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为何如此优秀?——花日绯
时间:2020-07-30 08:48:58

  王氏坐在位置上,抬头看着面前的茶水和薛六娘脸上诚恳的笑容,缓缓伸手接过:
  “六小娘子说的哪里话,是我身若浮萍,要托……呀!”
  一杯茶直接从王氏的指尖滑落,整杯从她胸前泼下,滚烫的茶水浸入衣裳,王氏惊声叫起,慌忙站起身来,薛清欢也吓了一跳,跟着站起来,嘴里说着:“哎呀,我真是笨手笨脚的。王娘子没烫着吧?”
  这么说着,薛清欢的手便在王娘子胸前腹上擦来擦去,动作之大几乎要把王娘子的衣裳扯开,王娘子察觉出薛清欢不怀好意,伸手推了薛清欢一把,没想到没推动薛清欢倒叫自己往后退了一步,脚后跟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的同时,腹部好像还给什么东西击中了一下,沉痛难挡,王娘子整个人直直摔到旁边花圃里去了,屁股正好坐在花坛围边的奇石堆上。
  “哎哟。哎哟。”
  王娘子觉得自己的尾椎骨都要坐裂了,不过这还不是大问题,这么大的冲击之下,她觉得腹部有一股绞痛之感隐隐传来,这么感觉着,腹部绞痛越来越厉害,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迅速往下坠动。
  “呀,流血了!快去找大夫啊!”
  人群中,不知哪位夫人喊了这么一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王氏身上,就见王氏倒在花圃里,两手捧腹,身体蜷缩,殷红的血自她下身裙摆处散溢出来,灼人眼球。
  就在这时,院门处传来一阵吵闹声,只听那处传来个丫头的声音:“大夫来了,大夫来了。”
  主院这边乱作一团,守着院门的婆子也不知怎么办才好,四房的阿吉丫头突然带这个大夫过来,她们刚拦下,就听见里面喊要找大夫,婆子们慌了神,以为这大夫是夫人们要喊的,只好把阿吉和老大夫放了进去。
  阿吉领着老大夫直奔薛清欢,柳氏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弄得不知所措,下意识要拦着阿吉,薛清欢对阿吉使了个眼色,阿吉立刻指着躺在花圃里哀嚎的王氏,对身边的老大夫大声说:
  “大夫,人在那儿,怕是要不行了,您快去瞧瞧。”
  大夫拎着药箱直接踩进了花圃,一看见王氏下身的血就大惊失色,慌忙抓起王氏的手腕把脉,片刻后,只听大夫大喊:
  “速速把人抬进房去,这位娘子小产了。”
 
 
第4章 
  ……这位娘子要小产!
  小产!
  老大夫石破天惊的一句话让宴会中的所有人都震惊不已。
  这王娘子是柳氏准备安排给自家小叔子做填房的女子,说是大家闺秀,识文断字,品行上佳,性情最是温和不过,可这还没过门,怎么就怀孕了呢!
  若非偶然摔倒在地,有小产之兆,这薛家四郎要把人娶回去了,岂非要当那现成爹了?
  柳氏身为薛家大房长媳,竟然这么坑自己的小叔子!
  都说豪门富贾之家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没想到这远近闻名的言情书网也是这个调调,真不知道这薛家平时还清高个什么劲儿,满口仁义道德,背地里龌龊不堪。
  真叫人叹为观止。
  阿吉是个机灵的,按照自家小娘子的吩咐去府外找了大夫来,没想到真派上用场了,收到薛清欢的眼神,阿吉果断大声招呼主院的仆婢前来帮忙,很快几个婆子就把捂着肚子不住哀嚎的王氏给太进了房。
  王氏被抬走之后,花园里一下就安静下来。
  柳氏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看着自己,为首的怒目瞪视当然是来自薛清欢的,她身后那些夫人们看她的眼神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柳氏觉得自己好像一下就站到了这些人的对立面,只见她嘴唇发颤,竟难得语塞,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大娘子这是何意?怎的找一个怀了孕的女子与我爹爹做填房?”薛清欢满脸受伤,咄咄逼人的质问柳氏:
  “我爹爹纵然子嗣单薄,却也不想替别人养孩子啊。大娘子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我们四房到底哪里得罪你了,平日你给多少用度,我们便花多少用度,少便少了,从来不曾说过,大娘子若对我们还有什么不满的地方,直接说了便是,何须用这般下作手段!”
  薛清欢的当面质问字字珠玑拍在柳氏脸上,柳氏心惊胆战,连连摇手:“不是不是,我的儿,你听我解释,她……”
  谁知柳氏的辩解还未说完,就听人群中有个好事的夫人说道:
  “薛大娘子这么做,莫不是想吞了薛家四房的产业吧。为了钱才这般不择手段,往小叔子屋里塞个怀了孕的女人。啧啧啧。”
  话音落下后,立刻得到一片认同。
  就说好端端的她两个女儿怎会哄骗撺掇薛家六小娘子下河,让六小娘子坏了女子规矩,这就是在做前戏,让大家都觉得薛家六娘子没了亲妈之后野性难驯,需要有个人来管教,她便在此时推出王氏,还将王氏引荐给她们这些人认识,叫她们见识王氏的才学,认可了她,这样一来,柳氏那个鳏夫小叔子要是拒绝了来自大嫂的这番好意,倒显得不识抬举了。
  谁想到王氏怀着孕。
  她们倒也不怕月份对不上,毕竟谁都知道,薛家四郎六月里就要北上赶考,这一来一去,最快也要明年夏天才能回来,那时候王氏的孩子已经生了,薛家四郎如何知晓这孩子是不是他的。
  而柳氏这么做的最终目的,绝对不仅仅是给他小叔子一家添个堵。
  听薛六娘子的话里话外,薛家四房的银钱如今可都是她在掌管,连四房的吃穿用度都要从柳氏手上过,四房那么多的钱,柳氏守着守着说不定就动了歪心思,做这么多,其实就是想打四房巨额遗产和嫁妆的主意!找个怀了孕的女人给小叔子,她就可以借此要挟,然后借由王氏的手彻底控制住四房。
  在场的都是在后宅风浪里滚过的,这一连串的事情稍微想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只能说,柳氏这个女人好毒的心思。
  以李氏为首,差点被人当枪使,又实实在在被人戏耍了半日的夫人们,一个个沉着脸,压着怒火向柳氏辞别,柳氏一个一个追过去也没能追回来一个人,急的在原地跺脚。
  薛清欢静悄悄的来到柳氏身旁,幽幽一叹:“哎呀,真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啊。”
  柳氏瞪向薛清欢,见这丫头脸上哪里还有先前的半分畏缩,双手笼在袖中,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嘴角和眼神都透着得意。
  “来人!”
  柳氏当然知道今天的一切都是薛清欢捣的鬼,感觉受到了极大的挑衅和侮/辱,大喊一声,想叫人来拿下薛清欢,却见薛清欢好整以暇的低头整理了一下自己并不乱的衣袖,凉凉说道:
  “大娘子教唆三姐姐和四姐姐引我下河摸玉,还不辞劳苦给我爹找了个怀了孕的女人做填房夫人,若你再打了我,你觉得我爹回来会善罢甘休吗?还有外面的人会怎么说你?”
  柳氏被吓住了,两个婆子应声前来,却怎么也等不到柳氏下达命令,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薛清欢从她们眼前走过。
  她走的极慢,有恃无恐,无所畏惧,周身散发的压人气势哪里像个只有十四岁的人。
  薛清欢来到廊下大喊一声:
  “阿吉,别看热闹了,差点沾上个丧门星,回去给我爹爹烧点柚叶水,去去晦气!”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皆昂首挺胸的走出乱作一团的主院。
  不过看样子,柳氏应该还不知道王氏有孕之事吧,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薛清欢之所以知道,是因为上一世他爹上京之后没多久王氏就传出有孕,可她却是年底生产的,月份上对不上,当年薛清欢被一句‘妇人早产’给糊弄过去了,哪里懂的这些。所以按照月份来推断,这个时候的王氏肚子里定然已经有货,她这才将计就计。
  回四房的路上,阿吉方才心有戚戚,对薛清欢道:
  “小娘子,咱们今日这么做,是不是算彻底得罪大娘子了,大娘子会不会找我们麻烦呀?”
  “不得罪她,她难道就不找我们麻烦了吗?”
  薛清欢看着眼前这些暌违已久的景色,总觉得薛家的院子比她记忆中的要小了很多,也没有记忆中那么华丽。
  她是十四岁那年被安乐侯府从薛家认回去的,一辆青篷马车,两个传话婆子,一封书信和一只玉牌就把一个所谓的侯府千金给认回去了,侯府要认的是她爹,可那时候她爹已经死了,只能将就认回她。
  那时候薛清欢在薛家过的是寄人篱下的日子,突然来了个侯府认亲,她巴不得远离这个吸血的地方,可天真的她哪里知道,她从薛家去了侯府,不过是从火坑跳进了刀坑。
  薛家和侯府欠她和她爹的血帐太多!当年侯府之人她已报复殆尽,只是薛家之事过去多年,有些都时过境迁了,虽然薛家最后牵连了科举舞弊案,举家被抄,可在那案子破露之前,凭的叫他们风光了一时。
  如今她既回来了,该讨的帐总要一笔笔,及时的讨回来才是。
  “小娘子,这不是回四房的路,我们去哪儿?”阿吉看看四周问。
  “账房。”薛清欢说。
  不一会儿的功夫,薛清欢和阿吉来到了与回事处相邻的账房,找到支取先生,一开口就把对方给吓到了。
  “六小娘子说要支取多少?”支取先生不敢相信的问。
  “两万两。”
  薛清欢重复了一遍,这下就连身边的阿吉都吓得冷汗直流了,暗自拉扯了几下薛清欢的衣袖,心道:小娘子也真敢开口。
  两万两啊。
  支取先生被惊吓过后,终于回过神来,说道:“这府中的银钱支取都要大娘子的对牌,六小娘子可有吗?”
  薛清欢摇头:
  “没有。不过你可以现在就派人去找大娘子问一问,就说四房的六小娘子现在要支取已故四房夫人的嫁妆两万两,看大娘子许是不许。若是不许,我便去知府衙门击鼓鸣冤了。”
  整个账房都被薛清欢这股自信爆棚的野路子弄得晕头转向,账房管事还真跑一趟去问。
  薛清欢就稳如泰山的坐在账房的客椅上喝茶,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账房管事回来了,并带来了大娘子的对牌。
  “大娘子说,支!”
  账房支取先生很是讶然,但有对牌,账房管事亲自去问的,他们都没意见,他一个小账房能说什么,便要进柜台里,却听薛清欢唤住他:
  “等等。我改主意了。取五万两。”
  账房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觉得六娘子疯了。
  两万两已然是天文数字,平日里府中各房支取最多的开销也就是几百两的来去,账房先生的薪酬每月二两,五万两,她也真敢开口。
  “大娘子如今对我是言听计从的,你便是再问十回八回,结果都是一样,先生若不信,大可再去问一遍。”
  先前是账房管事亲自去问的,大娘子确实说了句:随她随她,要多少都随她,别来烦我了!
  一番商量之后,支取先生捧着银托盘走出,来到薛清欢面前,赔笑说道:
  “六小娘子,五万两的金额实在太大,账房一时拿不出,现银全部加起来就这么多,三万八千两。”
  薛清欢放下茶杯,看都没看那银托盘,便对阿吉使了个手势,阿吉心下忐忑的上前接过银托盘,虽然都是银票,一点都不重,但她依旧觉得两条手臂在打颤。
  这可是三万八千两啊,她这辈子、上辈子、上上辈子加起来也没见过这么多钱。
  薛清欢站起身,对支取先生说道:“银票我先拿走,还有一万两千两,你把银锭子什么的再凑一凑,让人直接抬到四房去……半个时辰之内。”
  吩咐完之后,薛清欢便双手拢入袖中,老神在在的走出账房。
  在回去的路上,阿吉咽了好几下口水才勉强把激荡的心情给稍微压下去一点,对薛清欢问:
  “小娘子,咱们这么做,恐怕大娘子不会善罢甘休的。她会不会告到族里去,到时候族里那些长老们可不会偏着咱们四房的。”
  薛清欢随手摘了一朵回廊两边的迎春花,对着阳光转动它稚嫩的鹅黄嫩叶,仿佛能看见花瓣中的经络,闻言,回身将迎春花直接别在了阿吉的耳朵上面,笃定一声:
  “放心吧,她不敢。”
  比起让族老们知晓四房六娘子胡乱支取银钱的事,她更怕族老们知晓她的两个女儿撺掇姐妹下河摸玉,还有她自己找了个怀孕的女人要塞进小叔子房里的事情。
  再加上现在还多了个觊觎四房钱财的名声……
 
 
第5章 
  薛清欢和走路都打颤的阿吉回到他们四房的小院,说是薛家四房,其实就是个偏院,薛清欢的娘亲在世时,做主将这偏院在临近春潮街的方向重新开了个院门,把这偏院硬是改成了个两进的小院子,前后院加起来总共也就七八间房,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他们家人少,住在里面还挺宽敞。
  阿吉把银票托盘小心翼翼的放在薛清欢的梳妆台上,薛清欢揭开压在上面的红绸不布,看着两沓厚厚的银票,问:
  “东叔和长喜现在哪里?”
  东叔当年是薛清欢外祖的左膀右臂,外祖去世以后,就是他忠心耿耿把巨额遗产送到了她母亲手中,那之后,就被母亲留了下来,连同东叔的侄子长喜一起,帮着跑跑码头和管管四房杂七杂八的事情,母亲去世以后,他们就护着薛清欢和薛冒父女。
  当年薛冒赶考,东叔随他一同前去,却也一同没再回来,东叔还因此背上了污名,因为她爹死的时候,身上所有的东西都被人搜刮干净,东叔这个人,连同她爹的钱财、名谍等全都不翼而飞,以至于她爹的尸体在开封义庄停了将近两个月才有人查出他的身份。
  当时是在大京的二伯薛董派人回来传话,说她爹就是被身边的贪财的奴仆杀害的,而之所以这么久才发现,是因为那阵子二伯得中探花郎,正是人生得意之际,身边事情太多,以至于弟弟失踪那么久之后才发觉他被害了。
  呵,这个理由曾经骗了薛清欢很多年,她当年甚至真的以为她爹是东叔杀的,也真的以为二伯那个探花郎是他自己考的。
  薛家人之所以该死,并不仅仅是因为他们苛待了四房,谋夺四房的财产,还因为他们联手害死了她爹!就连二伯那个探花郎的成绩都是抢夺了她爹薛冒的。
  这件事原本滴水不漏,薛清欢没往那方面想,因为她爹的学业一直都只能算是中游,每年赶考的举子多如过江之卿,便是解元之身都有可能发挥失常,更遑论一个素日成绩平平的人,科考失利太正常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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