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还是关于笛好的事情。
她勉强摆出一副笑脸:“不可能吧。我和笛好也在一起生活了这么久,我觉得她不是那样的人啊,说不定是她不想让你为难,拿话激你也不一定呢。”
“你不用安慰我,她的事情我比你清楚。”
江时“嗒”的一声踩下撑脚架,语调慢悠悠的,“你来江家之前她确实不是那样的人,你来之后嘛,她就无所谓了。”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们大家其实心里都清楚,如果你的那两个私生子要进江家家门,笛好就一定会和江谨言离婚,毕竟不管怎样,笛家都不会同意让笛家的千金给她丈夫的情人养孩子。”
男人直起身,冲她扬了扬唇,“但是你看,我爷爷最终还是让你进了家门。”
季夏夏张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只是不知想到什么,最终还是保持了沉默。
“所以从那个时候起,笛好就无所谓对江谨言负不负责了,她又二十三四岁年纪轻轻,当然是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可是......她就不怕出什么差错吗?比如,万一不小心怀孕了之类的.....”
“怀孕这种事情为什么会不小心?”
江时笑了,“就算忘了用套,还不能事后吃个紧急避孕药?现在又不是古代社会。”
——从这一句话,季夏夏就可以判断出,笛好的孩子应该不会是江时的。
不然在她说出“怀孕”这两个字时,他的反应不会这么淡定自然。
说明在江时心里,他一秒都没想过笛好会怀上他的孩子。
说明他压根就没给笛好怀上他孩子的机会。
不过也是。
江时性格恣肆,无所顾忌,想做到的事情再危险也会去做,想要的东西再禁忌也会去筹谋。
跟大嫂发展私情这种事,不是没有可能在他身上发生。
但他同时又心机深沉谨慎的要命。
像孩子这种明显又致命的把柄,他压根不可能留下来。
季夏夏拧拧眉,情不自禁叹了口气。
现在好了,笛好跟谨言离了婚,笛家的助力,谨言怕是借不到了。
笛好肚子里的孩子也不知道是谁的。
如果不是江时的,这个秘密对她和谨言来说就没有丝毫帮助。
所以一切事情又转回了原点。
前路茫茫又漫漫,还有几头豺狼虎豹在旁边虎视眈眈,也不知道会有多危险。
或许打从一开始,她就不该带着团子和圆圆回国。
如果没有回国的话,他们一家三口说不定还过着平静又幸福的生活。
她只是想保护自己的孩子而已,为什么连这点心愿,老天爷都不肯答应......
“你又怎么了?”
耳旁忽然传来男人似笑非笑的嗓音。
季夏夏抬起头,就看见江时挑着眉,神情奇异:“江谨言跟笛好离婚,对你来说不是好事么,你怎么反而还一副死了爸妈的样子?”
“......”
季夏夏没有追究他的用词,只是垂了眼眸,语气忧愁:“我只是担心江奶奶......”
“那大可不必。”
江时慢悠悠道,“我奶奶可比你想象的无情的多了,江谨言哭了她都不一定能流出来一滴眼泪。”
“江时,她好歹是你奶奶......”
“行了不说这个了。”
男人从兜里掏出车钥匙,“既然今天大家都是失意人,要不要一起去喝杯酒?”
季夏夏微微一怔。
“我......”
她的神情有些犹豫,“我还是......”
“放心。”
他弯起唇,漂亮的桃花眼里浮现出几分笑意,漫不经心,又蛊惑人心,“喝杯酒而已,我又不会吃了你。你好歹是我未来的大嫂,我还没有饥不择食到这种地步吧。”
“......那好吧。”
.
季夏夏以为江时会带她去那种满是电音和年轻人的嗨翻天酒吧。
但没想到,对方开着车七拐八绕,最后带着她到了一家藏在小巷子深处的小清吧。
不,与其说是小清吧,倒不如说就是一间日式居酒屋。
店面很小,看上去还有些破旧,堪堪能摆下四五张桌子,灯光昏黄,厨房只用一块布帘盖住一半,根本遮不住里头锅碗瓢盆的嘈杂声和烟火气。
客人脱了鞋袜盘腿坐在地上喝酒吃菜,大大咧咧地谈天说地,完全不顾忌自己说的话会不会被隔壁桌的人听见。
吧台上还摆了一只老式的留声机,放的是上世纪的老歌,伴随着唱片的转动,慵懒的复古女声在耳畔慢悠悠地流淌着。
仿佛置身塞纳河畔。
季夏夏情不自禁低叹了一声:“这地方真好。”
江时找了张空桌子邀请她坐下:“这间酒馆开了有十几年了,是我上高中的时候偶然发现的,我之前带笛好来过一次,她不是很感兴趣,倒是更喜欢江对面的那间旋转餐厅,没想到你居然会喜欢。”
“我很喜欢。”
季夏夏接过服务员递给她的菜单,脸上还有几分未散的惊讶:“我本来以为,你会带我去那种很吵的夜店。没想到是这样好的地方。”
“喝杯酒而已。”
男人拿热茶烫筷子,眉眼未抬语气懒散,“难道在你眼里,我就是那种天天通宵蹦迪的玩咖?”
季夏夏笑起来:“是我误会你了。”
她单手撑着下巴,姿态很放松,看得出来说出口的话是真心实意的:“这样的老酒馆,不算太吵闹,又不会过分拘谨,每个人都说着自己无聊又有趣的生活,一坐下来,总觉得时间过得很慢很慢。说实话,是我这段时间到过的最好的地方了。”
“是么。”
江时把烫过的碗筷递给她,弯弯唇:“你喜欢就好。”
——这就是笛好和季夏夏最大的不同。
季夏夏很容易被这种电影式的场景和台词感动。
因为她本来生活的每一刻,就都在把自己当成偶像剧女主角。
说话时的措辞,爱好和习惯作风,甚至是眉宇间的感伤和忧愁,都和周围环境格格不入,仿佛时刻有个镜头对着她,她就是楚门的世界里的super主人公。
但笛好就不一样了。
她觉得人生短暂韶华易逝,自己的时间非常宝贵,所以看什么都一下精准命中事件本质,不愿意在没意义的东西上浪费光阴。
就像上次江时带她过来这间酒馆时,她就全程蹙着眉头,哪哪儿也不满意。
“菜真的很难吃,酒也一般。”
她扒拉着碗里的海藻丝,眉毛越拧越凝重,“这老板放的是什么唱片,他不知道这首歌的意思是一个中年大叔在意淫一个未成年的小女孩吗?这样的歌在这种场合下放有些不合适吧?”
江时:“......你怎么知道?你以前也听过这首歌?”
“你不知道我大学二外选的是法语吗?”
笛好翻着眼睛继续挑剔,“这个刺身也太不新鲜了吧,吃了会不会拉肚子?这老板这样开店难道不会被客人骂死吗?”
江时叹了口气:“这种地方本来就是吃个氛围,这家店很赚钱好不好,笛大小姐你眼光不要太高。”
“不是我眼光高,是本来就很难吃。”
笛大小姐放下筷子,视线四处转了转,把嗓音压的更低,“就算吃的是氛围,也更适合朋友或者中老年夫妻之间来吧。谈恋爱是很需要私密性的好不好,座位之间隔得这么近,你没觉得你后面那对情侣在别人眼里看来实在油腻的有些过分吗?”
“......是有些过分。”
“所以说,还不如自己在家里做饭来的有氛围。”
女生翻了个白眼,“我说我来定地方你还不让,结果呢?你自己看看你找的都是些什么白骨山和盘丝洞。”
江时同学叹口气:“你真是我谈恋爱以来,碰到的最难搞的女人。”
“这只能说明你以前谈的女朋友太善良,或者说有点要求的女人都不屑跟你谈恋爱。”
......
江时差点就被她说服了。
直到——
“尝尝,这个玉子烧是老板的拿手好菜,据说是他过世老母亲教会他做的第一道菜品,很多人都说从里面吃出了家的味道。”
他把一盘鸡蛋卷推到季夏夏面前,“尝尝和其他店的玉子烧有什么不同。”
季夏夏夹了一块放进嘴里,细细品尝。
好半晌终于咽下去后,她的脸上出现了一抹复杂的感伤:“跟我奶奶做的味道很像,真怀念啊。”
——看来根本就不是他的问题。
就是笛好那个小兔崽子太挑剔太难搞了。
江时笑眯眯的,把那盘曾经被笛好评价“真的很难吃,故事也像我小时候写作文说我爸爸在大雨天里背着我上医院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一样滥俗又没意思”的鸡蛋卷往女人面前又推了推:
“好吃你就多吃点,还能解酒。”
江时特地拿了两瓶度数高的酒。
这是他来之前让助理存在老板这的,刚喝下去不会有太大的不适感,所以很容易就会喝多。
半瓶下去,按照季夏夏的酒量,估计就能醉的妥妥的。
不过为了保险,他还是一杯一杯不停地给她继续倒。
也不知道季夏夏有没有注意到江时的“良苦用心”,反正她很自然地就喝下去几乎快一整瓶。
季夏夏喝醉酒的样子非常乖巧。
不哭也不闹,脸颊红扑扑的,拉着江时的手腕要酒喝,娇憨单纯的样子,完全看不出是两个孩子的母亲。
从某种意义上说,她还是有能让江谨言迷恋的资本的。
但有个俗语叫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男人容易被魔鬼身材天使性格的女孩子迷住,女人却更容易陷入坏男人的手段里。
江时把手腕轻轻挣开,往后懒散一靠,被睫毛盖住的眼眸里情绪十分冷漠。
和清心寡欲的江谨言相比,江时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坏到底的情场老手。
换句话说也就是,他非常会讨女孩子欢心。
说话风趣又有内涵,行为举止绅士又不过分克制,嗓音低哑眉眼撩人,不过半晚上的功夫,季夏夏就从他这里,感受到了和江谨言在一起时几乎从来没感受到过的新鲜感和刺激感。
这杯酒,从傍晚五点,一直喝到了深夜十一点半。
喝到她彻底醉倒,趴在桌子上说梦话。
江时单手拎着她的衣领后脖结账出门。
一边从兜里掏出手机打电话,一边踉踉跄跄地把她带到巷子口。
十分钟后,一辆出租车在面前停下,走下来一个职业装的年轻女人。
看见江时,冲他点头示意:“老板,我来了。”
江时用下巴示意了一下脚旁边坐在地上做梦的季夏夏:“她喝醉了,你给她找间酒店开间房,换件衣服......反正事情你看着办,越逼真越好,直接把人放到犯罪现场也行,总之别让她起疑。”
他说的很隐晦,助理却听明白了,扬扬唇:“放心吧老板,我做生活助理这么多年了,这种事情很拿手,绝对不会出问题。”
江时皱起眉头:“你怎么那么不会说话呢,好像这种缺德事儿我干了很多回似的,以后措辞能不能严谨点。”
“......”
助理一边扶起醉酒的季夏夏,一边背对着难伺候的老板翻了个白眼:“是,是我嘴笨不会说话,我的意思是,我做事你放心,保证给你干的妥妥的。”
“摆出个样子就行,哪怕被她察觉出问题也别真刀实枪地来,不然咱们两个都要下大狱。”
“知道了,如果是那种真刀实枪的缺德事,你逼我我也不会做的。”
江时又丢给她一把车钥匙:“我今天喝了酒,没法儿开车,你就开这辆车送她吧。”
助理接过车钥匙,把季夏夏扶上车,很快就消失在眼前。
江时望着远去的车屁股,揉揉眉心,对着寂静的夜空叹了口气:“累死老子了,以后再也不搞这种出卖色相的事儿了。”
感应星从他兜里飞出来,犹豫片刻:“殿下,你说季夏夏会相信吗?”
“半信不信吧。”
江时懒洋洋地靠着一棵行道树,划着手机屏幕翻号码,“不过等林潼潼告诉她怀孕的事,她不信也只能信了。”
......
其实这是江时下午在民政局门口看见季夏夏时,临时冒出来的一个念头。
毕竟他一直觉得给季夏夏下药这件事不太妥当。
人为操纵痕迹太强,反而容易让人起疑。
季夏夏智商不高,但在直觉上却敏锐的可怕。
就像江时说的,怀孕这种事情基本上不太可能会不小心。
就算之前没用套,事后也能吃个紧急避孕药。
虽然季夏夏和江谨言发生一夜情时没用套事后也没吃药。
但江时一直觉得这是因为季夏夏打从就开始就知道对象是谁。
如果一夜情的对象不明不白万一是个罪犯万一是个屠夫又万一是个酒店服务员的话,保不齐季夏夏就忽然开了窍,懂得喂自己吃避孕药了。
所以江时最后决定牺牲自己。
经过一晚上的氛围洗脑,以及自己目前来说比江谨言还要金光闪闪的身份打底,他估摸着季夏夏应该会无意间地,不小心地忽略掉避孕这件事。
就是感觉实在对不起他自己了一点。
......
正当江时皱着眉头心疼自己时,有个酒鬼趔趔趄趄,和季夏夏一样,忽然被他的色相蛊惑了。
是个比季夏夏漂亮多了的曼妙女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