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挺能野啊——来恰酒
时间:2020-08-01 09:28:49

  “以后不准那样了...”她讨好地把嗓音放软,“对那种人不值得,我也不想你再为这件事操心了。”
  “我现在就想当它没发生过...甚至想当做这个世界都不存在这样的事情,”南思阮抵在他的肩头,平而缓慢,“我经常想如果那件事没发生...我们现在肯定会更幸福,我宁愿不要再记得了,我就想和你好好过。”
  顾向野打开灯的动作微顿,喉结滚了下,低头吻她的发。
  “阿阮...”他眼睫垂下,嗓音压的发哑,“你可以,但我不能。”
  南思阮手肘有些发僵,怔着抬眸看他。
  长夜里,她看到的青年在漆黑和微光中像是怕失去般地,紧紧抱住了她。
  “我不能当做这个世界不存在这样的事情,因为这件事就发生在我的姑娘身上,”顾向野心都被人撕扯着,平缓而艰难地慢慢说,“我下次见到他还是会选择揍他,如果可以,会往死里揍。”
  “我还是要为你搏一个正义,想尽一切办法,”他的吻落在额间,语速极缓,却笃定,“甚至想到他的每一秒,都希望他能下地狱。”
  南思阮喉间一梗,回抱住他的手臂发颤。
  像是云层紧紧拥抱风,海岸细密亲吻浪,北京九月不会下雨的夜都缱绻了风云,长街的银杏都结出了果。
  像是她甚至不敢奢求的,未曾想过的,无形间发了芽又开了花。
  “——你可以算了,但我不能,”她眼前的青年眉眼间皆是自己,几乎要把她刻进骨子里,虔诚般一字一句清晰道,
  “你不想记住的事情,我来记住就好。”
  -
  南思阮在那一瞬,像是成为了那只在浩渺银河系里,小王子心里的唯一花朵。
  ——人们关心她记得什么,心理还正不正常,关心她打算怎么办,未来怎么想。
  他们关注的是事件本身,像是一桶水的表面,他们看过后说也不过这样,他们看过说那就忘掉吧。
  沉溺在水底的人发不出声响,坏人依旧被捧在高墙。
  她无时无刻都在真切地想。
  ——如果到最后折磨的只有自己。
  那她宁愿选择假装这世界上没有老师□□学生,没有被猥亵的人不能发声,没有梁南风的这个人。
  她很清楚那不是原谅,那是算了,也很清楚如果连自己都算了,就更不会有人在乎了。
  连被害人自己都选择遗忘的事情,不会有人愿意替她记得。
  她是一蛊馊掉的汤水,只要不断加入牛奶,只要加入的量足够多,那股酸涩恶臭终究会稀释淡掉。
  可是对于无数的旁观者来说,谁会想要馊掉的汤水,他们甚至嫌弃她的牛奶不够香醇,如何兑入都还会有异味。
  ——那个青年却拿自己的牛奶来换她的汤水。
  那个青年拿自己的童话换她的人间,告诉她人间的不值苦难,他替她来还。
  她无论如何都不会,也不能真的就去接受那青年的牛奶——可是她觉得自己幸运。
  她回抱住那个青年,只觉得自己是亿万年银河系,无数摧毁和重生中,被紧紧地拥抱和被爱着的那一颗。
  -
  去找老教授的那一天下了雨,淅淅沥沥从屋檐滴下,又淌进人的鞋和袜里。
  南思阮站在那间墙都掉了皮的老办公室内,才恍然明白老教授那句奖杯占了他的位置,是什么意思。
  那叠放如山的书和教案不成问题,桌上摆向朝南的富贵竹也没太多毛病,事情从保温杯旁的猫粮罐子开始变得奇怪起来,到了老教授一裤腿的猫毛时瞬间定了案。
  ——老教授在办公室的桌角下,偷偷养了一只出生没多久的狸花猫。
  文创杯的奖杯是水晶样式的透明扁平一块儿,刻成不规则的形状,沉淀且憋屈地挤在装猫的盒子边边角上。
  老教授见到她来,神秘兮兮地向她招手,左右环顾了一下,拉开一点位置给她看,笑得有些得意:“小猫咪,见过没有?可爱吧?”
  南思阮那点儿心理建设被弄得有些凌乱,顺着老教授指的地方去看,狸花猫小小一只毛都不齐,小软垫子的爪子抱着头气息浅浅的睡,一瞬的心都被融化,点点头诚恳道:“超可爱的。”
  老教授得意洋洋看了她一眼,又重新遮上:“在你们学生宿舍门口捡的——不要告诉别人啊,免得我挨骂。”
  南思阮看的有些乐,挠挠头问他:“老师您是准备养吗——养在办公室里?”
  “你师母不让养,”老教授和善地说,“我也就放在办公室里,来去随意,等它大一点就让它自己选择。”
  南思阮了然地点了下脑袋,老教授说完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放凉,把地面的奖杯拎起,往她面前摆上。
  “南思阮同学,”老教授抬起耸撘的眼皮去看她,语气和蔼,“我把这奖杯摆在这里三天了,你怎么偏找我要上课的这天来拿?”
  小猫不安分地翻了翻肚皮,玻璃面的奖杯两面映出他们各自的面孔,办公室还有老师的键盘在噼里啪啦地响,南思阮低头看着那个刻上了自己名字的水晶奖杯,极其难为情地,抬手摸了摸脖子。
  “我其实,就是想来找老师聊聊,”南思阮低头看着老教授,有些难受,“——关于,我那届的,文创杯的事情。”
  老教授端起保温杯盖吹了吹,稀疏的眉毛挑了下,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我高中就读于广州市的南都中学,那届的带队老师是梁南风。”南思阮将脑海演练无数遍供词般的话语陈述,声浅而清晰,“我们一共有三个人参赛,另外两个同学分别叫钟晚晚和周明皓。”
  “——没印象了,但是南都中学我是听过的,”老教授押了口茶,抬了抬手,“你继续说。”
  “文创杯比赛之前,我们进行了两周的培训,方式就是根据命题写作,”南思阮耳尖有点充血,手指背到身后揪成一团,“最后一天,梁南风让我们进行了比赛现场的模拟,我们各自拿到选题之后没有交流,直接把作文上交了。”
  “我不知道当时其他两位同学拿到的命题是什么,”南思阮难以启齿般地慢了下来,“但是我拿到的命题,就是欲说还休。”
  老教授没有吭声,将半杯茶放在桌上,扶了扶鼻梁上的老花镜。
  “考场上我以为是我们老师押中题了,沿用了当时的作文素材,”南思阮盯着脚尖看,“考完之后...我问了另外的同学,才知道梁南风只给我做了那套命题。”
  “——我其实,是属于提前被泄题的,”南思阮想伸手把奖杯往教授那边推一下,手肘却发麻,“我和我们学校的带队老师违反了比赛规则....我不应该获得这个奖。”
  她自己说完都有些堵,整件事从开头就令人难以信服,她抹去的梁南风和自己的关系,让只泄题给她且她还不知情这件事称得上扑朔迷离,再加上空口无凭,几乎连她自己都难以说服。
  老教授双手十指交叉握了下,神色没太多波澜,看向那座奖杯的眼神像是看块毫无特征的石头,眉目依旧:“那么,你现在是想要老师做什么吗?或者——你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办公室静下,她能感受到敲字的老师停了下来,有目光聚集到这边的方向,连狸花猫都蜷缩起了尾巴。
  “...我刚刚说的,其实没有一点证据。”南思阮看着那只蜷起的小猫,牙根酸涩,“也过去一年多了,我也不是想让老师再去追究这件事情....”
  “——我想要的结果,就是希望老师,”南思阮的手在背后揪下了倒刺,像是揭开了遮羞布一般,“如果可以的话,撤销当年我的奖项。”
  “具体原因也可以不说——一定要有的话就说我违反比赛规则好了,”南思阮神色有些难过,语气却认真地道,“奖杯奖状放在您这确实很占位置,我可以顺路帮您带到楼下垃圾桶的。”
  老教授静静听着,指腹磨了下掉了漆的保温杯盖子,掉出的茶叶在杯盖底下像沉没的船。
  “我想问问你,”他思索了几秒,才平缓地问道,“这样做,有什么意义?”
  “按照你刚刚的做法,你的老师不会受到惩罚,你的同学也不会怎么样。”老教授慢慢地说,“唯一的区别就是你被公开曝光,在文学的领域,你被钉在耻辱柱上。”
  “不想要这个奖杯——我也觉得它很丑,”老教授揶揄似的,抬头看她,“你就一直不要来拿就好,可是为什么你想要那样?”
  那是南思阮在设想和对方的谈话里,完全没有想到的问题。
  她想过老教授会觉得空口无凭没有证据,想过他会嫌弃这件事太过麻烦。
  没有想过他会问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只能完全地临时面对这个问题,也在心里质问她自己后,给出一个回答。
  “因为愧疚。”
  “因为我的的确确提前知道了题目,又在考试中沿用。”南思阮轻声说,“因为我一直承受着那位老师的特殊优待,还只麻痹自己说那是老师的关怀。”
  “我好像辜负和亵渎了文学和写作,却迟迟没有给它们一个说法。”她面色温和,说的很慢,“文创杯是我参加过的,最重要的写作比赛。我想用这种方式,来为自己的作弊向它们道歉。”
  老教授安静地听她讲话,像是陷入了自己的沉思的世界般,很久没有回应。
  “——老师也跟你说件事,”老教授半晌才重新出声,眸底狡黠,“但是你不准告诉你男朋友。”
  南思阮沉在刚刚的氛围里还没出来,闻声怔了下:“.....嗯?”
  “你来之前,”老教授把椅子挪近了点,嗓音压低,“你男朋友来找过我,还不让我告诉你。”
  南思阮:“......”
  “怎么可能不告诉你呢?”老教授嘿嘿笑了声,“年纪大了就爱看你们小年轻打情骂俏...一会儿要吵架了记得叫上我。”
  “......”南思阮抑郁地看了他一眼,鞋尖踢了下地面。“他....和您说了什么呢?”
  “也没什么,大概就把你刚刚的要求反着说了一遍,”老教授敲了敲自己的肩,活动了下,“顺便把一堆的资料交给我...我早就觉得这个比赛不该搞了,还文创杯呢...瓜娃子们的脑袋都给整坏了还文创。”
  “......”南思阮想到自己就是被整坏的瓜娃子中的一个,有些心塞,“什么资料呢?”
  “就是这几年,文创杯背后泄题的证据链。”老教授在桌面摸索出了一厚沓,眯了眯眼,“你敢想象...整整有一截拇指厚——那小伙子简直在往我们这些喊着给写作的孩子一片空间的人脸上打。”
  ——南思阮站在原地,刹那想起了那个青年对她说的话。
  ‘我还是要为你搏一个正义,想尽一切办法。’
  他是在什么时候找到这些证据,又是为什么拖到现在才交给对方。
  “这些证据,是会把被泄题的孩子也曝光的,”老教授看着她,“证据如果曝光了,那些牵连到的孩子们的奖项,是一定要撤销的。”
  “——没有关系,”南思阮几乎是下意识答道,“没有关系的,我都没想到能有证据...有证据已经足够了。”
  “什么叫没有关系?”老教授抬了下眉,轻哼了一声,“你以为像你这样的孩子不多....可只要有一个,就是我们办比赛的老东西亵渎了你们对写作的天赋和热爱,这叫没有关系?”
  南思阮怔怔看着他,接不上话。
  “——只要有一个,我们都不能去做,”老教授漫不经心翻了一下那一厚沓,“所以我们的打算是,曝光所有牵涉到的老师,但不去曝光当年参赛的学生。”
  “还是会对其他比赛的孩子不公平,但是,”他捏起一页,又放下,“主要是培育孩子们的人出的问题,现在最好追究的也是他们的责任。”
  这个处理的结果是她没有想过的,她只能站在原地,努力让自己缓过神来。
  “同学,”老教授掂起那座奖杯,和善地说,“我还想问你,你觉得老师是用来干什么的?”
  南思阮一瞬的没接上话,老教授只是停顿了下,很快接着讲。
  “我刚刚怎么说这只狸花猫的来着?”老教授和蔼地问,“我给它提供吃住,可将来它来去随意,放任它自由。”
  “——老师,就是干这个的。”老教授说,“老师传道受业和解惑,在你们可以独立的时候让你们去成人,这本来就是老师该做的事情。”
  “南思阮,你为什么要对你接受了老师应该给的愧疚?”老教授看着她,“我们是拿工资的人,我们就是干这个的——你为什么要因为这些而愧疚?”
  南思阮站在原地,对老教授讲的每一句问题都答不上来,像是回到小学刚学乘法的课堂般的无措。
  老教授似乎对于她的懵逼十分满意,停顿下来眯眼笑着看了看她。
  “——拿去吧,这个奖杯还该是你的。”老教授把奖杯塞进她手里,语气又散漫起来,“你嫌它丑的话,就再顺路带到楼下的垃圾桶里。”
  南思阮傻傻接住那个奖杯,效果不亚于站上领奖台,耳尖和眼眶一瞬的热了起来,心像是被人狠狠塞了一把滚烫的日光。
  太多的话填满她的咽喉,眼角和心窝都跟着烧了起来,她看着老教授,到最后也只是颤抖又结巴地说了一句:“谢...谢谢,谢谢老师。”
  “别谢了,”老教授友善地抬杠,“这件事我会马上跟进——但你要对P大的行政速度有心理准备,这句谢谢就放在心理,等到时候你忍不住骂娘的时候再翻出来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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