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人有这么一位贴心的女朋友供起来都还来不及,怎么放到卓俞这里,好像还是她在犯罪似的。
低三下四,委曲求全。
——然而在卓俞心里,她是真的觉得沈文诚脾气好。
她虽然家境富裕,从小到大读的都是市内最好的学校,朋友也大多都是“上流社会”阶层出身。
但说实话,这并不意味着她接触的就都是些什么极有素养的人。
尤其是初高中那个年代。
那个时候,家境富裕一点的男孩子性格大多都很野。
喝酒,抽烟,看片,课也不听,成天不是打架就是在去打架的路上。
卓俞因为长得高,作为总被安排在最后几排,和一帮人高马大的男生们坐一起,耳朵里不知道听了多少之乎者也的古惑仔式脏话。
江时都还算好的了。
好歹愿意读点书,说话措辞也比较克制。
但有时候吵起架来,也会指着她的鼻子不耐烦地说“你他妈给老子滚”。
有一次最过分,应该是在读初中的时候,他们好几个朋友一起去野外野炊。
结果卓俞和江时在水坝上因为什么事儿吵起来了,男生冷着脸甩手就走,留她一个人孤立无援站在又高又狭窄的水坝上。
小姑娘恐高的厉害,望着脚下奔腾的江水简直头脑发晕,手脚发软。
而周围没有一个人。
天色昏暗,山林里传来空寂的鸟鸣声。
她一边哭一边喊江时的名字,喊救命,喊对不起,却没有得到半点回应。
直到她声嘶力竭哭了半小时,才看见江时慢吞吞地走回来。
男生瞅见她这副狼狈的模样,本来冷着的脸立刻破功,哈哈大笑说:“卓俞你还能不能再胆小一点啊。”
后来背着她离开水坝时,还吐槽嘲笑了她一路。
没心没肺的要命。
虽然到底也没出什么事,但那种仿佛被全世界丢弃,孤立无援的恐慌感和无力感已经深深刻在了卓俞脑海里。
直到现在,她偶尔还会被这样的噩梦惊醒。
——所以,与之相比,沈文诚真的已经很有教养很好哄了。
......
江时瞅着她这副逆来顺受的小媳妇模样,感到很烦,蹙了蹙眉忽然喊她:“卓俞。”
“干嘛?”
“你有没有想过要真的跟沈文诚闹一次分手?”
“......什么意思?”
“你看啊,每一次你们俩闹矛盾,不管是不是你的错,永远都是你去服软你去道歉,多丢面啊。这次他要再跟你闹分手,你就干脆同意了呗,冷他一段时间,他要是真喜欢你,铁定要回来找你。你就不想体会体会被求复合的感受?”
“......”
卓俞愣愣地望着他,眼神有些震惊。
似乎是没料到他能想出这么绝妙的办法。
不过她很快就反应过来,摇摇头:“还是不要了。”
“嗯哼?”
“他是男孩子嘛,自尊心比较强,要他低声下气地过来求我。”
她弯弯眉,“我舍不得呀。”
“......”
看着她纯粹又明亮的笑容,江时忽然觉得眼底有些发酸。
他说不清楚自己内心是个什么滋味,却下意识转过头,恶声恶气:“笨蛋。你怎么能蠢成这样啊卓俞,你是傻子吗。脑子有坑。”
卓俞:???
她很想顶嘴顶回去,但看见他脸的暴躁,到底还是忍住了。
江时最近是怎么了?
整一个变成□□桶。
生理期吗?
......
虽然,江时脾气暴躁态度恶劣,骂人时半点征兆都没有,丝毫不怜香惜玉。
但这个竹马人还是挺靠谱的。
和他出门有个好处就是,他会把一切琐碎的事情都处理好,卓俞只要打包好行李,带着护照上飞机,最后拎包入住酒店就行了。
以前假期时他们一帮朋友出去旅游,整理行程预订车票酒店的永远都是江时。
因为他最靠谱。
像一个导游一样,压着他们全队的不羁灵魂,保证这个旅程顺顺利利安安全全地进行到结束。
从那时候卓俞就知道,这家伙虽然易燃易爆炸,但天生就很适合做leader。
跟他一起出门,只要能忍受他的龟毛和毒舌,就能过的很顺心很愉快。
所以,卓俞在欧洲快快乐乐地玩了三天。
每天都搭着不同的汉服、洛可可裙、哈利波特魔法服......拉着她在英国留学的朋友拍写真。
直到第四天下午,她才做好心理准备,卸下钗环换上正常的衣服,拖着一个大行李箱打算去看自己的男朋友沈文诚。
主要F大和沈文诚在同一所学校同一个专业当交换生的同届学生还有三个,卓俞联系到了一位校友,问了他学校的日程安排,确认今天所有考试都考完了,也没有别的论文作业要写。
这才敢开车去沈文诚住的地方“叨扰”他。
——当然,是江时开车。
毕竟他的驾照在英国公证过,手续齐全,开起来比较方便。
他们是下午一点半出发的,因为沈文诚的学校不在伦敦,从酒店开到他住的地方得要三个多小时。
这时候过去正好赶上吃晚饭的点。
就算是自己做饭,也来得及。
卓俞计算的很好,抱着一大包辣条,心情好的嘴角快咧到耳后根了。
她甚至觉得,就算因为私自来见他被沈哥骂了,但只要能见他一面,她的心情也可以一直好到回国之后。
——如果:
她没有在沈文诚旁边看见林时雨的话。
.
沈文诚住的地方在一座很漂亮的湖边,因为离市区远,房租并不贵,也没有太多的公寓。
所以他租的是一栋小别墅,和房东住一起,不过房东常年在外出差,呆在家里的时间并不长,大部分时间,都只有他和另外一个中国留学生在居住。
他拿的是全额奖学金,本来就包学费和食宿费,再加上卓俞时不时相送的各种“礼物”,沈文诚的生活其实过得并不拮据。
最起码,远远没有卓俞想象的那么可怜。
这一点,从他和林时雨有说有笑往家走时,手里拎着的几大袋食物和生活用品中可以看出来。
现在是下午四点半。
江时的车就停在沈文诚家门口,而卓俞已经下了车,在后备箱拖行李。
她刚把箱子拉出来,费劲地搬到地上,一扭头,就看见前方的道路上,一男一女正肩并着肩朝着这边走过来。
应该是刚从超市购完物,拎着几大袋的东西,不知道说了什么,女孩子还娇嗔地拍了拍男生的肩。
非常......亲密的样子。
哪怕身为沈文诚的正牌女友,卓俞仍然不得不承认,他们之间的氛围很美好。
异国余晖中,慢慢走着,有种让旁人无法插进去的和谐感。
不知道以前她和沈文诚走在一起时,会不会让旁人产生相同的感觉。
她怔怔然站在原地望着他们的时候,沈文诚也终于感受到了来自前方的异样。
他抬起眸,把视线从林时雨脸上移开,然后......
就望见了卓俞。
车门被打开,江时从驾驶座上下来,似笑非笑地瞅着他,眼里面上全是嘲弄。
在那一瞬间,沈文诚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竟然脱口而出:“卓俞?你怎么会和江时在一起?”
带几分质问的语气。
慌张又无措。
活像是个被捉奸后贼喊做贼的心虚劈腿男。
果然。
卓俞的眼泪都被他这么一句话给逼回去了。
原本还伤心欲绝的面容,现在只剩下荒唐和错愕。
第76章 甜心小青梅
沈文诚的室友和房东今天都不在家。
别墅内安安静静的, 连鱼在鱼缸里扑腾的动静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四个人现在坐在客厅里不说话, 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对峙。
茶几上是四杯热茶,林时雨倒的。
从烧水到取茶叶到泡茶, 整个过程娴熟的像是做了一万遍。
卓俞在旁边静冷眼看着, 心越来越凉。
她带来的那一箱东西琳琅满目的,此刻就堆在门口, 和他们自己买的那几大袋购物袋摆放在一起。
对比鲜明,非常讽刺。
事实上, 按照卓俞以前的脾气, 遇到男朋友疑似劈腿这样的事情, 她应该是大哭大闹,甩开林时雨过来拉她的手转身就走的。
但是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她竟然忍住了。
面对沈文诚先发制人的质问,她的表情很平静,仰着头瞅他, 眼睛里没有一滴泪,语气也软软的:“江时来英国出差, 我过来旅游。知道你期末考今天考完, 我就想来看看你, 正好他有空, 就送我过来了。你呢, 你为什么和林学姐在一起啊?”
“......卓俞,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男生叹口气, “你别误会,听我解释。”
这个过渡实在生硬。
有种何书桓式的欲盖弥彰。
但卓俞表现的十分善解人意。
“嗯,我不误会。”
她乖乖巧巧,不哭不闹,“你解释吧。”
“......我们进去说吧,等会儿要下雨就不好了。”
卓俞看了他三秒,点点头:“好。”
江时利落地关车门锁车,迈着一双大长腿慢悠悠地跟在卓俞后头,神情比桀骜更桀骜,整一个飞扬跋扈富二代作风。
然而阿斯顿.马丁的关门声听在爱车人士耳朵里实在是悦耳,林时雨忍不住就扭头朝这边多看了几眼。
沈文诚蹙蹙眉:“江时,你先回去吧,晚上我会送卓俞回去的。”
“不。”
走在最前方的女生忽然转回头,在江时开口前先替他断然拒绝,“江时不回去,他要留下来跟我一起听你解释。”
“......卓俞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非常知道。”
卓俞很坚持,“我这一整年就没有比现在更清醒的时候了。反正如果你要谈的话,江时必须在场。”
沈文诚的眼神忽然变得有些镇定起来,语气也淡了许多,就像是以前每一次他和卓俞交流的样子,疏离又清冷:
“那你觉得,他是以什么身份留下来听我们谈话?”
“以我哥哥的身份。”
小姑娘踩在台阶上,阴蒙蒙的天气越发衬的她眉目黯淡,眼神无光。
却又出奇固执:“随便你信不信,反正我问心无愧。”
“......”
“沈文诚,我们谈恋爱这么久了,你也知道我脑子笨,经常分不清是非真假,你随便说什么我都会信。但是劈腿出轨这种事对我来说很严重,我再喜欢你,也没办法容忍。所以江时要留下来陪我一起听,他比我聪明,如果他也觉得你的解释没问题,我就相信你。”
沈文诚怒极反笑:“那你自己呢卓俞?你是不是也应该跟我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会跟他一起出现在英国?”
“嗯,是应该的。”
卓俞点点头,“不过虽然我是跟江时一起来的,但这几天陪我在英国玩的是另外一个小姐姐。江时在伦敦工作,而我在伦敦呆的时间不超过三小时,所有行程都可以查到,你想听的话,我能解释的很清楚。”
“......”
第一次面对这样油盐不进的卓俞,沈文诚一时之间竟然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最后只能妥协:“行,既然你非要坚持,那就这样吧。”
“嘁。”
江时原本一直在旁边事不关己地站着,听到这话才嗤了一声。
似笑非笑瞥他一眼,就收回视线,转着车钥匙进了门。
那种不用说话就溢于言表的轻蔑感,甚至比卓俞的执拗更让沈文诚无法接受。
他本来就和这个舍友不是很对付,跟卓俞谈恋爱后对方就更看不上他了,偏偏周围的人还都觉得江时比他优秀,这让沈文诚觉得很荒唐。
事实上,对方拿得出手的履历全都是和他那位老总爹相关的。
真刀实枪地论成绩,他是全系第一,而江时大二之后就开始在倒数第三和倒数第四之间徘徊了。
怎么比?
世界观不在同一个层面,很多事情再争也不会有半分意义。
沈文诚根本懒得在这种公子哥身上浪费精力。
——是的。
从前的沈文诚,从不觉得自己比江时差在哪里。
除了那张爹妈给的混血脸。
直到今天,离开了校园这个大环境,在异国他乡再次和这位昔日室友重逢,对方开着豪车西装革履,而自己连个驾照都没有,和仰慕的女神徒步走两公里,唯一能做的就是帮对方拎点东西。
这种对比让沈文诚感到异常难受。
以前还在国内F大时,虽然他跟江时是室友,朝夕相处的,但他并没有从对方身上感受到多少压迫感。
他甚至一度觉得,自己和江时的这点家境上的差距,很快就会被追平,毕业后要不了几年,对方就会成为同学会上笑着给自己倒酒的阿谀奉承者。
因为他书读不好,经常因为翘课而拿不到平时分,甚至被老师当着全班的面摘出来点名批评。
而且卓俞每次来找他,但凡江时在,都会数落他几句:
“江时你这学期几门公共课是不是又低空飞过?学分绩排名不会又倒数第二吧?哈哈哈连我都考的比你好,你现在可真逊。”
“江时你昨天是不是又打游戏打到半夜?你妈妈电话都打到我这里了,大哥,你打游戏的时候能不能开个消息提示音?”
“听说我们小江爷昨天在会所又是一掷千金啊,包了整个包厢的酒钱,啧啧啧啧,年纪轻轻的,就这么纵情酒色,小心体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