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宠妻录(重生)——妩梵
时间:2020-07-31 06:16:31

  话音一落,林纨就见元吉提了两个食盒,走进了偏厅内。
  丫鬟们将紫檀小案端到了罗汉床上,林纨闻见了香味,原来是元吉一早便去世子府不远的西街,买了几屉小笼。
  精雕的红木食盒敞开后,小笼还冒着热气,顾粲让林纨先用几个再洗漱,怕一会儿凉了失了风味。
  林纨揉了揉眼睛,依言食了几个,咬开面皮后,汤汁充盈于口,味美鲜甜。
  吃到称心的食物,林纨的面上显露了笑意。
  顾粲看着她笑的真切,盈盈的美目也微眯了起来,像是幼猫被主人抚了下颌,一脸的享受。
  他的心也仿若被她的笑意融成了一滩水。
  林纨的手腕白皙纤细,露出的那一小截,却布满了青紫。
  顾粲看清后,眸色忽地一黯。
  昨夜是他被醉意冲昏了头脑,没能顾及到林纨的心思,也没在意她是否情愿。她想挣脱时,却反被他紧攥住了细腕。
  昨夜为她用湿帛净手时,她的腕部看着也只是有些泛红。可没成想今晨一早,那腕部就变得青青紫紫,甚至有些淤住了。
  她肌肤凝白,气质纤弱,冷不丁出现这一处痕迹,竟是让人遐思更甚。
  男子对女子,多少都存有些凌弱的念头。
  这种念头邪祟的很,顾粲只得强加那些异样的情绪压下心头。
  他想着,今日趁休沐,想法子好好哄哄林纨。
  今日哄不好,那就明日再哄。
  总有一天,林纨能不再生气,同他和好如初。
  上官衡说过,女子都是要哄的,而且她们一但闹脾气,最是难哄,不过男子也可从中获得些许的乐趣。
  顾粲已经做好花上数个时日的准备了。
  林纨用了几个小笼后,便唤香芸和香见伺候她洗漱更衣。
  她见顾粲站在罗汉床不远处,正凝神思考着些什么。
  林纨猜不出他的心思,觉得顾粲可能是被公事纷扰,又见小笼将冷,便唤他:“子烨,你也过来用些早食,小笼快凉了。”
  顾粲颔首,拂袖端坐在了罗汉床处。
  她听林纨的语气如故,气似是都消了。
  她还主动给他夹了个小笼,放在食碟中,还轻声告诉他:“我喜欢牛肉馅的,吃起来是甜的。”
  顾粲并未拾筷,而是看着对面的妻子,探寻地问道:“你不生我的气了?”
  林纨今晨吃小笼吃的开心,昨夜又因着顾粲帮她摇纨扇,睡得也算安慰。
  顾粲对她好,她便将他对她的好都记在了心中,只记恩,而不记那些不愉快的事。便将昨夜顾粲所为,那对她而言是恶劣的行径抛在了脑后。
  林纨一直将今世的顾粲和前世的顾粲,割裂来看。
  对待前世那人,林纨选择慢慢忘却。
  对待今世的他,她只当他是个全新的人,当他是值得信赖的丈夫,是至密的亲人。
  香见端来了净手的螭龙铜盆,林纨将纤白的手浸在水中清洗着,回顾粲道:“我不生气啊,你早上差元吉给我买了小笼,我为何要生气?”
  顾粲在心中猜测着林纨的心思,见她面容恬淡平和,丝毫没有愠色,看着确实像是消了气。
  看来上官衡说的也不大对。
  他家纨纨并不是难哄的女子,吃上一顿小笼,气便全消了。
  林纨刚要从罗汉床处起身,顾粲却当着下人的面,捏住了她的下巴,另一手圈着她的腰肢,不让她动弹。
  他细细地端详着,觉得林纨还是太瘦了。
  这一月,她的脸倒是略微圆润了点,但下巴仍是过尖,脸颊上也没什么肉,手腕细得似是一拧就要断。腰也是,不堪一握,他都不敢使多少力气。
  还是得将这只白兔再喂得肥一些。
  林纨被顾粲看得有些不自在,便让他松开她,顾粲依言松手,林纨如获大赦般踩着绣鞋逃离了偏厅处。
  洛都盛夏的清晨,难得有几日凉爽的时候。
  林纨梳洗过后,顾粲要主动帮她画眉。
  画眉对于林纨而言,是夫妻间很亲昵的举动,前世顾粲不曾为她画过眉,所以当他提起时,她心中存了些新鲜感。
  两世的男人虽然长着同样的脸,拥有着相同的姓名,但有许多地方都太不同了。
  林纨总忍不住,将眼前温柔且宠爱她的夫君,和前世的那个人做比较。
  越比较,她越觉得,前世的那个人什么都比不过他。
  若要按女子的角度重新审视这两个人,前世的那个人冷漠倨傲,有些目中无人,可是却没有能同他傲气匹及的实力。
  今世的夫君依旧性情孤傲,但却有了傲气的资本。
  若要论及待她的态度,前世的那人冷淡寡情,她无论怎么做,都捂不热他的那颗心。
  今世的夫君待她从不冷漠,在意她的感受,疼着她,护着她。
  最重要的是,他说他喜欢她。
  这是她第一次被男子喜欢。
  跟她强烈的爱慕一个男子,却得不到任何回应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林纨每每想起前世之事,觉得心中揪痛时,都反复告诉自己——
  此顾粲非彼顾粲。
  林纨微仰着头首,任由顾粲在她的眉间细细描画,他的指腹微凉,轻轻抬起了她的下颌。
  她不能乱动,眼神无处移放,只得看着顾粲专注的精致眉眼,和敛净深邃的面部轮廓。
  有几缕墨发垂散在了他的白衣上,看着略有些凌乱,但衬在他的身上,却是疏野和落拓不羁。他身上好闻的雪松和广霍香丝丝缕缕,沁染了她的鼻息,像是要钻进她的心里去。
  只单单这么静静地看着他,似是已许久都未曾有过。
  林纨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许多。
  顾粲喉结微滚,问她:“清晨还没那般热,你脸怎么红了?”
  林纨有些慌张,下意识地闪避了一下。
  顾粲不察,将她的眉毛画多了一处。
  白皙清丽的面容冷不丁多出这一条黑痕,看着略有些滑稽。
  顾粲轻笑出声,笑意是难得的爽朗,他拿起湿帛为林纨擦拭着黑痕。
  林纨自觉失态。
  适才心中的悸动已许久都未曾有过,这一世只有在豫州馆驿,顾粲定定地看她那回,才有过这种感觉。
  林纨从他手中夺回了青黛,故作镇定地回道:“我还是自己画吧。”
  顾粲无奈摇首。
  他垂眸看着林纨拿着鎏银手镜,细细地描画着眉际,半晌开口道:“过阵子,宫里的淑妃娘娘过生辰,她现下怀着身子,最得盛宠。皇上想在宫中置宴,到时应该会请你我二人前去。”
  林纨描眉的动作顿了一下。
  她已经许久未去过宫宴,重生后,也总是想有意避之。
  要避的人是谁,她心中再清楚不过了。
  林纨心中虽有些恐惧,却还是故作镇定地回顾粲道:“嗯,除却归宁,这是我与你成婚后第一次出现在外人面前,我总感觉,去承初宫后,会有不少眼睛盯在你我二人身上。夫君和我都应小心行事。”
  顾粲看到,林纨画眉的手还是微抖了一下。
  他心中清楚,林纨还是紧张。
  前世二人成婚后,也一同参与过宫宴二三,每次并案而坐时,皇后的长女上官鸾都会刻意坐在二人身旁。
  上官鸾举止高雅雍容,话术很高明,但他和林纨都能听出,她的每个字眼都是在针对林纨。
  关于上官鸾暗里喜欢他一事,流传已久。
  前世顾粲对此事是不以为意,后来,是只觉得恶心。
  他下狱后,上官鸾曾想着向景帝求情,想将他从狱中救出来。她曾派宫人来过狱中,让其讲过救他出狱的条件。
  那条件自然是,让他做她身边的男人。
  他是罪臣之子,自是不能再做公主的驸马。
  就算是真做驸马,他也毫不稀罕。
  顾粲一口拒绝了那宫人。
  后来高贵的鸾公主亲自下狱,来探望他这个牢犯。
  那时他的容貌已经被毁了,上官鸾见到他脸上的那处疤后,神情就像是吃了苍蝇似的。
  顾粲那时却笑了,笑得很是肆意。
  上官鸾只是倾慕他的皮相而已。
  而林纨来探望他时,见到他面上有伤,担忧的却是他疼不疼。
  上官鸾见到他那张被疤毁掉了的脸后,显露出的是惊惶和淡淡嫌恶。
  而林纨的眼神中,只有关切和心疼。
  他要这样女人的喜欢又有何用?就算上官鸾对他是真心,他也丝毫不稀罕。
  更何况,这个女人极有可能是前世害死林纨的人。
  顾粲对此事心中仍是存疑,既然上官鸾因着他的容颜被毁,而对他失去了倾慕之心。
  那她还有什么理由要害死林纨?
  看着铜镜中眉目如画的妻子,顾粲的眸子染上了郁色。
  不管那原因是什么,他都要还林纨一个公道。
  上官鸾性情跋扈惯了,自小娇生惯养,景帝和皇后都对她百依百顺,这样尊贵的公主,从来都没受过半分委屈。遇事稍不如意,就要迁怒于人,得不到的东西,就要看着它毁掉。
  林纨端坐在镜前,顾粲从其身后环住了她,埋首于她的颈间,嗅着她身上的令人沉沦的女子香,带着失而复得的深深眷恋。
  心中却想,那就让上官鸾尝尽人间所有的委屈和苦痛。
  只单单索了她的性命,不够,远远不够。
  *
  七日后。
  承初宫歌舞升平,御花园内各色牡丹开得盛极,艳阳倾泻于碧瓦之上,金辉流光熠熠。
  林纨默默数着重檐上的脊兽,第九只与顾粲时常戴的冠上的瑞兽一样,都是獬豸。
  她已许久未穿过如今日这般,繁复的重制礼服,下马车走了会儿,再被日头晒了晒,便觉得衣发沉重,有些疲惫。
  顾粲觉出了她的异样,安慰她,说这场宫宴并不会持续太久。
  林纨微笑着点了点头。
  要见的这些人,都是前世害他们的人。虽说这一世的顾粲不知道前世的过往,但终归,这些事也关乎到他和顾焉的安危。
  若要身侧的男人,也能与他举肩同行,一起对付那些人,那便好了。
  可是若要她告诉顾粲,她是重生的人,他会不会觉得,自己是得了失心疯。
  若要他问起,他同她前世的过往,她又该如何答复?
  林纨一时间,心绪复杂至极。
  ——“鸾公主驾到。”
  太监尖细刺耳的声音从林纨和顾粲身后传来,既是公主乘步辇来此,她和顾粲身为臣子,都应退避一侧向其施以大礼。
  礼毕,上官鸾的步辇却停在了她同顾粲的身前。
  上官鸾头戴金叶步摇,微微转首看向她二人时,精雕的金叶随金枝乱颤,迎着烈日,有些刺目。
  林纨抬起头,看向了上官鸾。
  她面容精致艳丽,唇点朱红,身披霓裳华衣,高贵至极,一如前世的模样。
  林纨前世总想,像她这样的人,与落魄二字从来都不沾边。
  她看向她的目光,也一如前世。
  睥睨中带着几分轻鄙。
  就像是,在看一只蚂蚁。
  林纨想起前世,上官鸾也如今日这般,戴着金叶步摇。
  只是那时,却是冬日。
  她身披着赤狐皮裘,站在一片皑皑的雪地中,身后站着宫人无数,明艳至极。
  而她穿着旧衣,发上没有任何簪饰,双膝跪在雪地上,强自忍着刺骨的寒意。
  她如同枯槁破败的枝叶,而上官鸾却如高枝的凤凰,她憔悴的病容却更衬得她的姿容绝艳。
  林纨将头重重地磕在了雪地上。
  “咚咚咚——”
  一下又一下。
  上官鸾不做言语,神色淡漠的看着她。
  没了翁主身份,她在嫡出的公主面前,自是轻贱如蝼蚁。
  林纨没有因庶人身份而自轻自贱,她如此,只是希望,能救下顾粲的性命。
  景帝已经应允,他肯见她一面。
  但上官鸾却拦住了她的去路。
  她的翘头锦履上用金线绣着凤凰,上面沾上了混着泥的雪水。
  上官鸾抬脚,指了指自己华贵的锦履,神色优雅雍容,声音清脆动听,言语却是恶毒至极——
  “你想见我父皇?好啊,你将我的鞋履舔干净,我就让你去见他。”
 
 
第43章 042:救夫记
  林纨虽不及上官鸾地位尊贵, 但自小也是锦衣玉食,不说惯养,也是娇生, 哪里受过这般的屈辱?
  可她又有什么办法?
  上官鸾若是拦住她,她就没法见皇上, 也就没法救顾粲。
  天是冰寒的,林纨的泪是热的。
  涕泪横流之际,她的舌上似是蔓上了冰霜,她依照上官鸾的言语, 闭目用它将她锦履上的积雪舔净。
  上官鸾的美目微眯了起来,她黛眉一挑,神色看上去是享受至极。
  宫人们虽有些看不过眼, 却也只能默默地看着高贵的鸾公主去作贱几月前, 还身份贵重的前蔼贞翁主。
  林纨渐渐止住了泪。
  她安慰自己,没什么好哭的。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她一无所有,只能强自忍下所有的屈辱。
  上官鸾笑中带着轻蔑,对身侧的宫人道:“你们看看, 这就是曾经的蔼贞翁主,为了一个男子, 竟是这般的作贱自己。这逆贼的孙女,就是下贱。”
  林纨本想忍耐着一切。
  可当她听到“逆贼”二字时,心中一梗。
  她祖父不是逆贼。
  她祖父是最忠于皇帝的人,却被奸佞之人齐均构陷, 因着怒火攻心,命丧黄泉。
  林纨抬首看向了上官鸾,一贯柔和的双目透着倔强和坚毅:“民女的祖父不是逆贼。”
  上官鸾的眸色倏地一戾, 但很快又复归平静。她姿态依旧雍容,微微抬脚,用鞋履的前端勾起了林纨的下巴。
  林纨的喉咙被她的锦履抵得有些发痛,可她不能任由上官鸾辱她祖父。
  哪怕天下人都相信,林夙同顾焉一样,要叛逆谋反,是谓大逆不道,大奸大恶之徒。可是她知道,她的祖父是最忠心正直的臣子,他愿为景帝效犬马之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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