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南思阮其实说了谎。
南国杰出轨其实在更早——她还在上小学的时候,就见到他提着大袋小袋去他口中的另一个家。
那天她拿了儿童诗歌创意比赛一等奖,阮茹梅陪她去领了奖状,奖金有两百块钱,她和他们约好了要用这些钱请他们吃大餐。
她当时眼泪就止不住往外掉,小手扯着南国杰的裤腿让他不准走。
“阮阮最懂事了。”南国杰这样对她讲,“阮阮的弟弟生病了,爸爸得去陪陪他,爸爸不能偏心阮阮呀。”
她素未谋面的弟弟,她父亲的另一个家庭——南国杰告诉她一碗水要端平,作为父亲的他不能偏心任何一个子女。
她后来才知道这句话简直就是狗屁。
南国杰告诉她她名字的寓意,南思阮,是爸爸永远思念妈妈的意思。
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他说他记挂着她们母女,就像这句诗一样把思念寄托在文字和风中。
到最后变成了,他面向那个自己在背后见不得光的家庭,向她们二人说他没有办法,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不能偏心。
他永远思念她们——但不好意思,他不能偏心。
思绪扯回现在。
南思阮舔了下唇,张了张嘴却有些难开口。
她再迟钝也知道对方说这句话背后的意思。
她完全不是爱跟人玩暧昧的人,也不想装疯卖傻假意听不出他话里的隐喻。
脑海里蓦然想起之前在江边,被随意扯过去的对白。
“——我妈不让我早恋的....”
“——你的意思是,让我再等等?”
她回答了什么自己已经记不太清,只记得当时大概就当做玩笑过去了。
南思阮艰难侧了侧头,对上少年带着蛊惑似的眸,温软道:“....啊?”
顾向野低笑了声,懒散抬手捏了捏少女愣着的脸颊,情绪隐晦:“就是我要追你的意思,懂?”
南思阮被他一句懵的五雷轰顶,几乎忘了要拍开他的手,杏眼眨着下意识又扯:“....我妈不让我早恋的......”
顾向野淡淡“嗯”了一声,散漫道:“那我就在你十八岁那天追到你。”
“——你十八岁我们再在一起,行吗?”
他问。
窗外雨声不绝,南思阮看到少年眼中莫名的炙热,听到耳畔回响的心跳声。
他眉骨极傲,周身都带着几分嚣张的意味,眸里却柔软又热忱,气息交叠着外界雨水的清冽分外动人。
他一定是故意的——故意压低嗓音,尾音沙哑磁性,撩拨人耳廓发麻,心尖一颤,浑身都跟着发烫。
她想说,他妈的,你顶着这张脸说这种话真的很犯规。
她想说,啊?行什么行,行你个锤子。
可她好像连发声都有点儿艰难。
她努力让自己的体温降下来,就见到对方抬手往自己发顶揉了两下,神色恢复闲散。
“开玩笑的。”
“我那句话,”他勾唇解释道,“是说我也能做你爸爸偏心你,懂?”
这个掩盖真的很烂——可是南思阮宁愿相信事实就是这样。
不然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她闭了闭眼,深呼吸片刻边随口说道:“这样啊哈哈哈,那你可能要排号...”
“因为你南姐姐魅力无边,想做我爸爸的人,”她胡乱扯到,“真的很多。”
她玩了一个小小的文字游戏。
如果对方真的在说要做她爸爸——那这就是个无关痛痒的玩笑,随便说说而已。
但如果对方另有所指——比如做她对象什么的,那么这句话,就是她在无声的警告他。
追我的人不少,毕竟你南姐姐男女老少通吃。
你得排号。
还不一定排的上。
顾向野垂眸扫了她一眼,懒洋洋道:“——他们有我好看?”
南思阮瞅了他一下,嗫嚅道:“....没。”
顾向野淡淡嗯了一声:“他们比我有钱?”
南思阮低头瞥了眼他又一双六位数的鞋,肯定道:“没有。”
“呵,”顾向野说。
“——那我怕个屁。”
作者有话要说: 顾爷:我最拽。
第18章
窗外暴雨倾盆,天阴沉沉的,风带起一林树木哗啦作响,有人在这时忽然看透了自己。
南思阮颇为艰难地想。
许露是对的。
她可能真的是条肤浅的颜狗。
换做其他人,在她面前放下这通阙词,她八成觉得对方大脑天生有点儿什么缺陷。
可是说出口的是眼前这个少年。
他黑发略长,微微遮着好看的眉,鼻梁高挺,映着那双漆眸格外桀骜。
他的表情——怎么说呢,好像不可一世这个词是专门为他创造的。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遇见你之前,我还真没发觉原来我有以貌取人的毛病。
南思阮视线落入对方眸底的深渊,耳廓有些发烫,勉强挪开眼,缓缓道:“我要是你的话....我就害怕了。”
“......?”
“毕竟像这种人间芳心纵火犯外加十八项全能型人才,”南思阮向来夸自己就不会要脸,一字一句叭叭地笃定道,“我会怕自己配不上。”
顾向野稍眯眼,低笑了一声,抬手揉了揉她的发旋:“行,那我努努力....”
“让我配得上你。”
-
学生群体传播小道消息的速度是极快的。顾向野年级第一的事儿大约从上周就走漏了风声,只是大多数人压根不想相信,直到听说他们班主任梁南风在班会课上亲口说了这回事,才炸了锅似的人尽皆知。
这件事儿几乎颠覆了学生们的三观,传播度极为广泛,以至于傅亦安提着大袋零食披挂着一件不大合身的校服晃悠着进校门时,就听见校门内两个女生一言一语地聊着他的服务对象。
“——我操?那这样看黄X小状元还挺慧眼识珠?当初看上的小童星还真是个学霸苗子?”
“我听说重点班的学生都开始成批买顾向野代言过的高中教辅了....你说我们要不苟一下也买点儿吧....”
傅亦安眯着桃花眼饶有兴致地听着,大跨步就准备进校园,很快被门口的保安拦住。
“哪个班的?叫什么名?学号多少?”保安极其老练地发出夺命三连问。
“高二二班,学号二号,”他礼貌地冲保安勾唇一笑,“姓名顾向野。”
班级和学号都是瞎编的,二就完事了。人名也压根不是自己的,他却能说的理直气壮,让人生不出一点儿怀疑。
保安认真记录下他说的资料,挥了挥手放他进去。
傅亦安两步赶上先前说话的两位女生,跨一步稍挡在她们面前,微微俯身笑得像个妖孽:“小妹妹,哥哥问一下,顾向野在哪个班呀?”
两位女生脸唰的红了,其中胆儿大一些的抬手指了指培正楼,放软嗓音道:“高三二班....在培正楼五楼。”
“谢谢,哥哥还有个问题。”傅亦安勾唇点了点头,漫不经心双指拉出口袋的手机,掀起眼皮懒懒道,“小妹妹微信号是多少?”
说话的女生这辈子心跳没这么快过,只觉得到底是老天开眼让自己的春天来了,揪着校服小心说了一串微信号,拉着自己的闺蜜羞红脸跑开。
傅亦安手指点着输入微信号提交了好友申请,顺手脱下校服搭在胳膊上,懒散朝着刚刚小姑娘指着的楼层走去。
班上此时已经发下了几科卷子,数学老师站在台上徒手画了一个标准的双曲线又开始讲题。
南思阮看着自己那道最后怎么也没算对的圆锥曲线,愤愤瞥了眼一旁撑着半闭眼睡着的人胳膊下压着的那张过程极简略答案却对了的卷子,轻轻叹了口气。
顾向野微微掀起眼皮,嗓音还带点儿倦意:“怎么了。”
南思阮没想到自己就叹一声也把他吵醒,挠头憋闷道:“....就突然挺好奇,考第一是什么感觉。”
顾向野看了她一眼。“你没考过?”
南思阮想了想自己近十二年的应试教育里好像真没考过第一,郁闷地摇了摇头。
顾向野勾唇哑笑了声。
“多大点事儿,”他漫不经心道,“下次我让让你就行。”
“.....你让我我也考不了第一,”南思阮默了默,毫不留情戳破他,“你菜鸡的同桌拼了老命才考上全级第六。”
数学老师眼睛极尖,又在乌泱泱的学生中一眼瞥到后排交头接耳的两人,毫不客气用长尺一拍黑板,沉声道:“南思阮,我刚刚讲的这题你又算好了?”
南思阮还愣着没反应过来,顾向野稍抬头瞥了眼题目,散漫道:“P点轨迹是抛物线,方程是x2=18y 。”
“.......”南思阮机械站起,不带感情地将他给的答案念了一遍。
数学老师此刻已经有了底儿,知道南思阮同桌就是这回考了年级第一的顾向野,摸清楚最近南思阮总能把题目答对是个怎么回事儿,眯眼哼了一声:“行,那你把你解题思路讲一遍?”
南思阮心虚瞥了眼一旁的顾向野,老实垂头道:“...我同桌告诉我的。”
话音刚落,班上就逐渐躁动起来,几乎都回过头带着看八卦表情搓手等着接下来的剧情发展,顺便更多了解一下人狠话不多的小童星。
数学老师目光瞥至坐在一旁的顾向野,“行,那让你同桌讲讲思路。”
顾向野稍抬眸就看见南思阮垂着头蓄在嘴角边藏不住的笑意,撑着桌子缓缓起身,抬眼看向数学老师很快将思路讲了一遍。
班上静的只剩少年好听的嗓音回响,所有人静静听着少年三两句将老师刚写下没多久的题目拆解的干干净净,表情都有些呆滞和看傻。
也的确有人揣度,说他能拿到这个成绩多少有些猫腻。
这种话太容易在人心中生根发芽,以至于大家大多都抱了些怀疑。
直到亲眼见证。
少年仿佛满脸写着就这种题也叫老子回答的散漫,思路流畅的像是在脑海将这道题预演了千万遍。
数学老师表情依然没怎么变,嘴角却也是藏不住的笑,满意点了点头,“你们两个都坐下吧,下课后顾向野过来找我一趟。”
班上同学才意犹未尽地转回头。大家都不知道数学老师找他能干什么,但大多清楚肯定不是什么坏事儿。
什么机会都该留给这种天骄之子。
下课后顾向野被数学老师又提了一次,等着他过来才并肩往教室外走,留下南思阮郁闷地抄着一黑板的题目边咬着手指边看着那堆费解的数字看。
她瞅了半晌终于把思路对上了刚刚少年那一通的话,暗暗鼓励自己了句南思阮你真的很不错,抬起笔刚要写,就听到门口有人蓄着笑的嗓音懒懒问。
“小姑娘,顾向野坐哪里?”
“——顺便,你的微信号是多少?”
她难言地抬眸看向后门,就见到一个穿着荧光绿AJ的男生一手搭着校服一手拦住班上的一个小姑娘在门口,浑身没骨头似的靠在栏杆边,一双桃花眼极骚地垂着。
那女生大约是告诉了他答案,很快他掀起眼皮和南思阮在空中对上了目光。
南思阮默默收回视线,继续垂头看着题目。
三秒后,男生一手揣兜慢慢走到了她的身边,将另一手一大袋的零食塞在了顾向野的凳子上。
随后,他微微俯身,停在南思阮的耳畔,低笑了声。
“你就是我的小儿媳?”
“——加个微信吧?”
-
顾向野跟着数学老师一路到办公室。
这女人半天也不说什么,就领着他往办公室走。一路无数人朝他看猴似的行注目礼,耳畔传来人群中细微的拍照的响声。
他有些烦躁,准确来说只想回到他家小浪蹄子身边。
毕竟那姑娘性子野,他没看住的这会儿时间又不知能浪到哪去,又给他拐几个女性情敌过来。
数学老师一路把他领到自己的办公室,坐下后抬眼看他,面容不似平常上课那般板着,稍柔和了些许。
“你知道南中每年考上P大的人有多少吗?”
顾向野就差把关我屁事刻在脸上,垂眸看了她一眼:“不知道。”
数学老师也不生气,大约是习惯了这些天资好的人都有点小性子,自问自答慢慢道:“去年是五个,都是自招才上的。平时每年也就差不多这个数。”
广州本身教育水平就是全网群嘲的对象之一,仗着一线城市的身份一些名牌大学分数线会低些许,仍然挽救不了普遍的低水平。
每年能上五个P大生,在广州本地南都中学算得上牌面了。
“但说实话,”数学老师低头抿了口茶,“这一届我一个都不看好。”
“高二搞竞赛几个,半点名头都没弄响。”她嗤道,“想裸分上P大你都不一定能行,这届领导还想把指望放在文科班身上。”
顾向野听出了个大概,耐着性子问:“所以?”
“我想让你跟着这届高二一起参加数学联赛,”她直截了当道,“你去的话,准备时间一个月不到。”
数学联赛涉及自主招生,名校给出的优惠政策多的吓人,要准备参加的人最少都得筹划那么个一年半载的才够。
她这话听起来一点儿也不像劝他进去的意思,倒有那么点劝退的味道。
顾向野没怎么犹豫,“不了。”
数学老师也不怎么惊讶,用杯盖撇了撇茶叶继续道:“你们班那个南思阮,估计也是要考P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