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之沉默了片刻,而后反问道,“那你相信我吗?”
时怀瑾颌首,“相信。”
“那我信你。”安之笑了,又问,“你想帮我是因为我现在是你妻子吗?”
时怀瑾没有马上回答安之的问题,他转头看向夜空,缓缓闭上的眼睛,眼前浮现他看她跳的第一支舞,缓缓启唇:
“因为你的舞蹈,我很喜欢。”
听到这个答案,安之莫名觉得很开心。
料梢微风吹过,隐隐约约之中,安之嗅到了一丝烟味,她略惊讶地看向时怀瑾。
他们认识的时间不长,但她觉得他不是会抽烟的人。
“你不开心?”她犹豫了片刻,小心翼翼地问道。
大抵敏感的人,对别人的情绪感知能力也很敏感。
时怀瑾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却什么也没说出口。
这一瞬间,他突然有点理解安之,理解她之前为什么会明明有很多话想和他说,最后却什么都没说。
就和他现在一样。
他应该要谢谢这朦胧的月色,让她看不清他现在的神情,“你能跳个舞吗?”
安之毫不犹豫地点头。
她扶着椅子起身,走到时怀瑾对面站好,摆好姿势,缓声道:“这支舞,叫月下美人。”
没开灯,时怀瑾看不见,但是他能感觉到有影子落在脸上,移动着,时左时右,也能听到她乎远乎近的呼吸声和脚步声。
时怀瑾闭着眼睛,认真感受着,突然,一阵熟悉的香味儿飘了过来。
昙花开了。
墙角的昙花他精心照料了五年,从小苗变成如今的树桩,迟迟未开花,今晚却开了。
时怀瑾心中谓叹,月下美人,名副其实,若真看不见,那该多可惜啊。
……
一支舞跳完,安之匀了下呼吸,重新走到椅子边坐下。
时怀瑾闭着眼睛,呼吸轻柔,像是睡着了。
安之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确认他是真的睡着了之后,她拿过一边的毯子给他盖上,往上拉了拉。
而后垂眸看着他,抬手覆在他眼睛的上方,虚虚勾勒他的轮廓,缓缓启唇:
“下次我再不好好睡觉,你就抱着我。”
……
第23章 海鲜粥
晋、江、独、发
关靳被协议书的事折磨了一整个晚上, 茶饭不思,就为了将协议修改成他家时总满意的样子。
作为一个合格的助理,他需要从老板字句间的情感色彩看出老板的态度。
可这次太突然了, 只一个匆匆忙忙的电话之后就结了婚,他都来不及琢磨他家时总对这个婚姻的态度, 于是只能尽可能的公平。
回到家之后,他就一直盯着协议看,来来回回翻了半天,也没看出问题在哪儿。
够官方, 够人性,够公平,可时总为什么会不满意?
他百思不得其解, 于是在晚餐后给时怀瑾打了个电话, 虚心请教了一番,他家时总是这样跟他说的:
“这场婚姻里,她比较吃亏。”
所以呢?
关靳很为难,他们本就是商人,努力追求利益最大化是本能, “时总……”
结果下一秒,时怀瑾说:“我拟好初稿发你。”
关靳一听如释重负, 立刻扬起嘴角拍了下掌,“好咧!”
第二天,他一大早就受到了时怀瑾给他发的文件,几十kb的文档, 不多也不少,他打开看了一眼,愣住了。
所谓的婚姻协议书, 其实更像是瑜安之利益书,在这段关系里,他们时总就像是一个提供利益的工具人,从头看到尾,就只得到了一个已婚的身份。
关靳觉得自己终于懂了他家时总的态度,可是却更迷茫了。
跟了时怀瑾多年,他突然发现,自己可能从没真正懂过这个男人,他所了解的,更多的只是时怀瑾想让他了解的。
老板的心思,果然不是他们这等凡人能轻易窥探的,关靳叹了口气,撇去满脑子的胡思乱想,任命的整理好文档,而后再给时怀瑾发过去。
……
清晨,时怀瑾推开阳台的落地窗,初阳斜斜的照了进来,落在墙角的昙花上,将枝叶的影子拉得很长。
昨夜开了小半夜的昙花在凌晨合上了花苞,像一枚枚白玉令箭吊在绿色的树茎间,时怀瑾拿过一旁的水壶给它们浇了点水,而后去了厨房。
砂锅里的海鲜粥咕噜咕噜,时怀瑾解开盖子看了一眼,而后将火调小了一点,盖上盖子继续熬。
门就在这个时候被敲响了。
“嘭、嘭、嘭、”
声音密,且大,像是有人抡起拳头一通乱砸,是时穆一向的作风。
时怀瑾皱了眉头,转身出了厨房,走向门口,刚伸出手,还没来得及打开门,门就自己开了。
时穆刚打开门,就对上时怀瑾的眼睛。
大眼对小眼,小眼慌了。
被抓了个正着,时穆忙把手缩了回去,将手藏在身后,装模作样地挠了挠头,讪笑道:“小叔,原来您在家啊,难怪不锁门。”
说着,他就要往里冲,却被时怀瑾撑在门框上 的手给挡住了。
看着眼底多出的一只手,时穆笑得一脸谄媚,乖乖把右手的小药袋递向前,“医生推荐的药我每样都买了……”
时怀瑾接过了白色的袋子,又朝他伸出了另一只手,淡淡看着他,缓缓启唇,“钥匙。”
时穆:“……”
他苦着脸,将钥匙交到时怀瑾手里,“现在我可以进去了吧?”
“小叔,我都闻海鲜粥的香味了,您真是我亲小叔,还记得我最喜欢吃的早餐,我妈对我都没您对我这么好……”
话未说完,时穆猝不及防被往外一推,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门被关上了。
“嘭~”
盯着眼前厚重的木门,时穆:“……”
海鲜粥的鲜香味从门缝里钻出来,争先恐后的往他鼻腔里跑,他动了动鼻子,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他的粥!
鲜甜嫩滑的海鲜粥!
安之被关门声吵醒,踩着拖鞋从卧室走了出来,揉了揉眼睛看向门口的时怀瑾怔愣了两秒,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这是时怀瑾家。
她已经和时怀瑾结婚了。
她放下手,不自然地别开了眼,轻声问道,“刚刚是有人在敲门吗?”
时怀瑾摇头,转身走向她,“嗯,外送。”
安之点点头,看着他手上的小袋子“哦”了一声,信以为真。
就在时怀瑾即将走到安之身边的时候,刚刚才被他锁上的门再次被打开了,时穆站在门口扯着嗓子喊:“小叔,你的粥难道不是给我做的吗!”
抬眸,时穆就看到穿着他小叔的衣服站在他小叔的卧室门口的女人。
小眼对上大眼,小眼第二次慌了。
“安、安、安……小婶!”
虽然被小小的吓了一跳,但时穆的反应速度极快。
看着门口的陌生男人,安之下意识朝时怀瑾靠近了一步,拽住了时怀瑾的衣摆扯了扯,“他是?”
外送?
时怀瑾刚启唇想回答,时穆很自觉的自报身份,“我呀,我是您嫡亲的小侄子,我的叫时穆,时怀瑾的时,穆桂英的穆。”
小侄子?
安之下意识多看了时穆两眼,沉默了。
“……”
这个小侄子好像,年纪有点大?
呵呵不知道从那个角落里钻了出来,看到门口的时穆兴奋的不行,直往时穆身边凑,抬起两只前爪就要往时穆身上扑。
时穆连连后退了两步,强行抱住它的大脑袋往外推,“少爷,冷静点,我今天没给你带小黄鸡。”
安之疑惑地看向欢腾地呵呵,“少爷?”
“对啊。”时穆笑着走向安之,一边走一边拍呵呵的脑袋,揶揄地看了时怀瑾一眼,“我小叔没告诉你吗?它的小名叫呵呵,大名叫时少爷。”
“……”
时怀瑾凉凉地看了时穆一眼,“你还想不想吃早餐?”
时穆立刻乖了,不敢再乱说话,“想。”
时怀瑾转身将手里的药袋递给安之,“外敷的,你先进去自己擦一下。”
虽然只是外伤,不理会过几天也会自己痊愈,但安之毕竟是要上台跳舞的人,腿很重要。
“好。”安之接过,对时穆浅浅笑了一下以示感谢,而后转身回了卧室。
近距离看安之比在舞台上更惊艳,时穆用肩膀撞了时怀瑾几下,调侃道,“叔,擦药这种事,你应该要进去帮忙啊。”
时怀瑾扫了他一眼,也不说话。
对上时怀瑾的视线,时穆脸上的笑容一僵,“对不起,是我打扰你们了。”
时怀瑾懒得理会他,转身去了厨房,时穆连忙跟了上去,不甘寂寞地在时怀瑾耳边叽叽喳喳:
“叔啊,你和我未来小婶进展挺迅速啊,这么快就把人带回家过夜了。”
“她不是你未来小婶。”
时穆脚步一顿,纠结了片刻,一改刚刚的不正经,严肃道:“小叔,不是我说你,都这个份上了,她还不是我未来小婶?”
“咱老爷子可从来没教过我们始乱终弃,你小心被老爷子打断腿。”
说到这儿,时穆语锋一转,“不过如果你允许我国庆长假住这儿的话,我就不告诉太爷爷,这条件不……”
时怀瑾:“她现在是你嫡亲的小婶。”
嫡亲这两个字他还是和时穆学的。
闻言,时穆呆了呆,迟疑道:“你的意思,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嗯。”时怀瑾轻轻嗯了一声,拿出小碗盛了两碗海鲜粥,顺手拿了两个勺子往外走,“你的自己盛。”
时穆拿着空碗站在流理台前没动,还在努力消化时怀瑾的话。
炉火已经被关了,砂锅的余热还未散尽,粥面还鼓着细腻的小泡泡,干贝和切碎的嫩虾浮在表面,黄色的蟹膏参在其中,缀着几粒葱花。
色泽甚是鲜明好看,看着就让人垂涎欲滴,闻起来也很香。
卖相和味道都和之前的一样,可不知怎么的,时穆突然就觉得,粥没那么香了。
客厅的餐桌很大,三人一狗坐着绰绰有余。
时怀瑾和安之正对着窗户坐着,时穆和呵呵坐在他们对面。
一早上起床就被投喂是之前没有过的事,安之心情很好,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喝着粥。
时穆的眼睛控制不住的一直往安之身上瞄,越看,他心里就越疑惑。
他是通过《心随舞动》这个节目知道安之的,当初一眼便觉得惊为天人。
在得知这个天人可能是他未来小婶之后,他激动地在网上冲浪了一整晚,查了很多有关于安之的消息。
大大小小的细节他都没有放过,所以他自以为他对未来小婶有了一定的了解。
但现在看来,他好像看了个假的安之。
她好像吃的比自己还开心?
说好的不食人间烟火呢?
难道都是误传!
看着对面喝完了一整碗粥的安之,时穆咽下嘴里的粥,犹豫了片刻,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婶啊,你是不是还有个双胞胎姐姐或者妹妹?”
安之很有点不喜欢小婶这个称呼,微微一愣,“啊?”
时怀瑾头也没抬,低声道,“好好吃饭,别说话。”
“好。”安之手上的动作一顿,点了点头。
时怀瑾偏头看了眼安之,“不是说你。”
见她放下了勺子,他又问,“还要吗?”
安之浅浅笑了一下,摇摇头,“不用了。”
时穆看着对面的两人和自己身边的一狗,他撇撇嘴,轻哼了一声,“我也喝完了,小叔你怎么也不问问我?”
时怀瑾淡淡看了眼他的碗,而后又看了眼安之的碗,视线最后落在时穆的脸上,眼中的深意不言而喻。
时穆:“……”
他的碗,是他小婶的N倍。
如果不是有小婶在,他相信他小叔下一句“你是饭桶吗”就会脱口而出。
不说,已经是给他最大的面子了。
吃完早餐之后,时穆还想赖着不走蹭午饭,却被时怀瑾几句冷言冷语给赶了出去。
安之坐在沙发上,拿着手机再次点进了微博,继续跟那些网友争论。
一样的话重复了成千上万遍,但就是没人信她就是安之,更没人信她是真的结婚了。
时怀瑾回书房将关靳整理好的协议打印出来,而后走到客厅在安之身边坐下,将薄薄的几张纸递给安之。
“看看有没有什么要改的。”
安之随手将手机放在一边,垂眸看了下封面,接过文件翻了翻。
简单的白纸黑字,协议里的字不算多,每句话里她都能得到利益,包括经济,也包括以后事业发展。
几分钟后,安之合上了文件,仰头看向时怀瑾,认真问道:“这里面都是我能得到的,我能帮你什么?”
时怀瑾给她递了支笔,淡淡地看着她,“以后再告诉你。”
她太单纯,没有心机,不懂一个商人愿意主动放弃利益,其实是为了得到更多。
更不懂,相对于受惠者,施惠者有更强的求益心理。
安之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接过笔签了字,将文件交给时怀瑾。
时怀瑾接过,刚把文件放在茶几上,一旁的手机就震动了起来。
瞄了眼上面跳动的名字,时怀瑾转头看了安之一眼,抬手抵着太阳穴揉了揉,缓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