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如冬夜大雪般让人心寒的画面,却也有几幅快速闪过、如夏季繁盛山景般充满活力又耀眼的画面。
那是少年提着剑从山上下来大喊着说我是来救你的啊,夜雪里他站在屋外认真说我是从你这里学会的,是你教会我——
山门前的风铃响起。
能轻易将她拉回过去的,除了越良泽,就是风天耀。
铃萝只轻蔑地看他一眼便走了。
这态度成功让风天耀呆滞片刻后,浑身上下如火烧般的燥意直往脑门冲,一股气憋在心口闷的疼。
大少爷炸了:“站住!你回来!你这什么态度——”
玉沧上前抓着人往后退走,一边使眼色让旁边的师弟捂着大少爷的嘴别让他再丢人,他跟云守息打哈哈挥手告别,甚至用了疾风术,一溜烟就离去老远。
云守息摇头笑了笑,去追铃萝。
楚异朝前边的铃萝喊:“走那么快干什么?还怕那大少爷冲回来跟你再打一架?”
铃萝这才停下脚步等他俩。
楚异眯着眼看她:“就你刚才那态度,他非得记恨一辈子。”
“随他恨,再学一辈子他也赢不了我。”铃萝冷笑。
云守息温声道:“怎么对风天耀态度这么差?”
铃萝说:“他看不起女人,我就看不起他。”
云守息轻挑了下眉,楚异纳闷道:“你这是从哪听说的?”
“这还用听说吗?瞧他之前在太初一口一个是女的没意思,跟女人打没意思。”铃萝扭头看他俩,“从修炼上他就看不起女孩子。”
楚异也还记得这事,此时听后便觉得是风天耀自作自受。
当时喊得欢,事后却被女孩子锤的剑都拿不起。
云守息说:“若是因为此事,想必他今后会有所改变。”
风天耀这事算是个小插曲,铃萝也并未往心里去。
那些记忆深刻的事已经过去一遍,对她来说,其实很多事都在重生前结束,仅有那么一两件事是她无论重生多少次都不会原谅的。
云守息打算再过两日就回天极去,但铃萝知道他回不了。
今夜她在房里等着灵鸟那边的姜妙,听听看她今天又想起什么。
另一边的越良泽却在等她的玉听传文。
今日铃萝都与师门在一起,再加上这几天她都在盯着楚异,身边人都看出来了。
越良泽本来不觉得有什么,但夜深人静时那点点酸意又非要来找不自在,刚巧宋圆圆拿着衣盒来找他。
“小阿爹,你那天在衣楼买了衣服的啊?”宋圆圆将东西交给他,有些疑惑地问,“当时不是说不买吗?”
那天他们在北庭城最大的衣楼玩,听说常霏付钱,两个师兄们就都无所顾忌,当时他让越良泽也选,结果越良泽摇着头没说话,走时也没有拿东西。
结果他今天回来时,月宫的人说衣楼送了东西来,盒子上的客牌写了越良泽的名字。
常霏收到巨额账单时在玉听里把宋圆圆骂了个狗血淋头,问他干了什么这么败家!
宋圆圆淡定把楚异铃萝和越良泽几人搬出来。
常霏:那没事了。
此时宋圆圆瞅了眼衣盒里,看见的是漂亮的淡蓝色纱裙,一看就是给女孩子的。
他惊讶地睁大眼问:“小阿爹,你这给谁买的?”
越良泽将纱裙检查一番,确定没问题后才说:“给别人。”
“女的?”宋圆圆瞬间警惕起来,“谁?哪门哪派?我见过吗?你喜欢人家?”
越良泽:“……”
他面不改色地折叠裙子放回衣盒,因为没收到铃萝的传文消息,他有点彷徨,迟疑片刻,跟自己的便宜儿子说道:“喜欢,她也喜欢我。”
宋圆圆没想到他跳过前几个问题直接答最后一个,还如此肯定,顿时惊呆了。
“什么时候开始的?!”
“前两天。”越良泽垂着眉眼折衣服,“但她最近没怎么理我——”
宋圆圆捂着胸口:“前两天?月宫的人?!”
脑子里瞬间闪过所有他认识的月宫女子,最后发现可恶,他根本就不认识月宫的女孩子!
于是他悄悄拿出玉听,在天极四人小组里传文问:“我父危,速救!快想想你们有认识的月宫女弟子吗?还认识小阿爹的!”
常霏问他干嘛,徐慎报了几个名字后问他怎么了。
只有铃萝看着这条传文眯着眼神色高深莫测。
宋圆圆一边听越良泽说一边给小伙伴们复述:
“欲擒故纵!刚答应就不理会!”
“撩完翻脸!一看就不是认真的!”
“小阿爹完全就是纯情小子根本敌不过这经验丰富的小妖女啊!”
经验丰富的小妖女看着传文冷冷地笑了声。
常霏:不能让师兄这么堕落下去!铃萝快去劝劝他!要是就这样被骗财骗色怎么办!
徐慎也道:师兄最听你的话,阿娘你快救救他。
铃萝:“……”
她轻哼声,发了条传文:“你让他过来,就现在,我保证让他不会再去想那个小妖女。”
宋圆圆很相信她,于是打断越良泽的碎碎念,挤眉弄眼道:“小阿爹,铃萝刚跟我发传文说有急事找你,要你过去一趟。”
在越良泽略显惊讶地看过来时还补充道:“她说就现在。”
“那我过去看看。”越良泽拿着衣盒起身。
宋圆圆喊道:“哎衣服就放下吧。”
越良泽头也没回地说:“我给她买的。”
宋圆圆:“……”
你再说一遍?
谁给谁买的?!
夜空中传来一阵雷鸣,噼里啪啦,刺眼的雷芒闪烁,宋圆圆觉得这道突然而至的雷就劈在他的头上。
他颤抖地拿起玉听又看了看铃萝的话。
小阿爹刚才说的那小妖女也喜欢他啊?
这突然的惊雷引来许多人的注意。
铃萝站在门前朝夜空看去,狰狞又刺眼的光线在云层后闪烁着,闷雷阵阵,似愤怒的猛兽在蓄势待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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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月塔在最高处,站在星盘旁边朝那雷鸣闪烁处看去,似触手可及。
姜妙在星盘前坐着,扬首看这黑沉的夜。
慕须京抱剑站在后方也在看这突然变幻的天色。
姜妙看了没两眼就回头问他:“监视我的人已不再是你,怎么又来了?”
慕须京听得沉默,脑子里第一个想法是她终于不用手语了。
他没回答这个问题,只静静地站在那。
姜妙也没有催促,她等了等,又问:“你在可怜我?”
她问得很认真。
慕须京这才看回她。
两人视线相对片刻,姜妙转过身来面对他坐着,认真等待回答。
慕须京跟她年纪相仿,也不过二十出头,人生才刚开始,许多美好绮丽的事情等待他们慢慢享受。
可短短二十年,却都觉得人生已活到头。
姜妙生着一张柔美娇媚的脸,却不会媚态不显火辣。慕须京长着张阴沉坏人脸,却只喜欢安静坐在院中花架下看星星。
慕须京问她:“那你也是可怜我?”
姜妙怔住,老实道:“在我眼里你没我可怜。”
慕须京便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两人又恢复沉默,姜妙转过身去看这诡异天色,没一会有侍女来报,姜家请她去长老院议事。
姜妙起身道:“知道了。”
侍女退下,慕须京说:“慕景逸可没放弃杀你。”
“我知道。”姜妙朝衣架处走去,“听说他想要岐山的秘宝飞霆珠。”
慕须京背对着她。
姜妙站在衣架前褪下外衣,语速不快不慢地说:“朝花宴那日他收到消息,认为崔狩随身携带飞霆珠,想要讨好对方,却又动了杀心。”
慕须京不蠢,听她主动说起这事便已经明白:“是你放出的消息?”
虽是问话,但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姜妙:“你留在我身边学会的可比在他那多。”
慕须京又道:“崔狩能猜出他用飞霆珠做什么,也是你让人指点的?”
姜妙换着衣服,轻声笑道:“你去告诉他吧,没关系,我想让他知道,也想让他更恨我一些,能让他难堪,我也很高兴。”
慕须京面色不见变化:“让他杀崔狩对你有什么好处?”
“因为岐山之主有一个愚笨的儿子。”姜妙说拉着衣肩,长袖垂下,素手从袖口伸出,“从蠢货手中更容易拿到我想要的东西。”
慕须京顿了顿,问:“你也要飞霆珠?”
“本来我能轻松得到这飞霆珠,可你却挡了我的路。”姜妙穿戴好,转身看向慕须京,“真不愧是我的好儿子。”
这话里带着几分轻松的调笑。
如果慕须京没被巫山圣女撞见,岐山之主的死是悄无声息的,那么她可以引导崔火乌的怒火对准慕景逸,跟崔火乌做一个交易,以飞霆珠换慕景逸的命为他爹报仇。
本是一石二鸟的计谋,却因为慕须京而付之东流。
慕须京说:“你也可以杀了我。”
姜妙听得有点惊讶:“我为什么要杀你?”
慕须京:“不是说我挡了你的路?”
“那也不需要杀你。”姜妙系着斗篷朝入口处走去,笑着说,“虎毒还不食子呢。”
慕须京听得面色阴郁。
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充满了嘲讽意味。
“你猜慕景逸拿飞霆珠是想要复活谁呢?”姜妙扶着门框穿鞋,“是我死去的丈夫,你未曾谋面的父亲吗?”
“不是他。”慕须京听见声响转头看去,“那你又想复活谁?”
“我吗?太多了。”姜妙朝外走去,只留给他一个背影,“一颗飞霆珠可不够。”
慕须京:“你一个人去姜家长老院?”
“哪里是一个人,还有慕家的监管者陪着我。”姜妙说,“只不过那监管者不再是你,今夜天气突变,你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太平日子可没几天了。”
姜妙说着停下脚步,她没有回头,静默片刻后问:“如果慕景逸放你走,你是想要回大山里吗?”
慕须京沉默片刻后答:“是。”
他的想法一直没变过。
姜妙笑了声:“你可真是没长进,慕景逸会对你很失望的。”
话是这么说,可她眼里的笑意却是真的。
只是谁也看不见。
姜妙走在下月塔的旋转阶梯上,月塔里是封闭的,只有昏黄的灯光照耀冰冷的石壁。
她走得不快,在看见下方等待的慕家人时神色依旧平静无波,右手轻抚上左臂,做出柔弱的姿态。
灵鸟的尾羽缠在她衣下手臂上。
在第一道惊雷落下后,灵鸟告诉她今夜有危险,如果在回月宫的路上被拦杀,就折断灵鸟的尾羽,能保她一命。
姜妙的生长环境让她不会再对他人有所期待,也不会轻易相信什么人。
偏偏却从一只来路不明的灵鸟身上获得安全感。
一个强大且神秘的咒律获取了她的信任。
姜家长老院坐落在雪山线上,那一片黑云压顶,云浪翻滚着,其中也有雷鸣闪烁,月宫上方的天似乎是被它们吞噬了。
长老院背后就是雪山群,此时因为那黑云正亮着灯火,高高的檐角上还挂着驱魔的风铃,风吹动着铃铛碰撞,却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姜妙进入约有三层高的大楼,里面灯光昏黄,类似斗兽场的观众席,一层一层堆高。
长桌后坐着的都是些早该腐朽烂进地里的老古董,他们穿着黑色的法袍,隐在黑暗中,面容枯槁,神色冷漠又沉思着看向进来的姜妙。
正值年轻貌美的姜妙进入长老院,就像是一朵盛开艳丽的樱花落在不堪入目的泥泞中。
她站在一楼,神色平静地面对姜家长老们的注视。
“姜妙。”长老威严而低沉的声音在上空响起,“你是否已经忘记当年让你坐上宫主之位时,你曾答应过我们的事?”
姜妙说:“不与慕家起冲突,不做出损害月宫利益的事。”
另一个更加威严的声音问道:“你做到了吗?”
姜妙淡声答:“我自认为做到了。”
对方冷哼声,带着点恼怒道:“你以为你背地里做的那些事我们不知道吗?你与慕家的冲突已经危害到了月宫的利益。”
“我与慕家的冲突?”姜妙微微笑道,“难道不是诸位姜家人与慕家人的冲突吗?”
“我们都是为了月宫而活。”低沉沙哑的女声说道,“姜家为魔所困,这天下只有月宫才会留下我们的存在。如今柳家绝后,慕家式微,月宫的传承需要我们为之努力。”
姜妙很少将心中的厌恶表露出来让人知晓,但她尤其讨厌这位长老,因此面露几分鄙夷:“姜音长老竟然有此觉悟,那当初为何不愿意把自己的女儿嫁给慕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