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言又止最动听——余姗姗
时间:2020-07-30 08:52:43

  许游的眼眶也红了,她吸吸鼻子,说:“叔叔明白的,你怎么想的他都知道,上次去你家,叔叔和阿姨还一直跟我夸你。”
  纪淳的肩膀抖动了一阵,声音压抑在胸腔里,顶在喉咙深处,他的脸、脖子和耳根都因情绪的激动而泛红。
  许游把他搂得更紧,过了几分钟,纪淳渐渐平复了情绪。
  许游拿出湿纸巾让纪淳擦脸,纪淳擦了,眼睛和睫毛还有些湿漉,抬眼看她时,淡淡一笑:“看不出来吧?”
  许游摇头。
  ***
  进了病房,许游很长时间没说话。
  病房不大,屋里好几个人,忙活起来时若都凑到床边,会忙不开。
  事实上,从许游刚走进病房的那一刻,她就嗅到了死亡的气息,那感觉逼得她心里发凉,发颤,她不是怕,而是同样的气息她也在她妈妈的病房里感受过。
  后来许游听许父说才知道,纪父是因为脑子里的血管瘤破裂才送进医院,发现之前没有任何明显征兆,就是纪父走路不小心摔了一跤,结果就再没站起来。
  送医之后照了CT,说是血管瘤破裂,要立刻做手术,但就算做了手术也不能保证能把人医好,那只是在没其他办法的情况下唯一的选择,要么这个人就死了。
  纪淳的母亲自然是要同意做手术的。
  纪父手术后,就陷入了昏迷,这种情况持续了一个礼拜,两三天以前还有一点意识,会说梦话,直到到前天的时候病情突然恶化。
  医生告知他们,也就是这两天的事了,还问他们是否要同意住ICU,是否同意创伤性抢救。
  可即便进了ICU,同意创伤性抢救,也只是拖延几天而已,还会加重病人的痛苦。
  纪淳的母亲不愿接受事实,问医生还有没有别的办法,她还想着万一同意了以后,会有转机呢,也许会有奇迹呢?
  可医生的话说的很明白,告知她意义不大。
  后来纪淳的母亲问了一个做医生的朋友,那朋友也跟她说,后续的抢救除了会加深病人痛苦之外,还会花费高昂的医疗费,其实这些措施也就是给活着的人买个安慰罢了。
  许游还记得,在几年前她妈妈住院时,她也像是纪淳的母亲这样失魂落魄,无法接受事实。
  那天得知妈妈生命已经进入倒计时,她坐一个人在走廊里哭,后来听一位老人说,人死的时候,魂魄会先离开躯壳,那留下来的就是行尸走肉,其实灵魂早已飞到天上,正看着自己的亲人们。
  许游想到自己的妈妈,想到纪淳的爸爸,她想,或许他们在离开之前所谓的“深度昏迷”,就是那老人说的魂魄离开躯壳吧。
  可这些话,许游不知如何告诉纪淳。
  作者有话要说:  转折的一章,纪淳的命运要改变了。
  这是蜕变的第一步。
  虽然这章内容和这句话不太匹配,但还是祝大家520快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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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许游和纪淳
  16
  整个上午,病房里都在忙活。
  因为纪父陷入昏迷,要用成人尿不湿,他身上还在输液,每一个小时,纪淳就要检查一次他是不是尿了,期间还要反复为纪父擦拭身体。
  纪父不能平躺着,只能侧身,他的喉咙里全是浓痰,平躺会卡到。
  纪淳每隔一会儿就会给他拍拍背,用棉签把浓痰挖出来。
  给纪父擦拭身体和换尿不湿的时候,他们会拉上帘子,许游就在外面等着。
  后来她听许父说,纪父身上有很重的,发黑发紫的大片淤青,就是一个多礼拜前摔倒留下的,到现在都没淡,是血小板太低了。
  许父叹了口长气,他出门吸了根烟,回来时眼眶也有些红。
  许父和纪父是同学,认识二十多年了,后来又是邻居,那情谊不比旁人,两人又是同年生,看到老友即将离世,这对他的冲击也是极大的。
  后来医生查房的时候,许父先出去了,这病房里不让留太多家属。
  许游听到医生跟纪淳说,该做的,能做的,他们都做了,现在就是让病人尽量舒服一些。
  纪淳高高的个子,低垂着头,轻轻点了两下。
  许游看着,心里堵得慌。
  前后不过一个多礼拜,纪淳的身上已经没有了昨日的意气风发,阳光洒脱,他站在那儿,用尽所有力量接受、消化这件事。
  回过头来,他还要安慰自己的妈妈,说些让她好受的话。
  纪淳说:“爸爸一直昏迷,起码没受什么罪,你看他梦里也没喊过疼。”
  纪淳的妈妈伏在他肩上呜呜的哭。
  纪淳梳理着妈妈的头发,轻声安慰,抬眼间,对上许游的目光。
  两人相对无言。
  ***
  两天后,许游放学后听到许父说,纪父上午九点多的时候走了。
  许游愣在当场。
  许父说,现在纪淳家正在准备丧事,周末遗体火化,到时候他和许游一块儿去参加。
  许游点点头,也没说什么,那晚饭吃的也少,饭后去了画室。
  她坐在画架面前,知道自己应该按照齐羽臻的要求,画一幅练习画交给她,让她纠正问题。
  齐羽臻说,要画就画她心里最强烈的记忆,第一个浮现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的人或者物,不要为了练习而交行货。
  可是许游满脑子想的都是纪淳。
  纪淳那天眼睛微红的模样,他低着头抖动肩膀的模样,还有他听到医生的话还要反过来安慰母亲的模样。
  许游抹了把脸,快速在画纸上画出她脑海中的轮廓。
  画没有画完,她就停笔了,心里实在难受。
  许游翻开手机,给纪淳发了微信:“我晚上才知道纪叔叔的事,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安慰你,节哀……”
  这话发出去,许游又觉得似乎不够,想加一句什么,却又想不到。
  半晌,纪淳回复了:“早上的时候,我看爸爸实在难受,有痰卡在喉咙里,我就叫护士帮他抽痰。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不到半个小时,那些指数就不对了,然后……”
  许游连忙说:“肯定不是因为这个,医生之前就说过了,让家人有个心理准备,你千万别怪自己,不要往心里去。”
  纪淳没回复。
  许游又把前些年在医院走廊里听到的那个老人的话,转达给他,然后说:“其实纪叔叔一直在天上看着你和阿姨,你们要保重身体,别让他难过。”
  过了一会儿,纪淳回了:“嗯。”
  ***
  翌日放学后,许游将那副未完成的油画,交给齐羽臻。
  只是还没等许游告诉齐羽臻原因,齐羽臻就说:“这周的课先停了吧,我看你这状态也不好,周末不是还得去送长辈吗?回家后调整好状态,下周咱们再定时间。”
  许游一愣,但转念一想,应该是褚昭也听说了消息,告诉她的。
  许游点点头,坐在那里又听齐羽臻点评了这幅画一些优点、缺点,上课的时间比平时都要快,不到一个小时,齐羽臻就让她回去了。
  许游抱着画走出照相馆,到门口时,见到褚昭就蹲在台阶上抽烟。
  他的另一手还拿着手机,飞快的打字。
  她没有和褚昭打招呼,走下台阶往街上去。
  晚上,许游在画室里将画完成,落笔时,却没有往日那种长长舒一口气的感觉。
  她看着画里的纪淳,喉咙哽的慌,心里憋闷。
  她答应过纪淳,要再给他画一幅画,可是这一幅她怎么都给不出去。
  ***
  几天时间转瞬即逝,很快到了周末。
  许游一早就和许父去了火葬场,纪淳和母亲以及亲戚们已经在了。
  许游看到纪淳,许父和纪家很多亲戚都认识,很快帮大家张罗起来。
  许游透过人群,看到纪淳。
  纪淳正在和一位长辈说话,许游走过去时,纪淳刚好回过身来。
  清晨暖阳之下,纪淳朝她扯了下唇角,眼神有些萎靡,脸色仍是苍白。
  许游不假思索的张开手臂,轻轻将他搂住。
  纪淳回抱了她一下。
  退开时,许游本想说点什么,可是很快,她就听到有人喊他:“纪淳。”
  两人不约而同的看去,是贺绯、方玄和秦滟。
  纪淳抬脚朝几人走去,他们将纪淳团团围住,一边安慰一边拍他的肩膀。
  许游的目光和贺绯对了一秒,贺绯白了她一眼,就拉住纪淳的胳膊,在他耳边说着安慰的话。
  许游垂下眼,朝人群中许父的方向走。
  走到一半时,她突然看见了褚昭。
  褚昭和平日没什么不同,仍是一身黑衣,他应该是和贺绯他们一起来的,却被纪淳的一个叔叔拉住了说话。
  褚昭有些不耐烦的应付着,可纪淳的叔叔却好像很热络,一直在巴结他。
  许游经过两人,刚好听到这样一句:“你父亲他最近好吗……”
  许游走到许父身边,这才想起来纪淳好像说过,褚昭家也是有背景的,但他无意经商,加上家里还有个哥哥十分得力,父母便放任他做自己喜欢的事,还花了不少资本和人脉把他的名气捧起来。
  许游又朝那边看了一眼。
  褚昭也刚好看过来。
  许游挪开眼神,不想和他有过多接触,可褚昭却仿佛笑了一下,和纪淳的叔叔淡淡说了句什么,就抬脚走向许游。
  褚昭来到跟前,问:“你怎么不去找纪淳?”
  许游没应,只抬眼看向纪淳的方向,贺绯仍是紧紧抓着他。
  褚昭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刚好看到贺绯一眼瞪过来,他有些了然,又道:“我过去打个招呼。”
  许游依然没应,就站在父亲旁边,听他和纪淳家的亲戚说话。
  那边,秦滟看到褚昭过来了,立刻表现出很关心纪淳,很投入的模样,她还转向褚昭,一边擦眼睛一边说话。
  许游皱着眉看着这些微妙的小动作,先是贺绯,再来是秦滟,她们都不像是来参加葬礼的,反倒像是来标注所有物的。
  许游厌烦的收回目光,刚好听到那亲戚和许父说到纪淳的两个叔叔。
  许游不是很明白,只听懂一个大概,仿佛是纪淳的叔叔一直惦记纪淳父亲的公司,因为两个叔叔也是股东,出事前还曾因为公司的融资而和纪父争吵过。
  许游下意识地朝四周看去,很快就看到那两个叔叔站在一棵树下,正窃窃私语,眼神还时不时朝纪淳和褚昭身上飘。
  许游没吭声,心里虽然困惑,又好似明白了什么。
  这或许就是大人们的世界,没有他们自小学会的那些“死者为大”的道理,每时每刻想到的都是自己的利益,亲兄弟去世了,他们第一件想到的事就是算计得失,脸上没有一点悲伤,反而还有点庆幸。
  又或许,等他们成年以后,再过一些年,有了家庭子女,大约也会变成这样的大人吧。
  ***
  告别仪式简单隆重,所有程序都是按照司仪的指示进行的。
  唯独有一样,就是在行鞠躬礼和握手礼时,家属在遗体面前一排的次序出现了问题。
  司仪的意思是,原本应该是配偶和子女站在前面两位,然后才是兄弟姐妹,可纪淳的两个叔叔却不听,还越过纪淳和母亲站到前面。
  纪淳皱着眉,似要和两个叔叔讲理,却被母亲拦住,眼圈红肿的小声嘱咐他:“算了,你爸爸看着呢。”
  纪淳绷紧了下颌,因为皮肤很白,太阳穴上浮现青筋,分外明显。
  他最终还是强行忍了下去。
  仪式结束后,众人没有立刻散去,大家就站在休息室里和殡仪馆外面说话,等纪淳和纪母出来,还要上前打个招呼。
  许游站在角落里,看着许父和老同学们说话,也不知过了多久,身边突然多了一股香气。
  许游侧头一看,对上贺绯的一脸嘲讽:“那是你爸?”
  许游没搭理她。
  贺绯又说:“还挺会来事儿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纪淳的叔叔。”
  许游皱了下眉头,直接走开了。
  这时,纪淳搀扶着纪母从殡仪馆出来,来到人群中间,众人上前安慰,纪母哭着一一谢过,纪淳也神色凝重的和长辈们道谢。
  许父这时朝许游看了一眼,示意许游过来,他们父女也要打个招呼。
  只是许游刚走上前几步,就听到人群中突然发出一道声音:“我哥哥就是被你们母子气死的!”
  那声音里饱含悲愤,正是纪淳的叔叔。
  许游和大家一样,惊讶的看过去。
  纪淳的叔叔此前一直没什么明显地情绪,直到刚才告别式才哭了两身,这会儿再看,已经纵横流涕。
  “说的就是你们,是你们活活气死我老哥的!”
  纪淳一顿,脸色乍变,箭步上前,眼瞅着就要起冲突。
  许游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等她反应过来做了什么时,她已经拦在了纪淳面前,身体紧紧贴着还要往前冲的他,用尽所有力气将他抱住,压着声音叫道:“纪淳,别冲动!”
  纪淳被拦住了,死死瞪着对方,但他的身体却渐渐安静下来。
  许游趁机把他往后推,同时说:“他就是要做给别人看,让大家一起看笑话,以为你平时就是这样对长辈的,你别上当!”
  纪淳落下目光,对上许游,深深地吸了口气。
  许游清晰地看到,他眼中的愤怒渐渐平息,在那片漆黑里有着痛苦和悲伤。
  许游又一次红了眼圈,刚想说话,贺绯几人就围了过来。
  许游被挤了出去,也没多言,朝旁边让了两步。
  许父拍了拍她的肩膀,告诉她,待会儿一起去和纪淳的母亲打个招呼,就不留下吃饭了。
  许游点头,又一次看向纪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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