理由,这些,改改就都会好的,都会成长的,对人对物要宽容一点,对自己严格一点,就不会有那么多烦心事了。”
“而且,”钟瑜微笑着轻轻说道,“你对谁好,谁心里都有谱,人心就是这么简单纯粹;要是真错付了,那也是他/她的损失。”
昔禾认真想了好半会儿,眯起眼睛笑道:“鱼鱼,你说的好有道理啊。”
钟瑜摸了摸她的头,“但我希望你永远都不用懂这些道理。”
因为过程,太痛了。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要是觉得还不错的话,给土土双击点个赞呐,她今天这章是顶着姨妈疼拼死写完的,太不容易了,需要你们爱的抱抱,要夸奖。
第73章
风芽医院跑得勤, 抽空就去看钟瑜,一唠嗑就能嗑上大半盏茶的时间。
身边的人都看出来稀奇,连向晴也调侃说风老师最近倒是真闲。
钟瑜只笑笑, 大有看破不说破的架势。
这天风芽在附近吃饭, 顺道又过来看钟瑜, 一进门,钟瑜听到脚步声也知道是她, 笑着道:“你来的正好, 刚刚高展才走。”
风芽满脸不在乎, 随手从桌上拿起一个砂糖桔剥开来吃,含糊其辞道:“他走不走的关我屁事。”
钟瑜吃不了水果,只闲闲靠着床头观察她表情,脸上带着高深莫测的微笑。
风芽这才恍然惊觉不对,抬头看向钟瑜:“嗨, 你干嘛突然跟我提到他?”
钟瑜眨了眨眼睛, “我也是才知道你们的故事不久。”
风芽往嘴里塞桔瓣的动作停了一下, 像是思考了几秒, “周时放说的?”
继续将桔子塞进嘴里, 边嚼边嘟囔:“他那张碎嘴可真是。”
话是这么说, 倒也全然没有责怪的意思。
“小没良心,”风芽三下五除二吃完了砂糖桔,又捞起一个剥着,强调道,“我好心来看你,你非跟我扯上那些个有的没的人。”
钟瑜被她的话逗乐了,但又怕伤口笑裂,只好憋着, “有句话说的好。”
风芽顺口一接:“什么话?”
钟瑜眼睛像弯月:“解释就是掩饰。”
风芽扯了扯唇角,飞了个白眼:“我理你。”
“说起来,”风芽想起一件事,往她那边凑了凑身,语气听着正常,笑意却鬼的很,“你跟周煜的事在圈里都传开了。”
钟瑜注意到她的用词:周煜,不是周时放。
她不吱声,听风芽把话说完。
“我打听了一下,”风芽煞有介事,明摆着吃瓜到底的表情,“你出事,他第一时间就往医院跑,高展估计那会儿也劝了,但没听。”
钟瑜怔了怔,“这倒没听说。”
风芽慢悠悠喝了一口水,“你当然没听说,现在你身体这样,谁敢跟你提,况且杨芊樱替你俩挡了一波才没让媒体抓住把柄,我也是抹了把汗,你说你俩现在要是爆出来,不就是自毁前程吗?好在他也算理智……”
风芽还在说着什么,钟瑜没心思听了,问她:“怎么把杨老师也牵涉进来了?”
本是她和周时放之间的私事,她不想无辜的人受连累。
风芽把那天的事大致说了说,“当时的情况没办法,刚好杨芊樱也在看车展,正好找了这么个借口,舆论都指向导演组的安全措施,你俩的事就也没人细究。”
风芽话锋折了折,“听说是杨芊樱中途给周时放打的电话,所以我猜测他最开始是想直接闯进来,你知道那会儿医院里多恐怖,全都是蹲点的记者,他要突破层层阻挠,是需要巨大的勇气的。”
说到这里,风芽看了眼钟瑜,坦诚道:“我之前挺不待见他的,但这件事真让我对他改观了。”
不用风芽多说,钟瑜也知道为什么。
在这之前,她压根没想到过这个问题,或者说,也根本没时间去想。
他能来医院看她,就已经是需要魄力了。
更何况是第一时间就赶到了。
谁也没有告诉过她,好像他能来这件事是一件寻常到不能寻常的事情。
可对于他的身份来说,这明明才是最关键,才是最大的难点。
他要如何说服身边的人,又要如何躲过媒体毒辣的眼睛。
如果躲不过会怎么样?
他不会考虑不到这个问题,但是那一刻,他根本没时间,也没有那么多理智和判断力,告诉自己,该怎么做才是正确的。
对他来说,最正确的事就是,第一时间飞奔到她身边。
见钟瑜半晌没接话,风芽叹了声气,“他真的挺在乎你的。”
钟瑜不由自主将目光移到电视机上,风芽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这才注意到电视机被盖上了,不解道:“好好的电视机盖着层布干什么,这医院也太不人道了,不让你好吃好喝,连电视也不给看的吗?”
钟瑜突然问:“你带镜子了吗?”
风芽楞了楞,搞不清楚她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但还是从包里取出一面化妆镜给她。
钟瑜拿过镜子照,看到里面那张熟悉的脸,苍白,也憔悴多了,头发被剃成了一个小平头,她抬手摸了摸,扎手。
风芽见她盯着镜子发呆,伸手想把镜子抽回来,“别看了,就你这样,病恹恹地躺着,也比别的病人好看一百倍,我就从来没见你对自己的美貌这么不自信。”
钟瑜抬头看着她,“镜子留给我吧。”
风芽拿她没辙,收回手,又补了一句:“头发没了还能长。”
“风老师,”钟瑜看着她,尾音微颤,“侯导的戏下个月就要开拍了,我没多少时间了。”
风芽愣住,知道钟瑜是在乎的。
这是她复出以后的第一部 电影,冲着拿国际大奖去的,不同于那些商业片。
无论是对口碑还是名声,亦或是未来的发展,都是一个高起点的开头,意义非凡。
谁知道会在这个节骨眼里出事,其实风芽比她还急。
就在昨天晚上,风芽获得了“女主人选可能更换”的风声,只不过还没有发正式通知,这两天也在尽力和侯导那边沟通。
始终没有给最终答复。
虽然抱着“还没有收到最后通知一切都有转圜余地”的乐观态度,但风芽心里清楚,这个角色怕是和钟瑜无缘了。
她是那么的喜欢,做足了功课,也多次跟前辈们探讨,想以最好的状态出色地完成演绎。
风芽不忍心告诉钟瑜,怕她受到打击,从而影响到后期伤情的恢复。
风芽走后,病房里只剩下钟瑜一个人,拉开的窗帘撒进来大片阳光,可却照不透她心里的阴霾。
无论在外表现的再云淡风轻,也不过是为了怕关心着她的人担心。
其实她不傻,从风芽欲言又止,那满含心疼和疼惜的目光中就解读出来了。
可能是因为身体的伤痛让她变得比平常更脆弱,更敏感。
扪心自问,当她视作一切的事业再次给了她临头一棒时,她该怎么做?
是逃避,还是直面接受,坦然面对,用尽所有的力气去争取她想要的?
钟瑜靠着床头,垂着头盯着小镜子里那张曾经光彩明艳的脸,她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这样颓丧,苍白的面孔,哪里有半点她的影子?
钟瑜将镜子翻了个面,捏在手里,视线移过去,重新望向铺洒进来的阳光,心里有了决断——
不能坐以待毙。
就算生活给了她用力一击,她也得狠狠地回以反抗。
这才是她的性格。
正想着,门打开,她以为是昔禾或者向晴回来了,以至于没有把镜子收起来,在听到门把旋开的声音时,抬头去看,撞上了来人的眼睛。
钟瑜楞了楞,这才想起来捏紧镜子,将手藏到身后,已经来不及了,她看到周时放的视线从她手上一掠。
藏不过去了。
只好大大方方地朝他一笑,“来了也不敲个门。”
周时放却从她这抹大方的笑意中捕捉到她眼神里的闪躲,走到她床边,带着戏谑的语气道:“敲个门你不就把东西藏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