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老三和唐老二也急得要命,唐老二直接开骂了:“王大头,你个骗子,你骗老子,你说过年稳当着呢,不会给人抓!”
有个警察一棍子抵在唐老二脑袋上,骂道:“闭嘴,你叫王大头没用,上面新调了个领导来,过年专门整治你们这批不守规矩的。”
谁能想到花了一肚子劲儿才疏通了关系,年关还没过,又突然调来个新领导,死活要抓投机倒把。
然后,唐老二和唐老三就被押走了,至于到底要怎么处置,听说要到了警察局总部才知道,估计待会儿警察就要来屋里找家属问话了。
李春兰和唐大嫂给晕倒的唐二嫂掐人中,掐醒了唐二嫂,唐二嫂就一脸的泪水,一把拉住了唐老爹的手,哭嚎道:“爹啊,你可要救救他。”
这屋里的人,坐在八仙桌前,一脸严肃,一言不发......
唐二嫂慌乱间拉住了唐大嫂的手:“大嫂,大嫂,狗蛋儿不是也在外面走,你让他想想办法!”
唐大嫂一脸难堪:“你还把主意打到狗蛋儿头上了,你男人有前科又不机灵,屋里的人劝过多少回了,你现在叫狗蛋儿能有啥用?”
是了,投机倒把不是重点,重点是唐老二之前就被抓住过,有了案底,这回又是顶风作案,就连唐建德也提醒了几回,结果还让唐老二给屁了一顿。
现在是谁也没有法子,只能等待人家公安局找上门来问话。
唐宁是在一边儿等得打瞌睡了,坚持不住了,就去睡了,等到醒来的时候,正好是半上午,太阳出来了,可冬天的太阳带不出暖意,只照得油菜叶子上的霜晶亮晶晶的。
公安局来了两个人,都骑着自行车,压过枯草,压碎了枯草上的霜晶,咯咯咯一阵响。
“谁是唐老二的家属?”
唐二嫂慢梭梭地走到院子里,耷拉着肩膀:“俺是。”
那公安目光在院子里扫动,瞄见搁在盆子里的猪大肠和板油,冷哼一声,吐出一口热气儿,被冻得白花花的:“你男人赚得不少啊,买猪买油了?”
唐二嫂连连摆手:“不是,那不是我的,那是老四家的。”
“老四?”那公安皱着脑门子又看院子里其它的人,心里暗自琢磨,这怕不是一家子都干投机倒把,只抓住那么两个吧?
唐老四也揉了一把头发,站了出来:“是我,我是自己攒的钱。”
他不说是山上打来的,现在集体经济,上面管得严,要是打两只野鸡野兔子,可能没人管,可打了一头野猪,保不齐就要说给他们家充公了。
那公安也有些不信,毕竟是乡村里穷苦人家,这黄土墙皮子都颤颤巍巍,四面漏风的,自己攒的钱能买那一盆子猪下水?那公安要再说话,就被赶来的李友善打断了:“诶,朱哥,你来了啊,我忘了给你说,他们家原来还是优秀家庭呢。”
那公安一听“优秀家庭”,怎么也给几分薄面,两公安互相使了一个眼色,都不再继续追究,只是说起了唐老二家的事情,还说翻出了唐老二前几年的案底,也是投机倒把。
唐二嫂那单薄的身子就在院子里颤颤巍巍的,没了法子,满脸是泪,当下就给人家跪下了:“官老爷,你可给条活路吧,现下咱们几家分了家,我两口子三个娃,都指望着他呢。”
那公安叫她吓得不轻,赶紧伸手拉她,拉了好几下才扯起来,却是去看李友善。
李友善在大冬天里居然叫他们急出了一身汗:“能不能从轻发落?”
好歹是自己队里的人,怎么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这群烂玩意儿,李友善摊着就就算摊着了,他也不能不管。
那公安看了好一会儿才说:“赚的钱充公了,还要罚款,然后根据上面的指示,他们是要劳改三个月的。”
劳改?!
别以为现下劳改有人给发饭吃,是个好去处,现下的劳改就是把人拉到一个鸟不拉屎的农场里,成天喂猪、喂鸡、锄地,睡在四面透风的牛棚子里,天不亮就起来干活儿,半夜才能去睡觉,一天三顿发两顿烂红薯,自己灌着凉水冲下去,这大冬天的,冷水一进肠子,冻得人五脏六腑都疼。
唐二嫂站在太阳下面,只觉得这冬天的太阳也晃得人眼晕,二白眼一翻,又晕了过去......
等到她醒了,公安局的人就给她留了口供,询问了一下唐老二做生意的情况,然后就去了唐老三家里。
唐二嫂就趴在桌上没命地哭,一家子人也大眼瞪小眼儿,谁也不知道咋办。
还是唐老爹看不下去,干脆进了卧房,门一关,就眼不见心不烦了。
大房和四房也去厨房里忙着盐猪肉去了。
而几个公安出来门,就打算去唐老三家一趟,听李友善说,人在医院,就掉转车头去了医院。
这会儿医院里也可热闹了,王桂花疼了一夜,王豆豆烧了一夜。
检查出来,说是王桂花小腿眼看好了,把大腿给摔伤了,这下没有百十来天是别想大动的。
王桂花一听这事儿,当场就哭天抢地的,骂人家医院黑心医院,扯着嗓子闹:“我就从床上摔下来,咋能把大腿摔折了,你们就是想骗钱。”
她闹得医院里医生护士都不敢近身,在一边儿悄悄商量着,赶紧把她家人找到,给送走算了。
王豆豆这边儿也不好过,烧了整整一晚上,医生用尽办法给退烧,到了早上才给退下去。
等到王豆豆慢慢悠悠醒过来的时候,世界寂静得可怕,她再也听不到声音了,原来是给烧聋了。
王桂花晓得王豆豆给烧聋了以后,差点儿气晕过去,这娃本来就小,干不了啥事儿,现下聋了还听不了话,这得花多少钱来治?这可不又是一个拖油瓶吗?
王桂花一手就打翻了护士手里端着的工具盘,里面的药瓶子摔地上,药水溅了一地。
“凭啥烧聋了,我们送过来的时候还好好的,你们医院把人给我医坏了。”
护士拉着一张脸:“是你自己送来晚了,我们要是不救,娃昨晚就烧死了!”
唐凤丫在一边儿缩了缩肩膀,她知道王豆豆发烧了,可她没说,她再看了看张大嘴哭得厉害的王豆豆,再看了看自己的手心儿,那会推了王豆豆,自己就摔门槛上,把手给摔到了,也没送医院,现在都老是疼,手背上还慢慢鼓了一个大包起来,又丑又疼的。
现在那个老是用福运害她的王豆豆现在成了聋子了?她有些害怕,又觉得活该!
这边儿王桂花还要吵,就有好几个护士钻出来,拦住了她,可她惹到不该惹的护士长了。
刚刚那个端药的就是护士长,那护士长扫了一眼地上的一滩药水,再扫了一眼王桂花快要输完的药水:“你尽管摔,这药是给你的,反正你打碎了一瓶儿,就记你账上,要么你就跟医生说,说你不医了。”
护士长一捡地上的工具盘,扭身就出去了,剩下几个小护士那扫帚扫残渣。
王桂花十分想不通,自己明明刚刚走上鸿运,咋突然又倒霉了,而且这倒霉倒得她都快万劫不复了。
她闷了好一会儿,突然就扑到了王豆豆跟前:“你不是说你好运,能保佑我的吗?”
王桂花一直把王豆豆当成个摇钱树,啥事儿都指望着王豆豆,自己却并不努力,而王豆豆在傻丫离开之前也一直很好地回报了王桂花,所以她对王豆豆更好,好到超过了自己亲生女儿。
可是一旦王豆豆不能满足她,甚至给她带来灾祸,她就把一切的罪过都推在王豆豆头上,现下她也恨毒了王豆豆。
王豆豆听不见王桂花说啥,也只能没命地哭,万分惊慌之下,她去摸自己挂在身上的石头,身上没有角落都摸遍了,都没找到。
“神仙叔叔,你在哪儿,神仙叔叔!”
她的神仙叔叔可真的不理她了。
那她的神仙叔叔在哪儿呢?这得说到唐宁这边儿来了。
唐宁想着已经抓了头猪,最近还是消停一段时间,于是乎啥新鲜玩意儿也不整了,就去给狗继续改造改造窝窝。
她昨晚和几个哥哥给弄了个破箩兜在墙角下边儿,家里的人穿衣服尚且布料不够,狗就更没有了,她就抱了两捆谷草塞箩兜里边儿,把狗崽儿安顿了进去。
这会儿她去查看一下,看看小狗晓不晓得出来撒尿,在箩兜那儿瞅了一瞅,就看几只小狗正在抢一根红绳绳,绳子上挂了一个鱼儿形状的小石头。
由于这绳子上面被狗舔得全是黏糊糊的东西,她十分嫌弃地拎了起来,看了一眼,看那小鱼儿弯着尾巴,脑子里似乎闪过一些画面--还在王家的时候,王豆豆就经常捏着石头念念有词“神仙叔叔”。
所以这就是王豆豆的那个“神仙叔叔”?
唐宁虽然是穿越来的,尊重传统文化,但是她迷信有一定的度,要说这个时代,有什么仙人助力的话,她是不大信的。
再说,要是真有神仙叔叔,她咋啥事儿都没有呢?
反正她没有归结于是自己力量太强,反伤了对方,反而一脸嫌弃地看着这个满是狗狗口水的石头,再看了眼这一窝小狗。
一窝小狗有四个,小三和小四都是黑不溜秋的,连屁股上的唯一一块白毛位置都一模一样,唐宁是分不清他俩的。
她心下一皮:那就委屈你了,神仙叔叔。
唐宁把那块石头用一瓢水搓了搓,然后给其中一个挂上了这块石头,拍了拍狗脑袋:“我宣布,带石头的就是神仙狗狗。”
不对,神仙狗狗似乎也太不着调了,她抓了抓自己头上的小揪揪,酝酿了一会儿:“好了,黑皮战神,就叫黑皮战神了。”
那小黑狗也围着她的手转圈圈儿,想舔她手指,唐宁看着狗狗这么热情,深深觉得狗狗十分满意这个名字。
屋里李春兰的声音响起来:“闺女,给你烧个根红薯。”
唐宁“诶”一声就跳起来,转身朝灶房走。
堂堂“神仙叔叔”成了狗脖子上的石头。
狗窝里,石头红光泛泛:系统受到侮辱,再次受创,受创度百分之九十一,已无法完成自动修复,请迅速与目标宿主签订契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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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王桂花受了伤,男人进了局子里,一下家里的劳动力就只剩下唐凤丫了。
医院堵着要医药费,一个小姑娘从男哪儿变钱出来?
唐凤丫要回来找老唐家的人,可她也怕老唐家这群人,就按王桂花的指示,一个人走了一上午,终于走到了外婆家里。
王桂花的娘家跟傻丫的奶奶算是隔房亲,家里两个女儿,两个儿子,原来王桂花的妈就想生个儿子,没想到头两胎都生的是女儿,大女儿是第一个孩子,还有点儿疼爱,可王桂花就惨了,家里盼儿子,盼来盼去,是个没带把儿的,因而在家里也不受宠。
诚然,王桂花那样重男轻女,也是跟家里人学的,不是有一句话说得好么--往往看不起女人的都不是男人,而是女人。
王桂花深受家庭之害,到了最后,受害者也变成了加害者。
却说王老太看见唐凤丫来了,丫头脏兮兮灰扑扑的,比之前看到的更黑更瘦更丑了,王老太也是嫌弃得不行,但她还没听说王桂花男人被关起来了,只是前一段日子王桂花来炫耀赚了钱了。
王老太才勉强放了唐凤丫进门,给削了一根生红薯递给饿了一天的唐凤丫,唐凤丫从昨晚到今天白天都没吃东西,还走这么长的路,早饿得前心贴后背,抱着红薯就疯狂啃起来。
王老太两片干瘪的腮帮子一颤,更加刻薄似的:“凤丫,你咋一个人来了,你娘咧,不说说给你两个哥哥扯两块的确良做衣裳吗?”
唐凤丫叫那红薯噎得直翻白眼儿,咽了半天才把红薯咽下去说:“我娘在医院给我弟弟看咳嗽,她说有事情找你。”
王老太一撇脸,两片腮帮子再抖一抖:“那你爹呢?”
“我爹在外面忙。”
王桂花交代了唐凤丫,要是王老太还晓不得唐老三被抓了,就撒谎哄唐老太过去,要是王老太晓得了,唐凤丫就给跪下,在院子里哭。
现在王老太是不晓得,还琢磨着是啥事儿,想着唐老三赚了大钱,也高高兴兴一锁门,跟着唐凤丫去了医院里。
一老一小,也走了大半天,走到医院都快晚上了,王老太满心满眼惦记着女儿掏钱给自己孙儿买布料,结果到屋里一看,王桂花躺在床上。
王老太一脸惊讶,坐在床沿边儿:“你这是咋了?”
王桂花一下就拉住了老太太的衣角:“娘,你可要帮我啊,孩儿他爹弄去劳改了,我这边儿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
王老太脸都绿了,全身抖起来,两个裤脚也飒飒飘:“你说啥,孩儿他爹咋给抓住了?我咋照顾你?你不说赚了大钱,钱呢?”
反正老太太也是先想到了钱。
王桂花“哇”一声哭出来:“给罚款了!”
王老太脸更绿了,众目睽睽,她也不能丢下女儿走,只能起身指着王桂花鼻子骂道:“蠢东西,干啥都干不成,我咋生了你这么个东西!”
这医药费谁给垫付?王老太是摸不出来的,死也摸不出来,气急了就说要回家去。
王桂花逼得没法子,想要回去找那颗石头,这带着伤,还杵着拐棍儿,就回去了一趟,把家里翻了个底儿朝天,愣是没找到那颗石头。
石头不见了,福运彻底走了。王桂花躺在床上,听着医院账房一次又一次催她给钱。
她给不起,也不敢就这么回家,怕腿伤更严重,要了她的这条小命儿,就只好拉着老娘想办法,后来几个弟弟来了,一人给借了几块钱,把眼前的苦难解决了。
大弟弟王老三抄着手说了:“二姐,你这么搞可不行,弟弟们都有一大家子要养呢,帮你只能帮到这儿了。”
王桂花就眼泪汪汪:“那咋办,我可没有依靠,你们要是不帮我,我就撞死到你门前。”
老王家一脸菜色,他们不觉得王桂花要撞死在他们门上,不过成天到他们门口哭,叫人看了也笑话不是?
王老四在屋里瞧了两眼,一把扯过已经聋了的王豆豆:“医生都说聋了,治也治不好了。”
王桂花盯了王豆豆一眼,她不盼着王豆豆给福运了,她算是看明白了,王豆豆是个没福气的,是个丧门星!
她也一把甩开王豆豆:“那她不治了,我能不治了?”再把又尿床的娃朝弟弟面前一送:“你们外甥也不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