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乖直到多年以后，霍云霄白发苍苍，依旧忘不了，那个除夕夜，一个扎着小揪揪的女娃可爱地比刚开的小灯笼花还要亮眼。
突然，屋里猫蛋儿和天明都跑了出来，从后面推了一把唐宁“快，摇竹子了，摇了竹子长得高。”
乡下传说，除夕夜里摇了竹子，小孩儿就会长得飞快。
唐宁自从来到这儿，长肉倒是长了不少，但身高一直没怎么冒似的，这可让她太担忧了，她也入乡随俗，跑去抱着竹子摇。
霍云霄在外面看着竹林里的娃娃们把竹子摇得哗啦啦响，也摇头笑了笑，转身走了。
唐宁一边儿摇，一边儿想起霍云霄腿受伤了，不知道会不会影响他以后的身高，就干脆帮霍云霄一起摇了，嘴里还念念有词“竹子不长，我长高，竹子不长，霍云霄长更高。”
霍云霄后来差点儿给她气死，他总是吊着眼角捏她的脸“我就说我当空军怎么那么难，原来是你给摇出来的。”
空军要限制身高，他现下就有一米七，后来发育得更好，长得更高了，长出了个王子身高，可不就没戏了么
可他要是真去当了空军，说不定也和她没有那段缘分了
等到初一早上，队里的人都早早起来，大家拖家带口朝山上走，取个“步步高”的吉祥意思。
唐宁也一大早爬起来跟着唐老四他们上山去，一路走，还背了一把小砍刀，说是砍柏树枝儿回去，挂门门方上边儿能挂住从门口走过的好运。
队里的人都朝山上走，娃娃们也成群结队，唐宁还是和老唐家的哥哥们一起上山。
几拨娃娃都几个照面，说说笑笑的，一路倒也有意思。
只是有一个意外，唐凤丫没带王豆豆一起来。
平日最关心王豆豆的李小龙就问凤丫“你咋不带豆豆来，她一个人在家咋玩儿”
唐凤丫黑脸皮子一动，白眼儿一翻“她自己不来，再说了，聋子就在家里干活儿不就行了”
其余的娃娃就涌上去问王豆豆咋聋了，是不是真的听不见了之类的。
唐宁也不想听这些，她对王豆豆的事情不感兴趣，也不想被这些事情勾起愧疚心，因而背着小背篓朝另外一个方向走了。
她刚走到小岔道，就看见一丛松毛里边儿冒出些灰扑扑的小疙瘩，捡了跟树枝刨开，竟然是一堆一堆的草菇。
是了，听那个系统说，她最近一段日子运气好像蛮不错。
唐宁就蹲下来一颗一颗捡草菇，捡了小半背篓，再走两步，松树下一窝还有一窝野鸡蛋
她刚刚捡完，猫蛋儿和天明就跑了过来“妹妹，给你说个事儿，豆豆去找大队长了，她说王桂不是，是三婶打她，她不跟三婶了，她要跟四婶婶”
唐宁捏着那几个凉冰冰的蛋，在心里默默一盘“四婶婶”，不就是她娘
嘿，这可有意思了，这么快找下家，还看上她娘了
她把手里的三个鸡蛋，给猫蛋儿和天明一人塞了一个“在哪儿呢，咱看看去。”
猫蛋儿和天明早上啥都没做，就被妹妹塞了个鸡蛋，登时笑得合不拢嘴儿，拉着她走“刚刚李小芬过来了，说豆豆自己找了小龙他爸，在小龙院子里哭呢。”
兄妹仨跑下山的时候，李友善的院子里已经塞满了人，唐老四和李春兰也挤在一边儿，两口子看到唐宁背着小背篓过来了，都招手让她过去，把她拢在腿边儿，给她塞了块糖。
她也给李春兰看了看背篓里的草菇，馋巴巴地说“娘，今天给我炒草菇肉片成不”
在她的努力下，她觉得自己终于实现了三天一荤的生活质量，过年时候还可以放纵一点儿，一天一荤。
李春兰笑了笑，捏着她的脸应着她，等到抬起脸，眉头却紧紧地皱着，盯着院子里的王豆豆。
她不晓得大队长会不会把王豆豆硬塞给她，只能无助地捏了捏唐老四的手。
唐老四似乎明白她心里的想法，就在她耳朵边轻声说“没事，咱先看看。”
这会儿院子里王豆豆正在撕心裂肺地哭“她打我，叫我干活儿。”
说着，撩起衣裳来，手臂上紫紫青青的痕迹，倒不是一条一条的，而是一个一个的，像是被人掐了的或者揪了的。
唐凤丫看到了，就朝王桂花身后缩，她可清楚，那些都是她掐的。
王桂花这会儿也杵着拐立在院子中央，没看王豆豆，倒是看到了唐宁，看见唐宁的小背篓里似乎又装了东西。
一上山就有收获，这不是福星是啥
她再看了看李春兰，撇了撇嘴，又去瞪王豆豆，她没想到这个聋子也学了唐宁的那一招找大队长主持公道。
她是真冤枉，最近她忙得要死，腿也疼，让王豆豆干活儿，王豆豆手脚一点儿不利索，洗个碗给她摔烂好几个，自己还先哭上了，她气急了，就给她屁股上几巴掌，其余的地方也没打，怕打了就没人给干活儿了。
不过，她倒是也真不想养王豆豆了，她说“大队长，我也没咋收拾她，我这样你也看见了，她爱跟谁就跟谁去。”
她拐棍一架，一摊手，又是耍赖的模样。
看笑话的就说了“喔唷，豆豆不是你的福星啊，你咋舍得送给别人。”
王桂花脸上一白，开始撒泼，指着人的鼻子说“我啥时候说豆豆是我的福星了”说完，又盯着唐宁“豆豆想跟老四，我没意见，只是老四该把王宁换给我才对，我们两家本来就一家领一个的。”
呵，真不要脸，拿自己家的霉山星小聋子换人家好命聪明娃
大家都跟着喝了倒彩，王桂花只管挑着下巴，特别有理的模样。唐宁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她要是没记错，昨晚上王桂花还想打她来着，怎么突然就变性儿了呢
她的确不知道，王桂花昨晚回去在床上翻来覆去想了一晚上，越想越觉得唐宁就是福星，而王豆豆说不定就是丧门星，之前那些好都是蒙蔽人眼睛的，她是一晚上抓心挠肝，特别想把唐宁要回来。
现在王豆豆自己跑来找李友善，她正好提出来，以娃换娃这个条件。
李友善也叫她气得抠头皮，又来瞄唐老四他们，看他们对这个事儿的看法。
唐老四就没说话了，拉着李春兰走了，唐宁本来想再听听八卦的，没想到唐老四一把把她也抱走了。
唐宁那好歹活了那么大岁数，在单位里也是察言观色的一把手，一看唐老四这冷冰冰的模样，也猜出了唐老四的内心。
她趴在唐老四肩膀说，小声说“爹，我不跟她去，她没你们好。”
唐老四本身就在生气，没想到王桂花竟然提出这么个可笑的条件，竟然想夺他的宝贝闺女
这会儿唐宁对他顺毛捋了，唐老四气也消减了大半，反而是抱着唐宁问“闺女，你想不想跟豆豆在一起”
唐宁一时有些混沌，反应了好一下才反应明白，唐老四该不会是考虑到她喜欢王豆豆吧
唐宁一抿嘴“不想，以前王桂花打我，她都不管的，我不喜欢她。”
王豆豆虽然过得艰难，可唐宁还没那么好心，回去拉这个害过自己的人一把，她现在每次看到王豆豆，都会想到这个小女孩儿发下恶毒的愿望来害她，让她不寒而栗。
唐老四明显也舒了一口气，现下他有了唐宁还有李春兰肚子里的宝贝，他觉得已经很满足了，也不想再收养其它的娃，更何况，他从实际情况考虑，王豆豆是个聋子。
聋子虽然不像傻子、智障那么难抚养，但是生活也总会有些不便。
同样的道理，他们老了之后，谁照顾王豆豆难道还给唐宁和肚子里的小宝增加负担
李春兰也舒了一口气，和唐老四对望一眼，笑了笑。
他们庆幸，还好他们的闺女没有非要和妹妹在一块儿，否则，他们还不知道咋办呢。
中午，李春兰还真给唐宁做了个草菇炒肉片子，还给她舀了一碗软软的白米饭，把她喂得饱饱的。
她正撑着小肚皮在院子里训练那只“黑皮战神”的时候，李友善就来了。
李友善进门，就先把事情大概说了一遍。
也就是说王豆豆实在受不了王桂花，王桂花现在也不喜欢王豆豆了，王豆豆又特别想跟着唐老四他们，李友善就想着唐老四已经收养了姐姐唐宁，那考不考虑妹妹王豆豆
唐老四率先说了不养，后来李春兰和唐宁也跟着说了不养。
好吧，人家一家子都不喜欢，都不想要，王桂花和王豆豆再闹得欢，那也是剃头挑子一头热。
李友善也就啰嗦了几句，抱怨了一下这事儿难办，王桂花没房子没钱，把娃分出去，一分钱拿不出来，本来就聋了的娃就更没人要了，更当时唐宁没人要一样艰难。
他说完，也就叹几声气，戴着猪耳朵帽子要出门。
唐老四就赶紧拉住他，给他宰了一刀腊肉用树叶子包着，叫他拿回去吃。
李友善这么拿着腊肉一想，人家唐老四一家子确实是厚道人，他之前顺手帮了个忙，就记到现在，现下就算王桂花闹，他也不能去为难人家唐老四不是跑回去把王桂花骂了一顿，骂她成天幺蛾子，还说再出事儿就送警察去。
王桂花现在一个人在家，没有男人，也是敢怒不敢言，只能被人家劈头盖脸骂。
下午唐宁拿着自己捡的那个鸡蛋，去找猫蛋儿他们烧蛋吃。
几个小娃娃就蹲在老唐家后面的一块土里，捡了一包树枝树叶，燃了来烧蛋。
三个娃围着火堆坐着，又说起了王豆豆那件事儿，猫蛋儿说“我听李小芬说，大队长让王桂花写了保证书，保证不再打娃，就给领回去了。”
天明还添了一句“王桂花还说你比豆豆好。”
唐宁是一头雾水，她今儿就觉得王桂花神叨叨的，一会儿要养她，一会儿觉得她比豆豆好，真是不知道王桂花是那根筋儿搭错了。
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以后看见了王桂花，远远跑了，面都不照好了。
她这下午烧了蛋回去，巧着河沟边儿就遇上了王桂花，王桂花盯了盯她的背篓，笑了笑“闺女，你又捡东西了”
唐宁被王桂花笑得汗毛都立起来，背着背篓跳到小河沟背面，腾腾腾就跑了。
王桂花被她躲了过去，只觉得自己热脸贴了人家冷屁股，难受得脸一拉，回她那破草棚去了。
这会子唐凤丫在锅里掺了一瓢水，丢了几个红薯进去，王豆豆一边儿哭一边烧火。
她平日里被王桂花宠得像个宝贝，十指不沾阳春水，现在是又烧火又喂鸡的，自我感觉是要多惨有多惨。
王桂花回到家里看到了王豆豆就心烦，骂骂咧咧“要不是你，我早养了王宁了，你个丧门星。”
王豆豆也听不见啊，王桂花就着这事儿骂了半晌，等到红薯煮熟了，唐凤丫捞到了跟前儿来，王豆豆也上来拿红薯。
王桂花看着那黑乎乎的小手，想着白天的事儿，气得脑仁子疼，李友善竟然逼着她写保证书，好，那她不收拾王豆豆，她眼珠子一转，端走了红薯，给了唐凤丫一根，其余就进屋关着门吃。
王豆豆站在门外，又开始敞着嗓子没命地哭
王桂花这会儿倒是心里舒坦了，可她这一辈子也就是个倒霉相了，本来该有一场富贵，可惜她对王豆豆太不好，富贵也没她的份儿。
到了年初二，家家户户回娘家，唐老四和李春兰也起得大早，两口子舍得，把那个腊猪后臀尖儿给丈母娘提着。
两口子一人提着后臀尖儿，一人抱着闺女，就喜气洋洋地赶往了娘家。
李老太也早早起来收拾了院子，桌椅板凳儿都捯饬了，等着自家姑娘和姑爷回门子。
李嫂子也给拿出鸡蛋，拿出前些日子还剩下的一半野鸡肉，那会儿她做成了腊鸡，就是想着等过年了拿出来撑场面。
唐宁他们到的时候，正是快中午，屋里李老太赶紧招呼着李春兰坐下，看见李春兰提这些东西来，也乐得合不拢嘴。
闺女日子好了，惦记着她，她也不推辞，赶紧就叫李嫂子把后臀尖儿弄厨房去，赶紧切一块炖一锅。
几个大人坐在堂屋里说着话，只有李大狗一个小娃在院子里玩石头。
李春兰左右看了，就问了“雪梅子呢”
雪梅就是李大哥他们家的女儿，现下也是七八岁了。
说到这个，李大嫂才叹了一口，“嗨”一声“屋头呢，前几天队里那个黄小牛把她辫子给剪了，她就回来哭了一场，结果得了咳嗽，现在还没好，成天房里窝着，也不晓得出来晒晒太阳。”
唐宁听了，想起自己兜子里还有几块儿花生糖，就溜进李大嫂他们卧房去看李雪梅。
这李雪梅正窝在被窝里，轻轻咳嗽着，恍惚间看见唐宁来了，扯着嘴角勉强笑了一笑“唐宁，你来了”
她翻起身来，拉唐宁，把整个脑袋显了出来。
唐宁记得李雪梅有两条粗粗的、亮亮的辫子，现在头上只剩下一个瓜皮发型了，而且整个人的气色也不如以前红润了，脸色蜡黄蜡黄的，整个人显得病歪歪的。
她心头感慨，那么好的辫子给剪了，小娃真是难免气病呢，她就把兜子里的糖塞给李雪梅，哄她道“你不要再生气了，也不要生病了，赶快好起来，我们一起去揍黄小牛。”那黄小牛长得也是五大三粗的，数得上队里一个小恶霸，队里寻常小娃不敢说对付黄小牛，李雪梅也垂着眼皮说“唐宁，姐姐有办法的，你不用管姐姐，等姐姐的”
说着，唐宁抬头，看见李雪梅去捏胸口，一根红线挂在她脖子上，好像在她衣裳里坠了一个吊坠儿。
唐宁浑身一震，冥冥之中一种感觉，这个吊坠是那个小锦鲤。
她盯着李雪梅，李雪梅也被她盯得发毛，把那个吊坠捏得更紧了。
唐宁就问她“你挂的是啥”
李雪梅开始不愿意拿出来，在唐宁再三追问下，拿了出来，正是那个小锦鲤石头。
李雪梅说“那天，破开你家给的野鸡，在鸡肚子里找到的，我看长得好看”
她神色躲闪，似乎有所隐藏。
唐宁在一边儿听着都头大，她记得自己明明埋墙角埋得很深，怎么又会被鸡吃进肚子里，然后给李雪梅。
她突然想起李雪梅刚才的话和神色，脸一黑，难道说李雪梅已经和这石头签订了契约
可看李雪梅的神色，签订契约不是该走好运么怎么脸色这么差
她想来想去，想到那个系统说自己需要运气运行，难道是这时候在吸李雪梅的好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