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时每次都不反驳,只会不耐烦地挥着手说:“就你长了嘴,就你能哔哔,滚滚滚,老子的事不用你管。”
“我才懒得管你呢,反正你别带坏我沈哥就行。”
那时候,江时除了睡觉,在寝室呆的时间并不多。
没有袜子穿一双丢一双,没有米饭吃一碗倒一碗,没有电脑用一台砸一台,像阿斯顿.马丁这种程度的“生活用品”,更是见都没见过。
平时和室友同学相处,态度行为也平平常常的,冬天拿个塑料袋一起去食堂打饭,凑钱装网打王者,端着盆去澡堂洗澡。
就是非常普通非常正常的大学生。
不仅是江时,哪怕是宿舍里其他条件稍微好一点,还懂点名牌奢侈品的舍友,也没在江时身上感受到太大的落差。
但是一出校园。
脱下帽衫休闲裤运动鞋,面对面站在社会的街面上时,沈文诚忽然体会到了那种所谓的“阶级感”。
天差地别,自惭形秽。
自从那天参加江时生日宴之后,第二次感觉到,自己仿佛低入了谷底。
男生与他擦肩而过时停了脚步,微微挑眉:“别瞪我。”
他的语气荒唐而嘲弄:“大哥,你现在的生死都握在我手里,老实点行不行?再惹我不高兴,你跟卓俞就分定了。”
“......”
看着他这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沈文诚心里非常窝火。
他很想说分就分,当初是卓俞死缠烂打非要跟他在一起又不是他追的她,但不知道为什么,话都到嘴边了,却硬是没能说出口。
江时冲他轻蔑一笑,跟在谢俞身后,抬腿迈进别墅的庭院里。
沈文诚攥紧了拳头。
肩膀忽然被人轻轻拍了一下,他回过头,对上了林时雨桃花一样优美的眼睛。
“别担心。”
她的嗓音轻轻柔柔,“我之前也和卓俞接触过,她不是那种无理取闹的人,你好好解释,她一定能听进去的。”
......
沈文诚和林时雨,在这时候确实是清白的。
虽然经常给她送礼物,约她吃饭散步,逢年过节还会聚在一起彼此陪伴。
但,从常规流程来看,他们确实还没有逾越那条线。
或许是同胞校友,或许是朋友知己,反正,还没有发展成为正式的男女朋友。
最亲密的行为也就是挽个手抱一抱——朋友之间也完全可以进行的那种。
而且甚至,林时雨还有个交往稳定的男朋友。
也在欧洲留学,虽然不是同一个国家,但离的并不远,周末经常会过来看望林时雨,很多同学都见过。
这周之所以没来,是因为国内有事,提前先回了家。
——这个现实太有说服力了。
林时雨有男朋友这件事,在某种程度上,比“沈文诚是个有节操的人”这样的理由更能让卓俞相信。
她以己度人,再加上曾经和林时雨选过同一节瑜伽课,有过接触,凭本能判断,觉得对方并不是一个会搞劈腿恋的人。
或许是看出了卓俞脸上的动摇,沈文诚越说越理直气壮,淡淡的眸光中甚至带上了几分指责。
仿佛是在暗指她无理取闹。
“......今天超市打折,我们约好了要去采购,我室友也在,只不过因为晚上有个约会,没跟我们一起回来,喏,那两个袋子都是他的东西。”
男人揉揉眉心,似乎已经解释的有些心累了,“林时雨家住的远,东西又重,好歹都是朋友,举手之劳的事情,我做不到不帮忙。而且都这个点了,我们两个人家里都没人,干脆凑一起做一顿晚饭,省时也省力,对于在外留学生来说,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大的反应。”
“......”
卓俞其实已经信了大半。
只是沈文诚的咄咄逼人让她有些无措,下意识转头去看江时。
江时靠着沙发背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着车钥匙,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半分钟后,他点点头:“行,解释我听完了,具体的答复,等我们回去商量完了再告诉你,”
说着,他站起身,拉着卓俞的胳膊就想走。
“江时!”
沈文诚沉声叫住了他,眉目冷肃,“你现在是把自己当成什么人了?我愿意让你留下来听是为了满足你们想要的公正,不代表你就有资格这样肆无忌惮地在我面前操纵卓俞,你搞搞清楚,我才是她男朋友!”
江时的脚步停了下来。
他弯弯唇;“我当然知道你是她男朋友。不过我不也是她的知己校友和同胞么,在感情状况混乱的时候,我不能替她参谋参谋她另一半的人品?怎么,你和你这位林同学之间的感情是纯友谊,我跟卓俞就不是了?沈文诚,做人不要太双标哦。”
“......”
他弯弯唇:“你要不放心,跟过来和我们一起住酒店就是了,不用担心钱,这一年多的,卓俞在你身上花了这么多钱,也不差那么一天两天的房费。”
“......”
沈文诚攥紧拳头,盯着他一言不发。
“走了。”
男生潇洒一挥手,拉着卓俞直接往外走,连半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留。
不过他们开车要离开的时候,沈文诚追出来了。
手里拎着卓俞带过来的那箱零食和调味料,神情淡淡,语气体面:“谢谢你给我带了这么些东西过来,不过我马上就回国了,也吃不完,还是你带回去吧,或者送其他同学当个礼物也好。”
......醉了。
斤斤计较,小肚鸡肠,寡恩薄情。
卓俞究竟是为什么会看上这种男人的?
江时无语地嗤笑一声,眼睛里头已经浮现出几分怒意,拉开车门下车。
卓俞本来想跟下来,被江时“嘭”的用力关车门挡住,眉宇冷漠:“你要是还有点骨气,就给我老实待着。”
“......”
沈文诚蹙着眉:“你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跟你说几句话。”
江时一脚踢开他腿边的行李箱。
四个轮子在地上滑的老远,狠狠撞在邻居家的花坛边。
“江时!”
“别冲着老子吼。”
男生烦躁地打断他,“沈文诚,你最好给我搞清楚,你,只是我妹妹的一个玩物。小打小闹的让她体会体会谈恋爱的酸甜苦辣就够了,别过火,明白么?”
沈文诚错愕地抬起头,感到十分荒唐:“江时,你这是在威胁我?你凭什么以为你能够.......”
“你管我凭什么。”
江时垂眸睥睨着他,眼神阴郁,嗓音冷冷,“总之你这恋爱谈的不亏,我妹妹出手大方,这一年下来在你身上花的钱不少,心情好了还能哄你几句,你老老实实呆着,偶尔闹闹脾气也随你,就是别把自己当成个人物,懂么?”
第77章 暖心小青梅
回酒店的路上, 江时一句话也没主动跟卓俞说。
冷着脸, 握着方向盘,速度是七十迈, 心情是多灾多难。
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礼崩乐坏的躁郁气息。
小姑娘抱着膝盖蜷缩在一旁, 时不时抬眸偷偷瞄他一眼,很想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生气, 又不敢问,怕影响了他的心情。
江时这种肆意妄为的人, 万一脾气上来直接踩下油门, 带着她一起冲入悬崖,事情就好玩了。
她本来最坏的结果也就失个恋。
还不想死呢。
所以,一直到江时把车开进酒店的地下车库,她才小心翼翼地才开口问:“你是不是觉得沈哥......沈文诚在说谎?”
“没有。”
男生往后一仰, 语气平淡, “他说的话,百分之八十应该都是真的。”
真的么!
卓俞立马雀跃起来,脸上的兴奋肉眼可见。
江时甚至觉得,如果不是自己还在这里的话, 这姑娘说不准能现在就立马跑下车去找沈文诚。
那副欢欣鼓舞的表情看的他实在闹心,又忍不住开启全线嘲讽模式:“嘁, 瞧你这点出息。卓俞, 幸好你不是我亲生的, 不然老子脸都要被你丢尽了。”
亲生什么亲生。
喊他几声哥哥, 还真把自己当爹了嘞!
卓俞很想吐槽, 但因为得到了一个好消息,连心都变得宽容了许多。
也就不计较江时的毒舌了,甚至还回了他一个眉眼弯弯的笑。
“......”
把江时气的无话可说。
不过小姑娘想了想,还是有些疑惑:“既然沈哥没说谎,你刚才为什么那么生气啊?”
“我刚才生气了吗?”
“当然生气了啊......就,又飙车又摆臭脸,反正是个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的出来你有多不高兴。”
卓俞觑着他,“你反应这么大,我刚才还以为沈文诚真的劈腿了呢。”
“那还得多亏你长了双眼睛哦。”
男生嗤笑一声,冷嘲热讽,“那你怎么就看不出来,我气的压根不是沈文诚,而是你这个憨皮傻哈儿。”
“......我有什么可气的?”
卓俞惊异地眨了眨眼睛,“我刚才不是一直都挺听你的话的吗?”
“是啊,像个天生智力有缺陷的脑瘫儿童,这么大人了半点主见没有,难怪沈文诚耍你跟耍猴一样,丝毫不把你当人看。”
“......”
江时的用词毫不客气。
语气嘲弄,眼神轻蔑,活脱脱一个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恶毒男配形象。
卓俞当然被侮辱的很生气。
她蹙着两条疏淡的小眉毛:“我怎么就像个脑瘫儿童了?”
“我问你,刚才沈文诚把那箱东西还给你的时候,你为什么光坐着发愣,半点要冲出去揍他的反应都没有?”
“我揍他干嘛?”卓俞搞不太明白,“难道在谈恋爱中,这种事情是很严重的事情吗?”
“你觉得这只是严重?”
男生直接转过身面对着她,语气里带几分荒唐,“你千里迢迢给他带了那么多吃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你见他从头到尾认真感谢你过一句话没?”
“那是因为......”
“后来还把东西直接给你丢回来了,理由是他不吃,让你收回去送给别人。”
“我觉得他的意思应该是......”
“我觉得社区居委会里关系最糟糕的一对更年期大妈都做不出这样的事。”
“可是沈文诚本来就是......”
“用严重都不能形容了,简直令人发指。”
“......”
江时每每回想起这件事情,都能被沈文诚的骚操作给气笑,几次三番打断试图反驳的卓俞,火冒三丈下直接变得阴阳怪气:“卓俞,你喜欢这类型的你早说啊,不用三天,我立马就能给你找出一堆狼心狗肺忘恩负义薄情寡言还斤斤计较娘里娘气的学霸小白脸来,谈起恋爱来保证比沈文诚还甜蜜刺激,你说你怎么就这么想不开选择了这么个玩意儿?”
“什么......玩意儿?”
“算了,我懒得跟你说。瞧你这副样子——”
男生懒洋洋阖上眼睛,讽刺的毫不留情,“跟个傻子一样。”
——说实话,卓俞能这么天长地久地忍受江时的臭脾气,也是一件蛮神奇的事情。
她皱着鼻子,嘟嘟囔囔:“我是傻子,你也好不到哪里去,我还不是你带出来的。”
这话倒是真的。
卓俞小时候父母工作都忙,几乎可以说是被江时他们家带大的,玩耍是江时带着玩,学习是江时教着学,吃饭是江时逼着吃,她小时候不挑食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江时总把自己不爱吃的食物偷偷塞给她。
就连她的兴趣爱好,也是在江时潜移默化的影响下培养出来的。
说她是江时带出来的,完全没错。
但江时不肯背这个锅,轻哼一声:“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一生出来就傻里傻气的,要不是我在旁边看着,你现在说不准都已经被卖到矿场去挖煤了。”
“我就算......”
“所以我跟你说,不要去倒贴沈文诚。”
江时直接打断她,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忽然变得有些肃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个道理放在哪里都适用,沈文诚和全天下大部分男人都一样,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得着不如偷不着,对于他来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你太上赶着,反而容易被他看轻。”
“可是我觉得这种恋爱关系很不健康。”
“我谈过多少恋爱你谈过多少恋爱?”
“但可是,沈哥他不是这样的人,又不是全世界的男人都是......”
“你了解男人还是我了解男人?”
“......”
卓俞蔫了,怂耷耷靠回椅背上,“你继续说。”
“沈文诚这种人,我太了解了,看着老老实实,实际上心眼多的很,强烈的自尊心下是极度的自卑心,所以他迫切地需要别人的肯定和崇拜,你虽然对他服服帖帖的,但你的富二代身份本身就是原罪。周围人越说你能看上他是他祖上烧高香,他心里头自卑的火焰就会燃烧的更旺盛,然而他自己又没能力,赢不过你,所以只能靠压迫你、掌控你、虐待你等一切折磨你的办法来获得优越感,去维持他的自尊心。让他产生一种“别人再说我配不上卓俞又怎么样?她现在不是还照样对我言听计从”的强烈虚荣感。”
卓俞呆呆听完他说的这么一长串话,眨眨眼,觉得江时根本就是在开玩笑:“你别闹了,你把沈文诚说的跟变态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