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辉魔站立骨堆上哈哈大笑着。
铃萝这次没有用阵法将自己传走,反而是用了咒律火凤临点亮天地。
她就是想赌一把。
而她赌对了。
在铃萝合上眼前,清楚地看见越良泽握着剑而来。
越良泽为什么说谎。
看见她与神辉魔交手并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铃萝难以理解,直到她从苦业花中看见了这段记忆。
前世的越良泽拦住了欲要去追她的神辉魔。
黑色的巨大羽翼足以遮天蔽日,神辉魔盯着越良泽道:“又来一个!”
越良泽单手施咒,将神辉魔困在结界中,防止它去追人。
神辉魔看着修者架起的结界怪笑出声,朝越良泽伸出唯一的手,掌心中是一颗充满裂痕的玉灵珠。
“那个女人内心最黑暗的记忆被我拿到了。”神辉魔愉悦又挑衅地对他越良泽发出邀请,“你要跟我一起看看吗?”
越良泽不答,瞬影到神辉魔身前,无生释放的煞气斩破了神辉魔的护盾,它故技重施,飞溅的泥浆又沾染在他的剑上。
这修者却没有停下。
神辉魔巨大的翅膀能够护住它最重要的身体,与修者交战的同时,它也催动了玉灵珠里保存的记忆。
越良泽不可避免地得知这段往事经过。
关在铁笼中,被恶犬追逐撕咬的女孩,漂亮的眼中满是恐惧,张嘴却发不出丝毫声响。
站在笼外的高傲少女与旁边的少年说:“让她多受点苦,最好把脸给我划花了,虽然是个哑巴,却长了张漂亮的脸,看着就晦气。”
这是家花楼,来往的人鱼龙混杂,旁门左道者最多,老板喜欢结交各方修者,也为他们提供各种生意。
花楼里多得是漂亮姑娘。
锦苑或许只是想送玉芝来这里受折磨,她不想玉芝死,是要这人生不如死。
可偏巧这日花楼有大人物到访,老板亲自出面迎接,吩咐下去要好生招待对方。
下边的人也想趁机做点事讨好老板。
上头要漂亮姑娘去端茶倒水伺候,得知有位大人物喜欢年纪小的,而花楼里正缺这样人,上边要得急,下边的人便将注意打到被关在狗笼里的女孩身上。
于是人们急忙进去将玉芝带出狗笼:“谢天谢地这脸还没伤到,她是个哑巴,到时候去了也没法说什么,你带她下去梳洗一番,让她懂点规矩。”
可玉芝搞砸了。
她不想守这些规矩,她害怕,她想去找阿姐。
在被带去房间的路上玉芝跑了,撞倒了今日接待的大人物之一,被老板瞧见后狠狠地扇了一巴掌摔倒在地。
老板急忙讨好对方:“新来的不懂规矩,冲撞了爷,我这就让人带下去。”
“哎,鑫老板你跟一个小丫头计较什么。”男人笑眯眯地将掐着玉芝的下巴迫使她抬头,夸赞道,“长得还挺精致,细皮嫩肉的,叫什么名字?”
玉芝说不出话。
旁边的人小心翼翼道:“她是个哑巴。”
“哑巴?”男人眼中欲望幽深,牵着玉芝起身,“这倒是新鲜,不过没关系,就算是哑巴,我也能让你叫。”
这世上多得是衣冠禽兽。
玉芝拼命想逃,却被人抓进了屋里。
进去就再也出不来。
神辉魔看着屋中景象放肆大笑着:“肮脏!恶心!这才是人间!如此美景,应该让更多人看见!”
黑羽振翅,再次召唤万千灵魔,无数双红色的、充满邪恶的眼睛看着玉灵珠释放出的景象。
越良泽眉头微蹙,咒律与剑术齐出,将万千灵魔斩灭。
他的攻势强劲霸道,皆是杀招。
神辉魔略显恼怒:“人类!你在急什么?那女人心底最黑暗的记忆如此肮脏恶心,我还想要细细品味,你如此紧追不放,我这就让你也看看你内心深处最黑暗的地方!”
剑刃站在黑色的翼骨上,带起的厉风与庞大的灵力甚至将下方堆积的枯骨也斩飞。
越良泽持剑立于虚空中垂眸往下看去,对上神辉魔血红的眼,带着藐视与讥讽:“你想看?”
剑鸣声刺耳,神辉魔窥探男人内心的那瞬间,血色黄昏占据天空,风里满是让人作呕的血腥味。
神辉魔看见的是无边的黑暗,黑暗中有扭曲的身影和狰狞的脸,线条夸张声音尖啸,它们在谩骂或诅咒,一双双不重样的眼里满是恐惧与憎恨。
全都是肮脏的、恶心的、令人作呕。
神辉魔震惊地睁大了眼,窥探黑暗的世界却被此方黑暗反噬,无生斩断了巨大的黑色羽翼,越良泽听着神辉魔凄厉地尖叫,神色漠然地抹了把脸上沾染的黑血。
“不!不可能!你比这玉灵珠里的记忆更加恶心!”神辉魔对他谩骂着,“人类知道他们的世界混进了你这样一只恶心的怪物吗?如此肮脏的家伙,三界不容!”
越良泽将另一□□翼踩在脚下,从天而降的剑刃将神辉魔钉在地面无法动弹,结界上空的血色黄昏褪去,面对神辉魔眼中的愤怒与憎恨,他只是漠然地挥剑斩下。
神辉魔化作残影散去。
玉灵珠落在地上,它依旧满身裂痕。
最后一幕是玉芝临死前发现玉灵珠被启动,她挣扎着,很小声,很小声地说:“阿姐……”
越良泽眸光暗下,拿起玉灵珠时,一抹黑气却自玉灵珠转入他体内。
神辉魔最后留了一招。
它潜进越良泽心底最深处的黑暗里藏了起来。
越良泽抹去嘴角血迹,将玉灵珠收起。
他找了铃萝许久,最终在迷魂洞见到她。
越良泽不想铃萝知道她的玉灵珠丢了,更不愿让她知晓玉灵珠的记忆被旁人看过。
于是他跟铃萝说,要与她比一场。
越良泽趁比剑将玉灵珠不动声色地还给铃萝。
这一世他不必再如此小心翼翼。
越良泽转身看向昏迷中的铃萝,将玉灵珠还给她后,俯身把人抱起离去。
魔巢里的天始终是晦暗阴沉的。
铃萝在越良泽的怀中醒来。
在越良泽低头看她时侧身躲开视线,整个人都埋在他胸膛,五指紧拽着他的衣服不松。
在魔巢里走了许久的越良泽,不知觉间走到了迷魂洞前。
他站在洞穴口,馥郁的花香袭来,台阶下是红白色的花地。
越良泽低声问:“毒已经清掉了,伤口还疼吗?”
铃萝紧咬着唇,鼻子有点酸。
原来她曾丢过玉灵珠,而越良泽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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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铃萝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一时心绪难平,缩在他怀里许久没说话。
越良泽俯首碰了碰她的头问:“疼?”
铃萝双手环着他的腰把人抱紧。
越良泽靠墙静站等她回复。
迷魂花的香味浓郁,能迷人心智,但对这两人来说算是低级手段,不会被影响,只觉得这花香过于好闻。
铃萝抓着他衣服的手松了松,越良泽低头看去,听她闷声道:“你要在这跟我比剑吗?”
越良泽怔住:“现在?”
这次总算是换他迟疑不解。
铃萝从他怀里抬头:“你看见那只神辉魔了吗?”
“嗯。”越良泽不动声色道,“已经死了。”
铃萝又道:“那你看见我师弟了吗?”
“他没来得及进魔门,不会有事。”越良泽轻挑了下眉,“你怎么在我怀里担心别的男人?”
铃萝又扭头倒回他怀里,声音闷闷的:“魔是不是很讨厌?”
“嗯?”越良泽没听清。
铃萝又重复一遍。
越良泽以为她是在说那只神辉魔,便顺着话答:“很讨厌。”
铃萝感觉心脏中了一刀。
她咬咬牙,又问:“你有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越良泽不自觉地挺直腰背,开始怀疑铃萝是不是看出了什么。
他想了想才说:“我给你买了伞。”
铃萝听后哭笑不得。
她问:“那伞呢?”
“出去再给你看。”越良泽抱着她下台阶,朝花地里走去,“我们先去找圆圆。”
铃萝说:“你之前没找到他吗?”
“没有,魔巢太大,道路一直在变,就算原路返回也可能不知道去了哪。”越良泽打量着周围,越过花地去对面洞穴口,“遇见你之前我看见了其它仙门弟子,但都已经死了,这阵法我还没研究透。”
铃萝安静片刻,埋首在他怀里道:“看来一时半会是找不到,那我们聊聊天吧。”
越良泽:“好。”
“我爹娘都是修者,一个剑术非凡,一个精通咒律术法。”铃萝语气不轻不重地说着,听不出喜怒,就是平时日常闲聊的语气,“两个人很般配,我长这么漂亮全因为我娘长得好看。”
越良泽笑:“看出来了。”
铃萝仰脸看他:“你也长得好看,是随了父亲还是母亲?”
“母亲。”越良泽答,“我爹说的。”
“那你母亲肯定也是位大美人。”铃萝低声笑,“我娘长得漂亮,脾气也好,又是名门之后,咒律术法高深,嫁给我爹这种一心只有剑术的人很可惜,所以在我六岁那年他们和离了。”
越良泽听得沉默。
本以为那是会白头到老的两人。
铃萝回想着往事,轻声说着:“小时候我爹会跟我讲他外出游历的趣闻,教我怎么感知天地灵力,也给我讲剑术咒律。”
她微微扬首道:“我学什么都很快。”
越良泽俯首碰了碰她的额头。
“你怎么不问他俩为什么和离?”铃萝纳闷地扬首看他。
越良泽顺着她的话道:“为什么?”
“因为修行比什么都重要。”铃萝神色认真道,“得道飞升成仙,这就是绝大多数修者追求的,参悟大道与天地,是一辈子都能做的事。”
“不管是人还是妖魔,都会遵从本能与欲望。因此许多旁人看来很重要的东西对他们来说并不是非要不可。”
越良泽目视前方走着,说:“你比修行重要。”
铃萝眨着眼看他,心情忽然好了。
她小时候面对和离的阿娘总是很愧疚,认为错在自己,如果不是她,阿娘就不用跟爹爹决裂又和离,放弃她深爱的男人带着两个孩子独自离去。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阿娘很难过。
在阿娘外出除魔,将阿娘抚养长大的玉婆婆照看她跟玉芝时,总爱唠叨大人们的往事。
玉婆婆说她阿娘年少时曾化名偷偷去参加十二大仙门的金鸾池宴大会,结交了许多修者好友,后来那些人都成了修界数一数二的大人物,但不少人都在除魔中死去。
阿娘曾与一个非常厉害的女剑修行走世间除魔,这位女剑修有一个弟弟,也是非常出色的剑修。那时年少轻狂,少年人们都觉得自己才是掌控这天下的主宰。
阿娘家变,是女剑修的弟弟伸出援手救下她。
那天晚上是修者与凡人间的厮杀,她视线所及全是剑光与烈火,当她灵力耗尽,被踩倒在地即将任人宰割时,那青年持剑杀出一条血路来到她身前。
“起来。”青年背对着她,耀眼的剑光将所有攻击都拦下,“你今晚不会死,有我在一天,你都不会死。”
女人抬首时,只能看见青年的背影,却让她永生难忘。
玉婆婆跟小铃萝说,缘分是很奇妙的东西。
有的缘分时好时坏。
那天晚上,阿娘觉得她找到了命中注定的人,能让她为之付出一切,生死相随。
也许对方也曾这么想过,却敌不过后来的变数。
男人心中有天下,有大道,有无上追求,女人的心里却只有他。
铃萝跟越良泽说:“阿娘不要我修剑,她封了我大部分灵力,就连上无涧的提示都给我抹去了。”
越良泽蹙眉:“为什么?”
“因为阿娘说,剑只会带给我灾厄。”铃萝说着话的时候在笑,“她想让我跟玉芝平平安安的长大。”
“玉芝修行的天赋很高,但她却不想当修者,平时让她修行总不愿意去,老想着玩。”铃萝轻声说着,“后来她因为阿娘的死受了刺激,无法感知到灵力,还变得不会说话。”
越良泽问:“你阿娘是怎么……”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铃萝打断:“我说了这么多,总该你说说了吧?”
铃萝扬首看着他,越良泽瞥了眼,知晓她在回避那个问题,便不再追问。
越良泽耐心道:“你想听什么?”
铃萝问:“你爹娘也是修者吗?”
越良泽轻点着头:“嗯,我父亲是散修,母亲应该也是散修,关于母亲的事我知道的不多,都是小时候父亲说过的话。”
他从出生到现在都没见过母亲。
“散修么?那应该是位很厉害的散修前辈。”铃萝有点好奇,“从古至今,大多散修不是高手就是废物。”
越良泽听得无声一笑。
“是很厉害。”他说,“像之前遇见的那只神辉魔敌不过他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