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再次变得哲学起来。
静默的几秒, 候车厅里广播响起，检票开始。
杨果压了压心里的那点不自然，“那…我进去了？”
唐禹辰看着她, 静了静，终是点了点头。
杨果笑着挥手，拉着行李箱进去, 走到通道转弯处, 不由又回头看了眼, 看到唐禹辰还站在原处。
离得有些远，杨果看不太清他的表情，只觉得他站在汹涌人潮中, 像一棵挺拔的白杨，有一种说不出的沉静的美。
火车晃晃悠悠，杨果盯着车窗外发呆，耳机里是唐禹辰最近分享给她的一首歌。
循环播放了不知多少遍时, 手机进来一条微信。
她点开，然后一怔。
是一张自拍照。
下面还跟着一条文字消息：【这样才够醒目。】
大概是那张脸太招人，杨果看着照片, 感觉心跳先是不受控制快了几分, 过了会才反应过来，他是指聊天背景的事。
镜头自下而上，其实是标准的死亡角度, 但他五官立体，脖颈修长，就还是很帅很帅。
尤其那双深邃的眼睛，就那么没含多少情绪地看着镜头，杨果一时却有点无法与他对视。
视线往下, 他上身是件衬衫，不知道是刚穿上没来得及整理，还是刻意凹造型，上面三颗扣子都没扣，脖颈处一片冷白肌肤露出来，隐约还能看到结实的胸肌轮廓。
看起来就很…撩人。
杨果有些不好意思看，将手机倒扣，隔了两三秒，忍不住似的又翻面，想着再瞅一眼。
这一瞅就不止一眼，等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盯着看了好一会，脸颊倏而一热，脑中闪过段伊的一句玩笑话：听话，把衣服穿起来，这钱咱不赚！
杨果不自禁弯起唇角，敲字回复：【讲真，以后你出门在外真的要保护好自己。】
唐禹辰回得依旧简短，寥寥一个字：【嗯。】
杨果看着这么个字，轻轻笑开。
动了动手指，将这张照片保存了。
十个小时后，火车抵达杨果所在的那个县级市。
又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辗转，终于回到她日思夜想的小乡村。
闭眼深吸一口气，空气清冷又熟悉。
冬天的家乡光秃秃的，其实什么都没有，但承载了从小到大记忆的地方，每一处都牵动心神。
爸爸妈妈早就等在门外，进屋便是热腾腾的饭菜。
寒冷又无所事事的寒假正式开始。
刚开始几天，陆续有成绩出来，杨果是学委，能登陆学校教务系统本班每个同学的账号，但登录不了外班的唐禹辰，不过没关系，刚好可以给他发个消息过去。
【成绩差不多都出来了，你没挂科吧？】
过了约十分钟，唐禹辰才回复：【还没看。】
心态还挺好。
又过了十分钟，唐禹辰发过来两串数字，是他教务系统的账号和密码。
【帮我登上去看看。】
有这功夫，你自己就登上去看了好吧。
嘴上这么咕哝了一句，杨果手上还是登上去看了，这一看不要紧，还真是…震撼我全村。
在杨果刚入大学时的判定里，唐禹辰是个不学无术四处留情的富家子弟，之后的接触中，渐渐将四处留情这一印象抹去，但不学无术四个大字还一直是如影随形的，然而这一刻，看着他的成绩表，杨果觉得……自己对有钱人好像有什么偏见。
成绩表挨个看下去，有一科居然比杨果还高——体育。
杨果暗自抹去自己的某些偏见，将成绩表截图，给唐禹辰发过去，后面紧跟着一条激情点赞的表情包。
可这两条富含感情的微信发出去，唐禹辰很久都没回。
杨果这才发现，前几条他也是很久才回。
又等了两分钟，才等来没什么情绪的一句：【好的。】
看着这姗姗来迟的两个字，杨果心里不由生出一股气。
杨果是个率真的姑娘，有情绪也不藏着掖着，当即不满地又发了条微信过去：【你跑北极去了么，回消息比我姥姥还慢！】
又过了十分钟，彼端回过来一串：【不是北极，是南极，游轮上WiFi比较慢】
“……”
杨果顿时什么情绪也没了，只剩下红果果的羡慕了。
南极。
【发张企鹅照片来看看呗。】
大约照片传输更占用带宽，这一次，杨果直到夜里躺上床，才收到唐禹辰发来的照片。
几只黑白相间的帝企鹅，憨态可掬。
照片拍摄角度问题，边边有一条腿也入镜了，杨果一眼就认出那条腿的主人是谁。
试问这么修长笔直的腿，还有谁？
杨果：【下次大长腿可不可以不要入境，耽误我看风景。】
地球的另一端，唐禹辰看着这条消息，轻笑了下，打字回复：【好，下次注意。】
纤尘不染的冰川，绝美又沉静。
即使见过这世界上最纯粹的颜色，想到的，还是她最纯净的笑容。
杨果再收到他最后那条时，人已经进入甜美的梦乡。
再联系是除夕夜，杨果群发新年祝福微信，原以为唐禹辰收不到，没想到他很快回了。
杨果当时正坐在餐桌前，眼前是满桌喷香的年夜饭，旁边杨爸招呼杨妈吃饭，边递了个鸡腿给自己闺女。
杨果鸡腿啃得正香，忽然听到手机响。
她右手里鸡腿没放下，只左手艰难地拿过手机，很不方便地拿一根手指戳戳戳，打开查看。
唐禹辰：【小土鹅，过年又胖几斤？】
“……”
手中鸡腿突然不香了。
杨果：【再叫小土鹅，友尽！】
其实，以往过年杨果都是敞开了肚皮吃，从没想过那些有的没的。
杨爸杨妈都是老实人，别的本事没有，在杨果的一路成长中，学习上不能给出任何意见，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让自家闺女饿着，杨果以前对胖瘦也不是很在意，不过这个年，她已经在有意控制了。
回学校前，特意跑到镇上杀猪的大爷家，用称猪的称称了称，看到上面的数字，嘴角不自禁弯了弯。
再回到学校，S市的春意已经明显，脱下臃肿的冬衣，人都利落精神不少。
时隔两个月，再见到唐禹辰，却见他轻轻蹙了下眉，“过年没吃上肉？”
“……”
不过因着这句话，杨果心情却不错，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莫名期待，精神倍足地投入新的学期。
不同于她，段伊从寒假回来就有点奇怪，游戏照打不误，但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新学期第一堂体育课，同学三三两两往操场走，杨果、段伊和孟知雅坐在操场边等。
段伊一只耳朵挂着耳机，杨果瞅了眼她的手机屏幕，“动画片？”
段伊不由轻笑，给她科普：“动漫。”
鉴于段伊的黄色属性，孟知雅调侃接话：“BL动漫么？漂亮爸爸罗曼史那种？”
段伊懒懒散散应：“不是，那种太老牌，我都看人兽。”
“……这么黄暴？？！”
孟知雅一脸的“震撼我全小区”，不经意抬眼，瞟到朝这边走来的李文泷。
她眨了眨眼睛，忙机灵地说了句“我去健美操那边了”，便开溜了。
那抹清瘦的身影，段伊也看到了，但视线只是可有可无掠过，没有停留，低头回归屏幕。
李文泷停在她脚边，顿了顿，开口声音略低，还有些哑。
“伊伊。”
段伊盯着手机屏幕的眸光定了定，没抬头，更没说话。
头顶李文泷也没再开口，人定定站在她面前。
空气凝滞了约五秒，段伊将手机往旁边杨果怀里一丢，“上个厕所！”
实诚孩子杨果压根没留意到两人间的风起云涌，注意力一秒被段伊忽然丢过来的手机里的画面吸引。
她眼睛盯着手机界面，一开始还懵懵懂懂，可随着画面越来越直接，强烈的视觉冲击也一步步颠覆了她对世界的认知。
等画面堪称露骨，她的整个三观都在摇摇欲坠时，低垂的视线里不知何时停了一双雪白的aj。
“……”
S大体育课自主选课，当初寒假选的时候，唐禹辰直接让杨果登陆他的教学系统，选了和她一样的。
杨果这会神经一紧，下意识将手机屏幕倒扣，但没抬头，暗暗咽了下口水，约莫半秒，忽然抬头，朝着随意一个方向喊：“段伊，你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快拿走！”
然后才转头，像是刚刚发现唐禹辰，干笑，“你来了。”
头顶的人有那么两秒没出声，他居高临下站着，看起来很像训小朋友的家长，杨果如坐针毡。
“还甩锅？”
“……”
杨果心虚，抬眼见段伊从另一方向走来，忙道：“那个…不跟你说了，我得还手机去了！”
说完，也不等唐禹辰应声，三步并作两步跑去段伊那边。
刚松口气，就见段伊一脚踢在旁边的篮球架上：“妈的，太过分了！竟然叫我宝贝，简直不能忍！！”
杨果一愣，“谁啊？”
段伊：“李文泷那个大傻逼！”
“……”
杨果虽然感情方面比较迟钝，但这么长时间，李文泷对段伊什么样，她还是多少看在眼里的。
见段伊神情的确是愤怒，杨果不解加宽慰：“‘宝贝’怎么了，多温情。”
段伊：“温情个屁，我是沙雕！”
…好吧。
杨果默默将手机还她。
原以为这只是个开学小插曲，没想到放学后还有更多牵扯。
下课后，杨果挽着段伊随人流往操场外挪步，忽然感觉到一股向后的力道——
“伊伊。”
杨果回头时，见李文泷正拉住段伊手腕，又被段伊猛地甩开，她皱眉，冲他嚷了一句：“李文泷！你他妈到底什么意思啊？！”
李文泷表情看不出喜悲，面色平静，但杨果离得近，还是捕捉到了他眼底一瞬而过的受伤。
他敛了下眸，再抬眼时，笑了笑，有些自嘲：“段伊，我什么意思你不知道？”
“好，那我告诉你，我喜欢你！我李文泷喜欢你！听明白了吗。”
下课时间，周围来往都是同学，不少人往这边侧目。
隔着几步远的距离，唐禹辰也望见这强势告白的一幕，看到杨果傻呆呆站在一旁的模样，不由勾了下唇角，脚步放缓。
认识李文泷这么久，他一直有点娘里娘气，这还是第一次这么正经爷们，起码杨果感觉到段伊先是震了下，接着脸上露出些微不自然之色。
“可是…我有对象了。”
这话一出，不止李文泷，杨果都极为诧异，她偏头望向段伊，一脸的疑惑加不可置信。
你什么时候有对象了？我怎么不知道？
静了两秒，李文泷问：“谁？”
段伊眼神飘忽了下，一把揽过杨果肩膀：“她！”
吃瓜群众杨果：……欸？？
第24章
寝室, 杨果面前摊着一本书，有些心神不宁，瞥了两眼一旁还在没心没肺跟男同学开麦吃鸡的段伊。
数秒后, “砰”的一声，书本合上的同时，她大声道：“段伊, 你姨妈巾没了, 再去买一包吧！”
段伊傻眼半秒, “卧槽”一声，关了语音，皱眉望她：“不是, 你搁这什么意思啊！还姨妈巾，要不要再古早一点直接妇炎洁安排？”
杨果脊背挺得笔直，看起来颇为倔强。
段伊游戏里正拿一血，也没功夫跟她耗, 只睇了她一眼便继续投入厮杀。
杨果在一旁无声端坐，等段伊重新将语音点开，又冷不丁冒出更大声一句：“段伊, 你腿毛好长！”
“……”
段伊咬了咬后槽牙, 手机一扔：“说吧，什么诉求！”
“还我清白。”杨果顿了下，又僵硬补了句, “刚刚…很多人看到了。”
段伊：“要我怎么做？跑去跟大家解释？”
杨果没声了。
的确很多人看到了，包括唐禹辰，但他八成不会信，或者压根没放心上，再特地跑过去解释反而有点欲盖弥彰莫名其妙加…丢脸。
杨果不由又回想起刚刚当着他的面自己被对象的一幕, 忍不住再次愤愤瞪了段伊一眼。
段伊抛她一个安抚的笑，“安啦老铁，对象不对象这件事nobody care，OK？”
不过那笑容仅持续两秒，段伊转回头，将手机重新抓起，不知想到什么，顿了顿，又没好气地丢去一边。
隔天的南区操场，管理系几个班即兴来了场篮球暖场赛。不是很大的球场，场上男生对决，看台上女生欢呼打call。
“唐禹辰好A啊！”
“对啊，第一次发现咱们学校校服也能穿出这大片效果！”
杨果夹在一群女生中间，看着唐禹辰碾压自己班几个男生，一时不知道该给谁加油。
旁边段伊倒是立场明确，恨铁不成钢大声嚷：“一班男生在玩溜溜球吗！五十岁的老大爷张明成，抢篮板跳一下OK？！”
“许川你特么就这么看着唐禹辰上篮？？辣条吃多了吗——卧槽！！”
伴着这声，周围女生掀起一阵欢呼：“唐禹辰这三分也太帅了吧！”
“欸，他刚刚是往这边看了吗？！”
“是看蒋美晶呢吧。”有人压低声音接了句。
旁边段伊还在忿忿叨逼不停，“球都拿不稳，咱班几个憨批我真的看不下去了！辣眼睛简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